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迟到的报复

结束对董建华等人调查,已经到吃晚饭的时候,专案组三人在局食堂就餐后,立即继续展开工作,去金鹏的天上人间调查走访,万莹曾经在那当过花魁,不少小姐都是万莹曾经的姐妹,孟飞遥的调查名单中有一些女性,都是天上人间的小姐,彭勇是金鹏公司总老板,陈奎是金鹏旗下天上人间夜总会的管理者,都是名单上的人。

刚上路,妻子又打电话来,把他骂了一顿,说女儿打电话告状了,说他又一整天没回家,如果他带不了孩子,离婚后就把孩子抚养权让给她,孟飞遥没时间和她纠缠,只是说了句:“谁说要离婚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就挂了电话,这多少对他的状态有点影响,在这样的城市,警察的压力之大与工资待遇之低形成鲜明对比,孟飞遥勤勤恳恳工作20多年,却买不起一套新房子,一楼的家如果再不重新装修,霉菌泛滥根本就没法住了,这也是妻子离开自己的原因。孟飞遥一度犹豫是否给董建华打个电话,买不起新房,也要请人把家重新装修一下,请董建华干至少他不敢宰自己。前面灯火辉煌,魏子学说,天上人间到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这次还是开了万莹的车来。

孟飞遥一行三人着便衣,进入天上人间,作为滨海市最大的娱乐城,天上人间里面就像迷宫,一进去,门厅之后就是喧嚣的DJ舞厅,琳琅满目的装饰品与昏暗中变幻的灯光,打扮古怪纹身奇特的男性,穿着暴露的性感女郎,在嘈杂劲爆的音乐中如鱼得水,令孟飞遥眼花缭乱感到头晕脚软,有误入吸血鬼们的老巢之感觉,高源也仿佛进入坟墓般压抑;还好,魏子学精神亢奋,带着他们穿过喧嚣的人群很快找到电梯。他们的计划是先到五楼会员区找一间包厢坐下来,然后请当班的经理把与万莹交往、通话密切的小姐一个个请到包厢来谈话。为什么非要晚上来?上午小姐们不都闲着吗?孟飞遥此举一方面是为了赶时间,同时挑营业时间对她们一个个问话,对金鹏和小姐们也是一种压力,因为对她们来说,营业的时间就是金钱,如果和警方东扯西拉耽搁时间,那就是在浪费自己的金钱,警方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三番五次来,对天上人间及小姐们都是一个麻烦。

孟飞遥三人透过包厢门上的玻璃小窗,分开寻找空闲的包厢,作为临时找人谈话的落脚点,但金鹏今晚生意特别好,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空包厢,魏子学正准备再上一层楼找,突然从一间包厢一窝蜂跑出一群深色衣裳的年青人,四散开来,像一群围着死尸聚餐的乌鸦,被猎人惊散,虽然散开了仍远远地围着猎人盘旋,企图待猎人离开继续享用腐尸。孟飞遥闯了进去,魏子学与高源跟进,发现孟飞遥找到了一小包貌似毒品的粉末,正在用舌尖辨别。看来有人发现孟飞遥等人疑似警察,通知了此间正在吸毒的年青人,他们才丢了他们的“腐尸”仓惶四散。

楼层经理随即出现,孟飞遥亮出警官证,严肃地叫他把老板彭志勇请来。

“彭老板不在,他陪几位领导一起喝酒去了!天上人间虽然属于金鹏公司,但是日常管理有副总陈奎负责,彭总很少来,警官先生想找他,你可以打他的电话。可能正和你们的局领导在一起。”经理的话不卑不亢,同时吩咐工作人员给几位警官泡上顶级白茶,以及果盘、红酒。孟飞遥叫高源记下号码,并没有立即拨打。

“别跟我说大的,如果你们老板真的出了事,谁也不会认识他!”魏子学大大咧咧地一坐,责骂道。孟飞遥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彭志勇不在,就把陈奎叫来!”

“公司旗下的娱乐场所很多,陈总具体在哪,我们也不知道,何况今晚世界杯有比赛,他此时肯定躲在哪里陪富豪们看球呢。”

“我们这里有一串女孩名单,需要依次把她们喊进来了解情况,你们不要事先泄露是警察找她们问话。”

经理看着名单,皱了皱眉,这些都是高源通过手机、QQ、微信查出来与万莹联系较紧密的小姐们,大都是红牌,经理为难地说:“这些小姐虽然在我们的场子里混饭吃,但她们并不是我们的员工,她们现在的时间是客人的,我们无权支配!几位警官是否可以通融,明天上午再来!”同时叫手下拿三条中华烟来。

孟飞遥向经理扬了扬手里的小包冰毒,淡淡地说:“就凭这个,我就可以让金鹏停业整顿,现在你只有全力配合,没资格讨价还价!”孟飞遥态度严峻,就地取材给经理施加压力,看他的反应,他要么打电话给陈奎或彭志勇,要么就好好配合;经理选择了配合,意味着彭志勇、陈奎确实不在,而且不想轻易被打搅。经理转身去喊人,很快,服务人员就给包厢送来了茶水、红酒和果盘。

接下来要按名单对小姐走马灯似地询问,谈话过程大同小异,有秘密录音,为了消除防备心理并没有拿笔记录。这些小姐没多少文化,但个个是人精,什么人能够吃定、什么人可以**、什么人可以嬉闹、什么人碰不得一眼就看出来了,进来观察孟飞遥等人的气质,立马猜出三个人是警察,而且孟飞遥是软硬不吃最难缠的一个。孟飞遥明确表示今晚可以畅所欲言,双方都要保密,即使谈到卖**嫖娼的经历也不会被处罚,小姐们越说越胆大,甚至用身体蹭蹭高源,令其脸红,对魏子学闪烁魅眼地撒娇说“警察也是人!”,唯独对孟飞遥不敢放肆。虽然广东东莞刚扫黄,似乎并没有影响全国各处的陪侍服务,虽然娱乐场所提供有偿陪侍也是违法的,但相对于桑拿浴室**裸的性服务,这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这点娱乐都扫绝了,谁还来此地投资?按照小姐们说,打击了桑拿卖**,娱乐城的生意反而红火了,嫖客们来K歌场所找陪侍女,带到宾馆去干,这样更安全。

通过与万莹来往教密切的一些姐妹们的描述,万莹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在董建华的装修队,她还是一个朴实而值得同情农村打工妹,为了男朋友学费,为了父母的医药费,在董建华的引诱下被迫下海;但是到了金鹏,她和彭志勇相互利用,渐渐乐于此道,成为污水沟里的鳗鱼,鳗鱼灵活而柔韧,端上餐桌是一道佳肴,其实,如果食客们知道它以动物尸体为食,恐怕就难以下咽了。

万莹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性感,把有钱男人哄得团团转,更甚的是她善于利用网络推销自己,经常在网络上发一些清纯素颜的写真(卖萌)、炫富(抬高身价),从而挤进一些上流社会圈子的聚会,建立起自己的人脉,最后成功上位,获得出镜机会,成为金鹏小姐们心目中成功的楷模。堪称万美美。对于其有孩子,大家都不知道,据说其男朋友毕业后就与万莹分手了,即使见到万宝露的,也都以为那只是她的侄女,更别提那孩子父亲是谁了。

万莹成功上镜之后,与彭志勇依然联系较多,万莹偶尔拉金鹏的小姐冒充社会上的模特、空姐、女大学生们参加富豪的隐秘派对,世界杯期间,她更是常请些红牌出来陪老板们看球、喝酒、赌球,活得很滋润,对于万莹的死,孟飞遥刻意隐瞒,只说她失踪了。

几个小时下来,小姐们一个个走马灯扯着相似的内容,大家渐渐有点不耐烦,小姐们烦躁,既担心警察找麻烦,也惋惜金钱随着时间而流逝;孟飞遥等三人也烦躁,家里孩子在等着,或者女朋友在等着,却在这里听这些风尘女子东扯西拉,并没有挖掘到直接有价值的线索,有点想尽早结束。这时候,意外发生了,当第五位小姐进入了孟飞遥等人的包间,隔着茶几还没开口,一位身强体壮,剃板寸头、胳膊纹身的壮汉尾随进来,当着孟飞遥等人的面甩手打了小姐一个耳光,打得她一个踉跄歪倒在旁边的高源怀里。纹身男指着小姐骂道:“你们进进出出,一个个跑个不停,串台呀,耍我们老板!”。由于孟飞遥要求经理不要张扬,看来纹身男并不知道孟飞遥等人是警察。也许,刚才喊来谈话的几位小姐,有的是来自同一包厢,点她们陪侍的大老板生气了。这年头,越有钱火气就越大,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即使孟飞遥等人是普通客人,这样做也太不给面子。许多土豪争势子引发的血案,就是从这种小事发展起来的。

“兄弟,消消气,别和女孩子计较,我敬你一杯酒,赔个不是!”魏子学微笑站起来说,倒了一杯红酒向纹身壮汉走过来。

“什么女孩!都是婊子,越给她脸越不要脸!”纹身男骂骂咧咧,因魏子学的示弱放松了警惕,但仍准备伸手去抓小姐的头发,把她拖出包厢。魏子学突然将红酒泼向纹身男的眼睛,酒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魏子学丢下酒杯闪电般出手穿过纹身男的腋下,一个擒拿手将纹身男的右膊反扭压在他背上,使力下压,迫使纹身男向着高源和小姐单膝跪下,小姐吓得跳起来闪到一边,不敢受他的一拜。魏子学狠狠地说:“我最讨厌欺负女人,给她道个歉,否则,我就将你铐起来。”

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纹身男的痛苦与愤怒,虽然猜到对手是警察,仍没有恐惧,他苦撑着破口大骂:“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放开我,我们较量一下!”。魏子学取出手铐准备将纹身男反铐起来,孟飞遥打了个岔,问道:“且慢,你老板是谁?”

此时一阵风似的,涌进三个人,其中一个四十几岁,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喝道:“魏子学,我小兄弟犯了什么罪?你要铐他!”孟飞遥一看,不需要再问,来者正是临湖禽业集团的老总,市人大代表谢林,大家彼此认识,按计划,孟飞遥正准备明天找他。谢林也看见了孟飞遥,向他点头算打招呼了。

“你的属下打人了!”魏子学强硬语气中显得底气不足,再找那位小姐,趁混乱已溜出这是非之地。“哪有人?你又在诬陷好人!”谢林走到魏子学对面,用手指着他的脸,显得咄咄逼人,魏子学则有点尴尬,面对谢林,魏子学好像还有点心虚,高手过招,一点漏洞和疏忽,局面可能就会扭转,纹身男趁魏子学心虚之际突然发力摆脱了控制,反过来扭住魏子学右胳膊将他擒拿住(魏子学毕竟四十出头,力量比不上对手),纹身男发力下压,魏子学面对谢林单膝跪在刚才跌碎的酒杯玻璃上,鲜血染红了裤腿,魏子学哎呀一声,抬头目光正好与高源相碰,坐在沙发上的高源被这突如其来情况给弄蒙了。

“原来是谢董,请坐,喝一杯,让你的属下放了我同事,大家误会一场!”孟飞遥起身,客气地请谢林入座,看着魏子学被人一招制住,连一贯谁都不屌的孟飞遥变得客客气气,高源有点吓懵了。

“孟大队难得有闲情,带弟兄在此唱歌,我本该给面子,但是魏队动不动就拿铐子,倒使我想起20年前,魏队欠我一个道歉。”谢林毫不客气坐下,两随从站到魏子学两旁,防止他反抗。20年前,谢林只不过是个假烟贩子,因贩卖假烟被抓,当时已经够追究刑事责任,但为了扩大战果,上级命令刚从警的魏子学,逼迫他多交代几起贩卖假烟的事实;魏子学用铐子把谢林双手高高吊起,让他只能踮起脚尖站着,如果不是孟飞遥回来发现及时予以制止,谢林承受不了再交代几起,可能就够判七八年。谢林最终只判了两年,出狱后跌打滚爬、坑蒙拐骗十几年,现在苦尽甘来,临湖禽业公司即将上市,他也成了市人大代表,对魏子学的仇恨却始终没有消退,对孟飞遥谈不上报恩,但亦不反感。谢林以为魏子学今晚是来娱乐的,真是报复的天赐良机,如果他知道魏是在调查命案,估计也不敢如此猖狂,他的意思很明显,要魏子学道歉才会让手下松手,魏子学扭头看孟飞遥如何应付。没有孟飞遥的许可,他不能公开此行目的。

“老魏当时也是奉命行事,你何必耿耿于怀,现在还看不看足球?今晚好像是巴西对德国!”孟飞遥边倒酒边把话题扯到足球上,好像是为了缓和气氛,倒了两杯酒,孟飞遥起身端起酒走向谢林,递了一杯给谢林,赔笑道:“我敬你一杯酒,替他赔个礼,大家一笑泯恩仇。”

“老孟你的判断一贯很准确,就像你20年前就预测我一定能混出名堂,你帮我预测一下今晚巴德之战的结果,我就喝了这杯酒!”看样子谢林倒是很看重孟飞遥的判断。

“德国胜,可能是3:0,意志坚强的德国战车必将碾死华而不实的巴西鹦鹉!听我话,赶紧请万莹帮你下注,准没错!”两人轻松地谈起球赛,似乎忘了魏子学还在旁边受罪。

“你忘了潜规则,连韩国那样的东道主都能进四强,何况巴西!”谢林接过孟飞遥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对“请万莹下注”的陷阱不可置否,换了话题说:“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有可能又要上演点球大战,同样,魏子学必须道歉,否则谁转弯也不行!”

孟飞遥脸色一变,向魏子学使了个眼色,突然,左手闪电般掐住谢林的后颈,将谢林的头按在茶几上,同时右手反折谢林的右手,将谢林控制住,太出乎人意料,心有灵犀的魏子学乘机拾起一片碎玻璃,插在纹身男的脚上,纹身男大叫一声痛得松手,魏子学起身拨出伸缩警棍,甩臂出棍。

“我给你面子,想营造一个警民和谐的氛围,你逼我出手,现在我怀疑你吸毒,请你跟我到警局协助调查。”孟飞遥像换了一个人,声音冷酷得怕人。同时魏子学用警棍指着谢林的随从道:“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你们识相点!”。高源此时如梦初醒,也拨出警棍用警戒的姿势站在孟飞遥旁边护卫。刚才孟飞遥敬酒的时候,隐秘地对酒里下了点冰毒,此时将谢林带到局里尿检,肯定是阳性。

就这样,孟飞遥反手将谢林压背控制住,拖起来,魏子学和高源左右护卫,将谢林押出包间,准备带出金鹏。谢林狂笑道:“真有你的,孟飞遥,别忘了我是人大代表,即使万莹交待了我赌球,屁大事,能把我怎样?你想选择与我为敌吗?”。谢林的随从们紧跟着,并开始打电话。刚进电梯,孟飞遥的手机就响了,是冷凝打来的。

“孟飞遥你疯了吗?局长大发雷霆了,谢林是人大代表,你怎么乱抓人,赶紧把他放了!”电话里传来冷凝的咆哮,看来挨了局长的批,他没地方撒气。

“谢林涉嫌吸毒,我现场传唤他到局里调查有何不妥?又不是拘留他,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我到局里再说!”

“你现在的任务是命案,何必多管闲事?谢林吸毒,鬼才相信?……”

冷凝没说完,就被孟飞遥挂了电话。三人继续押着谢林进了电梯。孟的电话又响了,这次听声音就知道是副局长李大人!

“孟飞遥你怎么又不服从命令,赶紧把谢林放了,吸毒的事交给派出所处理!你的任务是命案!”李副局长的声音很恼火。

“吸毒是另一回事,他可能与命案有关!”孟飞遥被迫当面说出实情。电梯里,谢林听得清清楚楚!看他的表情,似乎对“命案”很吃惊、好奇!竖起耳朵关注。

“我就知道吸毒是幌子,谢林怎么可能吸毒?给嫌疑人穿小鞋!这是你们的一贯作风,但对谢林不行,谢林肯定与命案无关,案发当天晚上谢林和我在一起喝酒!”李副局长说的很隐晦,意思是说你栽赃那一套对别人可以,但对谢林不行。

“即使不是他干的,他也知道一些内情,绕不过去!”在电梯里,孟飞遥走不开,当着谢林的面,他对李局长说的很隐晦,意思是说谢林参与了万莹搞的网络赌球,而这可能与凶杀案有关。

“我知道,如果必须调查他,你明天开张传唤证人通知单,按手续正式传询,今天晚上不要蛮干!别把麻烦带回局里!”通话结束,李副局长下了死命令,挂了电话。

电梯到了一楼,没有人进出,孟飞遥按了十楼,电梯又往上行,他希望抓住谢林的好奇心,利用有限的时间询问谢林几句。两人目光对视,火光四溅,沉默中敌意渐渐消融。

“出了命案,死的是谁?”谢林率先打破僵局试探地问,“这两天万莹的电话老关机,难道她出事了?你早说有命案,我会配合的!”

“你打她的电话为何事?”孟飞遥直视谢林,凭经验,谢林的吃惊不会是假的,孟飞遥对谢林的问题不可置否。

“我想睡她!”谢林调侃地说。这只是在用一个轻的问题掩盖更严重的问题,孟飞遥哼了一声,冷冷盯着他,谢林被盯得心发虚,停顿片刻低声说:“我通过她在赌球网站下注,就这些!万莹遇害了吗?你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我的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怎么可能杀人?”

“如果你赌球输急了,又被要挟,怕公司上不了市,就难说了?”

“赌那点输赢对我只是小菜,九牛一毛而已!赌博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值得她要挟的?她的客户多着呢,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

“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开设地下赌场?”

“她只不过是澳门博彩公司的代理,赌博中间人而已,她也有合伙人,她只是抛头露面的那一位,就像郭美美与红会!”

“她的合伙人是谁?她还有哪些参赌的客户?”

“她的合伙人我哪里知道,我猜可能与金鹏公司有关,参赌的人我也不清楚,大家打个电话就可以下注,参赌人员之间不需要相互见面,不过据她自己吹嘘,连庞贝也通过她赌球!”电梯从十楼再次下到一楼,谢林整了整衣裳说,“我暂时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回去消化一下,如果想起什么第一个告诉你!”电梯门开了,谢林的几个下属手持棍棒,紧张地在电梯口等候,谢林挺胸,昂首准备走出电梯,孟飞遥搭在他的肩上,用耳语警告道:“万莹的事,我不希望传出去,否则,你就等着颜面扫地吧!”

等谢林下了电梯,孟飞遥又按了五楼,电梯上行,魏子学用拳头敲在铁壁上,丧气地说:“就这样让他走了,不把他带回局里盘问,是问不出所以的!”

“是的,我知道,等带齐手续后再去传讯他!”孟飞遥无奈地说,“而且,我们还要申请对谢林的账号进行调查,我感觉他关于现况的说法虚张声势,底气不足,是输急了还是炒股套进去了,要查清楚!”。

“通过手续到银行去查太慢了,如果继续和他聊,我偷了他的手机植入一个程序,就能通过他的手机信息交换掌握他的经济现状!”高源自信地说。

“还是先按程序来吧,如果谢林的嫌疑上升了,再采取非常手段。”孟飞遥并非太死板,但谢林的神色显示其嫌疑并不大。

“闹成这样,今晚还要继续按名单询问那些小姐吗?”魏子学问道,大家内心的疲惫感都写在脸上了。

“询问小姐就到这,但我们还要回刚才的房间去一趟!”孟飞遥说。

“孟队的意思是,既然到歌厅来了,干脆痛痛快快吼两曲!”魏子学道。

看着大家士气低迷,与其带着低迷的士气打疲劳战,还不如先就地取材,放松一下,连一贯腼腆的高源也鼓掌叫好,虽然在金鹏唱歌传到领导耳朵里肯定不好,但是有孟飞遥担当,怕什么?再说今晚确实有点压抑,尤其是魏子学,他吃了点亏,但孟飞遥帮他挽回了面子,为此不惜和谢林闹翻脸,他嘴里不说,心里很感动,跟着这样的领导(不,是哥们)出生入死也值了。

“唱歌不是不可以,劳逸结合嘛,但大家都是刑警,要有随时提取检材的意识,我提议回房间,主要是要提取刚才谢林喝酒的杯子!”,魏子学和高源猛然醒悟,确实,通过杯子上的唾液提取谢林的DNA比对,即可确定或排除谢林的嫌疑。

那天晚上,提取了杯子后,三个大男人在一起吼得楼板都震颤,他们把《我的好兄弟》、《朋友》、《永远做兄弟》、《挂念》几首歌唱了个遍,魏子学,唱得最投入,当警察,身体上的疲惫倒是次要的,心理上的疲倦和压抑才是致命的,人确实需要发泄,任性那么一回……

你可知道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真的,在一起的时候从不计较太多

就算玩笑开过了,无所谓太正常了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努力

不管为了谁你已经把重担抗起

你生活没有规律你要注意身体

我们并不是外人你是我的瓷器

世上最珍贵的就是友谊

全世界最无敌的就是咱们的情义

你曾说过,咱们里面没有怂人

永远不会倒下这世界属于我们

……

三个人就像三角一样,哪个方向拿出去

都是最尖儿,做到有份儿、有前儿

有里儿有面儿,事到临头该嘛就嘛

哈哈咱就这样,以后的路想想还很漫长

不知道痛苦和快乐它们会有多少

听着瓷,咱们还得挺着

不服咱的人他们都在看着

爱着咱的人他们都在等着

咱们脚踏实地一步步走着

……

谢林与警方在金鹏娱乐城发生了冲突,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津津乐道,耳目众多的姚劲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这个消息,当时他刚刚完成对董建华的教训,还有时间赶过来盘问谢林,但是谢林有保镖,显然比董建华难对付。

姚劲驱车赶到金鹏大厦的门口,谢林还没有离开,不是谢林不想离开,而是他被人缠住了,脱不了身。想找谢林的人还真不少,平常公司很少见到他的影子,但很多人知道谢林喜欢到天上人间来玩,这不,谢林刚从夜总会出来,刚上了车,就被公司的工人老夏堵个正着,估计老夏已在雨中守了半宿,看他那瑟瑟的样子真蛮可怜的。

老夏找谢林还是那事,要求退还自己交到公司的二十万集资款,公司要上市,在内部搞了集资,集资方案对参与集资者非常优惠,上千名职工踊跃交钱,并且还拉了自己亲朋好友,都期望它变成原始股。老夏的情况有点特殊,他交钱很积极,但妻子近日诊断为食道癌,家里急需钱,于是三番五次找谢林要退还集资款。近期风言风语传谢林悄悄离了婚,且涉赌,不少人开始后悔,想要退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退还老夏的钱,无疑会造成多米诺效应,所以谢林一直没答应,他的策略是“拖”;老夏显然拖不起,他的策略是“缠”,谢林到哪跟到哪,不得到目的不离开。

“当初是你主动要求参加集资,现在一有风吹草动你就要退款,这个手续是非常麻烦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谢林打开车窗对站在雨中的老夏一顿责骂,老夏默默忍受,责骂就像雨点一样打在他身上,他无动于衷,等谢林说完,他干脆往潮湿的地上一坐,冒了一句:“你今天不还钱,就把我碾死得了!”

谢林十分的不耐烦,多说无益,他手一挥,下去一个保镖,把老夏往旁边拖,让出车道。车子驶到停车场的出口,老夏的女儿和一个同伴(姚劲手下的小兄弟)拦在那里,女孩儿喊道:“你能糊弄我爸爸,糊弄不了我,等你的公司上市,我妈肯定熬不到那一天了!”谢林车内只有一个保镖,再强行拉人显然人手不够,在这雨天,如果自己下车,肯定会弄得一片狼藉,可惜了一身名牌。保镖和司机下车对老夏的女儿连劝带拉,老夏女儿又哭又闹,惹得娱乐城出来的人都过来围观,谢林趁混乱打把雨伞遮挡着溜下车,跑到街对面去打的,但此时夜已深,的士并不好打,这时候,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悄然停在他身边,车窗降下来,露出一个帅气而干练的年轻人的笑脸。

“谢董,这么巧,我能荣幸送你一程吗?”谢林感觉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是谁,他认为自己是滨海市知名富豪,有人主动巴结也很正常,于是就上了姚劲的车。“去远光大厦!”,谢林像对自己司机一样指使了一句,就在副驾驶位置上靠定,闭眼打起盹来。

……

“喂,到了!”当谢林被捣醒时,发现车内灯亮着,外面一片黑暗,远处传来海涛的咆哮,近处传来雨打芭蕉声,外面有竖起的墓碑,难道到了海边公墓?更可怕的是,一双似乎能透视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干什么,想打劫呀!”谢林喊道,给自己壮胆,看姚劲平静的样子,又没戴面具,显然又不像打劫的。

“车门开着,你随时可以离开,不过这里是海边公墓区,离市区有20多公里。”姚劲显得非常自信,似乎完全掌控了局势。谢林想给手下打电话,拿出手机一看,显示找不到卡,显然卡被对方拿下了。

“我想起来了,我碰见过你,你是金鹏的收租人,我是你们公司的VIP会员,从未拖欠过你们公司的债!你怎敢这样对待我?”

“怎敢!”姚劲笑道,伸手往谢林的头上打了一巴掌,“你们这些靠坑蒙拐骗发家的爆发户,在我眼里只不过是臭狗屎。”看着谢林不服的眼神,姚劲迎上他的眼神,又不轻不重打了他头上一巴掌,那意思,你不服吗?被一个小青年这样羞辱,谢林气得咬牙切齿,但一对一,姚劲算准谢林不敢爆发,就要先在气势上压倒他。而且,自己手下小兄弟也有亲属在谢林的临湖集团工作,对谢林的底细,姚劲很清楚,对他的印象也不好。目光对拼,也是心理上的较量,几秒钟后,谢林服输低下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朋友万莹遇害了,我要问你两个问题,你如果骗我,我下次找到你,就没这么客气了!”姚劲的语气显出决心,令人生出寒意。

“我也想知道是谁害了她,你问吧!”

“今天晚上警察找你,你们聊了些什么?”

“关于万莹的死,我什么也没说,我也没什么可说,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所以和警察搞僵了,我手下和警察还打了起来,打坏了包间的玻璃杯,我想你也可能听说了!”谢林显得理直气壮,竭力显示和万莹的死无关,所以不怕。

“警察有没有问起公司的赌场?孟飞遥可不是好糊弄的,你不吐露一点干货,他会轻易放你走?”

“警察倒是问起赌博的情况,我解释只是通过万莹与博彩公司赌球,反正万莹死了现在已是死无对证,你们放心,泄露赌场的情况对我只有危害没有好处,警察局长是我朋友,孟飞遥拿我也没辙!”

“你能骗得了警察,但你骗不了我!”姚劲下了车,打开车门,把谢林拖了出来,摔倒在墓杯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万莹的朋友,她和我无话不说(其实有些事姚劲是通过董建华才了解到的),你是万莹接待的第一位客人,现在万莹遇到了贵人,再不愿搭理你,你心里十分恼火;再加上你最近搞瞒天过海,借上市骗取社会集资,实际上你的资金链已经出了问题,又被万莹看破了这一点,嘲笑你或者要挟你,对于报复心极强的你来说,她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了!你敢说自己心里无鬼,你敢独自留在墓地验证自己的清白吗?”姚劲围着他边走边指控,同时用手电筒不时扫射他的脸,观察他的反应。在黑暗中,一个人就不必伪装,在突如其来的光线下,一个人也无法掩饰。

“你血口喷人!”谢林不甘心地大喊,却低头无力瘫倒在地上,四周的黑暗让谢林恐惧,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使他发抖,姚劲就是要以把他丢在这海边公墓,来引发他内心的恐惧,而在恐惧面前,往往会让人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

“一个臭婊子,拽什么拽!我是想杀了她,但还轮不到我下手!看来,讨厌她的人比恨我的人还要多,我最近虽然有点困难,但只要我的公司一上市,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谢林露出他脆弱的一面,也承认最近手气不太顺,但否认杀人。

“作为一个数千人集团公司的领头人,你只顾自己享乐,用集体的钱赌博,靠谎言把职工玩弄于股掌之上,漏洞大了,就一跑了之,你怎么对得起那些相信你的老员工?”姚劲骂道,看他的反应,显然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姚劲越骂越气。警察把我手下小兄弟说成黑恶势力,这些不良商人才真正的黑,他们用各种手段榨干工人的油水,骗取政府的资金,一点点转移到国外,最后宣布破产一跑了之。自己要为手下兄弟的亲人讨回公道,今晚老夏一家来惹事就是姚劲设的局。

谢林低着头,等姚劲骂完,才爬起来缠着姚劲央求道:“帅哥,我真的没有杀人,我给你壹万块,你送我回去,我也不想人不做做鬼,今晚巴西队将帮我把问题解决掉!”

“要我带你离开这鬼地方,也行,我送你回去,你从保险柜里,至少拿十万块还给老夏,剩下的打欠条,我把老夏的集资凭据还你,之后我把你手机卡还给你,我们各走各路。你要是不服,拿我电话打给你那两个保镖,叫他们在公司等着,看他们一起上,是不是我的对手!”姚劲边说,边用手机敲打谢林的头,谢林不敢接他的电话。

“这个好说,我收回集资凭据,全部打欠条还不行吗?我办公室没有这么多现金!”谢林无可奈何地央求道,“我会第一个还老夏的钱!”

“别跟我鬼扯,你准备跑路的人,怎么可能保险柜里没有现金?”姚劲边说,边假意往车上走,“你没钱我先走了,回去把你今晚的怂样发到网上,看你怎么上市!”

“好了,我认输了,我们马上回办公室我拿十万块给你!”谢林赶紧抓住救命稻草。得饶人处且饶人,姚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和承诺,看着谢林的怂样,姚劲觉得已经完全降服了谢林,没必要再拿谢林的恐惧取乐了。谢林姚劲拉开车门,准备押谢林上车,大意,太大意了!大意是因为轻敌,轻敌往往是因为对手示弱,一直装孙子示弱的谢林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如果姚劲仔细想一想,就会意识到谢林并非真的丧失抵抗意识,试想,一个坐过牢,连警察都敢打的土豪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青年人降服?姚劲以为掌握了谢林的软肋,谢林就不敢拿它怎样,他低估了人性的恶。姚劲刚一转身去开车门,谢林迅速从兜里掏出一只小电棍,对准姚劲的后腰戳去并按下开关,姚劲全身**瘫倒在湿地上,形势顿时逆转。

趁着姚劲还没恢复,谢林把姚劲从湿地上翻过来,取下鞋带,把他双手反绑起来,之后,把他翻回来,用脚踢姚劲,但姚劲还没醒来,细雨中,谢林点燃一只烟,一边用烟头烫姚劲,一边抽烟,思考该如何处置这烫手的山芋。刚才还肆意挑衅、以正义使者自居的姚劲,醒来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感慨对待恶人只有征服,永远不要给恶人喘息的机会,冰凉的雨水和火辣的烟头,冰与火的袭击使姚劲清醒过来。姚劲倒不在乎肉体的痛,这反而使他清醒,他心痛弄脏了自己那身新买的名牌休闲皮装,毁了自己的形象。

姚劲坐起来,鼻子吹气发出一声自嘲的笑,镇定地对谢林说道:“看来你是想象勒死万莹一样杀了我,终于试出了你的真面目,骨子里你还只是个假烟贩,我倒很替你担忧,我回不去,你如何向金鹏公司解释!”姚劲知道此时害怕只会更坏事,他的策略是尽量同谢林多说话,也许能唬住他,同时也在等身体恢复状态,即使双手被缚,四十多岁的谢林想干掉自己也很难,只要抓住机会,攻击谢林,然后拔腿跑到一个黑暗处藏起来,用石头边缘把缚住自己的鞋带磨断后,谢林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万莹不是我杀的,要我说多少遍!”谢林大声说道,远处咆哮的海涛也掩盖不了他的愤怒,他狠狠地踢了姚劲的肩膀一脚,脸露杀机,“你知道我睚眦必报,还这么侮辱我,就不怕我对付你!”

“你如果没有杀万莹,也就没有必要杀我,除非你怕了我!”姚劲的潜台词是说:如果谢林你自信的话,你完全可以教训我一顿,把我放了,谅我也搞不过你。如果谢林要杀人灭口,那是心虚的表现。看到谢林在犹豫,姚劲又说:“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今晚巴西必败!”

“要赌你肯定会输,但你现在有什么资源和我赌!”

“你的秘密外加十万块钱,愿赌服输是江湖规矩,如果德国输了,我陪你十万,并帮你保守秘密!我卡里这点钱还是有的!”谢林好赌,也许利用他这个弱点能就自己一条命。

雨暂停了,谢林围着姚劲,边转悠,边抽烟,现在确实是骑虎难下,开始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姚劲,但现在放虎归山,姚劲绝不会善罢罢休,他掌握了自己的秘密,以后自己岂不受制于他!赌博没有公证人,难保姚劲不赖账。但要杀人不是谁都下得了手!何况姚劲今晚出来找他,难保没有人知道。也许谢林身陷困境,早有跑路的打算,但他还抱有最后的希望:今晚巴西赢或者平德国。两个人各怀心事,姚劲在等待机会一击后逃到暗处,谢林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自己近几年来没有受过如此侮辱,不杀他咽不下这口气。何况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跑路,如果他把消息泄露出去被俱乐部老板知道就跑不掉了,现在干掉他人不知鬼不觉,但是怎么杀,勒死,再扔到海里喂鱼,还是用石头砸他,像砸死一条狗,那样更解气,但一时找不到大石块。

“一定是彭总看我这么久没回去,也没汇报情况,主动询问了”姚劲镇定地说道,然后冲谢林抬抬下巴,意思是说谢林如果不信,就从他的上衣口袋取出手机查看,其实他也不知道谁这么晚还打他电话,他一贯独来独往,知道自己号码的人不多,不是彭总就是妹妹吧!电话来的正是时候,只要谢林过来取电话,就给了他攻击的机会。

电话响个不停,十分的烦人,谢林终于忍不住过来,想拿姚劲的电话看看,姚劲暗暗积聚力量,准备给谢林突然发起一击,但是迎来的又是电棍高压电流的电击,他妈的!自己今天已是第三次遭电击了,如果再这样电下去,自己会不会变身超人?趁着姚劲**的时侯,谢林才安全地从姚劲的身上搜索手机,姜还是老的辣呀。

谢林把姚劲的手机拿在手上,来电没有名字,而且不显示号码!显然经过特殊处理。谢林按了一下拒接,把手机就放进了口袋,看姚劲**的样子,心里很是解气,正想再电他一下,放进口袋的手机又固执地响起来,谢林很不耐烦拿出来一看,还是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再挂,再响,他简直在与电话比耐性,谢林气得真想把姚劲的手机摔烂。这时候,来电主动停止,片刻,传来有短信的消息。姚劲此时回过神来,看到谢林正在查看短信,手机的光映射他的脸,看到完短信,谢林的脸色有变,惊讶和惊恐相交集,姚劲不知道短信的内容,但他猜得出,短信内容对自己有利!谢林焦急而不甘心地围绕他转圈,但姚劲看得出,先前他在转圈是在考虑如何不露痕迹干掉自己,现在他在转圈,是在考虑如何体面找个台阶下。他翻阅姚劲的手机,终于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他找到了姚远的号码和头像,备注是妹妹。

“原来你还有一个好妹妹!我今晚就和你赌一场,巴西胜或者平德国,你如果输了不认账,我找不到你,就毁了你的妹妹!”谢林终于找到了赌博的保证,就势下了台阶。他从姚劲身上搜回自己的手机卡,并拿走姚劲的手机,然后上了姚劲的车,发动,临行前还调侃了姚劲一句:“你既然喜欢公墓,今晚就留在这里过夜吧,车子我借用了!”,车子灯光渐渐消失,姚劲被扔在公墓,他在心里痛骂自己,本来局势在控,一个大意,导致形势逆转,现在身边一无所有,如果不是那个来得及时的神秘电话,也许,自己已被谢林抛进海里喂鱼了。

姚劲冒着细雨,从海滨公墓一步一步走到沿海公路,企图拦到一辆到城里的顺风车,他招了几次手却没车肯停,中国人从来不会轻易让陌生人上车,何况在这三更半夜,姚劲的样子就像鬼。细雨蒙蒙,筋疲力尽的姚劲干脆回到墓地,在守墓人的空屋里避风雨。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立即离开。对相信我的人,我会用生命来捍卫他。”孟飞遥接过雨伞,用目光注视对方,在昏暗的雨水中生出温和的光芒。

“我叫殷自强,是金鹏公司的技术总监,孟队长我对你早有耳闻,黑道传闻你软硬不吃,是警局最难缠的人,刚才你押谢林进电梯,我都看在眼里,我判定你不畏权势,是嫉恶如仇的正义斗士,所以我才冒险向你们举报,以性命相托!”来者向孟飞遥坦白来意。他二十八岁左右,带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是体型并不孱弱,神态也很成熟而从容,他不像一般的黑客一遇到电脑就精神焕发,离开电脑就萎靡不振。既然是技术总监,他当然能看到电梯里,金鹏到处都有监控。

“不要拍马屁,时间紧,我们如果还见面就不要再说废话。”孟飞遥道,到了屋檐下,孟飞遥给他递过去一只烟,亲自给他点上,显然是接受了殷自强为线人,准备长线经营。对金鹏及其保护伞涉及的犯罪孟飞遥早有耳闻,在金鹏公司也早设有耳目,但一直苦于找不到殷自强这样高层次能获取到证据的卧底。

殷自强称自己只是一个技术民工,所谓技术民工,是一种网络语,是指那种高学历的工科专业人才,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是技术高手,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技术世界里,但是没有创业的资源,又不善于社交,只能为别人打工,除了工作别无乐趣,就像劳苦的民工一样。但他们并非没有是非观念,他本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赚自己的钱,但是今晚孟飞遥的举动触动了他,唤醒了他心底的正义感,所以才冒险接触孟飞遥举报彭志勇的犯罪行为。根据殷自强的反映:

“公司”经营有地下赌场和赌船,十分豪华而隐秘,有层次很高的保护伞,赌场里面充斥卖**、非法放贷等犯罪作为。为了赢得保护伞的支持,“公司”通过斗殴击败竞争对手,在世界杯期间,公司名媛万莹组织一些高级应召女郎笼络富豪参赌,作为网站技术维护员之一,殷自强负责加密通信方式、设置防火墙、设置动态网络IP地址、不断变换域名、改变网络服务商等多种方式躲避打击。一般由代理人在球赛输赢结果出来一星期后结算一次。会员大额的赔付通过银行卡转账、网上银行支付,小额现金直接将赌资交付身边的应召女,由其上线交付,每周结算后管理员即销毁网上相关记录。殷自强举报滨海市多名富豪有染,公安内部有保护伞。孟飞遥婉转地问起万莹的情况,殷自强说公司已经知道万莹已死,彭志勇请公司的新人姚劲暗中调查此事,同时跟踪掌握警方的动态,自己则负责从技术上支持姚劲;另外,金鹏的保安总管(几个月前升为副总)刘钢,曾不自量力想追求万莹,结果当众遭到万莹的侮辱,一直怀恨在心,万莹死后,这几天刘钢就消失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嫌疑很大。

孟飞遥叮嘱殷自强,注意将有关电子证据及时备份,暂时给了殷自强一个小任务,也是对殷自强的测试,他要殷自强盯着彭志勇和刘钢,只要他们一露面,就及时向他通报。殷自强微微有点失望,他认为警方应该雷厉风行,他说:“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以后我会及时通过电脑向你的手机发信息联系。”殷自强消失在天台,孟飞遥没有忘记,及时提取了殷自强留在地上的烟头。

【插曲:孟飞遥的冥想】

当天夜里,姚劲躺在墓地上成了守墓人,而孟飞遥则是躺在万莹的**过夜的。把魏子学和高源分别送回居住处后,孟飞遥就开着万莹的车,回到了万莹的家。因为家里有姚远带着两个孩子已经睡了,自己半夜闯回家里,显然不合适,他原本想找个廉价的旅社休息,但他突然想到,睡在死者的**冥想,也许会获得某种沟通,体验死者的生活、获得破案的灵感。

躺在万莹那张柔软宽大的床,还有些淡淡的香味,比自己家里坚硬冰冷的床要舒服多了,但是他却睡不着,闭上眼睛,仿佛万莹就藏在这房间里,透过衣柜把手里的电子眼,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靠内的窗台上有一束半开的玫瑰,在窗外路灯辉映下如一串小灯笼插在花瓶里,但快要枯萎了,是人送的还是自留的?难道包二奶或嫖娼这么猥琐的事还要故作浪漫?或者万莹也有追求者?也许生命本来就是荒谬而痛苦的,一切只不过苦中作乐罢了!

看在琳琅满目的架子上的高级美容化妆品,柜子里排列的包包和名牌鞋子,挂满的鲜艳衣裳,加在一起大概值几十万吧,万莹曾经是个贫穷但有责任心的女人,为了父亲的医药费以及男友的学费不惜出卖身体,但是,人一旦过惯了奢华的生活,就再也不可能回归朴素平凡的生活;父母都去世,女儿又成熟早很懂事。是什么原因、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一个只为自己活着的人,为了保持外表的光鲜不惜堕落,躺在**,看着墙壁上挂着的艳情图片,他似乎听到万莹与不同男人在一起的**声浪语,用不同的姿势在这儿穷极肉体的快乐,谁知道青春光滑丰韵的肉体很快就会变成一堆腐肉。

想要从这种病毒式的思想侵袭中脱离出来,对孟飞遥并不难,因为他毕竟有四十年思辨与学识及坚定的信念筑城的防火墙,一个人到底怎么活着才有意义,他的心底已经形成根深蒂固的人生观、世界观,不是一宿引诱就能被击溃的,但是每个人都体会过那种怀疑自己的瞬间,正是这种怀疑使人生变得真实,使得自己的日趋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