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总你好
1.
“不要！”武灵灵猛地坐起身来，全身被冷汗浸透。
“六妹！”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手上的重量让她的心沉了回去。
“大哥，”武灵灵平复了一下情绪，眼望前方喃喃，“这一世又结束了。”
倏地之间，她又抬起头：“我还有几次机会？”
贪狼星君的眸光一沉：“一次。”
“老六你别灰心，下次兄弟几个都下去帮你，绝不会再让那个司命得逞！”破军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
武灵灵缓缓地摇头：“不是他。”
“什么意思？”一向心思缜密的巨门星君眼中投来疑惑的目光，“不是他，还有谁？”
武灵灵迅速翻身坐起，走到桌案旁边拿过一支笔，“唰唰”地画了一个黑色方形图样。
其他几位星君都凑过来，破军率先开口问：“这是什么？”
武灵灵看了一眼贪狼，见他蹙眉不语，又看向四哥文曲星，他的脸上也露出少有的凝重表情。
“六妹，你在凡间见到了这个？”巨门问，“大哥，你可见过这个印记？”
贪狼看向文曲星，后者声音低沉地开了口：“这印记我在受命整理仙籍时见过，这是……南帝。”
“启禀几位星君，司命星君来访！”文曲星的话被一个匆匆赶来的小仙使打断，几个人都疑惑地抬起头，面面相觑。
“这家伙现在来做什么？”破军说，“肯定没安好心！老六，我和你去会会他。”
武灵灵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贪狼：“大哥，我现在不想见他。”
贪狼立即会意，吩咐巨门道：“老二，你一向沉稳，你和老七去回了他，切记不要给六妹招惹什么是非。”
巨门立即点头应道：“大哥，放心吧。”
巨门和破军去后，贪狼嘱咐武灵灵道：“六妹，看来南帝要干涉你这件事，他素来与我们有嫌隙，你下一世一定要谨慎行事，避免再被他使了什么阴险招数坏了大事。”
武灵灵点点头，默然道：“我记住了，多谢大哥。”
为避免和司命碰上，武灵灵从后门离开了阳明宫，她手里拽着一个小酒坛，不知不觉溜达到云水天池。
仙界的荷花永开不败，武灵灵找了个凉亭坐下来，一口一口地灌酒。
小凡忍不住劝道：“灵灵，少喝点酒吧，当心醉了误了下凡的时辰。”
武灵灵嘲讽地一笑：“误了正好。这三次下凡弄得本星君如同支离破碎一般，再也不想经历那破情的折磨了。”
小凡吓了一跳，赶紧说道：“灵灵，你可不要这么说，我听月老仙师说过，情虽苦，可是不经磨砺，修不成正果！”
武灵灵哼了一声：“你家仙师可曾历过情？”
小凡的声音低了下去：“未曾。”
“作为月老，没历过情怎么像样？若我还有仙骨回来，一定要禀报玉帝，让月老下去历情一次，让他也尝尝凡间这情的滋味！”
“灵灵，不要啊……”
贪狼星君的阳明宫外，司命一看到巨门和破军出来，就知道这一趟是见不到武灵灵了。
他没多说什么就转身离开，没有回自己的南斗天府宫，而是去了南帝的仙宫。
门口的仙童告诉他，南帝在默坐，请他稍候一会儿，司命却摆摆手，也没让仙童进去禀报，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看到仙座上双目紧闭、长袖飘飘的南帝，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作为南斗六星君之一，他一向将南帝视为高高在上的尊主，从不敢有所违抗，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好像不复存在了。
正沉思间，司命看到南帝缓缓睁开了眼睛，便立即拱手参拜。
“你来了？”南帝道。
“司命参见南帝。”
“武曲星前三世历情，你是不是都参与了？”
司命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是。”
“你好大胆子！”南帝缓缓说，“命簿是你所写，你亲自下去历情算什么？下一世不要再去了。”
“南帝，”司命将仙袍一撩，直接跪了下去，“恕司命难以从命。”
南帝往他这里垂下目光，眉头微微一蹙：“你竟然不服从我的命令？”
司命没有起身：“我之前对武曲星君有所亏欠，这次下凡，我要将我亏欠她的尽数归还。”
“还了之后呢？”
“还完之后，我回到本位，任凭南帝处置。”司命挺直了脊背。
“好，我记下你这句话。”南帝看着下面跪着的清瘦身影，又道，“不过，你不能为所欲为，此次下凡，我要把你一样东西暂时收过来，等你归了仙位，自会还给你。”
“什么东西？”司命抬起头，却感觉一道刺目的白光“嗖”地飞来，犹如一道锁链将自己紧紧缠住。
刹那之后，白光飞走，他的身体也跟着一空。
“南帝，这是……”
“清泪。”南帝手里多了一颗晶莹玉润的水珠，“这本不该为仙人所有，现在暂由我替你保管。”
“可是……”司命眉头一凛。
“此事重大，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南帝将那一滴泪收到自己的仙器里，缓缓闭上了眼睛，“下去吧。”
司命走出南帝仙宫，步履有些沉重。
虽然他最初写那四道命格时存了故意为难武灵灵的心思，然而最后一道命格即将来临时，他却被收了清泪，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再次下凡进入她的第四道命格，就注定了她会历情失败，从此坠入轮回，永不能回归仙位。
上一世快结束的时候，他已经记起了一切，以前和她一起修订武簿时的种种情景全部回到脑海中，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已经在他心里烙下印记。
后来他被玉帝赐了绝情盏，对她忘情，是他负了她。上次群仙宴之后他误饮了御赐琼浆和桃花醉，情动不能自制，导致她不慎打碎了绝情盏，也是他对不住她，最重要的是，他还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因为他的冷漠和疏离，她心里承受的苦，比他多不知道多少倍！
司命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全是武灵灵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他们约定相见的云水天池。
池中花香扑鼻，粉花绿叶，仙气缭绕，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其中，心里的痛楚无法形容。
突然间，他隐约听到有唱歌的声音传来，抬头找了一圈，终于在亭子里看到了那个纤弱的身影。
她倚靠在栏杆上，一只脚放在身前，另一只垂在荷花池边，头往后仰着，侧脸灵动可爱。
即使在他忘记一切的这段时间，他依然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武灵灵喝了一会儿酒，身体开始摇晃起来，刚开始还能勉强支撑，后来慢慢靠不住了，眼看就要往荷花池里倒去。
司命运起仙力，瞬间飞至她身边，伸臂一揽，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咚”的一声，武灵灵手里的酒壶坠入荷花池，沉了下去。
“哈！”她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笑了一下，“本星君以后再也……回不来这妙处了……”
司命心里猛地一疼，抱紧武灵灵，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傻姑娘，你喜欢这里，想来便可来。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尝这苦情酒的滋味。”
下凡谷谷口，司命抱着醉酒的武灵灵站在那里。
“司命星君，你这是……”福新一脸震惊地道。
“开门。”
“你们俩要同时下界？”福新的话刚一出口，突然间一道绿光飞来，缠住了他的脖颈。
“开门。”司命的表情已经冷如冰霜。
“开……我开……”福新脸色煞白，“我得先读一下她第四世的命簿……”
“用不着。”司命说道，“我写的命簿，我比谁都清楚。”
2.
“吴笺丽、梁爽、向北、武灵灵……”
“到！”武灵灵猛地站起来，一脸从睡梦中被惊醒的表情。
周围响起低低的嗤笑声，武灵灵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会议桌周围的同事，然后看向坐在最头上的总编。
总编面无表情地斜了她一眼，说道：“刚才我点名的几个人，再给你们半个月时间，要是还拿不出一篇吸引眼球的报道，你们自己看着办。散会。”
周围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会议室，武灵灵抚着剧痛无比的额头也跟在众人后面往外走。
来到这里好几个月了，除了每天应付总编各种各样苛刻的工作安排，她这一世的任务一点也没有进展。
这一世的命定之人她不是不知道是谁，只是那个叫白思明的男人太难接近了。
“灵灵，你跟的那个料有进展了吗？”同事兼好友齐珊珊凑到她身边问道。
武灵灵一筹莫展地摇摇头。
“哎，”齐珊珊神秘地靠近她，低声道，“我最近正在跟几个三线明星，手里有几张她们的照片，模模糊糊的，要不我帮你顶一下？”
武灵灵眸光一闪，随即又暗了下去：“不行吧，我要是弄假照片，总编肯定会发现的。”
“啧啧！”齐珊珊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灵灵，你就是太认真了，我们这样的小媒体，又不是什么大报社，不要真把自己当成大记者了……”
又听了一遍齐珊珊的谆谆教诲，武灵灵有气无力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手机说道：“明天早上六点提醒我十五号必须出报道。”
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叹了一口气，拿起椅子上的背包出了门。
傍晚时分，戴着棕色的小熊口罩和黑色遮阳帽的武灵灵再次出现在白羽集团总部楼下的花坛后面，时不时地探出头来看一眼门口的动静。
六点四十五分，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地驶到楼门口停下，穿着黑色衣服的司机走下来，面朝大门口站好，一脸恭敬的表情。
五分钟后，自动门打开，门口的保安和前台接待员站立两侧鞠躬行礼，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深色T恤，露出来的手臂显得匀称有力，一双修长的腿格外引人注目。
在他斜后方跟着一个小伙子，像是助理的模样，一边听着年轻男人说话一边频频点头答应，看到停着的汽车后，他赶紧快走两步将手搭在车门上方。
年轻男人坐进汽车后座之后，助理正要打开副驾驶车门，却听后座上的人说了句什么，连忙把迈进去的一条腿又抽了出来。
车门关好后，汽车徐徐开动了，这边的武灵灵早就准备好，轻车熟路地跑到路边，一脚跨上一辆单车，以最快的速度跟在后面。
她的车技极佳，这会儿又是下班高峰，她总能跟上他的汽车。
车子开了一会儿，前方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对后座上的年轻男人说道：“白总，那姑娘又跟上来了。”
“知道了。”后座上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
“白总，回别墅区吗？”司机又问道。
“到十二马路停下，我在那里下车。”白思明说道，“你直接回去，不用等我。”
“是，白总。”司机听了将方向盘一打，上了最右边车道。
“不用急，慢慢开。”后座上的男人又吩咐。
司机忙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些奇怪，总裁一向准时准点，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闹钟，定好的时间决不允许耽误，今天却让他慢慢开？
等开上南郊大道他才反应过来，之前回家都是在闹市，车子本来就被堵得走不动，今天要去的地方在城郊，路比较顺，车子开起来要快得多，总裁让他慢慢开，难道是别有深意？
司机李由脑袋瓜最灵活，比总裁助理莫小林强多了，当下他就将速度放到三十迈，不紧不慢地开了起来。
快到十二马路的时候，他往后视镜里一瞅，果不其然，那姑娘还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跟着。
这一看就是练过的，跟了这么久还不急不喘的，难道是专业自行车手？
宾利一拐弯，开进了一个大而幽静的小区。
这是个花园式小区，绿化率超高，里面带有大型人工湖，风景宜人，小区宽阔平整的道路上行驶着免费为业主服务的白色小车，穿着高档制服的物业服务人员开着车，招手即停。
汽车行驶到一处开阔的路边，年轻男人下了车，车门一关，车子立即往前开走了。
白思明迈开长腿往路对面走过去，目光却往斜后方一瞥，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花丛里一闪，接着就不见了。
走进掩映在一片绿色中的小院门时，一丝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
“啪！”
武灵灵伸手毫不留情地打在自己的小腿上，巴掌下面立即出现一小片红色血迹。
好多蚊子啊！她心里暗自嘀咕，身体往花丛外面挪了半步，突然间，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谁？”
“干什么的？”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武灵灵抬头一看，黑暗中一个穿着保安制服，面容却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正站在那里，一副“终于抓到你”的表情。
她立即明白了，这种高档小区，安保都很严格，想到这里她立即站起身来，极其配合地说道：“保安大哥，你别误会，我是来找我老板的。”
看她有些害怕的表情，小保安倒是放松了警惕，问道：“谁是你老板？”
武灵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来：“我是做家政的，在我老板家做了一个月，可他不给我结工钱，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来这里了。我得在这里守着，等他一出来我就找他要工钱，那可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啊大哥，我们都是出来打工的，不容易对不对？”
见小保安神色有些动摇，她又连连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小保安又看了她片刻，最后说道：“今晚是我巡逻，你不要闹事，要是换了别人可就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了保安大哥！”武灵灵对他感激涕零。
小保安走后，她转头一看，白思明进去的房子里亮起了灯，灯光打在粉色的窗帘上，显得粉嫩可爱。
武灵灵的心立即提了起来，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住着个女人。而且，她跟踪了这么久，很清楚这不是白思明的房子，那么就有可能是……情人？
真是天助她也！看来这位平时看起来高冷难以接近的总裁真的有花边新闻！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往那边走过去，穿过一条马路，再穿过一片绿植，她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窗子下面。
虽然这间房子带有独立小院，却是前面有后面没有，这也给了她可乘之机。
窗帘是开着的，机会难得，武灵灵慢慢地、缓缓地将头伸了上去。
“嗡！”
粉色的电动窗帘突然动了起来，在她眼前迅速合上，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半室奢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哎！”她沮丧地蹲了回去，看来这次又要空手而归了。
抬腕看了看表，晚上八点整，武灵灵突然想到，如果白思明在这里过夜，或者后半夜才出来，那也至少能说明这间房子里有点问题，搞不好还是金屋藏娇什么的。
她转身又往花丛里走去。
小凡在她耳朵里问道：“灵灵，咱们还不回去吗？”
“不回去，在这里守着。”武灵灵说，“这是最后一世了，要想把握住机会，首先得保住饭碗，饿着肚子怎么和他杠？”
“灵灵，要是这房子里真是他的情人，那你这一世可真是有点艰难啊！”
武灵灵回到花丛后面，转头又看了看粉色窗帘后面透出的一点灯光，叹了一口气：“这也许是司命那家伙给我设下的最难过的一关了。”
3.
“哎，这个给你。”
一道略带生涩的嗓音响起来。
武灵灵抬头一看，那名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并且递过来一瓶……风油精。
“谢谢啊！”武灵灵咽了一口唾沫。自从她下凡之后，对这东西的味道尤其敏感，但见保安小哥一脸诚挚，她只好勉为其难收了下来。
“不用谢。”保安小哥见她收下，接着往她旁边一坐，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出来了吗？”
“没有。”
“你打算守一夜？”
武灵灵点点头：“一个月的工资对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保安小哥跟着叹了一口气：“妹子，都是出来打工的，我也挺同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
武灵灵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他眼神诚恳，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愧疚。
她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浩。”保安小哥说道。他想拒绝武灵灵的水，见武灵灵执意要给他，也就接了过去。
“你在这里做保安多久了？”武灵灵问。
“一年了。”林浩仰脖喝了一口水，又指了指对面的那扇窗户，“这家住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业主。”
“她从来不出门吗？”
“也不一定，”林浩挠了挠头，“也许出门有专车接送，但是业主没有在我们那里登记过车牌号。”
武灵灵听了心里更加疑惑，这里面住的人行踪如此诡异，难道真的是白思明的秘密情人？
想到这里，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在心里涌动，上一世要结束时，这家伙说他都记起来了，可这最后一世才刚开始，他就给自己弄了个秘密情人？
虽然他每次下凡都不带有仙界的记忆，但这命格是他亲笔写的，明明想起来了，还亲自下凡来充当男主，这不是故意让她难受？
想到这里，武灵灵不由得手心攥紧，她绝不会原谅他的！
林浩走了之后，武灵灵仍旧没有离开，十点的时候，对面窗户里的灯光熄灭了。
周围仿佛突然间陷入寂静，黄色的路灯影子打在路面上，形成一片泛黄的光晕。
“灵灵，你在想什么？”小凡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武灵灵却毫无睡意，眼睛直直地看向对面的窗户。
“小凡，你说，这会儿他们在干啥呢？”武灵灵突然问。
小凡没有立即回答，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下。
“那啥，我可是月老殿里的灵虫，”小凡说，“也许他们这会儿正在里面亲热……”
武灵灵突然站起身来，朝路对面走了过去，吓得小凡在她耳朵里大叫：“灵灵！你要干吗去？”
它这么一喊，武灵灵才回过神来，停住脚步，站在路中间低低地说了一句：“司命，纵使我再回不去，也必定饶不了你！”
对面的窗户里仍旧一片漆黑，武灵灵转身往回走时，窗内帘子的一角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像有微风吹过一般。
武灵灵回到花丛后面，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过了一会儿，小凡忍不住问道：“灵灵，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才没有！”武灵灵立即辩解，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她竟然在司命写下的命格里吃他的飞醋，若是被他知道了，心里不知道怎么嘲笑她！
一直挨到第二天一早，武灵灵的身上快成了马蜂窝，一个个被蚊子咬的包又红又肿，她一边挠着一边昏昏欲睡。
“灵灵！有人出来了！”小凡在她耳朵里大喊一声。
武灵灵立即睁开眼睛，往对面看去。
一片绿树掩映中，高大匀称的身影面朝屋内站着，头微微垂下去，似乎在和谁交谈，又像在……缠绵亲吻。
武灵灵简直要气炸，她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以超高的功力和超强的准头朝里面掷了进去。
“啪！”
小石头不偏不倚，正打在白思明身后的树上。
“灵灵……”小凡忍不住失声惊呼，“你这样会被发现的！”
说好要保住饭碗的，这下子要是被白思明发现了，把她的底细查出来是分分钟的事，八辈子的饭碗都保不住了！
“快跑吧！”
小凡刚一提醒，武灵灵的身影已经“哧溜”一声消失在花丛后面。
白思明推开院门，目光四下一扫，然后往马路对面走过来，在武灵灵待过的花丛那里停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一连三天白思明都到这里来过夜，摸清楚了他的规律之后，武灵灵改变了策略，改成白天来这里蹲守，只要弄清楚里面那个女人的底细，就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屋里的人好像知道外面有人一样，一天到晚绝不出门半步，每天只有一个送新鲜蔬菜和日用品的人早八点准时过来，除此之外，这间房子再无动静。
武灵灵终于忍不住了，这天她将自己装扮成物业工作人员，带着几盆绿植去敲门。
现在是上午十点，白思明这会儿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走到正门前，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刚要抬手，就听小凡说道：“灵灵，你这样做有点冒失啊！作为一名狗仔记者，你要做的是潜伏！潜伏！不是主动出击！”
“可她一直不出门，我这样潜伏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武灵灵说道。
“灵灵，说句实话，因为司命星君有情人这件事，你已经自乱阵脚了！”
武灵灵心里一沉，她必须承认，小凡说的是实情。
可她已经到了门前，如果不能见到这个女人，她连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了，她会失控发疯！
想到这里，她咬牙说道：“不管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天我必须要见到她。”
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才能让白思明这样的风云人物如此牵肠挂肚？
想了想，她按响了旁边的门铃。
屋门里面传来欢快的乐曲，武灵灵往后退了半步，深吸了一口气，面孔对上门铃处的电子屏。
过了好一会儿，电子屏“啪”地闪了一下，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找哪位？”
武灵灵定睛看了看，电子屏里只有屋内的景象，却看不到人影，她努力堆起笑脸，用最柔和的声音说道：“您好，我是小区物业服务人员，我们现在给咱们业主免费派发绿植，给您的生活增添一抹绿色……”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拒绝的话语传来，电子屏恢复了待机图片。
武灵灵一愣，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不仅没有进门去，连人的模样也没有见到。
这会儿她倒是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可笑了，活像一个被新欢抢走了位置的前女友！
她沮丧地往回走，刚走出两步，忽然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传入鼻尖。她转头看向院子里，有一扇窗户正往外冒出浓浓的灰烟。
“出什么事了？”武灵灵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院那边跑去。
“好像着火了，咳咳！”小凡着急道，“怎么办啊灵灵？”
“先救人啊！”
武灵灵二话没说，攀着带尖的铁栅栏就爬了上去，往院子里翻的时候，只听“嘶啦”一声脆响，后腰处有凉飕飕的感觉袭来。
她往那里一摸，衣服被扯出一道口子，当下也顾不上回头看，径直跑到门前大力拍打着：“开门！”
没有人回应，武灵灵又跑到冒烟的窗户前，确认里面没有人，就毫不犹豫地搬起了脚边的一块大景观石……
“咣当”一声巨响，双层玻璃窗应声而碎，与此同时，警报声大作起来。
武灵灵顾不上许多，从破碎的窗户洞里钻进去，见灶台上的一口锅正是浓烟的散发点，旁边坐着一个女人，正一脸震惊地朝这里看过来。
“危险！”武灵灵大喊一声，奋不顾身地往前一扑，一下子把那口锅推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顶颤动，人耳发麻，锅在半空中炸开，里面的热汤都飞溅出来。
“呼啦！”热汤溅到她的后背上，武灵灵吃痛地皱紧了眉头，灼热的疼痛感一阵阵地传来。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人，突然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后背的疼痛都忘到脑后了。
这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打扮得很得体，更让她吃惊的是，她坐在一个……轮椅上。
“你……”武灵灵瞪大眼睛，抬起手来指着她。
“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老太太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武灵灵刚一张嘴，门铃突然响了，老太太转过头说道：“姑娘，麻烦你去看看是谁。”
“哦，”武灵灵走到门口的显示屏那里一看，“是物业的人。”
“跟他们说没事。”老太太摆摆手，一副不想让人打扰的样子。
武灵灵按下接听键，跟外面的人交谈了几句之后，转头说道：“他们说报警器响了，烟感探头也检测到烟雾，需要进来检查一下。”
老太太微微皱眉：“那不是你同事吗，麻烦你跟他们解释几句吧。”
武灵灵嘴一张：“我同事？”
“你刚才不是过来给我送绿植的吗？”
武灵灵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冒充物业人员来敲门，老太太已经在显示屏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这下完了，恐怕要露马脚了……
就在此时，朝向后院的房门一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快步奔进厨房：“奶奶，我手机接到报警，发生什么事了？”白思明原本是回来取文件的，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他突然看到武灵灵，眉头一蹙：“你怎么在这儿？”
老太太看了看两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接着“呵呵”一笑道：“今早我用高压锅炖鸡，没想到锅坏了，是这个姑娘从窗户里钻进来救我的。”
“钻进来？”白思明看了一眼武灵灵，又转头看向窗户，“你把窗户砸了？”
这小区的窗户都是特殊材质，想要破坏，没有特殊工具简直是不可能做到。
他往窗户前走过去，目光一扫，看到了窗下的景观石。
“你用它砸的？”他转过头来问道。
4.
武灵灵目光一闪，犹犹豫豫地道：“应该就是它吧。”
他会不会把她当成个女怪物？
没想到白思明没再说什么，转头的时候，眼角似乎还闪过一丝笑意。
“奶奶你没事吧？”他走到老太太跟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老太太摆摆手：“物业的人还在门外等着，你跟他们说吧。”
“好。”白思明转身朝前门走去。
武灵灵突然有些心慌，物业的人一进来不是把自己当场戳穿了？要是保安把自己当作骗子，肯定会扭送到派出所！
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溜。她已经看清楚了，房子有前后两个门，后门朝着院子，物业的人会从前门进来。
看到这会儿没人注意自己，武灵灵悄无声息地往后门处溜去。
“站住！”
一只脚刚跨出后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武灵灵不由得脚步一顿。
“说你呢！”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朝她快步走过来，“这几天我看到你出现在监控里好几次了，鬼鬼祟祟的，一直没抓到证据，现在好了，直接登门入室了是吧？转过身来！”
武灵灵一动不动，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等这人走到身后，先打倒他，再溜！
她的手在身旁暗自运足了劲，刚要抬起来，肩膀上却是一沉，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不用找了，”白思明站在她身侧，目光里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炖的鸡在那儿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向天花板，让她震惊的是，枝形灯上真的挂着一只鸡，鸡腿还在风中摇晃……
“就是，这孩子，一只鸡丢了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老太太也在一旁帮腔。
武灵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这是……在帮她？
“这姑娘是？”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交替看着几个人，一脸不解。
“没事，我女朋友来看我奶奶，正好看到厨房里冒烟，一着急就砸破窗户进来了。”
武灵灵呆若木鸡，白思明却面不改色地继续搂着她的肩膀，侧脸好看得让人嫉妒。
她的脸一点点发热，心脏也开始狂跳。
原来，被他当众声明关系的感觉这么美妙，她的心好像一下子飘到了云端。虽然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帮她遮掩只是因为她刚才奋不顾身地救了他奶奶。
“砸窗户进来的？”保安将信将疑地走到窗户那里检查了一遍，仿佛开玩笑似的指着外面的大石头，“用这个？”
白思明点了点头。
“哈！”保安发出这个声音，推开门走了出去，到了石头跟前弯下腰，“嗯……嘿……啊！”
他的脸憋得通红，指了指那块石头对武灵灵道：“你搬一个我看看？”
武灵灵也没犹豫，径直走到他跟前撸起袖子：“麻烦你让开一点，别砸了你的脚。”
“嘿！我还真不信……”
话未说完，保安就怔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武灵灵把那块石头举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保安吃惊地后退了一步。
“砰”的一声，武灵灵把石头一放，泥地上被砸出一个深坑。
保安被吓得跳开半步，咽了一口唾沫，嗓音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既然没事就好，下次你们注意点，我先回去了，业主再见。”
他又看了一眼武灵灵，哆嗦着腿走出了院门。
保安走了之后，武灵灵又开始心虚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间房子里住的竟然是白思明的奶奶，但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姑娘！”老太太看着她，“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
武灵灵想赶紧离开这里，她连连摆手，脚往门口挪去。
“之前你说要送我的绿植……”老太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武灵灵嘴巴微张，“奶奶……啊不！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刚从这里经过看到窗户冒烟才爬进来的。”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称呼，一旁的白思明默默地斜了她一眼。
“不可能！”老太太笃定地说，“你看看电子屏监控，刚才那个就是你。”
“您肯定是看错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哈，不用送了！”武灵灵转身欲逃。
“等等！”
手腕上猛然一紧，武灵灵转头一看，白思明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跟踪他的事肯定被发现了，刚才又冒充物业人员上门打探，难道他要跟她算总账？
她的手心里冒出了汗。
“你的衣服破了。”他面色淡然地指了指她的后腰。
武灵灵一惊，连忙捂住后面，笑得战战兢兢：“没关系，我回家换一件。”
“穿我的吧。”白思明顺手从椅子上拿起一件白衬衫递给她。
武灵灵低头一看，有些挪不动脚步。
把他贴身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想想就有些激动！
“怎么了？”见她没接话，白思明又补充了一句，“干净的。”
武灵灵这才回过神来，忙一把把衬衫拽过去，紧紧地攥在手里：“谢谢啊，那我就拿着了。”
抱起衣服刚一转身，却听白思明“啧”了一声，又把她拉住了。
“又怎么了？”武灵灵一脸迷惑。
“你这里都被烫伤了。”他朝着她的肩膀俯下身来，“奶奶，家里还有烫伤膏吗？”
“有，药箱里。”老太太立即回答，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白思明毫无察觉，转身去另一个房间里取来了药箱，找到烫伤膏和纱布贴，对武灵灵说道：“衣服往下拉一点。”
“什么？”武灵灵一脸惊诧，怎么好像做梦一样？
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
见她不动，白思明眉毛一竖，不满的神色立刻浮现在眼睛里，武灵灵只好慢慢腾腾地把手伸向左肩。
“咳！”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滑动轮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厨房里只剩了靠得很近的两个人。
武灵灵拉下一点衣服，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被热汤烫过的地方通红一片。
白思明用手指沾了点药膏，朝她凑过身来，武灵灵已经紧张得气都不敢喘了。
“嘶！”冰凉的药膏涂到她伤口处时，她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起了水泡就麻烦了。”
没关系……不麻烦……只要你一直在就好了。
武灵灵的心里已经如小鹿猛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