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君为轻
“别看我......”
方杰转过头去，不看林石破求助的眼神。当林小云开始追问她家人的安危时，林石破就傻眼了。
林小云的父母没事，可是林石根，林小云的亲生兄长，却是在方杰率领的，跟倭寇的第一波交锋中牺牲了。看着一双眼睛已经哭的跟熟透的桃子似的林小云，林石根真是没有勇气将这个消息说出口。
骗吧，好像意义不大，因为青云师太都说了，她跟方杰分开之后“顺便”去找了林大山那批人，所以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至于说追踪林大山那边的倭寇，方杰和林石破都觉得没必要去追究其下场了。
“小云啊，你哥他，真的很伟大。”
终究还是逃不过，在青云师太眼神鄙视之下，在林小云那可怜巴巴的哀求之下，林石破清了清嗓子，用了一个他能够想到的，最为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
“你，你是说我哥他......”
所以女人的脆弱真是跟武功高低没有关系，林小云随青云师太习武多年，寻常七八个倭寇绝不是她的对手，就算对上松浦战虎这种段位的，估计林小云也能打个旗鼓相当。可是在听到自己亲人的噩耗后，林小云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软弱，如果不是身边的青云艳尼反应快，一把将其抱住，方杰估计这孩子肯定会摔到地上去。
“我想听听经过。”在师傅怀中痛哭片刻后，林小云抹着脸站直起来，开口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
林石破简短的描述了一下林石根牺牲的经过，包括方杰用自己把林石根从松浦友和刀下换回来的事情他都没漏下，讲到这个情节时，林小云瞅松浦友和的眼神就像是两把刀子。
“咳咳，你哥哥他，真的很伟大。”
为了不让自己的商籍和路引落空，同时也是为了更加宏远的目标，方杰主动挡在了松浦友和的前面，他怕林小云一怒之下拔剑，相信这种时候她师傅青云艳尼肯定是帮亲不帮理，那就再没有谁可以救松浦友和的性命了。
“放心，我的徒儿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过这笔血债总是要算在松浦家族头上。”青云艳尼淡淡的瞥了眼方杰，如果不是因为方杰在林中说的那几句话，青云艳尼这个时候绝对不是让林小云冷静，而是会加一把火上去。
“师傅，我们这就去漳州府吧！”
林家村附近已经没有倭寇了，就连田边的几个手下，在发现林家村的情况之后都不敢靠近，而是选择了偷偷溜走，更不用说那些散户、单干户，更是不敢靠近林家村。所以林小云的想法很简单，方杰是朝廷的将军，他要保的人林小云不敢下手，可漳州府那边不是有很多倭寇么，去那边肯定可以杀个痛快。
“好。”
看得出，青云艳尼对林小云这个徒弟是很宠溺的，前往漳州府这么过分的要求，青云艳尼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一口答应下来，让方杰心中不住摇头。即使方杰承认青云艳尼的武功很高明，是他穿越之后见过的真正的高手，但他不觉得依靠个人力量就能解除漳州府那边的危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倭寇也不会成为历史上绵延百年的祸害。
两个女人杀去倭寇群中，一个不好结果简直就是灾难性的，于情于理方杰觉得自己都应该站出来，阻止这种不考虑后果的冲动。
“你不要挡路？”林小云瞪着方杰问道。可惜方杰不看她，
“难道在你的心中就只有林石根，而没有父母亲？你就不想想，你失去的是一个兄长，但你的父母，他们失去的是一个儿子，现在他们最需要的不是为儿子报仇，而是需要亲人的安慰。他们或许马上就要到了，两个老年人痛失爱子的时候，将心比己，他们多么需要一个女儿在身边安慰他们，照顾他们，帮助他们渡过这段难关，你若是执意要去报仇，假如有个万一，那岂不是让老人们伤上加伤，痛上加痛，你觉得这样的行为，是一个女儿应该做的吗？”
“我......”林小云瞪着眼睛，却不知道该怎样来反驳方杰，虽然从她内心出发，觉得杀光倭寇为林石根报仇才是回报父母最好的方式，可方杰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我可以保证，漳州府外的倭寇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超过林家村外面的这些，你去了，不仅自己有危险，还让你的师傅也置身于危险当中，你这样任性，真的对得起你的师傅？”
方杰话锋一转，刚刚保持沉默的青云艳尼，眼神也跟着明亮起来。
“那我......”
“所以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把家收拾出来，整理的清清爽爽等待双亲归来，然后替石根他处理好身后事，不要让父母操劳，至于报仇的事......”
“我要亲自报仇！”
“不，杀害石根的倭寇已经死了，如果你指的是单纯的报仇，那么已经没有必要了。”方杰见林小云已经不再坚持，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当他看到青云艳尼那明亮的眼神时，忽然想要装个比：
“报仇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带着这家伙去漳州府！”
“你去？”
这次不仅林小云惊讶，青云艳尼和林石破都忍不住开了口，刚刚方杰不都说此时的漳州府绝对是个龙潭虎穴么，难道方杰真的要去送死？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啥？是，我知道，我这个人武功是差了些......”
“你根本就不会武功。”青云师太没有半点给方杰留面子的意思，直接开口说道。
“难道报仇就一定需要武力么？”方杰内心熊熊的装比之火因为青云师太的不屑燃烧的更加猛烈了。
“武力只能战胜一个人，一群人，但是武力无法征服一个国家！倭寇之患，早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仅仅依靠个人的力量，就算你武功修炼到天下无敌，也不可能将倭寇尽数消灭，青云师太，你的武功应该已经很高了吧，天下还有多少人单打独斗是你的对手，但是你能杀尽天下倭寇？”
“我......我的武功其实不算最厉害的。”青云艳尼想了想，摇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仅凭个人力量也不可能杀尽倭寇。”
“那就对了！虽然我武功不高......别这样看我，我承认我口误了，但是我有全盘的谋划，可以在几年时间内让倭寇销声匿迹！”
“将军大人好气魄！”林石破在旁竖起大拇指，青云艳尼将信将疑，倒是林小云毕竟年少天真，被方杰的口才所感染，点头道：“你若是能够让倭寇销声匿迹，那就是为我哥报大仇了，到时候我就，我就......”
“妹子，叔叔婶婶都同意了，回头就把你许配给将军。”也不知林石破脑子里哪根筋不对，竟然在这个时候忽然冒出句这样的话出来，顿时让林小云闹了个大红脸，青云艳尼愕然无语，也打断了方杰的慷慨激昂。
“搞什么名堂？许配？”
林小云的确生的很漂亮，哪怕这会儿她脸上仍旧有污秽，但五官相貌完全不输青云艳尼，比起青云艳尼来，林小云不仅充满青春气息，而且表情也比青云艳尼要丰富的多，感觉上人气更重一些。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应该都不会拒绝这种好事吧？
“我艹，现在哪里是说这些的时候。”
暗中狠狠拧了一把自己大腿，方杰整肃面容道：“林大哥，我回头就带这家伙去漳州府，林家村的事情你就要多费心了，还有就是......”
当着两个女人的面，方杰还真是不愿意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将军这个名头用久了，他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
“额，我明白了。不过漳州府还是暂时不要去了，等鸟头他们回来，说不定会有好消息，再说了，朝廷也不会放着一直不管啊。”林石破此时的心态便是华夏诸多老百姓们惯常的那种心态，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漳州府也没有林家什么亲戚，就算被倭寇围城多日，林石破心中怕是也不会有过多的担忧。
“此去泉州并非朝夕之功，况且你也说过，鸟头他们成功的机会很小，所以......哪怕就是为了漳州府里的老百姓，我也要去！”
“这位方将军，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青云师太忽然开口，打断了方杰。
“师太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跟我来。”
青云艳尼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她转身就走，方杰也只好云里雾里的跟上。两人一直走出三十多丈的距离，相信就算是耳力最好的人也很难听到两人说话，青云艳尼才停下脚步，转身回来盯着方杰。
“我再问你一次，你心中，究竟是汉人重要，还是大明朝廷重要？”
“师太，如果你不觉得我的这个虚伪的话，那我就说实话了。”
“你说。”
“天下之所以是天下，并非是因为有皇帝，而是因为有百姓。我大汉民族之所以可以流传万年，也不是因为秦皇汉武，而是因为我们的坚韧不拔，所以，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