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喂，喂！8-40，醒醒！”

索尔醒了，他是被晃醒的，摇晃他的人正是队长，时间所剩无多，他是特意来叫醒自己的。

“几点了？”索尔用力揉搓着发胀的脑袋，待手触碰到皮肤时，他才愕然想起，自己的手接触到的并非真正的皮肤。他懊丧地站起身，任凭表层战服自动调节身体的不适。

“快了。”队长含糊不清地回答道，递给索尔一只装满必备物资的背包。

“走吧！”索尔临走前最后检查了一遍控制台，列车在预定参数下开始大幅减速。

二人回到中厢，队长准备好的缓冲垫就放在这。两只缓冲垫已充饱了气，摆靠在进门的走道上。列车行驶的速度正在大幅降低，队长打开中厢的门。他扭头望向索尔。

索尔则刻意躲闪他的目光。不，他不想询问有关枪手的任何问题。

列车渐行渐缓，门开了，车厢内的光清晰地照亮了途径隧道的混凝土墙面和缆沟铺面，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块五米见方的方台。索尔率先用缓冲垫裹住全身，然后他瞅准时机朝方台跃了过去。他连人带垫摔落在金属的台面上，缓冲垫替他抵挡了全部冲力。队长紧随其后，也重重摔在方台上。

索尔站起身，扶起地上的队长，目送列车渐行渐远。就在列车尾厢向二人做最后的临别后，列车开始大幅提速，转眼便消失不见。事不宜迟，二人先将被放空的缓冲垫装进背包，再摸黑迅速沿着方台后方的检修门洞向深处跑去。按照设计图上的标识，这条检修隧道一直通向内部防洪设施，当下是旱季，假如运气够好，就能沿着防洪沟一路逆行而上，直抵附近的泄洪口，纵使运气不佳，也能用缓冲垫做载体，带着两人顺流而下。

隧道并不算长，很快两人就摸到了金属的闸门，闸门下方水声阵阵，周围漆黑一片，唯有黑暗中的微光植物那羸弱的光隐约将闸门的轮廓显现出来。索尔示意先暂停脚步，他掏出那张列车上的设计图仔细核对四周，在照明手电的配合下他找到了标记在闸门上的编号，编号与设计图的编号吻合，索尔舒了口气。

“走吧？”索尔征求意见道，将手电扭至远射。

“走吧！”队长下意识说道，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索尔语气关切地询问道，接着他意识到自己这是明知故问。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你没问我枪手的事——我很感激。”队长埋着头，伫在原地，“我想感谢你，8-40，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称谓。何况，我想你在此之前，应该也不叫小先生，你是有自己名字的，是不是？”他语气认真地说。

索尔愣在原地，面对队长真挚的提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想对他说点什么，但却发不出一点声响，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小子。”队长蓦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坦诚且充满了体谅，“走吧！带路！为了美好的明天，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索尔也兴奋地嚷道，带头朝前走去。

隧道向下行至不远，瑟瑟水声愈发清晰，黑暗中一股暗流正循着防洪管道流向未知之地。水流不深，刚好足够充气缓冲垫漂浮在水面上。二人先后下水，再爬上缓冲垫，俯趴在上面任由缓冲垫随湍流不息的暗流向前缓缓漂流。几小时后，侧方隐约有光的痕迹，二人悄然上岸，沿着光照的位置潜行而去。这里是防洪管道的一只辅助泄洪口，直通外界，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松遮挡洞口的栅栏，来到地面上。

随逐渐明朗的出口渐至光下，目及所致，阳光耀眼，腐臭的味道弥漫四溢，身畔水流赫然消失无踪。极目望去，在二人面前浮现出一口深坑，坑深百米，宽数千余米，朝下张望，其内一座百米宽的人工湖赫然浮现，湖面污秽不堪，臭味正是从这湾湖水中弥漫而来。

队长撇下索尔沿着落差高达百米的湖堤快走几步，他认出了这里。

“看样子我们运气不错，这里是集市镇的垃圾处理区——”队长仔细环顾了周遭环境后，对收拾好缓冲垫随后而至的索尔说道，他指着下方那汪恶臭的湖水，嫌恶地说，“这座处理垃圾的巨坑归军方北部避难所管辖，这湖就是在干旱时期，积水尚未完全干透留下的产物。走吧！里头的景象实在恶心至极。我记得附近有上去的石阶，可以直达地表。我过去曾有幸造访过这里一次，往事不堪回首。”他自嘲一笑，带头朝前，背着阳光快步疾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索尔在后面紧追几步赶上对方的脚步，好奇地追问道。

“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在前头赶路的队长下意识反问。

“那次造访，要是太勉强，可以不说。”索尔一回想起刚才对方嫌恶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瞎想，臭小子！”队长不回头地笑骂道，他知道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我不想打击你的猎奇心，但我必须澄清，我没有掉进那湖水里，谢天谢地！”他夸张地捂住胸口，继而又禁不住往下说：

“里面，那湖水里面滋生着怪物。当地人说湖水永不干涸，现在看来不无道理。它既然和地铁隧道的辅助防洪管道相连，就不会有干涸的道理。你肯定想不到，这巨坑建造于战时，不知道当初它是太空武器的发射井，还是原本就被用作垃圾处理。我很早就听说过它。巨坑里面的水生生物变异严重，却物产丰富，是附近自由民得以生存的最大依仗。

得益于一次任务之便，我偶然路过这里，抱着像你今天这样强烈的好奇心，下到坑下来一探究竟。那时候是雨季，湖水几乎上涨到与堤岸持平的位置，附近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自由民就会跑到湖边来汲水。纵使这湖水肮脏异常，但终究还是水。也有人脱了衣服跳进湖里，想捞点漂浮在水面上的废料。或打捞一些水生生物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