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业中的飞行器1

夏灯在游风怀里只待了十几秒,就推开了他。他的身形微晃,懒懒散散,像风一样,就这样被推开了。

夏灯只看着他,没说话。

他们过去从没有这样过,真正意义上的牵手都没有,突如其来的拥抱自然会让她有些错愕不解。

情侣之间这是正常的,但他们一直不是“正常”情侣。他们是奇怪的,各有各的怪。

“动物都是抱在一起取暖。”

游风的话像在跟她解释。

“但我们是人。”

夏灯心眼好到,被占了便宜也把游风划到人的范围里。

“人的本质是高级动物。”

“……”

霓虹下,游风的眼睛像是喝了酒,睫毛湿润不知道是酒洒了,还是被风吹得流了泪。

微张的两片唇吞没了他生人勿近的气质,忽而妩媚。

是妩媚。

夏灯才觉得不对,踮起脚摸到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难怪发带都被烘干了。

她看向不远处自行车棚里她的电动车,还是放弃了,决定把游风送回家。

她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你自己穿。”

“不用。”

夏灯也没死乞白赖,他不用,她就又穿上了。

车来了,夏灯也上了车,一直到游风家,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小区南门口,夏灯问他:“你家有药吗?”

“没有。”

“那你先回,我去给你买。”马路对面就有药店,夏灯想的是就不让病号跟着她去了。

“好。”

夏灯突然盯着他看了几秒。游风平时也是这几个字,但夏灯就觉得他此刻的“好”“嗯”是有生病时才可能出现的委屈。也确实太新鲜了,她认识游风八年,他好像没生过病。

她跑去给他买了退烧药、止痛药、消炎药、去火药,所有家里常备的药她都买了一份,药店送了她一个小药箱。

返回南门,游风竟然还在。

“你又不冷了?”她问他。

“大男人没那么虚。”

“那前边说冷,强行取暖的不是大男人?”

“大男人抱女朋友不犯法。”

“……”

夏灯不想跟他说,他现在是病号,脑子不太正常。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夏灯打开灯,看着浅黄色灯光下简约的家装,倏而怅然。

游风回国两天,她就在他家睡了两天。事不过三,明天一定要在自己家里睡,无论再发生什么意外。游风最近很怪,在弄清他反常的原因前,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烧了水,拿给他退烧药,游风接过去,喝了。

她被一阵凉风吹竖了寒毛,才发现他家窗户没关。她走过去,蹲下来,把向外撑开的窗户拉上,扳动把手锁死,扭头问:“你昨天晚上没关窗户睡觉吗?”

他还是在沙发上睡的,他不发烧谁发烧啊?

“你说你热。”

“那是你非要我穿衬衫睡,还要系扣子,肯定热。”

“你在我家穿小吊带合适?”

“……”

夏灯觉得他真是推卸责任的高手:“今天你一直提醒我,我们是男女朋友,我接也接了你,你抱也抱了我,事情发生的时候没觉得你有一点边界感,现在觉得我穿吊带不合适,你不觉得矛盾?”

游风坐在沙发上,靠着,仰着头,闭着眼,听他女朋友说着话。

夏灯看他沉默了,当他没理失言了,念在他生病的分上,不想跟他计较,就走过去,要把他手里的水杯拿到吧台。刚拿过来,被他攥住手腕。她重心歪了,不小心坐到他大腿上。

游风声音有点哑:“昨天喝了酒,让你穿衬衫是对你好。”

夏灯不自觉地敛眉。

“提醒你咱们是男女朋友,是因为你老忘。”

“我没有……”

“齐征骚扰你,你说了吗?”

夏灯眼睛微睁大了些,木讷地看着他。他关注了她的事吗?可是从时间线上来看,他当时还在国外啊。

“涂大工程系的何公瑾到西澳堵你,也没跟我说。”

“……”

游风闭着眼,就这么一项一项地控诉。

停顿许久,夏灯才说:“你当时在国外,而且我能处理。”

“你什么都能自己干,那为什么答应跟我在一起?”

“……”

夏灯不知道,反正就是答应了。

沉默。

许久,夏灯轻轻地说:“我们在一起以后,一直是这样的。”

意思是,这样相敬如宾的相处不是两人默认的吗?你为什么突然反常?突然要求那么多?

“你仔细想想为什么。”

“……”

游风给了她三分钟,她都没想出来,想到谈恋爱的智慧对她来说确实难度太大了,游风告诉了她:“我们在一起那天,我问你吃什么,你说阿姨做好了;我问你明天去哪里,你说你要去游泳;我跟你说初中同学聚会那天来接你,你说你开车;出去吃饭你要买单;出去玩儿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哪里都可以;过年过节给我送礼,手表、鞋子、领带等加一张机打卡片,祝福语网上随处可见。你见过真人像机器人一样按照程序谈恋爱吗?来涂州之前,我问你喜欢这种相处吗,你说很理想。这样的情况下,夏灯你告诉我,我们怎么才能不是相敬如宾的?”

“……”

夏灯哪知道游风其实不愿意,她从没见他拒绝过。她第一次听游风说那么多话,不知道是发烧的原因还是那些退烧药的劲儿有点大。她本该沉默的,却被本能牵引了一下,小声狡辩:“但你没说过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

“……”

“我不愿意了。”游风说,“现在告诉你了,我听了你两年,是不是该轮到你听我了?”

“……”

浅黄色的灯光越来越趋近于暖色,夏灯还坐在游风的大腿上,她想不到除相敬如宾以外的相处画面,诚实地告诉他:“可是那些黏在一起的恋爱没意义,也浪费时间。”

“你可以不答应我的。”

游风顿了顿,才又说:“当时我是心平气和地问你,不是把你拽到角落逼你。你可以不同意。”

夏灯说:“也许当时我觉得,我们很像,都有更想实现的目标,在一起可以互不干涉。或许还可以就这样结婚,到时候少了很多指指点点,更可以心无旁骛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没一句是爱听的。

“谁要跟你结婚?”

“……”

游风拉着她手腕,把她扯起来,甩到一边,重新闭上了眼。

夏灯看他生气了,就不准备再待下去了,给他把灯光又调暗些,拿上自己的车钥匙,离开了。

门“咔嗒”一声合死,游风睁开了眼。

今天话有点多了。

他随手把夏灯给他买的药拿过来,这药确实劲儿大一点。把药盒扔在桌上,他伸手轻盖住双眼。

这时电话响了,他接通:“喂。”

“帮你打听过了,那个何公瑾确实PS(图像加工处理技术)过夏灯和他的照片,但也只给他们宿舍的人看过,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

“搞到那张照片难吗?”

“没传出来,就是有人在说何公瑾和夏灯怎么怎么着,说是何公瑾自己给别人看过他跟夏灯在一起的照片。”

游风没说话,按住了太阳穴。

打来的是游风的高中同学,游风和夏灯在一起的事,他知道,却不是游风告诉他的,是巧遇他们一起吃饭后找游风确认才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劝游风:“我能理解你生气,也理解你放弃交流,临时回国,但这事你避免不了。你能教训明着骚扰夏灯的人,但你管得了私底下拿着夏灯照片作祟的人吗?”

“别让我知道。”

“夏灯自己处理得挺好的,大部分人总也得不到回应,也就换目标了。你没听说吗?他们都说她无趣、寡淡,这就是夏灯聪明的地方。”

游风没说,那是夏灯本来就那样,对他也那样,哪是她想到的聪明的方式。

“你老婆太漂亮了,你应该接受,接受她什么都不干也会招来这些麻烦。”

“接受个鬼。”

“……”

游风以前太尊重夏灯,她不喜欢被管、被关注太多,他就很少专门去打听她的事,她自己也确实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是现在别人意**她的事都漂洋过海传到他耳朵里了,还让他接受?

“那你不接受又能怎么办?”

“反正能办。”

同学咂了下嘴,有些不懂:“你放养了她两年,现在要圈起来,她就不会逆反吗?又不是任人揉搓的人。”说完,他补充,“可能我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就这么个意思。还记得夏灯高中毕业前的演讲吗?她对未来有那么多规划,没一项是跟爱情有关的。”

无言。

“而且我真不明白,你们已经这样互不干涉地相处两年了,你怎么突然不想这样了?”

游风挂了电话,又闭上眼。

过了会儿,他睁开眼,拿上外套,出门了。走到小区门口,果然看到夏灯被拦在门内。他走过去,拉住夏灯的手腕,打断她跟门卫解释的意图,把她领到副驾车门前:“上车。”

夏灯上了车,他进入驾驶位,把车开到他那栋楼前,把火熄了。

沉默。

五分钟后,夏灯说:“门卫说他们上午接到通知,你们小区要实施管控,每人每天只能进出一次。”

“嗯。”

“你知道?”

“嗯。”

“你又不告诉我。”夏灯看自己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有病,就想出来接你。”

“……”

游风扭过头,看着她:“吹了冷风,有些事想通没?”

“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你想了点什么?”

停顿。

夏灯伸出左手,掌心覆盖上游风额头:“外边冷点,手也冷了,应该可以降温吧。”

夜很静,车内也静,只有空调发出微小声音,两个人的呼吸缠作一团,甜橙和雪松的味道也混到一处。

游风看着夏灯那双剔透的眼,难再找到的漂亮面容,睫毛微动。

夏灯长着一张让人无限妥协的面孔,谁问什么都白问,也无法生她的气。

游风可能还生她的气,但确实白问了。

他下了车,走进大厅。走到一半,又回到夏灯车前,给她打开车门。夏灯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

游风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脱了鞋,走到沙发处坐下来。

夏灯在进门处站了会儿,也不说话。但她看了感冒药的说明书,知道里边有犯困这一项,就赶在游风睡着之前,先开了口:“我不喜欢吵架隔夜。”

游风睁开眼。

她在外边时,确实没想什么,但在门口站着的那会儿,安静的环境让她想了很多。

她慢慢说:“你要不愿意相安无事的相处方式,应该早说,而不是委屈自己两年,再跟我说你不愿意,以此威胁我,接下来让我顺从你,按照你理想的模式相处。我不可能突然进入你的节奏,我也不会进入。”

游风听着夏灯怕他听不懂而放慢的语速,那点火气突然消散。他轻轻敛拳,抵住脑袋,高烧给他添了一丝懒意,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生病的厚重,反而有些轻盈:“为什么同意在一起?”

“……”

又绕回来了。

“你答应跟我在一起,要是只是觉得我们有点像,或者说有个挂名男朋友,就不会有人对你的性格指指点点,应该早说,不应该让我承受你两年的彬彬有礼,再告诉我。”

“……”

生病了这个脑子也要转这么快吗?他不累啊?

她不是介意别人对她指指点点,是在意她的父母。早年因为她不想上学,父母就被诋毁过。只要是有关女儿的事,他们总是要犹豫,忍不住琢磨别人的话是不是对的。

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应该是建立在伤害家人朋友的基础上,不然就是自我。自由是无欲无求,自我是不管不顾。

她对做一个自我的人不感兴趣。

夏灯困了,她突然觉得,吵架隔夜也挺好的。

游风可不困:“我只是合理提议回到正常情侣的节奏,还没让你补偿这两年冷落我的损失,你先声明不愿意,还郑重其事,而我现在正生着病。”

夏灯搞不过,不搞了:“好,你说得对,我要睡了。”

游风说:“我不喜欢吵架隔夜。”

夏灯站在楼梯边就像一个笑话:“那你说,要怎么办?”

游风手放下来,显得严肃:“我不会让你突然进入我的节奏,但齐征之类的去堵你,你要说。继续相敬如宾,可以,但一周至少要跟我吃一顿饭、见一次面。吃什么干什么你安排,不能找参考,不能问人。”

“……”

游风说:“我给你利用,你也不能太委屈我。”

夏灯有些困,但脑子够用,游风算盘打得响,明晃晃地算计。只是他以退为进,先涨价再打折,突然到普通人反应不过来。

她知道这才是他的目的,前边那些让她听他的都是虚晃一招。但,他动不动提他正生病的事,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结果能有什么悬念?

“好。”

“睡觉。”游风说。

夏灯看向全景落地窗,窗户只有下边一排,要从下往上撑开,她已经把这一排都关上了,窗帘还是飘来**去的,看来有地方在漏风。

她就跟游风说:“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好。”

夏灯走到他旁边,随便叠了两下他的被子,搬到**,把她的被子挪到沙发上:“好了。”

楼上也有一个小卫生间,只有马桶和一个简易洗手池,但它是玻璃墙,就是说,在那边上厕所,外边人能看到。

夏灯本来想提醒游风,要上卫生间,记得到下边这个。但游风两次上卫生间都下了楼,自觉到夏灯没有提醒的必要。

夏灯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的花朵灯罩也跟窗帘一样飘**,但可能因为它是粉色的,竟然有些浪漫。

慢慢地,她睡着了。

然后做了噩梦,有块石头掉到了身上,好沉,她踢了下脚,一下子醒来了。缓了几秒,翻过身,就看到游风趴在她枕边,还坐在地毯上。

她一动,他也醒了。

她直接问:“你一直在这睡的?”

游风没说话,起身去了卫生间。

夏灯穿好衣服,游风出来,才答她的话:“沙发不是我在睡?”

“昨天跟你换了啊,让你睡床。”

“你什么时候说了?”

“……”

“想睡沙发可以直说,别半夜占我位置。”

夏灯拿起自己的被子:“你看清楚了,我跟你说了,被子都换过了。”

游风看着她的被子:“你还把被子换了?”

夏灯不想跟他说了:“对,没错,我就半夜闲得慌,有床不睡跟你抢沙发,把你挤到地毯上睡了一晚。”

“你心怎么这么坏?”

“……”

夏灯看在他生病的分上,也不继续辩了,拿上衣服去洗澡了。洗完澡打理好,也不理他,拿钥匙走了。

游风站在窗边打了一个电话,时间不短,等他挂断,夏灯已经离开了。他看向她叠好的被子,再看向原本摊着药盒、乱糟糟的桌子,都规规整整的,收拾好了。烧水壶旁有一杯正晾着的热水,热水旁边是一粒感冒药。

他静静待了一阵儿,门口突然传来动静。他倒不觉得是夏灯又回来了,夏灯没有丢三落四的毛病。打开门,外边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长条的牛皮纸袋,袋里是早餐,早餐里还有一瓶牛奶。

他迟疑片刻,拎进了门,把袋子放在桌上,双手撑在桌沿。没在女朋友面前生过病,还真不知道原来生病能有这个待遇。

游风合眼浅笑。

夏灯回到学校,程程和舒禾刚上完现代文学课回来,等会儿要去上公共体育课。

舒禾看见夏灯,就想起她暴雨天还要出去的事:“被困住了吧?有没有淋雨啊?”

“没有。”

“下午只有思修课,我跟程程想下课后去逛街,你去吗?”

“我去游泳。”

“行。”舒禾想起一件事,跟她说,“齐征把他在网上跟你表白的配音都删了,应该是昨晚删的,反正早上有人看已经没了。”

“嗯。”

“我看朋友圈里有人说,齐征昨天去打网球了。”

网球。

夏灯停住手中的动作。

舒禾咂着嘴:“让他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他看不出来,打个球就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了吗?这网球馆别是照妖镜吧?”

她走后,夏灯坐下来,指甲抠着坐垫上的球,脑子想着游风。

是这个人找齐征了?难怪他昨晚抽风,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所以不想相敬如宾是因为自己女朋友被人觊觎了,不高兴了?她记得他出国交流要很久,提前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吗?

夏灯身子浸在水里,双手搭着池边,盯着窗外发呆。

她以前在国家游泳集训队的时候,参加过全国游泳锦标赛,100米自由泳第二,200米自由泳第六,4×100混合泳接力,她游最后一棒得了第五。

后来她退出了,以前这些不怎么样的成绩她也再没达到过。但也不是很在乎,她是喜欢游泳,又不是喜欢比赛。

在水里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想,那些一个人静静思考的习惯仿佛没有了。她会觉得自己处于一个虚无空间,她享受虚无世界里的那种纯粹的孤独感。孤独是她觉得自由以外,最迷人的东西了。

偏偏那么巧,游泳可以把这最迷人的两件东西带给她。

很多人都喜欢问她为什么喜欢游泳,她一直回答,因为自由,也因为孤独,但他们听不懂。他们只觉得夏灯无趣、沉闷,就像花纹漂亮的海龟。

他们也真的这么喊过,那是在初中。

夏灯刚从国家队退出来的时候,很喜欢把自己浸入水里。别人不理解,也觉得吓人,就偷偷喊她“海龟”。

那一次全校组织作文比赛,每个人要写自己最想了解的人,很多人都写了夏灯,毫不避讳地称呼她“海龟”,以此来博得关注。

只有游风在作文里,叫她“小潜水艇”。

虽然他那篇作文被老师批评写得狗屁不通,纯属浪费纸笔,但“小潜水艇”四个字被大家记住了,夏灯也由此摘掉了“海龟”的帽子。

……又是一小桩陈年旧事。

夏灯托住了下巴,脑袋里全是游风。仔细想想,他好像,一直对她很好?但这点能成为他突然反常的原因吗?

如果因为他初中就关注她,所以高中毕业问她要不要在一起,那为什么默许她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既然默许了,又为什么会突然变卦?因为齐征?因为何公瑾?可她又不是这一年才被他们打扰,她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人打扰啊。

他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懂。

接下来的几天,游风变忙了,再没有让夏灯去哪里接他了。

夏灯的日子在旁人看来还是枯燥无味的,其间又去机场接了小姨,载她去了庄园。外婆送她那套靠海岸的小复式时,顺便给她买了同一个地产公司开发的院子。沿着山道,一路向上驶去,就会抵达一处庄园——涂山苑。

涂山苑是一个山庄,由三十几个独立的院子组成,都有主人了。每个院子算上地下,一共有三层,带一个露天泳池、两个凉亭。夏天最热的时候,这是避暑的好地方。

小姨坐在二楼的拱形红木栏杆内,看着树荫,跟夏灯说:“这院子升值了吧?”

“嗯。”夏灯听山庄管家在群里说过,市值翻了两倍多。

小姨扭过头来:“我是你带过来的第一人吗?”

夏灯摇头。

“那是谁?”

当时这院子办手续,外婆拜托了熟人来帮她,但那人临时有事,夏灯就想自己办。好巧不巧游风在那天叫她看熊猫,她说她要办这个院子的手续,他就来帮她弄了。

弄完天都黑了,也就没走,那时还只装了地板,他们就在地板上睡了一晚。

那是夏灯第一次跟游风过夜,她稀里糊涂的。早上起来,发现她竟然枕着他的胳膊,额头出的汗还弄湿了他的衣服。

她说“对不起”,他同时开口,说的却是“做梦了?”好像是做了噩梦,但梦到了什么她也没印象。

后来他们经常去玩,大多数时候是开两间房,要是情况不允许,也会开一间。但就像她前几天在他家睡那样,都是相安无事的。

想到这里,最近纠缠夏灯的事又卷土重来了,搅乱了她的思绪。

游风不想再相安无事了,他还抱她了,那下一次同一间房,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小姨看夏灯也想太久了。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想谁呢?”

夏灯回神,摇头:“没有。”

小姨也没追问,只是说:“你的小男朋友这么忙,我就不见了,但见面礼我已经备了,那就等他不忙了,你给他吧。”

游风之前给夏灯发消息说他去平城了,她没问去干什么。周三时程程和舒禾聊天,好像是说游风和沈佑去航天城了。

小姨后天就走,肯定见不到面了。

“好。”夏灯说。

小姨也没什么要嘱咐夏灯的,成年以后,凡事要自己做决定,也要自己承担后果,这是他们家家训。

周一了,夏灯送小姨去机场,小姨在进休息室时,拍了下夏灯的胳膊:“回吧,落地我微信你。”

“好。”

小姨停顿了几秒,又说:“夏夏。”

“嗯。”

小姨牵起夏灯的手,考虑了很久:“不用担心特立独行会给家里人带来不好的影响,只有你过得不开心,才会给我们带来影响。”

机场人声鼎沸,夏灯耳中的声音却单一纯粹,只有小姨的温柔。

小姨摩挲着夏灯的掌心:“也别为了看起来跟其他人一样就去找一个男朋友,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不如单身。”

夏灯没吭声。

从机场出来,夏灯坐在车里,想着小姨刚说的话。

其实在游风坦白他不愿意相敬如宾时,她是可以分手的,一定会有其他人愿意跟她当一对挂名男女朋友。就算没有,单身也无不可。那些对她父母的指指点点,都发生在她小时候,她那时候很小,会害怕,会担心父母,但她已经长大了。

所以为什么不跟游风分手?反正也不喜欢,反正也没有感情,直接分不好吗?

她问自己半天,半天没找到答案。

游风周六回涂州,提前给夏灯发了消息,是那句熟悉的“忙吗”。

夏灯收到消息时刚洗完澡,放下毛巾,回过去:“不忙。”

“十一点落地。”

“好。”

放下手机,她接着擦头发,扭头看向窗外。天特别蓝,是因为已经四月了吗?好像是。

夏天好像来了。

十点二十六分,临近正午,太阳光强烈,搂紧了机场大厅,光照到的地方镀了蜜色,光照不到的地方,灰得孤独,它们共同构成很有故事性的分镜。

夏灯,本应该被淹没在人潮中,却因为太漂亮而像是一个主角。

于是这个桥段就很像,主角站在出站口,听着广播一遍一遍念起即将抵达的航班号,等着一个什么人。没多久,人潮涌来,一个人从通道走出。

他穿了一身黑,布料有点反光,像是漆面,但又不是。夏灯知道这个牌子,她给游风买过这家一双鞋。她低头,他正好穿了那双鞋,眼神再往上,突然觉得他好高,腿也有点太长了。他的外套把性感的臂筋遮住了,吸引不来一些目光了,但他头上戴了顶墨绿的帽子……效果是一样的。

他走到夏灯跟前:“来接谁的?”

“……”

难道不是他发消息让她来接的?是不是有毛病?

游风还在等。

夏灯妥协了:“接你。”

“我是谁?”

有什么值得问的,老问她这个!

“我男朋友。”夏灯这话说得咕咕哝哝,像是含了颗枣,还垂着脑袋,看都不看他。

游风没再说别的,就在夏灯以为考验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他们可以走时,游风又抱住她。她已经不会像上次那样发呆了,但还是不愿意:“你不礼貌。”

“以后也不提前问你,你提前习惯一下。”

“……”

游风闻到她头发的香,一周的疲惫瓦解冰消。如果每次突然被叫走干活,回来可以抱到她,倒也……能接受。

之前同学问他,已经这样互不干涉地相处两年了,为什么突然不想这样了。抱着夏灯,他可以回答了——

我在等她慢慢爱上我,但她好像可以慢慢做很多事。

除了爱我。

所以我不等了。

夏灯提醒游风:“人很多。”

游风说:“又不是**,怕什么。”

“……”

但游风还是放开了夏灯,因为沈佑磨磨蹭蹭地出来了。他自然地把夏灯拽到身后,又顺手给她戴上帽子,拉下帽檐,盖住她的巴掌脸。

沈佑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漂亮姑娘,就是没看清脸,抻着脖子张望:“谁啊?”

游风没答,把行李给他:“我给你打车了,你自己回。”

可以,但是——

“你得告诉我,你干什么去。”

“约会。”

游风跟夏灯的人影消失在人潮中,沈佑才骂了一句:“可以啊,瞒得够死的。”

但他之前不是没在国内吗?网恋啊?沈佑歪头淡笑,这人没花蝴蝶的性子倒干了不少花蝴蝶的事。

来到车前,游风冲夏灯伸出手:“车钥匙。”

夏灯把车钥匙递给他,自己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游风上了车,双手搭着方向盘,眼看前方,问她:“去哪儿?”

“我预订了。”

游风冲中控屏抬了抬下巴:“导航。”

夏灯就在手机上设置了目的地,游风看终点在港口,也没问什么,上了路。

路上,游风跟夏灯一如既往地没交流,夏灯摆弄她新买的相机,想四月的天里,平静的海面有没有浪漫惊喜。

游风不让她从美食榜上找饭店,她就想到高一时,游风拍过一组海浪的照片,还被放进青年摄影展的“惊喜作品”一栏。也是从那以后,游风就像换了个人,成绩突飞猛进,课外活动的表现力也一马当先,倒数席位里就只剩下了夏灯。

如果说初中时,他们还有缘分,那初中毕业后,缘分也中道而止了。高中的他们仿佛处于同一时空的不同世界,就像天上的星和深水的鱼,怎么能有交集?

夏灯找了好几天,找到一个坐在窗边就可以看到大海的中餐店。她不知道游风喜不喜欢,但她没敷衍。她还买了新相机,也许他想拍照呢。

车驶入临海山道,夏灯打开车窗,对着海面瞎拍,再把那些糊了的都删掉,假装一张都没拍糊。游风看见了,但只是手肘抵着车窗,手抵着颌骨,假装没看见。

夏灯预订了窗边的位子,点的偏淡的菜,她吃,辣的是给游风的。服务员一走,她就把相机推给他:“等下可以坐船,然后可以拍一点照片。艺术街有一个展厅,长期征稿,你可以去投稿。”

“我很久不拍了。”

“……”

夏灯不知道。

游风拿起相机,给夏灯拍了张照片:“但可以拍。”

“……”

他到底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那你会投稿吗?”

“不会。”

“为什么?”夏灯问。

游风说:“之前被青年摄影展展出的那一组,也不是我允许的,是策展人偷的。”

停顿数秒,夏灯说:“你没去跟他们理论吗?”

游风没答她这个问题:“你看过那组照片吗?”

夏灯摇头,她那时候跟游风也不熟,她只听说拍的是大海,一组四张,在整个厅最好的展位。

游风没再说这些,正好菜上了:“吃饭。”

吃完饭,夏灯出了饭店,踩上路边的防护台阶,迎着海浪的声音慢慢朝南走,对着海鸟乱拍一通。游风在下边,在她旁边,双手抄在兜里,看起来淡泊世事。

拐弯的时候,夏灯脚下踩空了,笔挺倒向了游风,游风双手掐住她的腰,动作快得仿佛能够未卜先知。夏灯没有迟疑,全部重心都交到他手上。他把夏灯抱下来,少女的衣摆不经意扑进他的怀里,又不经意抽离。

夏灯站稳了:“谢谢。”

游风又把手伸进裤兜:“运动员不练平衡感?”

夏灯觉得她听到了他的话外音:“我又不知道拐弯这里在施工,踩空很正常。你别乱揣测,我不想摔在你身上。”

“我问你运动员练不练平衡感,你在说什么?”

“……”

“原来不练,难怪了。”

夏灯多余地解释:“施工的地方有路标和施工牌,来的时候我在拍照,没看到,你一路开车也没发现吗?高中体检你1.5的视力真的没作弊吗?”

“你偷看我体检表了?”

夏灯停了三秒:“谁偷看你?”

她丢下他快步走了。

当时游风他们班体检,他请了假,后来只能跟夏灯他们班一起体检了。夏灯被指派收发体检表,游风是最后一个,收上来就在最上边,哪用她偷看,随意就能瞥见。

他最近很喜欢在言语上压她,以前都不会。她觉得他可能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改了性格,要不就是露了本性。

游风被他导师急召,就没跟夏灯出海。夏灯自己没什么兴致,本来就是为游风制定的行程,他不去她不如回去游泳。

游风把夏灯送到西澳北门,正要下车,夏灯叫住他。他扭过头,等她说话。

好半天,夏灯才说:“吃饭的地方是我自己想的。”

意思就是,不是网上找的。

“嗯。”

“嗯?”

“我知道了。”

“好。”

游风说:“你这失落的样子,是还想让我表扬你?”

“没有。”

“你什么时候不把它当成任务,我再表扬你。”

“我没想要表扬。”

“那你想要什么?”

夏灯看都不想看他了:“我想让你下车。”

“我不下你会轰我吗?”

“……”

夏灯又看他,他稳稳坐在驾驶座,看着一点都不急了。相对无言的半分钟里,周围都在动,只有车里像是静止了。

突然,夏灯手机响了,是群语音。她挂了一次,但语音通话很快又打来,怕有急事,还是接通了。

舒禾嗓门很大:“有航大的人说游风和沈佑今天要回来,晚上要去龙门街那边吃饭呢!要不我打听打听是哪家,咱们过去偶遇一下子?”

程程说:“你都能打听到,那别的女的也能,还会比你快。”

“所以我打了群电话。”舒禾说,“灯,你能跟我们一起不?你什么都不用干,你负责吸引他,我们去跟他搭话。”

夏灯已经把声音摁到最低了,但车内太安静了,她觉得游风还是听见了,没去看他什么反应。

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她说:“我晚上去看电影。”

这是实话。

“啊,那能不能吃完饭再去看啊?”

夏灯还没说话,舒禾又抢了一句:“这样,我搞到地址就给你发过去,你过来跟我们会合,吃完我们送你去电影院。”

舒禾对游风那点兴致就是跟风,本来已经只把他当成一个调侃的对象了,自从他回国,大学城又躁动起来,大家又聊起游风,舒禾的兴致也死灰复燃了。

她说,主要别人都在贴游风,她什么都不干就感觉很焦虑。程程前两天还说她“卷”的不是地方,要是学业也能这么“卷”,何愁考试及不了格。

夏灯没答应:“我不想去。”

舒禾得到夏灯明确的拒绝,也不逼她了,电话就这么挂了。

沉默。

半分钟左右,游风说:“我们不去龙门,去胡杨门。”

夏灯说:“你怎么能听别人讲电话?”

“你也没下车去接。”

“……”

“胡杨门金水源爆肚,二楼,大厅位置。”

夏灯说:“我又不去,她们也不会去的。”

“……”

夏灯不再说了,过了会儿,不知道怎么想的,揭了他的短:“谁能吸引你?阑籽盈都能被你扔在雨里两个小时。”

可能是想言语上占一点上风,只是刚说出口就想收回。但晚了,游风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两次瞥他,他都没挪开眼,她被看得不自在:“瞎说的。”

游风眉梢微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终于下车了。车门关上,夏灯也准备换到驾驶位,游风突然折返,敲了敲副驾驶车窗。她把窗户打开,他说:“你要这么算,我被某个人扔在路边何止俩小时。”

“……”

游风走了。

夏灯知道他说的某个人是她,可是她没把他扔路边,是他半夜去郊区农家院吃饭,还喝酒,然后打不到车。而且最后是她开了两个小时去把他接回来的,这才没让他被人当成男模捡走占便宜。

他就喜欢倒打一耙。

还有,就算是她把他丢路边,跟阑籽盈那次也不是一码事。

阑籽盈是他们高中年级主任的女儿,很漂亮,从小学书法,也会琵琶,气质古典。虽然成绩中等,但艺术项加分,就也能跟游风作为男女代表在各大会上演讲。

十八岁那年生日,她约游风看渔灯,闹得尽人皆知,但游风没去。那天也下了雨,她就在巷口站了俩小时。

她那一站,站伤了很多男生的心,他们针对游风,说他就是想看漂亮姑娘为他心碎,纯属耍帅,自以为是。很多女生也开始传:原来没人可以吸引游风。

夏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这事,可想而知当年闹得多大。而且阑籽盈真的很漂亮,夏灯少笑,阑籽盈却是常笑,像春日风和冬里阳。

夏灯从没想过,游风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原因就是他当年可选的太多了,都是漂亮又有其他技能的女生。

而她只有漂亮。

跟她们比她倒不自卑,让她去学那些技能她也不愿意。但她得认识到别人会,她不会。

高一时按学号分班,游风在她隔壁,第一次月考之后,他就跟年级主任提议,按成绩分班。任何人都是择优而取,游风更极致。所以她一直坚定地认为,游风选她是因为她对待两性关系的态度和他一样,推崇相敬如宾。

现在游风否认了这一点,但也没说真实想法。也没关系,那就维持现状好了。就算游风跟她想法不一样,不再是理想之选,也总比别人强,至少磨合了很多年。

至于他不时抽风,突然“取暖”……随便他。

游风在做清爽利落的男生这方面,也很极致,她要说她厌恶、反感他,有点假了。

夏灯回到寝室,舒禾和程程都在。

舒禾不死心,挽住她的胳膊:“就当是去那边吃饭的,可以吗?跟我们去吧。”

舒禾还要说话,被程程制止了:“行了,都说了很多人要去了,你就算是订到他旁边的位子,也不一定能跟他说上话的。”

“我算知道之前那几个女的为什么说跟游风去吃饭了,就是订到了他们吃饭的农家院,装巧合,回来就开始满学校宣扬了。”舒禾嘴噘得比挂钩高。

程程说:“我劝你,跟风不可取。不是之前都在聊那个学土木的周什么的吗?怎么又开始围着游风转了?你们不腻吗?”

“那个周什么不禁撩拨,谁约吃饭都去,想白嫖的心昭然若揭了。聊他也就新鲜一阵儿,游风在我们女大学生的理想型阵列中属于常青树。”

“我看你是有毛病。”

舒禾倒在**:“那我能怎么办?她们每天一个偶遇游风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

程程放下镜子,托着下巴,跟她说:“知道什么叫乌合之众吗?”

“滚,你别想骂我!”

“我不骂你,就是跟你说,你不要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人已经有人做了,你做自己。你又不喜欢游风,你跟她们凑什么热闹啊?”

舒禾坐起来,静静想了几秒:“好像有点道理。”

“是有点吗?”

“游风还不如上国外待着呢,回来干吗啊真是。”舒禾打枕头。

程程说:“少赖人家,就是你们把他捧得太高,他自己又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性格,可不迷死你们了?”

“求求他塌个房吧,跟我那不争气的‘偶像’一样!”舒禾对着灯罩作揖,拜了拜。

“傻吧你。”程程看乐了。

舒禾扭头看程程:“澳龙可以安排上了吗,程姐?”

程程很干脆:“成,看在你及时醒悟的分上,咱晚上就去吃!”

舒禾跳到夏灯跟前,知道她不听她们说话,拉起她的胳膊:“灯,我不去偶遇游风了,程程请客你总该去了吧?”

夏灯把耳机摘下来:“几点?”

程程说:“五点呗。”

舒禾坐下来,眼睛亮晶晶的:“开车了没?”

夏灯说:“开了。”

舒禾开心了:“游风对不起了,我还是更爱豪车一点!”

程程请客吃大龙虾,预订了胡杨门的海上人间,跟游风吃饭的金水源就隔了一条街。没办法,胡杨门和龙门是涂州两大美食聚集地,聚餐首选,随处可见学生和上班族,认识的人在这偶遇太普遍了。

但隔了条街,大概率是碰不到的。除非游风知道夏灯在这吃饭,专门找过来。

海上人间还挺贵的,还没进门舒禾就感动地抱住程程的胳膊:“我来涂州两年了,第一次吃海上人间。”

程程是涂州本地人,家在市中心,她爸有家图文公司,她妈是处级领导,涂州美食就没她没吃过的:“好说,以后一个月搞一次。”

舒禾说着挽住夏灯和程程的胳膊:“有富婆姐妹确实比有一个糟心男人要享福哈。”

三个人刚坐定,还没拿到菜单,来了俩人,站在她们桌前,惊喜地看着夏灯,有一人更是说:“你们进来那会儿我就觉得眼熟,真是你啊,夏灯!”

夏灯抬起头,两个高中同学,同校不同班。

他们俩示意她看向东南角的大桌,桌前围了七八个人,又说:“老杜把聚会的消息发群里了啊,说是在涂州的都来,是不是没看见?”

程程和舒禾这才懂了,原来是夏灯的同学,也在这里吃饭。

女生拉起夏灯的胳膊:“走走走,过去聊会儿!”

男生随后,还不忘扭头跟舒禾和程程说:“不好意思啊,我们把灯儿借走一会儿,等会儿送你们道菜哈。”

舒禾和程程大眼瞪小眼,舒禾嘴快:“什么事儿啊,这是……”

女生挽着夏灯,跟她说:“阑籽盈也在呢,国外那学校又是枪击案又是游行、抗议的,实在待不了了。好不容易回来的,以后在涂州混了。”

夏灯昨天看了群消息,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跟游风提起阑籽盈。但她确实不知道,他们后边又聊了聚会的事,还选在这里。

夏灯一进入围挡,所有人都看她,阑籽盈也是。有男生站起来:“就说这么个大美女怎么可能不是我们夏灯!她们说你也在涂州我还不信,我说怎么在涂州也不来?是不是没看群消息?”

有女生说:“我还以为夏灯出国继承家产,竟然在涂州。”

“这有什么新鲜的?风哥也在涂州。”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有些人开始看阑籽盈:“风哥不在涂州,咱们籽盈能放着平城老家不回,直奔这里?”

一阵笑声。

阑籽盈说:“涂州发展得很快啊,特区怎么会比不上平城?”

“特区能不能跟平城比放在一边,就说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某个不解风情的人?”

阑籽盈撩了下头发,低头一笑,不说话了。

“哟哟哟,害羞了。这回必须得把他拿下!”有女生鼓励。

“照我看游风那种性冷淡就应该让他打光棍去,哪个男的得这么漂亮的人喜欢,会不知冷知热的啊?就他贼能装。”有男生发酸。

又有男生搭腔:“还是我们夏灯的觉悟高,看不上,完全不给那没人性的伤害的机会。”

有女生顺着问:“夏灯谈恋爱没?”

喧闹声停下来,那么多双眼睛齐齐看向夏灯,等她说什么。

“谈了。”

更热闹了,还有人激动地拍桌子。他们闹得欢时,游风来了,围挡内立马安静了下来。

游风换了身更休闲的衣服,整体主色是白色,清新又舒爽。好巧不巧阑籽盈也穿了一身白。

有人更是大胆猜测:“是不是国外的时候就好上了?难怪籽盈要上涂州来呢。”

“那你就是误会了,我给风哥打电话,他正好在这边吃饭,我就叫他务必过来了。”一姓李的说。

“平时聚也叫他啊,怎么不见他过来?”

“肯定是老李跟他说了,咱们九中两个校花都在呢。”

“可得了吧,他但凡怜香惜玉一点,当年都不能对咱们籽盈干出这么缺德的事来。晾在雨里两个小时呢,都把我心疼坏了。”

夏灯和游风前后脚来时就只赶上半场,他们早已酒过三巡,这会儿开始不顾别人面子,揭开短了。阑籽盈倒还笑着,看起来不是很在意。游风也没反应,只是坐到夏灯旁,端起她面前的酒。

有男生说:“那是人家夏灯的,怎么抢人家的酒呢?”

“刚不说了吗,这家伙不会怜香惜玉。”

一群人笑起来,有人说:“就这德行,亏得你们还把他跟籽盈凑一起,这不就一孤家寡人的命吗?他要能有女朋友,我就去跳江。”

哈哈大笑。

确实没人觉得游风的举动有什么问题,他一直没什么素质,在还是同学的那些光阴里,他几乎与全世界为敌。

只有阑籽盈,再笑起来忽而有些尴尬。把她晾在雨里俩小时和拿走夏灯面前的酒好像不是一回事。

游风等他们乐够了才说:“你跳去吧。”

这话惊了一片人,片刻后,那要跳江的人问:“有女朋友?”

游风握住夏灯的手,扭头看向她的脸:“一直都有。”

全场皆愣。

夏灯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