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遥远的故事
“我明白了。”
方杰发出一声叹息，虽然青云并没有将她的故事都讲出来，但半个小时的交流已经让双方有了足够的了解。所以方杰已经不会用“青云艳尼”或者是“青云师太”来称呼眼前这个仍旧不知道年龄的女人，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尼姑，她有自己的名字，青云。
虽然不能如实讲述自己的真实来历，但用“海外”这两个字来代替“另外一个时间”或者说“另外一个世界”多少让方杰的心情坦然一些，至于说他对于“汉”这个字的执着，才是跟青云之间有共同话题的基础。
青云并不承认“大明朝”，也不会承认“蒙元”，这种思想肯定是不能有的，是违背封建帝王制度的，若是让卫道者们知道了，足以让青云四分五裂。所以她一直很小心的保守着这个秘密，知道今天遇上方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就对方杰如此信任，或许是因为方杰那些与众不同的话？不管是他对老百姓的称谓，还是他安慰林小云时的语言。看着方杰转身走向林石破的背影，青云有些后悔，如果现在还想继续保守秘密的话她还有机会，只需要抽出拂尘里那柄细而长的利刃，或者以她的武功来说根本用不着那件神兵，只需要在方杰脑后一掌。
然而最终青云还是没有动，“就这样吧，如果他真的骗了我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我先杀了他，然后再跟那些谋朝篡位的贼子同归于尽便是。”这样想，青云的心中竟然出现了从未曾有过的平静，而这种平静是她懂事以来从不曾有过的。
方杰并不知道背后那个女人此时的会有如此多的心思，他皱着眉头来到林石破面前，低声道：“我要去漳州府了，这里的事情你负责处理，假如朝廷来人的话，记住千万不要暴露我的存在，你能做到吧？”
“为什么？”林石破不解。
“如果你真把我当成朋友的话。”
“不，你是我们林家村的恩人。”林石破不等方杰把话说话，就一个劲儿的摇头，“无论你提出怎样的要求，我们林家村上上下下都不会拒绝的，因为你是我们林家村的恩人，而且，你很快就要成为我们林家村的女婿！”说到这里，林石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林小云，笑了。
仿佛是猜到林石破在说什么，林小云那张灰扑扑的脸蛋上忽然浮起一抹红晕，她像是不敢看方杰，但又忍不住偷偷的窥视。
“我其实刚刚想说这个。”方杰微微一叹，他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林小云也的确是秀色可餐，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反对那种包办婚姻，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让他花钱买一个如林小云这般的女人他不会反对，可是他已经把他来到这个世界首先结识的这批人当成朋友了，反而让他无法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你不喜欢小云？不可能啊，她的容貌即便是在府城也是能排上号的，如果不是因为小时候就跟着师太练武不在家，石根他家的门槛怕是早就被媒人给踩烂了。”
“不，小云的容貌很吸引我，我承认我对她也很有好感，但是她毕竟才十六岁，而且咱们是好兄弟对不对？我现在也可以算是半个林家村的人吧？那小云也算是我的妹妹对吧？所以即便将来我跟小云有可能，但你们至少也该给我一点适应的时间吧？”方杰一口气说了很多，也不知道林石破有没有听进去，到最后他只有无奈的耸耸肩膀，表示他已经言穷了。
“这件事情就按他说的办，他从小在海外长大，生活习惯跟我们不一样！”幸亏青云开口了，不管是作为林小云的师傅，还是因为自身的实力，青云的话林石破必须要重视。
“既然师太这样说了，那回头我跟村山说说，不过你可要抓紧啊，小云年龄不小了，可不能等你太久！”显然林石破并没有将刚刚方杰说的那些话听进去，又或者说他只是选择性的听了一些他想听的。
“好吧，这些事情咱们将来再说，我和他必须要走了，再不去漳州府就真的来不及了。”
作为一个华夏人，方杰内心当然是痛恨倭寇的，但还不至于到非要去跟倭寇拼生死的程度，生命来之不易，尤其是对于重获生命的方杰来说，如果有选择的话，方杰宁愿留在林家村，暂时先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甚至跟林小云成亲，男耕女织的生活下去。在很多历史穿越作品当中，主角都做过类似的事情。
可这是不现实的。
倭寇来了，被他们杀光了，即便漳州府还被包围着，但朝廷迟早是要派兵解决的，也许来围剿倭寇的大军此时已经在路上了。等到倭寇退走的那天，林家村必然会重归朝廷的怀抱，到那个时候县城里就会有人找来，审核林家村的伤亡，一个个清点还活着的人。
之所以朝廷必须要来清点活着的人，那是因为朝廷需要按人头收税。哪怕林石破说方杰是整个林家村的恩人，但谁能保证在面对朝廷派来的酷吏时方杰的身份不会暴露？大明朝有完善的户籍制度，方杰很难伪装成林家村的某个人，长期安稳的生活下去。
没有籍贯也就不可能拿到路引，没有路引就不能离开林家村，除非每次官府来人的时候方杰都藏到大山里去，可那样的话他将军的身份无疑就被揭穿，没有这层身份的保护，林家村人会怎么看到？在有严酷的连坐制情况下，会不会所有人都冒着性命危险为他保密？
不是方杰信不过林家村人，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深信那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他将来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他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证明，除非他从现在开始就去当个反贼，不过推翻朝廷这种事情在方杰看来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通过松浦友和拿到户籍，成为一个“真正的”大明人。
刚刚方杰也问过青云，可惜青云也办不到，她没有这种能力也没有这个人脉，须知道伪造户籍在大明是及其严重的罪行，这种罪行往往能够跟“谋反”或者是“叛逆”相提并论，被抓住的话，那是要灭九族的。
在这点上方杰还真是佩服松浦家族，为了方便行事，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到。
“松浦友和，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好的大人。不过若是去了漳州府，我该怎么介绍你呢？松浦大将可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
“这个很简单啊，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骗过你的？”方杰哈哈一笑，忽然浑身一抖，笑声戛然而止。
“咋了？”
“怎么回事？”
“扶住他，赶紧扶住他！”
几个人都因为方杰忽然晕倒而紧张，直到青云为方杰诊脉，说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晕厥，并不致命后，众人才放了心。这其中最紧张的人便是松浦友和，他直到自己在这里很不受待见，唯有方杰才能保住他的性命，若是方杰有个什么好歹的话，即便那个容貌和武功都高到不像话的尼姑不动手，她那个用短剑的小徒弟也能轻轻松松要了他的性命。
“我这里有点丹药，你给他吃下去，说不定能够有用。”青云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小瓷瓶，林小云看到后嘴角动了动，却是被其师傅的眼神所阻止。
方杰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半夜，林大山等人都已经回来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打扰方杰的休息，各自在村子里忙碌，收拾残局。
“谢谢天照大神，大人你终于醒了。”
“松浦友和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呢？”方杰有些意外，林石破他们啥时候变得这么信任松浦友和了？
“方将军，我们就在门外。”林小云的声音传来，而松浦友和的脸上则是露出尴尬的笑容，显然，并不是因为林石破放心，而是有青云师太坐镇，松浦友和根本翻不出浪花来，将他扔在这里一方面可以废物利用照顾方杰，另外一方面也不用另行安排人手看守，倒是一举两得了。
“也好，趁着我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咱们先合计合计身份问题，先坐实我的倭国人身份。”说到这里方杰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这世道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明明他是个华夏人，可穿越过来之后想要在华夏生活下去，反而需要先把自己弄成倭国人，也不知道将来在这个时代里会不会碰上自己祖宗，若是让祖宗们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把他打个半死呢？
因为有把柄在方杰手中，松浦友和很是配合，两人用了半个晚上的功夫，终于将方杰在倭国的身份夯实，即便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两人都反复推敲，而在这个过程中松浦友和表现出来的智慧，还是让人感觉非比寻常的。
“方大哥，为什么你跟那个倭寇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呢？我哪怕是跟师傅在一起，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呢。”
林小云给方杰端水进来时，忍不住好奇，她一直在外面守着，早就想找方杰问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