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午餐

时光倒流到2004年的12月27日上午,江苏省盐城市最北端的县城——响水。

县机关干部王建华接到妻子李娟的电话,说她到县城办事,中午一起吃个饭。

放下电话,王建华的心里立刻**漾起一阵甜蜜幸福的波浪。漂亮的妻子小他5岁,性格开朗,能歌善舞,而且为人善良,聪慧能干。1995年中专毕业后,她从陈家港镇的乡镇办事员,一路走来,先后担任乡妇联副主任、乡人大秘书,26岁就当上了七套乡党委委员,成为响水县当时最年轻的副科级女干部。

虽说在一个县,这两口子自结婚以来,一直分别在不同的乡镇工作,先后调了几个地方,两个人总是相距几十公里,聚少离多。有了孩子后,在县领导的关心下,王建华从小尖镇财政所调到了县城工作。

中午,县城的“好邻居”快餐店。宽大的玻璃窗外北风呼啸,行人匆匆。

窗内一张临街的卡座旁,李娟从包里拿出一件童装,抖开,眉宇间流露出做母亲的满足:“建华,这是我到北京出差给东东买的,你看怎么样?”

“这衣服怎么像电视剧里皇太子穿的?”正在点菜的王建华抬头看了一下。

“东东就是我们家的小皇帝哟!”李娟莞尔一笑,慢慢收起童装,“我在偏僻的乡镇工作,宝宝一直跟着外公外婆过,我这个做妈妈的平时带得少……”说着,眼圈又红了。

“娟子,你又来了!这不都是为了工作嘛。”王建华赶忙打岔,“那个楼盘我看了,交8万元首付后,按揭贷款每个月900多元。”

李娟用面纸揉了下眼角,说:“宝宝已经5岁了,马上要上学,是得在城里买房安家了,老住在小尖我娘家也不是个事儿。我算了一下,我们两个人的工资,一个供生活开销,一个交按揭,够了。”

“够是够,就是辛苦你了,这么多年一直在乡里。等住上新房,再想办法把你调到城里来。”王建华夹了个鸡腿给李娟。

“我们节省着过,慢慢熬吧……”李娟的声音像是响水灌河里流淌的水,缓缓的,柔柔的。

王建华放下筷子,凝神注视着妻子端庄清秀的脸庞,忽然觉得他们又回到了6年前恋爱的时光。他情不自禁地拉住妻子的手,感慨道:“娟子,我们能单独在外吃个饭,还真的不容易哩。”

“是不容易啊。”李娟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瞟了一下四周,抽出手,拔下王建华额头的一根白发,“你也别太劳累了,每天上下班开着摩托车县城、小尖两头跑,一定要注意安全。”

“习惯了,没事的。”

李娟把那个鸡腿又夹给丈夫:“现在我们都忙工作,我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你,好日子长着呢!”少顷,她探过身子,悄声说,“你比我大5岁,等我们老了,你坐轮椅,我推着你一起逛街。”

两个人边吃边聊,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饭毕,李娟突然提出要去看望一下公婆。

王建华劝她:“你还要赶回七套呢,下次吧。”

不知怎么了,李娟坚持要去:“爸妈身体都不太好,天气降温了,还是去看一下吧!”

于是,两个人走进一家商店挑了两件长绒保暖裤,又买了些补品,一起去看望王建华的父母。

寒风刺骨,李娟拉上淡绿色羽绒服的衣领,匆忙赶回七套乡……

27日晚上,月黑风高,一片片雪花随风飘落。

响水县原七套乡财政所小院,由于是周六,工作人员大都回到了县城的家里,西边两层办公楼和几间宿舍灯熄门锁,只有平房东侧第一间单身宿舍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斜长的光影。

院内漆黑一团,除了朔风发出的尖利风哨声外,死一般寂静。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个年关岁末的雪夜,就在这静静的复堆河南侧小院里,即将发生一起绝命惨案。

当晚9时许,一个鬼影潜入院内,游**片刻后,悄悄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

“救命!救命啊……”一阵凄惨、无助的呼救声,惊醒了枯枝上的孤鸦。一声瘆人的惨鸣后,孤鸦惊悚飞离。

大约一小时后,鬼影遁出,迅速消失在暗夜中。

院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夜幕里的苍穹,雪花被凛冽寒风挟持着在飞旋,凄怆飘零。落雪无声,大雪无痕……

王建华一直惦记着李娟交代的那件事。

28日下午,他稍稍提前下了班,到一家装裱店取出妻子订制的七套乡党组织活动牌匾,小心地绑在摩托车后座上,随后就顶着漫天大雪赶往七套乡。

晚上6点多,王建华来到七套乡。

李娟办公室的门锁着。王建华就拨打妻子的小灵通手机,一连打了好几次,都没打通。

他来到乡政府值班室。一位副乡长正和几个工作人员打牌。

“李娟让我送牌匾过来,你看见她了吗?”王建华问那位副乡长。

副乡长抬起头:“你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了,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她哩。”

他又问其他几位。

“我们也没看见呀。”几位工作人员互望了一下说。

“咦?奇了怪了!”这位副乡长叫来乡女组织干事,“你知道李娟在哪儿吗?”

“不知道啊,我正要向她报告党建台账的事,打了好几回电话,她的小灵通都关机。”

“快到她宿舍找找,天寒地冻的,是不是生病了?”副乡长丢下牌,带着王建华和组织干事走出乡政府,穿过小桥,来到乡财政所院内李娟的宿舍前。

从窗口看,屋内里间的电视机好像开着。

“李娟不是在宿舍里嘛!”副乡长咕哝了一声。

“娟子……娟子!”王建华敲门喊了几声,屋内没有应答。

女组织干事掏出钥匙开门,拉亮灯,大家顿时被眼前的血腥惨状惊呆了。

房内凌乱不堪,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台灯摔在地上,木方凳也歪倒着,**、地面和墙壁上有大量血迹。**的红色羽绒被下伸出一条**的腿,耷拉在床沿。

王建华掀开羽绒被,眼前的女性血肉模糊,面貌难辨,被交叉捆绑于胸前的双手怒拳紧握,尚未闭上的双眼,冻结着惊恐、愤怒与绝望……

“不,不是娟子!”王建华想努力否定眼前的一幕,可当他看到她身上那件熟悉的淡绿色的羽绒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保护现场,赶快报案!”

副乡长立即拨通七套乡派出所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