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龌龊画家

这天少杰来找张丽说去朝阳门小楼对面的梦幻酒吧喝酒，张丽想起一件事，当笑话对少杰说了，说那天她在这儿喝酒，遇上那个贾俊生了，那个傻小子真花了三百万买了那幅八大山人的画。少杰正找这个买画的人，听张丽这么说，心里暗喜，这说明那幅画确实在贾俊生那儿，但不是他买的，是他从小岛上偷的。他决定设个套让贾俊生钻，让他乖乖地把画交出来。他对张丽说，他特想看看八大山人的画，哪怕是赝品也行，长长见识。张丽说八大山人的画一般人欣赏不了，构图怪怪的，连鸟的眼睛有时候都是向上翻的。少杰问张丽能不能让那个贾俊生把画带来，让他看一眼。张丽答应哪天见了贾俊生，问问他肯不肯把画拿来。其实她也想看看那幅画，因为她和那幅画有太多的渊源，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初恋。

这天晚上，张丽又来到梦幻酒吧，没多久贾俊生也来了，他一见张丽，就笑嘻嘻地坐到她的旁边说：“美女，你也来了，真是巧呀。”

服务员把酒端上来，贾俊生递给张丽一杯，让她尝尝。张丽不客气地把酒拿过来就喝，边喝边问贾俊生是不是很有钱。贾俊生可找到吹牛的机会了，说大钱不敢说，几百万还是有的。

张丽知道贾俊生言过其实，轻蔑地说：“你别在我这儿吹牛，你以为我不懂你们这行呀。一个春秋时期的陶罐，收的时候几千块钱，出手的时候也就能卖一万块钱。一年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

贾俊生有些惊奇，发现张丽对古玩的行情门儿清，他问张丽以前都做什么生意，是瓷器还是字画。张丽说什么生意都不做，但是她学的是考古。

贾俊生一听来了情绪，说自己是收藏家，经常到潘家园捡漏。以后有机会跟张丽合作，请她掌掌眼，顺便欣赏他收藏的宝贝。他这儿有战国时期的陶罐，有唐朝的瓶子，还有鼻烟壶，哪个朝代的都有，全是真货，还可以弄古画儿。他这儿有一幅价值三百万元的画儿，就是上次他给张丽看的那幅八大山人的画。

张丽听贾俊生又提到那幅八大山人的画，想起少杰想看画的事，就对贾俊生说，她很想看看那幅画，因为据她所知，那幅画是赝品。贾俊生上次听张丽说过那幅画是赝品，他也想让她看看，一是在她面前显摆一下，二是让她说说这幅画假在哪儿。于是就答应了张丽，说明天晚上他把画拿来，他们可以在朝阳门小楼的平台上鉴赏，那地方清静。

第二天张丽和少杰来到朝阳门小楼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山本正在小楼对面的梦幻酒吧里听毕海燕唱歌，而彭军借口打电话出了酒吧。他给师弟大虎打了个电话，说是朝阳门小楼的平台上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买画，卖画的是个收藏家，卖的是一幅八大山人的画，价值大概是五百万左右。大虎正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而发愁，前几天向彭军借了点儿，但还是不够他还赌债的。一听彭军说有价值五百万的发财机会，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他一把得了，于是叫了两个赌友，打车来到了朝阳门小楼。

彭军之所以要大虎来抢画，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给山本开车，山本和张丽在车上说的事他听得真切。上次他在小岛上眼看就得手的画，居然被别人拿了去，他感觉在山本面前有些丢了面子。现在让大虎出面搅局，大虎要是得手，多少也能分他点儿钱，至少能把欠他的钱还给他。

贾俊生按照和张丽约定的时间，拿着那幅八大山人的画来了。可刚一下车就被埋伏在附近的韩露发现，她指挥民警把贾俊生拉进了汽车。

少杰和张丽没等到贾俊生，可是等到了三个酒鬼，正是大虎和两个赌友。大虎喝得红头涨脸的，上了小楼，指着少杰和张丽，让他们把钱都拿出来。

张丽有些心烦，哪儿来的土流氓，大晚上的到这儿来抢劫。她上去就是一个迎面脚。大虎没防备，没想到这个美女还会武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退几步头正撞在楼边上，“咚”的一声，撞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少杰假装上前阻拦两个强盗，结果被一个小伙子一把推倒。少杰暗中使坏，向后倒的时候，用了个千斤坠，正坐在大虎身上，把大虎刚喝的酒都压得冒了出来。少杰看张丽和另外两个壮汉对打，爬起来又假装上去帮忙，大虎爬起来用力一推少杰，少杰就装摔倒，就势扑倒了大虎另外一个帮手。他把那个小伙子压在身下，用手指在这个小伙子的鼻子上拧了一下，差点儿把小伙子的鼻子拧下来，疼得那个小伙子大叫一声，鼻涕眼泪一个劲儿掉。大虎扑上来打张丽，张丽跟他对打并不占上风，还好少杰趴地上暗中给大虎使绊，让大虎又摔了个跟头。

这时那个白发老太太出现在平台上，她扯着嗓子大喊：“警察来啦！抓强盗啊！”

这一喊，吓得大虎掉头就跑。他带来的两个帮手一看大虎跑了，挣扎着站了起来，也逃之夭夭了。少杰暗自好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两个酒鬼强盗跑来搅局，估计韩露在楼下，这三个傻东西跑不了。他没想到，这时候韩露已经抓了贾俊生，开车离开了。大虎和两个帮手得以逃脱了。

那个老太太喊了一嗓子就走了，像是吊了一回嗓子。

少杰和张丽继续在小楼上等贾俊生，等到过了11点也没见到人影。少杰说那傻东西可能根本就没有那幅画，所以就不敢来了。张丽也觉得是这么回事，那天彭军说了，那个买画的被打了，没买到画。这么看来，贾俊生就是个侃爷。

贾俊生被抓了以后，八大山人的画也终于露出了它的仙容。少杰和韩露把画拿到办公室打开来仔细欣赏，二人虽然不太懂画，但也觉得这画真是太美了，是少见的艺术珍品。对于少杰和韩露来说，这幅画的分量格外重，因为它后面有个血淋淋的凶杀案，而且它的价值还关系到怎么给贾俊生定罪的问题。这画要真是文物，贾俊生还真没准儿得吃官司。

李队长指示少杰和韩露，要请专家给这画做鉴定。于是少杰和韩露先去了文物研究所。文物研究所的一位长髯老者拿着放大镜仔细看这画，看了几遍以后摇摇头对他们说这画是假的。少杰和韩露都有些吃惊，面面相觑，还真让张丽说对了，这是一张赝品。

老专家接着说：“我个人认为这画不是真迹，主要是这画上的章不是八大山人的。这章刻得功夫不够，字迹布局呆板，没有疏密变化，用刀也没有粗细变化，显得有些稚嫩。画临摹得不错，看得出来画画儿的人是下了大功夫的。”

少杰卷起画，谢过老专家，和韩露离开了研究所。二人在街上溜达，都有一种失落的感觉。韩露提议再上赵玲的文物商店鉴定一下，也许那个老专家看走眼了。少杰一想也对，还是多找几个专家鉴定为好，于是又和韩露来到琉璃厂。

文物商店的售货员赵玲请了一个老专家帮助鉴定。老专家摊开画仔细观看，看了半天，语气坚决地对少杰和韩露说：“这画是假的，肯定是一张赝品。”少杰和韩露这回算是彻底死了心了。

老专家说：“凭我的经验，临这张画的是一个年轻人，有才气，艺术造诣不浅。可他没有经验，忽视了小的细节，像这名款的章，下刀要有粗细变化，布局也要留白。”他赞赏地点点头，“这个人不能算是个画家，可以说有一定的水平，可能是院校毕业的大学生，绘画的基础很不错。”

少杰听了老专家的话若有所思，他收起了画，请赵玲跟他去公安局看看贾俊生，辨认一下是不是到她这儿来卖画的人。

赵玲跟着少杰和韩露来到看守所，但她一看见贾俊生就摇头，说那个卖画的比贾俊生白多了，个儿也高，比他长得精神，是个奶油小生。

看来贾俊生就是一个倒卖文物的，和马玉的案子没什么关系。韩露犯了愁，问少杰上哪儿找那个白脸小偷儿去。但少杰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办法。

警察审问贾俊生，他一味抵赖，说这画是花三百万买的。但警察对付贾俊生这样的人有的是办法，没几个回合贾俊生就败下阵来，不得不交代。事情的经过基本和少杰的推理一样，那天岛上一乱，他就把画摘下来，撕下画轴，叠起来揣进怀里，又用砖头打了自己一下，假装受伤躺在地上，把岛上的人都骗了。

就在少杰和韩露为案子的线索发愁的时候，峰回路转了。

这天吴雪的古玩店里来了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个儿，彬彬有礼的，自称是美院毕业的，想在她的店里卖画，代销的价格由店里定，卖了以后四六分成。吴雪让这个年轻人把他的画拿出来看看。这个年轻人拿出一张油画，画的是个美女。吴雪一看这个美女，吃惊不小，因为画上的美女正是前些日子被杀的女老板马玉。她立刻想到少杰正在找杀马玉的凶手，这个人弄不好就是少杰要找的人。吴雪为人处世很沉稳，她不露声色，让年轻人把画留下，并留个电话。这个年轻人自称叫山中石，是某个杂志社的美术编辑。她拿出手机把那张马玉的油画拍了下来，给少杰发了微信，把有人在她这儿卖马玉肖像画的事通知了他，并把山中石的工作单位、电话都发了过去。

少杰收到微信，看着手机里马玉的画像，笑着对韩露说：“上次朝阳门小楼的那个老太太说马玉家又闹鬼，那个鬼是个翩翩少年，我看八成是这个少年露面了。”

韩露看了看马玉的肖像，认为可能是那个给马玉临摹古画的画家出现了，得抓住这个线索，搞清楚马玉案子的真相。

少杰和韩露来到吴雪的店里，吴雪说那个画画儿的刚走，这个人特黏糊，坐在这儿闲聊，很烦人。

少杰含笑向吴雪道：“你还别嫌烦，这个人估计以后会天天来，弄不好你下了班，出门就遇上他。”

吴雪白了少杰一眼道：“你盼我点儿好行不行，我就烦这样的人，没话找话。”

少杰发现吴霜没在，问吴雪她去哪儿了。吴雪说吴霜做美容去了。少杰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向吴雪面授机宜。吴雪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毕竟是少杰求她帮忙，再不情愿也答应了。

果然，晚上下班的时候，吴雪一出古玩城的大门，正看见那个山中石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山中石一脸谦卑，说为了感谢吴雪小姐帮他卖画，他想请吴雪吃一顿便餐。吴雪淡淡地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正好我也想去外面吃点儿东西。”于是就让山中石开车跟着她的车，把他带到了簋街一家小饭馆。

在饭馆里，吴雪想着还得帮少杰办事，就问山中石他是怎么和马玉认识的。因为她也是马玉的朋友，两家的店隔着不远。

山中石喝了点儿啤酒，脸已经红了，有了几分醉意。他不住地摇头叹气，酒后吐真言，向吴雪说了不少关于他和马玉过去的事。

山中石和同学石军是好朋友，石军有个情人就是马玉。马玉总是喜欢让别人画她，石军有的时候会拉着山中石一块儿去马玉家的楼顶平台上，给她画肖像。

马玉对石军确实好，每次出去郊游、写生，都是马玉掏钱。石军为了讨好马玉，取了个笔名，叫玉石。他把马玉的玉放前头，他放后头。现在市场上有时候能见到玉石的画，就是他画的。马玉被杀以后，他去看过石军，石军哭得眼都肿了，而且精神也垮了，好像世界末日到了似的，整天不吃不喝的，就是看着马玉的画像发呆。但他还在画画，画的全是马玉。

吴雪有些不解，既然石军和马玉这么好，为什么不和她结婚？山中石说这事他就说不清楚了。这马玉挺风流的，追她的人得有一大串儿，可她谁也不嫁。她自己有古玩字画的店，每天上她那儿买东西的人很多，有些人为了跟她套近乎，打她的歪主意，也上她那儿买东西。她的买卖主要还不在门市上，赚钱的生意都在下面。马玉有时候也帮石军卖画，石军和马玉在一起学得满脑子商人气，老是临摹名家的画，然后在马玉的摊上卖。他研究临摹很下功夫，临摹出的画一般人分不出真假来。

吴雪似有所悟，那幅八大山人的画应该是石军临摹的，这是个重要的线索，看来得会会这个石军了。于是她让山中石给她介绍一下石军，她想认识认识这位画家，请他给画画。

山中石正想找机会讨好吴雪，一听吴雪要和石军认识，满口答应。他觉得吴雪有一点很像马玉，就是喜欢让人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