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蹲守
老板娘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说道：“是这样，之前和余警官联系过后，我又仔细想了想，记起来我们店里先前来过一个客人，他消费过好多次，后来几次都是让谭思雅给接待的。这本来也没什么，到我们店里的客人总有点儿自己喜欢的按摩师，这不仅是看服务，也是看眼缘。可这人怪就怪在，他总喜欢打听我们店里店员的家庭情况，按摩嘛，聊聊天本来再正常不过，可我问了一圈发现他这是把店里情况摸熟后才喜欢找上谭思雅的。”
阿特静静听老板娘往下说：“我原来也没想起来这事，这是知道谭思雅出了事我心里难受，她原来多好一姑娘，手脚勤快也不爱抱怨，在我店里干了两年了，我还准备给她涨薪水呢，没承想她就突然跟我说辞职。”
“突然辞职？”阿特忽然问。
老板娘点点头：“是啊，当时我也留了，她跟我说有个更能赚钱的工作，我以为是哪家店把她挖走了，问她也没好意思说，那我也不能挡着人财路，就同意她辞职了。可我这两天一想到她没了就难受，怕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耽误你们抓凶手，就把店里人都聚到一起，让他们好好回忆回忆谭思雅走之前有没有异常的地方。也就是把话一对，我才发现那位客人不对劲的。他挨个问了情况后才找的谭思雅，警官，你们说这是不是有什么预谋啊？”
阿特一边听食指一边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着，此时面对老板娘的疑问，回答道：“具体情况我们还要调查过才知道。那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他在店里预约过。姓王，叫王诚节，手机号码这也有。”老板娘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是拍摄的两个月前的消费登记信息。
不用阿特吩咐，余烬自觉拍下照片出去调查此人信息了。
老板娘收起手机看了看苏琳，叹了口气：“警官，我来这一趟，除了想跟你们说这个事儿，其实还有个别的事儿想问一下。”
“您说，是什么事？”
“我想知道谭思雅的家人联系到了吗？他们来给谭思雅认尸了吗？”
阿特想起来调查到的谭思雅家庭情况，摇摇头，确定了死者身份后，法医解剖尸体前他们就联系到了谭思雅的家人到场，不仅是来认领死者，更需要他们在解剖同意书上签字，可当时能联系到的只有谭思雅的继母，表示和谭思雅已经断开联系好多年了，不愿来做这“晦气”的事。
老板娘似乎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叹了口气说道：“谭思雅这姑娘家庭也不好，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她爸又再娶，可这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爸。你要说虐待也不至于，可到底也没多好待她。也是她命不好，她爸后来在工地上出了事也没了，她后妈把赔偿金全占了，后来还不让她回家，骂她是扫把星克克死全家的命，最后高中没念完就赶她出来辍学打工了。谭思雅性子要强，这些事从来不愿意在我们面前多说，也是前年放年假她还不回家，非要留下来帮我守店我才听她说起这一回。她说她不喜欢过年，没地方去，老家亲戚早就没了往来，后妈也改嫁不联系了，逢年过节就显得她孤零零的。”
老板娘说起这些，眼眶都湿润了。
“你们跟我说谭思雅没了后，我心里就想着这事。我想问问要是她家属不管，最后要怎么处理啊？”
苏琳说：“如果死者家属一直拒绝认领尸体，案件结束以后我们会走流程交给殡仪馆处理。”
老板娘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警官……我想请求你们到时候通知我一声。谭思雅以前在店里也帮过我不少，她走了，我也不忍心看她孤零零的，能送一送也算尽了我和她的缘分。”
老板娘的话倒是让阿特和苏琳没有想到，他们一直在和生死、人性、罪恶打交道，见过世间最极致的恶，正因为如此，才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善。
老板娘做完正式的笔录后，苏琳送她离开，回来时见阿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手上不停转动着那只她也有的钢笔。
苏琳没有打扰阿特的思考，默默坐到一边整理案件资料。
很快，余烬带来王诚节的身份调查信息。
王诚节，男，34岁。曾任职一家装修设计公司，后来失业一直待业在家，无正当工作，靠着母亲的退休金混沌度日。
看到王诚节的照片，阿特总感觉脑海里好像有根抓不住的弦。而同时陈莬莬身上的种种矛盾之处让阿特心起怀疑。于是他和苏琳沿着陈莬莬这个方向继续调查，余烬则负责王诚节这条线的深入挖掘。
阿特再次对乔兵野进行了一轮审讯，同样问的是夫妻感情。
从乔兵野的陈述里，他和陈莬莬感情一直很好，此次出轨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的意外而已，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陈莬莬。并且乔兵野表现出极大的悔意，表示只要陈莬莬肯原谅他，他愿意付出一切来挽回。
“真的警官，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知道我做错了，莉莉知道了一定想跟我离婚，可我真的没有杀人！你是警察，你一定不会冤枉好人对不对？她的死跟我真的没关系，你们快把我放了，我不想失去我老婆，我不离婚！我要回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管不住自己，”说到最后，甚至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他动作极大，落下的巴掌声极重，一边扇一边喊陈莬莬的名字，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一同做笔录的警员被乔兵野这一番动作给惊了几下，忙起身制止。看向阿特时，却发现阿特目光十分冷静，看着乔兵野始终没有说话，不知在思索什么。
问完乔兵野话之后，阿特迅速安排黄天明和郭子敬换班在陈莬莬小区蹲点，想看能否找到突破口。同时申请调查档案，却并没有发现陈莬莬有过任何关于家暴的报警记录。
阿特叹了口气，没有时间气馁，想了想，又觉得也许可以从陈莬莬身上的文身上面找一找切入点，可整个千江市大大小小的文身店，线上线下加起来也有两百来家。一家一家去找太耗费人力。
阿特找陆忠明汇报了最新进展，同时毫无包袱地要了警力支援，从陈莬莬家小区周边的文身店开始调查。
101办公室的移动白板上贴满了打印下来的照片，出现最多的就是陈莬莬。这是黄天明和郭子敬蹲点拍的。可陈莬莬出现的次数极少，似乎在回避这件事的影响，她不和任何人联系，连小孩的暑假兴趣班也暂停了，每天的生活必需品都是通过外卖购买。
一连蹲守几天，也没有拍到有线索价值的照片。
“你们真的没搞错吧？这个陈莬莬看起来真不像会跟案子有牵扯的人。”
苏琳瞥了他一眼：“以貌取人是大忌。”
余烬心里虽然清楚，可陈莬莬那张脸带来的第一印象仍然让人对她抱有信任。
可现实往往就是充满戏剧性，从一家开在写字楼的文身店里调查出陈莬莬去文身的记录，并得到了文身前的照片——肩膀处的烟头烫伤疤。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从监控里看到了陪同陈莬莬来文身的男人竟然是王诚节！
阿特瞬间有种拨开迷雾的感觉，也终于抓住脑海中漂浮不定的那根弦，他确定在陈莬莬小区撞到的那个男人就是王诚节！再回忆起他当时的行动方向，正是从陈莬莬家那栋楼出来的。也就是说在阿特和苏琳去找陈莬莬之前，她是和王诚节在一起的。
阿特几乎立刻给案子重新下了结论，这绝不是一起强奸杀人案，而是一起涉及婚姻纠纷的故意杀人案！
王诚节和陈莬莬的关系给案件带来了新的突破口，另一边经过视频侦查组的努力，也在谭思雅居住小区的另一个门也发现了陈莬莬和王诚节一同出入的画面。乔兵野一直是从小区的南门进入，离谭思雅居住的那栋楼更近。可案发当天，陈莬莬和王诚节竟然也从小区的北门进入，只是当天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且穿着上有伪装痕迹，才一时没有发现。而陈莬莬和王诚节进入小区时乔兵野刚好从谭思雅家出来，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时间差恰好也控制在谭思雅的死亡时间段。
王诚节和陈莬莬的行迹轨迹与案发时间有了交叉点，立刻成为新的案件嫌疑人。案子的侦查瞬间有了新的方向，从调取出来的通话记录来看，陈莬莬一直和王诚节保持着联系，虽然并不密切，但频率稳定，且已经持续了一年的时间，两人一直维持着婚外情的关系。而且乔兵野的确有家暴行为，从陈莬莬小区周围的药店里查到了她购买伤药的消费记录，且频率频繁，一些跌打损伤类药物用药量极大。
随着调查的深入，案情开始逐渐明朗，线索就像是一颗颗小珠子，东一颗西一颗散落一地，可一旦找到了关键的那根线，就能将珠子完整地穿成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