第9章 大难不死
在被蛰伤的痛苦中,我虚着眼睛,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外流了。
人在一瞬间死掉还好,最多就只痛那么一下,但现在我只能躺在地上,捂着嘴,看着海蜇皮收缩的越来越小的探查范围,目睹死亡一步步逼近,像是凌迟。
我现在把自己缩小成了尽量小的一团,但是也有大概半个平米的占地范围,海蜇皮如果摸过来,哪怕不知道那是我,但只要往我身上撒点粘液,我绝对不可能忍得住不动的,轻轻碰一下都那么痛。
刺啦刺啦——
就在海蜇皮已经把探查范围缩到了一米多一点,我已经绝望等死的时候,突然我们身后的一个地方传出了声,很明显是小刀划石头的声音。
我为什么那么断定呢?因为这里的生物,比如说老鼠,甚至是蛇,都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这很明显是金属的硬物和石块碰撞,才能划拉出来这样的让人牙酸的声响。
海蜇皮的反应比我快得多,几乎是瞬间冲着声音的发源地蓄力起跳,显然他以为我已经朝到那边去了。
我又得苟延残喘地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海蜇皮用它一堆触须,迈着奇怪的小碎步冲天而起,朝着那个地方砸过去,片刻后又是轰隆的一声,碎石飞舞,有些甚至弹到了我的脚边,还有的砸到了我身上。
这些石头块可不小,加上有冲击力加身,碰我一下保证又是一大团淤青,我疼得眼泪直流还要咬着嘴唇不敢哼唧,拼命地用萝卜一样的手保护住自己的脑袋,防止被飞石锤成脑震**。
“咯咔咔——”
碎石砸出淤青的痛感还没有过去,我就又听到了第二声海蜇皮砸向石头的响动,紧接着传来了是一声海蜇皮的次声波吼叫。
这一声吼叫显然和开始它自己戳到钢筋被误伤的吼叫不同,要惨烈得多,次声波的强度也要大得多,更像是一种痛到了极致,而发出的自我保护式的攻击。
我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有人在攻击海蜇皮,难道是有人来救我了,或许是学校的老师,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赶过来了?
这么厉害,老师单挑未知生物?
我边在心里感叹,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根本顾不得我被砸出来的伤,左臂上的蛰伤,和肿得像猪蹄儿似的手掌,爬起来就想对着声音的来源呼救。
“傻逼,趴下去!”
就在我动的一瞬间,一个女人的低吼响了起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根本没有怀疑真假地往地上一扑,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狂风贴着我的头皮砸向了我身后。
这一次更近了,冲击波直接把我掀翻在空中飞了一段,然后又砸到了地上,地上全是海蜇皮粘液弄出来的小刺,扎在我的屁股上,熟悉的疼痛疼得我眼冒金星,觉得自己大概是快死了。
“趴在地上,不要动!”
我被闯得晕头转向的昏厥感还没过去,再次听到了那个压低的女生的吼声,紧接着一阵风从我身边刮过,我又听到了类似于利刃出鞘的声音,那利刃划过空气的形态,在我脑海里活灵活现,然后一刀扎进了海蜇皮只有一层皮包裹着的躯体。
“嘶——”
海蜇皮发出了一声更加惨烈的痛叫,我现在和它的距离比刚刚他挨第一下的时候近得多,次声波的攻击把我的鼻血都震了出来,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脑海里响起一连串的嘲杂的嗡响。
在一阵阵恶心感和血腥味,以及刺鼻的水香味儿中,嗅到了一丝我熟悉的水香,不是属于海蜇皮的,而是在学校,他同桌的香水再消散了一段时间的清新后调。
是杨冰悦!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杨冰悦的声音并没有她身上的气味给我带来的印象深刻,那股水香简直要刻入我的DNA了,我觉得现在把我挫骨扬灰,我都不会忘。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杨冰悦会出现在这里,就听见她在和海蜇皮打斗的过程中,抽空对着我吼了一句:“不要叫名字,闭嘴!”
她这句话又凶又恶,着实把我吓到了,那一瞬间,我觉得海蜇皮带给我的死亡威胁也不过如此,杨冰悦的吼声让我有一种,如果我再多说一句话,她就能放下海蜇皮,先来砍死我的感觉。
“往你的左边跑,躲到石堆后面去!”
耳边是一阵牙酸的碰撞声,还伴随着锋利的东西滑进粘液中的咕噜声,以及海蜇皮的惨叫和杨冰悦在大动作的喘息。
我一点都不敢迟疑,也收起了回头看一眼的好奇心,可以说是相当听话的,连滚带爬冲进了杨冰悦指定的那个土堆后面。
土堆后面湿漉漉的,应该是在下雨之前就被打出了一个坑,所以下雨时积了水,和泥浆混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洼。
我对水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换句话说——我是个旱鸭子,特别怕水,水里的未知生物或者虫子都让我倍感不适,可是现在这些恐惧完全被我抛之脑后,只剩下了我得听话的躲进去。
我的夜视眼能看到水是黑色的,害怕但是我也只能咬着牙往前。这个未知的水洼居然还不浅,我一米八的个子踩进去,水已经蔓延到了我的大腿根,我还感觉底下的泥沙非常的软和,我很害怕陷进去,不敢再往深处走了。
“就在那,把自己泡到水里!”
杨冰悦好像背后有眼睛似的,在打斗中都能知道我已经踩进了水坑里,我可不敢忤逆她的命令,可能这是救我命的办法呢。
我只能生生忍着恶心往下蹲,让不太干净的黑色泥浆水漫到我的脖子,水压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压得我呼吸困难,肺泡里的空气都快排空了。
刚刚只有脚在水坑里我没感觉到,现在靠近了水面,我的鼻子离这泥浆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我清楚的嗅到了水里的味道,分明是泥浆滚滚的水,甚至还有腐烂的腐制质,却没有一丝恶臭。
我仔细闻了闻,水里有一股淡淡的正常的水味儿,我越闻越觉得有点熟悉,突然反应过来,这味道变浓一点,不就是螳螂人和海蜇皮身上的味道了吗。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我的手掌心的痛,痛觉迟来一步,在紧张之后的精神放松,同我身上的伤口被浸泡以后的触觉,断断续续的袭击上来。
我嘶嘶的抽着凉气,又不敢动,心想这水也不知道是什么,多脏啊,我这伤口别感染了吧。
在水里待了大概一分钟,我听到外面乒乒乓乓,还有轰隆轰隆的声音还没有停,但是明显已经轻了许多,我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反正都躲在水里了,又是石堆后面,我伸个脑袋出去看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心里想着,给自己疯狂的做着心理安慰,然后慢慢的往水洼的边缘挪了一点,撑着土堆的边缘,伸出半个脑袋。
拥有夜视能力的我能看清一大片范围,这一眼给我看的人都傻掉了——这哪里还是我刚刚来的时候,那碎石块拆迁户的场景啊,这分明就是个乱葬岗!
碎裂的石块上到处都是海蜇皮吐出的粘液,粘液像病毒感染,或者真菌寄生一样附在石头上,衍生出成片成片的暗红色小尖刺。
我看着这一片尖刺,心里都觉得害怕,这要是滚落上去,恐怕能让海蜇的毒素来个全身大洗澡,让神经痛活活把人痛死。
杨冰悦呢?
入目之处全是尖刺,没有看到海蜇皮,也没看到杨冰悦,我也不知道打斗结束没有,刚刚听声音越来越小,原来是他们越走越远了,感觉像是海蜇皮被杨冰悦引诱着离开这个地方,调虎离山,好让我快逃。
“在下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一定不忘!”
我在心里给杨冰悦双手合十,五体投地的道谢,道完谢才想起来,杨冰悦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而且看起来她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知道怎么躲避海蜇皮不说,还能和海蜇起缠斗,身手好得一看就像很能打的样子,甚至让它受伤。
我在原位观察了一小阵子,看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的确是没有人的情况,才敢拖着一身的疼痛,慢慢的从水坑里爬了出来。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疼痛过去了,我从水坑里爬出来之后就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痛了,伤口好像也止了血,尤其是我那双肿的跟萝卜似的手,也消肿了很多,小了一圈儿,看起来只有一点点轻微的浮肿。
我小心极了,爬一步等三秒,走一步等五秒,足足用了两三分钟才慢慢悠悠的从水坑里爬了出来。
夜视能力给了我极好的生存潜力点,我小心的绕开了地上的尖刺,挑着没有被粘液感染的石头,像爬山一样爬出了这个全是海蜇刺的死亡之谷。
被不明泥浆水打湿的衣服紧紧的贴在我的皮肤上,被夜风一吹更冷了,我像从冰窖里捞起来的一样,短暂的激动过后,身体加速了温度的流失,我觉得再等一会儿我可能不是被打死的,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冻死的,总之死相都不太好。
我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原路返回的走了一小截儿,依然没有看到海蜇皮和杨冰悦。
我的心里有点瑞瑞不安,我在想我要不去找一下杨冰悦,她一个女孩子,我不能把人家一个人留在这外面吧。
但是我又转念一想,杨冰悦能够单独和海蜇皮周旋,看起来比我厉害多了,万一他们还在对峙,我这个拖油瓶一去,不是帮了倒忙吗?
再说,杨冰悦这打斗能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这样想着,我觉得要不我还是走了算了,感觉我留下来绝对是个累赘,可是我心里又有很多问题,必须要问杨冰悦。
按照她平时白天在学校,跟我装蒙,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觉得她有很大概率,明天一问就翻脸不认人,或者像今天这样,让我“傻逼,闭嘴。”
算了,我还是找找看吧,我总觉得有这些问题今天一定得问,不然很可能我就这辈子都得不到答案了。
下了决心,我忍住寒冷和劫后余生的疲惫感,拖着身体掉了个头,没有往工地的出口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往深处走去。
那边一片漆黑,工地深处的构造地势更低,还有遮挡,在我6楼的宿舍鸟瞰也是看不到的,所以我不太清楚那边的方向和具体的路,只能靠着自己的夜视能力看着路走。
我在走路的时候就差踮着脚学小媳妇儿走路,同时又放轻呼吸,把自己制造的声音尽量拉到最低,眼睛一步三回头四环市的观察周围的情况,打算如果有不对赶快躲。
我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走了十多米,立刻眼尖的看到脚边的有一块石头上,有一大片的红色小尖刺。
看来我走对了,他们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之前由海蜇皮自动吐出来的粘液感染的石头,尖刺没有什么颜色,感觉跟石头的颜色差不多,所以第一下我才没看到中招了,而现在的尖刺颜色已经非常明显了,是血的颜色,一眼就可以看到。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的话,尖刺的颜色越深,代表伤的越重,这都成暗红色了,是不是海蜇皮快死了?
我立刻就有点儿激动,心想杨冰悦真是个牛人,我得好好问问,看他收不收徒弟,这功夫教教我我也成啊!
我正想扯着嗓子喊杨冰悦的名字把人找到,但是刚出口了一个音节,立刻意识到杨冰悦阻止过我叫她一次,让我别喊名字,而出声用其他音节也不行,万一我造成的动静太大,又有其他东西听到了过来呢,赶快闭了嘴。
如果真的出声招来了什么,杨冰悦没找到不说,又给人家惹麻烦,我可不能干这种猪队友的蠢事。
“后边。”
就在我一筹莫展,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找到杨冰悦的时候,她冷冷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堪称惊喜,犹如见到再生父母一样,激动地转过头去,却被她的形象吓了一大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