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这位向女士,你背后座位上掉了个备选男朋友,你捡一捡好不好?”
01
向妍再次醒来,脑袋已经搁在骆一舟肩膀上一个多小时之久。鬼使神差地,她下意识地去擦拭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好在并没有什么枕在人肩膀上还流口水的状况发生。
骆一舟虽然靠着椅背,但坐姿仍然挺直,双眼合上,睫毛在眼圈下遮盖出一片阴影。从侧面看,山根高,鼻骨挺,人中深,嘴唇翘……
不得了,再看下去容易被这美色折服。
向妍挪开脑袋,把视线回转到手腕上的表盘,所以没有发觉,本以为也在睡梦里的骆一舟睁开眼,瞥见她心虚的动作,嘴角轻微扯动,又重新闭目养神。
待会儿,还有需要花力气的活儿。
现在是晚上六点,行程差不多过去一半。车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弱,间歇还有电闪雷鸣,水珠噼里啪啦落在玻璃上,似乎能够渗透过窗户,带着浸骨的凉意席卷全身。
向妍抬高手关掉头顶上的冷气,尽管如此,车厢内的温度丝毫不受影响。趋于向暖的本能,她往身边人挪近了一些。
骆一舟看在眼里,没作声,直接伸手过去盖在向妍的左手上。冷与热在这一刹那猝不及防地相遇,向妍盯着两人的手腕,在思考是不是左手离心脏更近一点的关系。所以温度从手背,顺着血管迅速转移到心房,哗的一下,心脏熨帖了。
全身不安分战栗起的鸡皮疙瘩也瞬间被抚平。
“你不能趁机占便宜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是向妍,不过这句声讨并没有那么底气十足。
“我只是想看看你冷不冷啊。”说着,骆一舟很不舍地抽开自己的手,脱下薄大衣,盖在向妍身上。
清新干爽的佛手柑香味淡淡地却又倔强地萦绕在向妍鼻尖。
意识到自己被骆一舟的体香包裹着的向妍,脸颊染红一片,连耳尖都有一抹绯色。
“你不冷吗?”
这句话显然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下一秒,向妍的手又被他抓在掌心里,骆一舟:“喏,给你试试温。我火气旺,不冷的。”
“……”
她就不该多嘴问出那一句的。
向妍用力将手抽回来,嫌弃地藏进大衣里,心底却完全没有给骆一舟打上“轻浮”的标签,反而记住了这种温暖干燥的感觉。
异常贴心。
空****的手心被冷气迅速填满,骆一舟委屈巴巴地撇了下嘴,继续打起精神另起话头:“你饿不饿?有专门的车厢可以吃现炒的菜,要不要去看看?”
整个人都快差缩在大衣里的向妍这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晚餐时间段。她直起身,环顾四周,其他人的座位上或多或少都摆着盒饭、泡面或者面包、饼干之类的食物。
然而,在这节封闭的车厢里,向妍并没有闻到各种菜肴泡面混合起来的那种混浊味道。她想了想,把原因归结为这趟一等座的车厢人少。
“我不饿。”向妍摇头,“上车前吃了两块外婆做的姜糖糍粑,还没消化呢。等下到了帝都再去吃点夜宵就好。”
话一出口,她就懊恼地咬着牙。回想已经飙升的三公斤体重和快变成“U”字形的下巴,夜宵这种字眼,似乎不应该再从她嘴里说出来。
“算了,干脆今晚不吃东西了。”这句话说得有点不甘心。
“为什么?”
向妍倾过身,贴在骆一舟耳边小声说:“我胖了好多,所以要开始节食啦。”
扑出来的热气在干冷的温度中,凝结成雾气,附在骆一舟的耳郭上,湿湿热热的,仿佛有一片轻巧的鸿毛一扇一扇拂过心尖,让人全身发麻。
心绪犹如一团杂乱的毛线球,短短几秒,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纷杂的画面,最后才觉得好像明白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一瞬原来可以很漫长。
“咦?你耳朵为什么红了呀?”向妍不过脑地问了一句,“闷的吗?”
骆一舟回过神,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倏地转过身,动作幅度有点大,把向妍看得一愣一愣的。
“哪里胖了?”这个话题转接得有点生硬,可架不住聊的内容是向妍现在心心念念的事情。
她絮絮叨叨:“下巴都圆了一圈。三公斤若是算成肉摊上卖的猪肉,得多大一坨啊。想想那么多的肉已经长在了我的身上,别说我团长,连我都不会放过我自己……你干吗?”
骆一舟的大手再次不安分地轻轻捏着向妍的两颊,腮帮子的肉稍微凹进来,嘴巴受力嘟起来。
“骆一舟,你现在有点放肆。”说话嘴形圆圆的,可以说是很可爱了。
肇事者狡辩:“你不是说胖了三公斤吗?我没看出来,所以上手试试。”
他慢慢贴近,看到向妍眼眸清澈,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嘴角边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他之前可真笨啊,不知道去试探向妍对他的底线到底是在哪里。
好在不算晚,至少现在他知道,自己的碰触没有让向妍生出反感和厌恶的情绪。
02
女孩的脸颊充满胶原蛋白,Q弹细腻,手感很棒。骆一舟没忍住又轻轻地捏了捏。
这个举动在向妍看来,有点挑衅的意思了。
于是“啪”的一声,她下重力一巴掌把骆一舟的手打掉,后者的手腕目之可及地发红。
听到这记脆响,就知道向妍刚才使的力气有多大,连周围座位的乘客都循声望过来。头脑发热后的向妍,也被骇住了。她甚至看到有几位前排的阿姨不赞成地摇摇头,光看举动就知道自己被她们划分到“不受欢迎的媳妇人选”。
可惜骆金刚和钟离不在场,否则他们俩能代表落麒山全体妖族告诉大家,上一个敢这么对骆川王的妖,坟头草已经几丈高了。
“咳咳,谁让你刚才用手**的。下次再动手动脚,我还这样揍你。”语气很强硬,可目光游移,听上去外强中干,唬不住人。
“好好好,我知道了。下次动手动脚之前,一定先征得你同意。”骆一舟当作没看到别人的眼光,很自然地服软,举着发红的手腕说,“下次轻点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皮糙肉厚不觉得疼,反倒你的手打疼了,很不划算呀。”
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完全是二十四孝男朋友的模样。周围的人低声谈论羡慕着这对看上去在打情骂俏的情侣。
“你少看不起人。”向妍红着脸,微抿着唇,打过人的那只手空空攥着拳头,手掌心火辣辣的。追究到他上一句不要脸的话,又气哼哼道,“同意个鬼!”
“啧,好恨自己皮太厚。”
怎么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让人觉出一股嘲讽意味?
向妍翻了个白眼,怒气冲冲地转身冲里,留了个“我很生气”的背影给笑得不怀好意的骆一舟。
身后的骆一舟舌尖抵了下腮帮子,眼底微光一闪,痞气十足地俯身过去商量:“要不我吃点亏算了,换你来摸我。”
“谁稀罕。”
“怎么说我长得也能让人稀罕一下吧?”
“不要脸。”
“这位向女士,你背后座位上掉了个备选男朋友,你捡一捡好不好?”
“你走开。”
“票面上的位置就在这里了,我能走哪儿去?”
“你闭嘴。”
向妍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往窗户上一掠,漆黑的玻璃窗面映着骆一舟带着痞笑的面庞,他专注地盯着被大衣包裹着的自己。
眼睛如泓,目光含水,可以把人溺毙在这满目的柔情中。
真是讨厌死了。
向妍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准备闭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这时,车上的灯一瞬间全灭了,四周角落中传出几声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不自觉发出的尖叫。向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大地想着,很好,至少她不闭眼,也可以看不见骆一舟了。
“怎么回事?怎么熄灯了?乘务员呢?”
“乘务长也不出来解释解释。第一次遇到这样子的状况。”
“外面雷雨天气,不会出什么事吧?”
车厢里镇定下来的人们都在讨论,声音嘈杂。有些人拿出手机用自带的手电筒照明,有些人的面前亮起微弱的光芒,网瘾中度少女向妍打赌,他们肯定是在发微博。
接着,可惜不太成功,因为有人开始骂手机运营商:“我靠,这又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居然一格信号都没有,直接无服务。××是干什么吃的。平时广告不是说基站已经遍布全中国了吗?”
这种与身边所有人都相关的话题,很容易收到一圈人的附和。
向妍随大溜地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她的屏保页面上直接显示“无服务”。
她若有所思,暂时忘记单方面的冷战,对身边的骆一舟吐槽:“又是高铁停电,又是手机无信号,这要是放在小说里,多好的一个惊悚片开场啊。”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立马打了一个寒战,啧,光脑补就能吓死人。
骆一舟哑口无言,黑暗里,他视物如往常,很清楚地看到向妍脸上的漫不经心。恐怕她没想过,自己现在说出口的话,其实就是真相。
上车后,他就察觉到外面的天气不太正常,风声鹤唳,乌云中暗潮涌动。可是敌在暗处,他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和目的,只能静观其变,等对方出手后再见机行事。
于是骆一舟传信给飞在暴雨中的鹦鹉,让它提高警惕后,一贯有备无患的他又给帝都官方组织和钟离都发去了一道传音符。除此之外,骆一舟将神识发散出去,笼罩在整列高铁之外。
尔后能做的,唯有等待。
“阿嚏!我怎么觉得车里面越发冷了呢?”
确实,车内的温度骤降,其他人都察觉到了冷气越来越充足。
向妍颤颤巍巍地探出去一只手,在黑暗中寻摸着骆一舟。而骆一舟闷骚地调整自己的位置,把右手臂膀恰好放在向妍要摸索过来的位置。终于,小手成功地与坚硬的手臂会师。
“你现在冷吗?我把大衣还给你。”
骆一舟避而不答,表情愉悦地又扯出另外一件事情:“你得记住,这次是你先动的手。”
“什么?”
“你先摸的我啊。”
“……难为你现在还记得玩笑话。”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向妍不再说话,直接把衣服塞回到骆一舟的怀里。
缩回手的那一刻,手腕忽然被人握住,轻轻往前一拉,她的脸撞进一个毛线衫触觉的怀抱里。干燥好闻的味道,和方才大衣里的气味一模一样,迷惑得她顺从地待在他怀里。
骆一舟双手在向妍的身后,把大衣披在她的肩膀上,扶着她坐直,语气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车内的温度变低了,你把这件衣服穿上更保暖一些。”
他如同照顾一个还不会穿衣服的小孩,握起向妍的一只手,领着让她穿进一只衣袖,又重复另外一只。帮她拢好大衣之后,他很自然地摸了下她头顶细软的发丝,声音宠溺:“乖。”
向妍并没有拆台破坏这一秒钟的气氛。
他的大衣保暖效果很好,让她全身温暖舒适,连脸颊都有点发热。
03
骤停的高铁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弥散在其中的片刻温馨也随即消失。
车厢里有那么一秒钟,是掉针可闻的安静。
向妍心里咯噔一下,紧拽着骆一舟的手掌,喉咙发紧:“怎么回事?高铁为什么停下来了?”
她问出来,并非是想要一个答案,只是下意识地让心底那股横冲直撞的恐慌能够发泄。
若干年前国内唯一一例高铁脱轨事故,波及面非常广,所有新闻频道、社交网络上都在讨论、质问和追责,向妍也不能免俗地全程关注。
那次的意外给许多人心中都留下一个阴影,以至于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完蛋了,这趟高铁意外停下来,万一同一个铁轨上的车过来,又一起重大事故就要发生了。
“见鬼,这趟车到底怎么回事?”
“车上的工作人员是死的吗?”
……
“该不会要出事吧?”
很显然,往坏处想的并不是向妍一个人。最后一道声音已经带上明显的哭腔。
没有车内广播的通知,没有乘务人员的安抚,联系不上外界,这些种种都让大家感觉到恐慌。
骆一舟对别的声音置若罔闻。
他握住向妍冰凉的手,微低头,对上向妍慢慢镇定下来的目光,声音透过微弱的光线,撞击在向妍的耳膜上,意外的有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在大家情绪快要崩溃之时,车门被打开,所有人的手电筒和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过去。出现在车厢口的是大家刚才口中一直呼唤的乘务员,顿时车厢内抱怨声不断。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我还从没见过高铁会临时停车的。”
“什么时候能修好?急死人了,我还要赶时间呢。”
“铁路局不给个交代,到站后我们联名告上去。”
……
车门推开后并没有被关上,车厢里的气流开始流通。向妍只觉得阴风阵阵,背脊骨一片发凉,只有与骆一舟十指相扣的掌心,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过来。
乘务员从狭窄的车厢尽头走出来,她似乎不能面对大家的抱怨和诘难,一直低着头,脸藏在了阴暗中,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她对乘客们的投诉置之不理,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到第一排座位。
这种“任你怎么骂,我自岿然不动”的消极抵抗态度让所有人都很气愤。
忽然,一阵诡异的嘶哑笑声从她嘴里发出来,明明是女性装扮,声音却嘶哑阴鸷,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愚蠢的人类,死到临头而不自知,真是可悲啊!”
乘务员缓慢抬起头,终于把脸曝光在手机电筒的光芒之下。
与此同时,骆一舟迅速拿手挡在了向妍眼前。然而,向妍还是瞟到了一眼。
那不是一张人脸,青面獠牙,怒目恣睢。脸上也不是正常的人类五官,青鳞覆盖全脸。在场所有人在看清楚他面容的刹那都哑然失声。
对,是“他”。
“呵呵,看到这样子的我,惊不惊喜啊?”
料到会发生变故的骆一舟不悲不喜,他的神识扩散至全车,犹如上帝视角,早就清楚这次的袭击。
每节车厢里都有妖类渗透,进度有快有慢,有几节车厢包括他这里在内,妖怪刚刚粉墨登场,而其他车厢的妖怪,已经把乘客固定在座位上。
目前为止,骆一舟无法断定他们的目的,也不能判断是否还有人在幕后指挥,只知道入侵妖类这次有组织的攻击,图谋的不仅仅是人命这么简单。
他把情况转述给正在从龙湾镇赶来的钟离一行人,暗中调度他们负责的地方,同时命令骆金刚进车厢帮忙。
只一眼就把那恶心的怪模样刻在了脑海里,向妍不由得抬起另一只手缠紧骆一舟的手臂,把头抵在他身上。如同抱着一根浮木的她似乎得到了安全感,向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说:“神经病啊,劫个高铁还带心理恐吓的。我以后要对所有乘务员有阴影了。”
她自我开解,听上去像是没那么害怕,可骆一舟分明清楚感觉到她浑身不能克制的颤抖。
盯着妖怪的目光狠厉,他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沉声安慰:“这种货色在连续剧里是一出场就死透的炮灰,所以别害怕一个即将死得不能再死的玩意儿。”
一条修炼成精的青蛇而已,就算比他活得年头久,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向妍故作镇定地点头,“乘警什么时候能过来?就一个人而已,大家一起努努力,就能制伏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最后,她又问了一句:“他,是人是鬼?”
骆一舟顿住,良久才说:“是妖怪。”
哈?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被这个消息颠覆以往认知的向妍,无暇去质疑骆一舟的判断。来人异于寻常的样貌和他开口定义全车人的称呼,已经让她足够相信。
可这个事实没人愿意接受。
劫犯有警察对付,超出普通人范围的妖怪呢,该去找谁寻求帮助?
眼前浮起一层薄雾,向妍挣开骆一舟握着她的手,低下头颤着手按亮手机屏幕,她想打个电话给许阿婆。如果,她是说,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至少可以最后再听一听外婆的声音。
然而,手机没有信号。
注视向妍一举一动的骆一舟,暗自叹了口气,他轻柔地环着向妍的肩膀:“到了站再向许阿婆报平安吧。”
现在还没到动手的时间,骆一舟又抓着她的手。
向妍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来,可泪珠还是一颗一颗地往外掉,连着窗外的大雨和黑夜一起,模糊了视线。
还可以报平安吗?
可即便这么想着,她还是点头,像是接受了骆一舟的说法。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压抑的气氛让他们仿佛是没有根系的浮萍,心上开了一个豁大的洞,冷风穿梭而过。
靠近门口的人不死心地尝试打开车门,去其他车厢避难。每个人都想要逃离,后排的大部分人争先恐后地挤在门口,唯恐到时候门一打开,自己落后了半分。
对于这样子的场面,青蛇妖没有任何动作,他反而极有兴致地旁观着,像是成竹在胸的仲裁者,看着手底下的蝼蚁兀自挣扎。
这个世界,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和平。它冷漠、粗暴、危险,像在狂风里摇曳的枝丫,群魔生,众相现。
青蛇妖的身后凭空出现两道身影,看不清楚模样。
其中一个妖类发出桀桀怪声:“老大不愧是渲染气氛的高手,一出手震撼全场。哈哈哈哈哈,这出戏好看。”
“今天我们可以饱食一餐。其中有几个血液闻起来就让我食欲大开。”
两个新来妖怪肆无忌惮的调笑,让车厢中认清状况的乘客们呜咽声四起,大家缩在位置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取悦了他们。他们放肆地仰头大笑,准备开始收割这些被视为草芥的生命。
“等等,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寻常。”
阴鸷的声音拦截住了另外两个妖怪的举动,青蛇妖兀自思索究竟是哪里让他感觉不太对劲。
此番接令和兄弟几个带着手下妖怪来洗劫这趟高铁,老四是千年狼犬得道,嗅到这里的气味更诱人,于是他们才决定打头来这里瓜分。
临了,心里居然开始有点惴惴不安。
妖四狼犬妖耐不住鼻尖香味萦绕的**,催促说:“哪有什么不寻常?咱们速战速决,吃完就干正事,耽误这些个时间干啥?”
“是啊,还等什么,兄弟们,动手吧。”
始终没打开的车门打消了人们的最后一点侥幸。车里已经有人开始绝望地哭泣等死,有人缩在车座中间企图逃过一劫,有人不死心地拨打110,不管那头有没有接通,语无伦次地恳求对方快来解救。
“真是刺激啊。”妖五鼠妖轻蔑地说,“我最喜欢看人临死前的挣扎了。”
静观其变等着一网打尽的骆一舟暗自布置好防御,又担心把向妍留在座位上会给三个妖怪可乘之机,于是他轻轻拍着向妍的肩膀,让她用双手紧紧箍住自己,在他的怀抱里变换了一个更加有安全感的姿势。
向妍茫然地跟着照做,把脑袋埋在骆一舟胸前,听见骆一舟轻声对她说:“等下一定要抱紧我,别睁眼。很快就没事了。”
听出骆一舟想要去和妖怪们正面搏斗的打算,向妍变了脸色,她死死地抱住他:“你疯啦?那是妖怪好不好!”是有法力有手段还是修炼成精的妖怪!
就算等下还是难逃一死,也多点让人心怀希望的时间吧。
向妍很怕死,也自私。她觉得就算骆一舟拳脚功夫了得,帮警察抓过小偷,但也不能和开了挂似的妖怪斗吧,何况还是一对三。
“我没告诉你,其实我副业是捉妖的。”骆一舟笑着说,“一会儿就好,我也很厉害的。”
他安抚地笑,眼神明亮坚定,让向妍渐渐地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力气。
大不了就是个死,不如就随他吧。
来这个车厢的三个妖怪并不是正常吸纳天地灵气而成精,他们身上充满戾气,血腥味浓重,想来都是杀孽深重。
人族、妖类与修真界,原本就是不太稳定的合作关系。每当发生一起妖族袭击人类的事件,这个合约关系就会更动摇。
一想到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又要去基地和有关部门的管理者争论是非,骆一舟就有些头大。再者,因着这几个让向妍害怕的妖怪,他以后还怎么在向妍面前大方承认自己是妖类的身份?想到他们让自己感情路上多了几分难度,骆一舟就很气。
耳畔传来钟离的传音,钟离已经带着其他手下控制另外十几节车厢的情况。而这里的几只,全由他处置。
乘务员打扮的青蛇妖,忽视心底的不安,首当其冲地扑向离他最近的人。身后其他两个妖怪也跃跃欲试,寻找自己第一个下手的人。
骆一舟见他们开始行动,他右手紧紧揽了一下向妍,手掌轻轻覆盖在向妍紧闭的眼皮之上,左手用灵力凝出一道具现化的冰刃,朝青蛇妖射过去。
后者根本没想到这里还有高手在,即便感受到空中有东西袭来,却也避之不及,肩膀被贯穿,血液溅出。
迎着三个妖怪的视线,骆一舟面不改色:“三位,《三界和谐共处条例》该不会没看过吧?你们这样子做,妖界会很头疼的。”
“你是什么人?”
“替妖界收拾你们的。”
平淡的口吻,却用一句话成功地把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
另外两只妖类再无兴致问话,放弃掉其他目标,各种法术、妖力全都往骆一舟身上砸。
骆一舟这战应付得有些吃力,对面的三个老妖怪都已经修炼几千年,走的是更阴损更残暴的邪妖道。而骆一舟,为了不在向妍面前暴露身份,收敛了气息,没有种族碾压的加成,而且车厢空间狭小,对于对面的攻势,他带着向妍避无可避。
一对三的打法,单手只能勉力应付,他身上多了两三道伤口。
对面的妖类明显看出了骆一舟施展不开,桀桀笑出声:“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大哥,他身上的血闻起来比我们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向妍的双眼被遮住,心神不定的她一直为出头反抗的骆一舟担着心。知道鼻尖的血腥味是骆一舟的,她的眼泪蓦地就流下来,手臂收缩的力气又多了一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恐慌突然消失。虽然有点没志气,但如果骆一舟打不过也没关系,至少死的时候,他们互相陪着,也不孤单。
骆一舟察觉到手心的濡湿和腰间越收越紧的力气,本命契约传递着向妍的心理变化,他身上的气势柔和下来,却在下一秒又比之前更加强盛。
这三只妖远不至于让他葬送性命。
骆一舟低头看向妍乖觉地把头埋在他胸前,遂放心地幻化出一杆银白长枪。
这是他那个不靠谱的亲爹给他炼制的本命武器。九百余年,至今只出现过四次。而见过它的人,早已丧命。
“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了啊,给妖界清理门户的……”骆一舟苦恼地停顿了一下,终于找到一个词,“环境保护者?”
顾不得多言,他将灵力注入,远古悠扬的龙啸声从长枪之中传出,长年累月被锁在丹田之中的银枪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激动得枪身战栗。骆一舟手臂一抬,长枪凌空而去,直奔为首的青蛇妖。
三妖总算发现骆一舟的不寻常,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自大。
青蛇妖错步移位,避开来势,却不料飞驰的枪尾被缩地成寸的骆一舟握住。他反手一转,手上多用了几分力道,向另外一个方向刺去,站在另一头的狼犬妖逃之不及,胸口被刺中。如果不是青蛇妖反应及时,变出一条尾巴把他拉偏一些,狼犬妖早已神形俱灭。
狼犬妖封了自己胸口几处穴位,和另外两个妖眼神交会。他们见骆一舟是个硬点子,默契地放弃原来的作战方式,首尾呼应地踩着相同的步伐,从不同方向朝骆一舟飞来。
将枪头拄在地上,骆一舟借力带着向妍从座位上腾空飞起,踩在青蛇妖的背上作为跳板,只不过全身灵气都在这一瞬灌在脚上,十足十地踩在青蛇妖身上。
青蛇妖口喷鲜血,摔在座椅上显出原形。
“欺人太甚!”
“我以为阁下早该知道的,技不如人就是这样子的下场。”
“你……”青蛇妖再也说不出话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个坚硬的鸟喙已经贯穿他的心脏。往日里叽叽喳喳的金刚鹦鹉,此时才露出嗜血的一面。
骆一舟看着仅存的妖魔首领,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知道这场群架不是一挑多的呢。”
对面的两妖双手手掌相对,他们的掌心之间逐渐形成一个蓝色光团。
光团扣在骆一舟手中的长枪上,渐渐显出一个仰天长啸的麒麟身影。
光团脱手而出,麒麟也如出笼猛兽,嘶吼着迎了上去。两股攻势在半空中相遇,互相比斗,连周围空气都被带成风刃。
最终,麒麟吞噬了光团。
狼犬妖和鼠妖丹田尽毁,两妖瘫软在地上,喷出一口血,下一秒就被长枪收割了性命。
早已处理完其他车厢妖怪悠悠赶到的钟离大手一挥,原本血液四溅的车壁和三具尸体全都不见。他看了眼骆一舟怀里还在消化眼前状况的向妍,用眼神问:“这段记忆不用从向妍脑海里移除?”
骆一舟点头。
好吧。钟离耸肩答应,嘴唇轻启,低声念出一个咒,把全车人关于今晚的记忆替换了一下。有些大胆的拿手机拍下的画面,也粉碎在虚幻之中。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二大王率先给骆一舟疗伤,同时又自告奋勇地积极找事情做。
骆一舟假装认真地想了想,很不幸,没有其他多余的事情。
“唉,老子难得出一趟差,才半小时不到。在监狱里放风估计都比这个时间久。”
骆川王拍拍他的肩膀:“过不久你就能解放一段时间了。相信我,这个未来不远了。”
至于为什么是一段时间,骆川王不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