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山疑云 案情即命令

近几天一直是阴雨天。云雾弥漫，雨声如催眠曲一般。气压低，氧气少，人困马乏。9月19日早上8点多了，马超仍在酣睡，他实在是太累了。

刑警加班加点是常事，连续作战，破了案件后多睡一会儿以致上班迟到的情况时常发生。大队长马超同样也难免。这段时间，刑侦大队在侦查一串系列抢劫案件，昨天凌晨收网，四名犯罪嫌疑人全部到案，搜查、审讯工作持续到今天凌晨才告一段落，马超回到家里已经是3点多了。

马超妻子林丽兰早早就起了床。马超经常要么出差办案，要么加班加点，儿子上高中住校，她不免有时感到寂寞。昨晚马超回来，悄悄地洗漱了一下，上床后倒头便睡了，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怨言。可看到马超沉睡中的一脸倦容，她不由得又心生疼惜与怜爱。她轻轻地为马超拿好替换衣服，轻轻地准备好早餐，轻轻地开门关门，先去上班了。

马超有点怀旧喜旧心理，手机铃声也是设置成老式电话铃声。“丁零零，丁零零……”多年刑侦生涯使马超对手机铃声特别敏感，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号码，一跃而起。

“马大，我是值班民警小张，刚才指挥中心来电话，新兴街道发生命案，两人被杀，要求我们马上出现场。”

马超边听着小张急促的报告声边思考，随即下达了命令：“你立即通知新兴所刑侦中队组织力量保护现场，通知技术中队组织人员勘查现场，通知崔副大队长召集重案中队、信息中队、视频侦查中队民警赶赴现场。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小张刚分配到刑大工作不久，面对发生的命案，接着又怯生生地问道：“马大，不少同志连续工作了两天两夜，今天凌晨才回去休息，现在有的好像还没来上班，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难道不知道案情就是命令，当刑警必须雷厉风行！你马上找几个人，分头通知！”

“是！”听着马大严厉的声调，小张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马超迅速拿起妻子放在床头柜上的白底蓝条格子衬衫、藏青色便西裤穿上。马超不喜欢穿T恤，喜欢穿衬衫，他和妻子都认为他穿衬衫精神。穿好衣服，马超到卫生间拿起杯子漱了几下口，用毛巾抹了一把脸；接着来到餐厅，拿起桌上两个荷包蛋，一口一个，又拿上一个包子、一盒牛奶，匆匆离开了家。

新兴街道位于云山市西郊，原来是一个镇，近年来云山经济大发展，镇里的土地先后都被征用了，于是镇变成了街道，村变成了社区。农民用土地征用款、经商办厂打工收入，盖起了三层、四层，甚至五层的新房，自己住不了，就用来出租。

案件发生在该街道新和社区一幢四层楼房二楼的一间出租房内。被害人叫李芳芳，是该房承租者，在云山辉煌大酒店餐厅当领班。这几天她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家休息。另一名男性被害人身份不明。

上午8点多，李芳芳的餐厅同事好友张艳丽应约前来。昨天下午她与李芳芳约好，今天她请假陪她到医院去看病。敲了好一会儿门，没有应答声，她觉得奇怪，即趴在走廊的窗台上，从窗帘缝隙中往里张望。室内灯光亮着，只见北面地上侧躺着一个男子，胸口到地面上有许多血，一动也不动。张艳丽瞬间吓得浑身发抖，一边尖叫：“杀人啦，杀人啦！”一边往楼下跑。正在一楼厨房吃早餐的房东孙有福闻声出来拦住张艳丽问了一下，立即跑上楼，掏出自留钥匙开门。他插钥匙时，因心急而用力很大，但还没转动，门便被推开了。他刚进屋，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死者，再进去一点，又看到躺在**的李芳芳。孙有福当即也惊骇得浑身发抖，随即他用颤抖的右手拿出手机报了警。

马超下楼后，正想去开自己的车，只见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快速开来，“吱！”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的面前。刑大重案中队副中队长韩帅探出头来喊道：“马大，快上车。”

马超边开车门边问道：“谁派你来的？”

“杨教。小张向她报告后，她说你昨天工作到深夜，自己开车太累了。”韩帅边掉车头边回答。

“你拉响警报，尽快赶往现场。”马超上车后说道。

车上，马超用手机先是向指挥中心了解了详细的报案情况，再询问了各组的行动情况。各组行动都很迅速，当马超赶到现场时，载着刑大侦查员、技术员的三辆警车也闪着警灯、响着警报，呼啸着相继赶到了。从车上先后下来有分管大案的副大队长兼重案侦查中队队长崔军凯、技术中队队长应良平法医、痕迹组组长许乐新、信息中队队长张莺、视频中队队长谢方群、侦查员王英英和李小林等人。

驻扎在新兴街道的刑侦中队，也即刑大三中队，已经在现场房子的周围拉起了警戒带。巡特警大队接到局指挥中心指令后，立即派出的六名特警也已到达现场。毛毛细雨中，全副武装的特警手持冲锋枪，严肃而威武地分立在警戒带旁。派出所派出多名协警巡逻，劝阻群众不要进入围观。新兴派出所陈所长与驻所的刑大三中队郭伟中队长早已在门口等着。

云山市公安局在实施刑侦改革中，认为刑侦工作必须走专业化道路，建强专业队伍，应用专业手段，开展专业侦查。故刑大内部设立了多个专业中队，除城区刑事案件由刑大直管外，市域东、西、南各设立了一个责任区刑侦中队，分驻在三个比较大的派出所里，对破案追逃负总责。

马超问谁最先到达的现场，郭伟叫来马朝辉，说是他最早到的。马超即让他领路，带着崔军凯、应法医、许乐新，穿上勘查服，戴上帽子、口罩、手套、鞋套，沿着技术员已铺好的踏板进入现场。

看了看整个房间，只见到地上躺着一名男子，马超一脸疑惑，口气十分严肃道：“小马，怎么只有一个人？”

马朝辉连忙解释：“报告马大，我进入现场后，发现李芳芳还活着，就立即安排人送她到就近的市第二人民医院去抢救了。”

“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马超追问。

“前段时间，我听了应法医的讲座，我运用所学的‘一探摸，二把脉，三轻摇’法，发现她鼻子还有气息，身体还有温热，颈动脉好像还有搏动，所以我判断她可能还活着。”

实施110统一接处警后，公安出警速度大为增快。有些人身伤害案件，警察到达现场后，初看受害人似已死亡，但是仔细检查，仍有生命迹象，及时抢救，则有可能挽回生命。云山市公安局在落实上级“命案必破”要求的基础上，在全省率先提出了“命案必救”的理念。公安局与市内几个大医院均签订了为刑事案件受伤人员开辟绿色抢救通道的协议，并以应法医为主，对全局民警开展了如何辨别受伤害人员是否确已死亡的专业培训。几年来，已经挽回了近十人的生命。

马朝辉当警察时间不长，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他当时确实没有十分把握，现在领导发问，不由得心情紧张，脸色发红，额头冒汗，语气也不肯定了，在“活着”前面加了“可能”二字。

他刚回答完，手机响了，接听后，他高兴地说：“马大，跟着送医院的老高来电话，李芳芳确实没死，医生正在抢救。”

“好！”受害人没死，就有可能为破案提供线索，马超面容舒展，但马上又严肃地问，“那原始现场呢？”

这下小马有点得意了，拿出手机说：“我在地上铺了报纸，在搬动李芳芳前，用手机拍下了原貌。我的手机像素很高的。”

“好、好！你救人、保护现场两不误，做得很好！”马超这次连用了几个好，表示了对小马的赞赏。

这时，应法医指着放在桌上相框里的照片说：“这李芳芳长得挺漂亮的，但愿能够救回来。”

照片是李芳芳与女儿的合影，可以看出是在市少年宫前面的草坪上拍的。李芳芳穿着一件露肩鸡心领白色连衣裙，面容姣好，体态丰满，右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但仔细看，笑容中似乎又有着淡淡的哀愁。这种神态是否意味着红颜薄命呢？

马超再次仔细地看了看相框里的照片，又到其他房间、房子四周及周边路口做了仔细观察，之后，请陈所长就近找一间房子作为现场临时指挥部。陈所长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现场房子旁边社区主任家的客厅里。马超随即招呼参侦人员集合，几十号人在客厅里，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社区主任老婆很热情，提着热水瓶，拿着一筒纸杯进来要给大家泡茶。马超连声说谢谢，说不要泡了，我们事情很急。

马超坐下，略作思考，随即站起，不作任何商量，按照局里制订的《命案侦查工作预案》，结合这个案件的实际，开始布置工作：

——成立现场勘查组，请应良平、许乐新负责，立即组织痕迹、法医、照相等技术人员，全面、规范开展勘查工作；

——成立现场调查组，请郭伟负责，请陈所长支持，立即组织人员对现场房子居住人员、周边人员及过往人员开展调查走访；

——成立关系人调查组，请崔军凯负责，立即组织人员调查李芳芳及另一名男死者的工作、生活与关系人情况，注意先请社区群众及辉煌大酒店员工等人辨认一下男死者是谁；

——成立视频侦查组，请谢方群负责，立即组织人员查明现场周边监控探头情况，尽快调取或拷贝查看；

——成立信息分析组，请张莺负责，立即组织人员搜集案件相关信息，开展网上侦查与串并侦查工作；

——成立专案材料组，请王英英负责，立即组织人员开展案件相关材料的搜集、研究工作，今天白天，各组材料均先汇总到这里，晚上8点后汇总到新兴派出所；

——成立后勤保障组，请杨教负责，联系新兴所设立案件侦查指挥部并落实相关工作。另外请组织人员到医院对李芳芳实施24小时看护，如清醒可以对话，请及时通知指挥部。

最后，马超问道：“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意见？”

一口气布置了七方面工作，责任人明确，任务明确，除最后一项外，每项任务都有“立即”的速度要求，充分显示了马超指挥大案侦查的果敢决断；每组责任人前都有一个“请”字，又显出一点儒雅谦逊；至于最后征询意见，则是客套式地走下程序了。大家对此早已习惯了，都说没意见，随即散去，分头开展工作。

刑大教导员杨秋露安排好队里的工作后也立即赶到现场，刚才一直站在马超身旁，马超讲话后，也没作任何补充。此时，她和马超打了声招呼，随即出去安排工作了。

看着杨教的背影，马超心想，有她在，办案中的许多杂事，他是不用操心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马超常常为遇上这样的好搭档感到十分欣慰。他对她布置的任务，用了三个“请”而没讲“立即”，一方面是对她的尊重，在刑大，他们都是主官，如论当正职的资格，她比他还早了几年；另一方面，他相信她会立即安排妥当的。

马超留在客厅，给在省委党校培训的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左力发了一条短信，简要汇报了案情与工作安排情况。

发完短信，马超随即拎着公文包去了现场。组织大案侦查，面上的工作布置下去后，马超不习惯坐在指挥部听汇报、下指令，而是选择最重要或最关键的工作去亲历亲为。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迹，现场富含着丰富的案件信息。现在侦查工作刚开始，当然是现场勘查最重要。

左局长在下课后立即给马超打来电话，要求他不惜警力、不惜财力、不惜手段，尽快突破这起恶性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