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雄关之国
“混账！混账透顶！”
望着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宫殿，庄伯怒不可遏。
外面滚滚雷霆，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宫殿上方高悬的青铜兽首，此时也好似汇聚煞气，叫鬼神战栗。
庄伯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眉目之间，杀意越发浓烈。
“雍国这帮贼子，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怒吼的声音传出，在这宏伟的宫殿中不断摩擦，震**。
一根根需要两人合抱的铜柱，此刻也产生共鸣，嗡嗡作响，骇人胆魄。
原本站在庄伯下方的几名大臣，此刻急忙跪下，以额抵地：“还请陛下息怒！”
“息怒？我为什么要息怒！”庄伯的拳头紧握，再松开。
因为极端的愤怒，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蠕动的蚯蚓。
“雍国犯边，这是第几次了？嗯？每一次你们都让我息怒，我凭什么息怒？来来，你们一个个告诉我，现在他们欺到门上来了，我该怎么办？”庄伯抬手指向跪在中间的那人。
“公羊函，你先说。”
但不等对方开口，庄伯就又补充道：“你要是说的话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就即刻下令斩了你！”
其他几名大臣听闻，身子都是哆嗦一下。
留着长长胡须的公羊函，此时不慌不忙起身，先行了一礼，然后道：“陛下，雍国必须要灭。”
“嗯。”庄伯面色稍霁，但依旧阴沉，“继续。”
“雍国和我庄国相邻，历年摩擦不断，虽然没有大的征伐，但是小规模冲突几乎没有停止过。”公羊函说道。
“不错！”庄伯咬牙切齿，“而且几乎次次都是他雍国挑起！这是当我煌煌雄关之国只会固守，不会进攻吗！”
“陛下还请息怒。”公羊函继续道：“依臣所见，若是陛下这么想了，那么雍国的奸计就得逞了。”
“为什么？”
随着这番对话，庄伯愤怒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作为倚仗的老臣，公羊函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庄伯心中，都很有分量。
一般情况下，公羊函给出的意见，庄伯都会采纳。
此时听到公羊函这样说，庄伯深吸一口气，走回王座重新坐下，目视对方：“我如何中计？”
此时庄伯既然这么问了，公羊函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他露出自信的笑容，道：“陛下刚刚也说了，我庄国在十国之中，号称雄关之国，关隘雄奇，冠绝天下，这是其他九国想也想不来的。”
“不错。”
受到公羊函这一记隐晦的吹捧，庄伯的嘴角也不禁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容。
公羊函趁热打铁，继续道：“有处处雄关在镇守，依靠这关隘天堑，别说是区区一个雍国，就算是其他几国联手，想要攻入我庄国，都难于登天。”
“他们敢！”庄伯厉声道。
“陛下所言极是，他们就是不敢。”公羊函道，“陛下试想一下，雍国畏惧陛下的才干，自然是不希望我庄国在陛下的治理下成为十国之首，但是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曾大举进攻，而只是小规模犯边？”
庄伯眼睛一亮：“因为他们根本打不进来。”
“对！陛下英明，正是如此。”公羊函道：“我庄国只需坐镇关隘，依靠雄关天堑，就可以以逸待劳，无论多少的敌军，都可以轻松将其击败。
这是我们庄国的优势，其他十国无一能及。
雍国自然也清楚，雍伯更是明白，他若是大举起兵，一旦攻我庄国，那就是有来无回，所以他们根本不敢。”
“很有道理。”庄伯连连点头。
他此时也已经明白了公羊函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用不断用这种小规模的犯边，来激怒我庄国上下，让我们放弃自己的优势，主动去攻打他们。”庄伯说完这句话，闭上眼睛，静静思索。
恢弘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夜风吹入，一支支蜡烛微微摇曳，烛火忽明忽暗。
不过此时以公羊函为首的几名大臣，都已经彻底放下心来。
以他们对庄伯的了解，此时既然不再主张兴兵，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算是过去了。
其他几位大臣，此时都朝公羊函投去感激的目光。
果然，不久之后，庄伯睁开眼，开口道：“此次若如此算揭过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去对军民解释。”
“陛下。”公羊函拱拱手，“解释并没有必要，局部的冲突，历年来并不少，这次也是如此。至于雍国的行为，臣以为，还是要从长计议。”
公羊函的一句“从长计议”，仿佛重新点燃了庄伯内心愤怒的火焰。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在公羊函身上。
一股股威压，自上而下，狠狠迫来。
公羊函依旧不慌不乱，说出一句话：“陛下，腥红之月当空啊……”
此话一出，威压瞬间消无。
庄伯泛着精芒的双目，也在一瞬间黯淡下来。
他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坐在王座上，半晌之后，挥挥手无力道：“你们退下吧。”
“臣等，告退。”
几名大臣低头行礼，面朝庄伯，一路小步退到大殿门前，这才转身迅速离开。
不过走出大殿没有多远，公羊函就被一声招呼给叫住了。
“公羊大人，公羊大人。”刚刚同行的一位大臣，此时赶了过来。
他四下看看，见其他人距离尚远，于是赶紧压低声音道：“公羊大人，这战事莫非真的不起？”
公羊函手指捻着胡须，片刻之后摇摇头：“时机未到。”
说完他起步就要走。
那名大臣又赶紧追问道：“那敢问公羊大人，何时时机才到？”
公羊函微微笑了笑：“火候尚且不足，雍国不足，陛下的火气也不足。”
这一次说完之后，公羊函不再停留，快步离开。
看着公羊函的背影，这名大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宦官匆匆赶来，追上了这名大臣。
“大人，陛下请您回去，说关于途径夜哭之野北巡的事情，要和您商量一下。”宦官带着谄笑说道。
“好，我知道了。”大臣收敛了心神，重新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腥红之月之下，巍峨的宫殿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今夜抬首片刻之后，又缓缓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