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错过
【1】还是王愢好,最懂我,能一眼透过我腐朽的外表看到我那颗纯净的内心
我到教室没多久,春晓也来了学校,像遇到了什么好事,他容光焕发地走进教室,嘴里还吹着口哨。
他那点小心思,我们那几个人都知道。
一等春晓落座,李文艺就率先翻了个白眼,嘲讽他道:“你这不就是搬去对门,又不是跟人家住一屋,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林佳楠怎么了!”
“对,春晓,就这点上你真不如沈骆驰,人家天天跟林佳楠住一屋,都总是一张死鱼脸,你这喜欢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你就不怕那林佳楠妈妈找你麻烦?”袁满在旁附和道,他要不提林妈妈倒好,一提,春晓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大了。
袁满他们顿时觉得有猫腻,八卦地朝他扑了过去,问:“怎么说?”
春晓一脸娇羞地将脸埋在书后,捂着嘴偷笑道:“她妈妈喜欢我,今天还故意骑走了林佳楠的自行车,要她坐我的车上学呢。”
“所以,今早是你载着林佳楠来学校的!怪不得你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袁满惊呼。
“不对啊,王愢说林佳楠妈妈不是对她管得很严,禁止她高中谈恋爱的吗?怎么还给你这种货色制造机会!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李文艺不解道。
春晓气不过地回怼李文艺,说:“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火坑!小爷我条件多好,长得帅还有钱,关键还这么可爱。”
说完,春晓双手托腮,装成一朵花。
李文艺嫌弃地“咦”了声,问我:“王愢,你不是说春晓害林佳楠脚受伤后,林妈妈就很讨厌春晓吗?这态度怎么说变就变了。”
面对李文艺的提问,我当然不能直接说林妈妈喜欢的不是春晓这个人,而是春晓他爸的钱,所以只好摇头,装作不知道地说:“人都是会变的吧,而且春晓也就皮了点,人又不坏。”
春晓听得很是受用,他当即一脸感动地抓着我的手,又唱起了琼瑶戏:“还是王愢好,最懂我,能一眼透过我腐朽的外表看到我那颗纯净的内心。”
别说我听得要吐了,就连李文艺跟袁满都纷纷做出了要呕吐的表情。
李文艺板着脸骂春晓:“既然你觉得王愢好,你怎么不喜欢王愢啊?!真搞不懂你们男生,那林佳楠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柔弱了点,长得林黛玉了点,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
春晓抿着嘴,伸着手指对李文艺摇了摇,说:“文艺,你不懂,谁愿意娶‘假小子’跟‘母老虎’回家啊!”
春晓说的那“假小子”是我,“母老虎”应该就是李文艺了,气得李文艺当场就拍了桌子,为我鸣不平,愤怒地朝春晓道:“你喜欢谁是你的事!烦请你以后不要再拿王愢当幌子,我们王愢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你别打扰她了!”
早读课还没开始,大家都在教室里吃早餐跟闲聊。李文艺的声音很大,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同学们的脸上都是戏谑的表情。
我被看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伸手拉着李文艺坐下来。
教室前方传来一阵咳嗽声,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班主任黄老师一脸严肃地站在教室前门口,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我们。
“志向挺好,但清华北大不是靠你们闲聊就考得上的。”黄老师阴着脸看着我说道。
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黄老师喊我的名字。
“王愢,你出来一下。”
上周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我第一次掉出了全班前三,跌到了十名开外。
办公室里,黄老师将成绩单摊在我的面前,一脸失望地对我说:“王愢,你这学期是怎么了,开学一个多月了,你都还没进入状态。高二第二学期有多重要,你知道吗?这学期的内容学完,你们高中的课程就算完成得差不多了。下学期你们就要升高三了,就要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你现在这个状态下去,别说考清华北大了,我担心你连普通大学都考不上!王愢,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你聪明懂事,活泼大方,所有老师都喜欢你,可你也让所有老师都失望了。”
黄老师对我说了很多话,她说的话并不重,可我听得心里难受极了。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好,我让老师们失望了,我也让父母失望了。
一想到我爸我妈为了陪读,起早贪黑地赚钱,一想到他们为了给我良好的学习环境,花那么多钱让我住进了香格花园,而我却考出这样的成绩来回馈他们,我就很是自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跟黄老师道歉。
黄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王愢,你要明白老师是对你寄予了极大的希望才会找你谈话,并不是真的想怪你,只是希望你能成才,不辜负你父母为你付出的心血。”
“我知道了,黄老师。”
“好了,别哭了,回教室去吧。”黄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拿着黄老师给我的班级月考成绩单回到了教室。
那会儿早读课已经开始了,同学们都在背新教的文言文,看到我进来,教室里的读书声瞬间变得小了起来。大家都在看我,我低着头将成绩单张贴在了教室前门口墙壁上,然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起了语文课本。
可能是看到我哭红的眼睛,李文艺一脸担心地凑过头来问我:“王愢,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开始专心背课文。
身后的春晓用脚踹了几下我的凳子,我都没有理会他。
早读课一结束,众人争先恐后地跑去看墙壁上的成绩单,袁满那胖胖的身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神情凝重地回到座位,跟李文艺报了她的成绩,又说了春晓的,最后把目光看向了我,欲言又止。
我在做奥数题,没有出声。
李文艺小声地问袁满我的成绩,袁满比了个口型给她。
李文艺震惊之余朝趴在课桌上睡大头觉的春晓打了过去,恨恨道:“都怪你!看你把王愢害得多惨!”
春晓吃痛地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李文艺,道:“关我什么事!”
李文艺还要骂,我放下手中的笔,拦住了她,平静地说道:“跟春晓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别闹了,文艺,快上课了。”
刚说完,上课铃声就响了。我背过身去,继续埋头做题。
春晓拿手指在我背上戳了下,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王愢。”
我没有理他。
【2】王愢,没有下一次了//
第一次考砸给了我莫大的打击,那天我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似的,一整天也没跟人讲一句话,只是埋头做题,中午跟晚上都没有回公寓吃饭。
我妈在上日班,所以我回不回去,她都不会知道。
最后还是春晓看不下去了,让保姆弄了个保温桶,给我带了一桶饭菜硬逼着我吃,我才不至于饿晕过去。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太又拖堂了,等我们放学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骆驰跟林佳楠也早已回去了。
我将老师复印好的每人一张的成绩单放进了书包,心事重重地走出教室,看到春晓站在楼梯口等我,说要载我一起回家。
我本来想拒绝的,后来想想也没这个必要。又不是第一次坐春晓车了,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担心到家后该怎么跟我妈说成绩的事,春晓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不停地安慰我,让我放宽心,回头我妈要骂我的话,他就去找我妈说都是他的错,是他上课老打扰我,影响了我学习。
虽然以前我老说春晓打搅我学习,但心里从来都没有真的怪过他。这次明明是我自己考砸的,听到春晓把责任全揽他身上,我内心很是感动,再一次觉得春晓是个好人。
到家后,春晓将车停好,跟着我一道上楼。
到了我们公寓门口,春晓有些担忧地问我:“王愢,要不我跟你一道进屋跟你妈解释下?”
我摇了摇头,拒绝道:“还是不要了。都这么晚了,你跑去我们公寓别人会说的,而且我妈也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回头我跟她好好认个错,她会原谅我的。”
春晓还是不放心,要跟着我进门。推搡间,公寓的门突然开了,沈骆驰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俩。我跟春晓皆一脸震惊地回望着他。
发现春晓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催促春晓赶紧回自己家去,然后猫着腰闪进了屋。
春晓在门口张望了一番,还想要跟进来,结果沈骆驰“啪”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了。
我惊愕地回头看着一脸冷酷的沈骆驰,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沈骆驰白了我一眼,回自己屋去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头,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自己房间,拧开了门把。
我妈已经睡着了,床头柜的灯亮着。听到我回来,我妈支吾了声,然后又继续睡了。
我轻声走进了房间,将成绩单从书包里拿了出来,放在了书桌上,又拿了笔跟便笺条出来,在上面写了句“妈妈,对不起”。
做完这一切,我才敢去卫生间洗漱。等我再回到房间时,就看到我妈红着眼眶半坐在**。我知道她已经看到成绩单了,便拘谨地站在一旁,等着她训我。结果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我妈骂我。
我惊疑地抬起眼,就看到我妈朝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睡觉。
我忐忑不安地睡下,我妈关掉了床头柜的灯,然后严肃地对我说:“王愢,没有下一次了。”
黑暗中,我拼命地点着头,抱着我妈,眼泪流进了她的胸口。
那天之后,我更加努力地学习,每天比林佳楠他们早起一个小时去学校,在操场背英语单词;中午也不回公寓,直接吃我妈给我准备的装在保温桶里的饭菜;晚饭就在学校小卖部买个面包解决;晚自习结束,回到香格花园,我都要做题做到半夜才会去睡。
有时候,做题忘记了时间,深夜一点多了,我妈睡了一觉醒来,看我的台灯还亮着,我直接睡在了书桌上,她喊醒我,我才会去**睡觉。
那段日子,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学习上,根本无心关注其他的事,别说去掺和春晓、林佳楠以及沈骆驰之间的爱恨情仇了,我除了在学校能见到春晓外,我都没有机会看见林佳楠他们。只是偶然一次,我做题到半夜突然想上厕所,在卫生间又一次碰到了呕吐的沈骆驰。
他洗了把脸,转头冷漠地瞥了我一眼。
上次闹得不愉快,我还没有时间跟他好好道个歉,刚想趁此跟他说声“对不起”时,沈骆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头也不回地进了他的房间。
我尴尬地愣在原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赶忙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回自己房间之前,我本想给沈骆驰做个油煎蛋,但又怕他醒着突然跑出来看到,到时候我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现在一心学习,不想给自己惹太多麻烦,所以最后我还是叫醒了林佳楠,悄悄跟她说了沈骆驰胃病又犯了的事。
那会儿林佳楠早就学会自己做油煎蛋,她听到后二话不说地就进了厨房,卷起袖子,起了油锅。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回房间继续做题去了。
期中考很快来临,皇天不负有心人,成绩单出来的那天,看到我的名字又一次回到了第一的位置,并且比第二名高出了二十多分,我高兴得一把抱住李文艺,然后激动地回头对春晓跟袁满说要请他们吃饭。
李文艺是真心地替我开心,对着我又哭又笑地说:“真好,王愢,我都快一个月不见你笑了。”
一旁的袁满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春晓松了口长气,很是委屈地问我:“王愢,我现在可以跟你讲话了吗?我这个月都不敢跟你讲话,就怕又打扰你,快憋死我了。”
我红着脸笑笑:“当然可以。”
回到公寓后,我把成绩单交给了我妈,跟她说了想请大家吃饭的事,我妈很爽快地给了我两百块钱。多了算我的零花钱,少了她让我自己贴。她知道我有藏压岁钱,我也没跟她计较,高兴地拿着钱走了。
既然是请客吃饭,我连春晓他们都请了,总不能不请林佳楠跟沈骆驰吧。毕竟我们都是住一个公寓的,要论关系的话,我跟佳楠才是最亲的。所以吃饭前一天晚上,正好是周六,趁大人们都不在家,我看到沈骆驰跟林佳楠在大厅里看《康熙来了》,便走了过去,说了吃饭的事。
林佳楠本来挺乐意去的,但一听春晓也去,她就有些犹豫不决,倒是沈骆驰竟然二话不说地就应了下来,这让我感到很是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佳楠,她觉得奇怪地问了一声:“骆驰,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跟王春晓相处吗?”
沈骆驰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屏幕,头也不抬地回道:“有免费的饭为什么不吃?”
他说得甚有道理,让林佳楠无力反驳。因为沈骆驰答应了去,佳楠也就没再犹豫,答应一同去了。
周日十点多,我们一行人去了市区的一家烤肉店碰头。怕带的钱不够丢人,走之前,我特意把储蓄罐里存的一千块压岁钱全带在了身上,然后在点单的时候,对着众人打肿脸充胖子道:“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跟我客气。”
结果大家真的没有客气,我们六个人一顿吃了三百多,以当时的物价而言,这无疑是豪华大餐了。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拿着单子去付钱,整颗心都在滴血,一张张将毛爷爷往外抽时,却被告知单已经买了。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暗自猜测是春晓给我付的钱,所以一出店门,我就拉住春晓,偷偷地要将钱塞给他。
春晓很是莫名其妙地把钱还给我,不解道:“王愢,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直说呗,给我钱干什么?”
“不是你给我买的单吗?”
“谁给你买单啊!不是说好你请客的吗?我连钱包都没带。”春晓一边说一边还认真地翻裤兜给我看,除了两个钢镚,真的啥都没有。
我奇怪了:“不是你买的谁给我买的,文艺他们没那么多钱的。”
“要不你问问沈骆驰?我看到他中途出去了下。”
我顺着春晓手指的方向朝沈骆驰望去,他正跟林佳楠站在马路边等车,李文艺跟袁满在他们身后嚷嚷着问春晓过会儿去哪里玩。
春晓耸了耸肩:“你们问王愢。”
我平时很少出来玩,所以也不知道能去哪里玩,便只好向佳楠求助,问:“佳楠,你有想去哪里吗?”
佳楠下意识地看向沈骆驰,推脱道:“我想回去画画了,骆驰你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李文艺在旁一脸嫌弃地偷翻了个白眼,袁满同情地看着春晓,春晓倒像没事人似的,还乐呵呵地跑去路边给林佳楠拦车,笑着道:“那佳楠我送你回去吧,我正好回家拿下钱包。”
林佳楠没动,再度唤了声沈骆驰。
“骆驰?”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恳求。
她那卑微的样子让我看得很是心疼,我忍不住地出声对李文艺道:“文艺啊,我也不玩了,还得回家看书,要不改天我们再一起玩?”
“王愢,你要不要这么扫兴啊!咱们今天是为了谁出来的?就你要考大学吗,我们不要啊?”李文艺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左右为难地站在一旁,突然耳边传来沈骆驰不咸不淡的声音:“去哪个KTV?”
顿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李文艺第一个咋呼起来,惊叫道:“沈骆驰,你要去?”
“怎么,我不可以去吗?”沈骆驰冷眼瞥了文艺一下道。
“可以是可以,我就是挺意外的。不过你去也好,唱歌就是要人多才热闹。那沈骆驰去,我跟袁满也去,王愢你也来吧。咱们先去,春晓你送完林佳楠就过来。”李文艺擅自安排道,直接把林佳楠给剔除了。
佳楠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看她撇着嘴,委屈得要哭了,春晓赶紧出来打圆场,拉着佳楠的手臂道:“得了,林佳楠,咱们也一块去吧,你画画晚上再画呗,大不了我陪你熬夜。”
林佳楠抿着嘴不答,人也没动。
李文艺恨铁不成钢地白了春晓一眼,还想继续怼林佳楠,我赶紧拦住了她,示意她别这样,佳楠毕竟是我朋友。
李文艺无奈,只得拿春晓撒气,冷声道:“那春晓你请我们唱歌,王愢已经请我们吃饭了。”
“不就是唱歌吗,多大点事,得,你们想唱多久就唱多久。”春晓豪气道。
“你不是钱包没带吗?”袁满提醒他。
“没事,问王愢先借呗,回去我就还她。”说完,春晓用胳膊撞了我一下。
我在一旁木讷地点点头,刚想说其实我请他们唱歌也没事,反正都出来花钱了,一两次我还是请得起的。
可我还没说,沈骆驰就插嘴道:“去钱柜吧,那儿老板是我小姨,我跟她说一下,不用花钱。”
“这么爽,你怎么不早说!”
“沈骆驰你可以啊!”
李文艺跟袁满吵闹着,沈骆驰已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他让林佳楠先上车,春晓见状赶紧跟了上去,李文艺跟袁满也挤进了车内。一下子,车就坐满了,而我跟沈骆驰却还没上车。
林佳楠想要下车,把位置让给我。李文艺最后一个上车,啪的一声把车门给甩上了,吆喝着让司机开车,然后跟春晓互相眨了下眼睛。
车子往前驶去,看到林佳楠坐在车内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我觉得文艺这次有点过分了,想要追上去主动换佳楠下车,沈骆驰突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又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们面前,没问我意见,他直接拽着我上了车。
【3】王愢,你有没有发现沈骆驰对你挺特别的//
唱歌的钱柜离烤肉店不远,往前走两个红绿灯就到了。开车的师傅是个话特别多的人,打我们一上车就拉着我们说这说那,我都没有机会问沈骆驰中午那顿饭是不是他给我付的钱。
一直到沈骆驰付完车费拽着我下车,我才逮到机会跟他说这个事。
沈骆驰倒也没有否认,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带着我往钱柜里面走,懒洋洋地说道:“不就是一顿饭吗?谁请不都一样,你至于分得那么清楚吗?”
“这本来就是我说好请大家吃的,怎么能让你付钱?我身上带钱了,三百六十二对吧,你走慢点,我这就给你。”我从口袋里掏了六百块钱出来,塞给沈骆驰。
沈骆驰没拿,扭头就走。我赶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要把钱塞进他的手心。你推我搡之间,我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就看到了比我们先到、在前台等我们的林佳楠。
春晓被李文艺他们拽着去KTV内部的小卖部买吃的去了。
“愢愢,你们在干什么?”林佳楠朝我们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拽着沈骆驰的手上。
我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手心里还攥着沈骆驰不要的六百块钱,怕被误会似的,慌乱地向林佳楠解释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骆驰先给我垫了饭钱,我这会儿还给他。”
说完,当着林佳楠的面,我把钱又给了沈骆驰。
沈骆驰依旧没收,他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竟然有些愠怒了。
我不知道他在恼火什么,就听到一旁的林佳楠说道:“骆驰你就收了吧,愢愢这人向来不爱欠人情,你不收她钱,她心里会很难受的。是吧,愢愢?”
林佳楠又看向了我,我木讷地点点头,把钱塞进了沈骆驰的牛仔外套口袋里。
这一次,沈骆驰没有拒绝,他直接走到了前台,要了间VIP大包间。
“128元一个小时。”柜台小姐声音甜美地说道。
沈骆驰什么也没说,把我给的四百块钱全拿了出来。
看到他付钱,我忍不住在旁低声问:“不是说可以免费的吗?你要不要跟你小姨说一声?”
沈骆驰回头白了我一眼,突然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不爱欠人情吗?找我小姨就不是欠人情了?就当你请呗。”
我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红着脸站在一旁看着他轻车熟路地安排一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到后来到家后我才想清楚,我就出了六百块钱,说唱歌我请,那饭钱不还是沈骆驰请的吗?说来说去,我还是欠了沈骆驰的。
开完包厢,沈骆驰带着我跟林佳楠往包厢走,正好春晓他们也买完零食过来了。
一见到我,春晓就扔了根没开封的冰冻的旺仔碎碎冰给我,然后又把自己手里拿的那根掰了一半给林佳楠,李文艺跟袁满分一根。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拆了包装,把碎碎冰一分为二,准备分一半给别人时,才发现我能给的只有沈骆驰了。
其实都没有吃过,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触及林佳楠的目光,我就很是别扭。
当我双手拿着两根半截碎碎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沈骆驰突然伸手从我手中抢过了半截碎碎冰。
林佳楠连忙拦住了他,道:“骆驰,你都不吃草莓味的,我这根是你最喜欢吃的荔枝口味,我跟你换吧。”
她一出声,所有人都在看她。春晓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李文艺跟袁满皆一脸同情地望着他。
“不用了,偶尔换个口味尝下也不错。”沈骆驰淡淡地说道,直接拿着从我手里抢的碎碎冰放嘴里轻咬着。
林佳楠的眼眶红了起来,眼看她要哭了,我赶紧将手中的半截草莓味的碎碎冰塞到了她手里,拿走了那根快融化的荔枝味的,边吃边拽过愣在一旁的春晓,装作随意地问李文艺他们还买了什么好吃的。
我不敢回头去看沈骆驰他们,就怕又看到佳楠受伤的目光。我与佳楠认识这么多年,最见不得的就是她哭,她一哭,我心里就特别难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恨不得把月亮都摘给她。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一直让着佳楠,我想是因为习惯吧。
记得我们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去找佳楠玩,看到她蹲在花坛边拿着铁锹在种花。我好奇心起,也要一起种。佳楠把铁锹给了我,我从小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做事毛手毛脚的,一个不当心,用铁锹割伤了佳楠的脚。
那时是夏天,她脚上穿着露趾的凉鞋,左脚的大脚趾上被我割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血像水龙头里流的水汩汩冒了出来。佳楠疼得哇哇大哭,我吓得抱着她去喊人。我跟她一般大,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抱得动她,佳楠很快就被她妈送去了医院包扎。
之前就说过了,林妈妈一直不算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她对佳楠疼爱至深,见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我伤了佳楠,她本来一定不会放过我,当我拎着水果去佳楠家道歉时,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是林妈妈非但没有骂我,还各种谢谢我抱佳楠回家,后来我才知道佳楠跟她妈撒了谎,说是她自己弄伤的脚趾头。
年少的我,既怕林妈妈责怪,又怕我妈知道这事后打我,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因而默认了那个谎。
那个伤口在佳楠的脚趾头上留了道很难看的疤,因此,她在夏天再也没有穿过露趾凉鞋。
自那以后,我的良心一直不得安稳,总觉得亏欠了佳楠,所以后来,只要一看到佳楠哭,我什么都可以为她做。渐渐地,也就养成了习惯。
一进包厢,春晓跟袁满率先抢走了话筒,两个人俨然是麦霸,唱起歌来一点都不含糊。
我打小五音不全,KTV这种地方我只有在新年的时候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来玩过,每次都是躲在角落里听着别人唱歌。
春晓过来拉我去点歌,我摆摆手拒绝了,回头看到沈骆驰与我一样,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把玩着手中的手机,林佳楠坐在他的身旁正在贴心地给他剥开心果。
我看得有些出神,李文艺突然坐到了我的身旁,头凑在我的耳边,偷偷地问道:“王愢,你有没有发现沈骆驰对你挺特别的。”
我震惊地“啊”了一声,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沈骆驰朝我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
我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朝李文艺瞪了一眼,小声地嗔怪道:“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日后看呗,反正我敢说他现在肯定不喜欢林佳楠,你看林佳楠表现得都这么殷勤了,他还一副面瘫脸。”李文艺继续在我耳边嘀咕道。
“那是他高冷。”我帮忙解释道。
“就算是高冷,遇到喜欢的女生也不该是这副表情吧。”李文艺不以为然道。
“你不懂。”
“嘁,我不懂你就懂啦,王愢,我看你才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傻的,情商最低的。沈骆驰都不愿意跟林佳楠吃一根碎碎冰了,你还跟林佳楠换,要我说你什么才好。”
李文艺絮絮叨叨个不停,我就怕她越说越多,越说越大声,被林佳楠他们听见了不好,便没再跟她一般见识,借故去洗手间,然后离开了包厢。
我走的时候,春晓正一脸幽怨地坐在高脚椅上,望着给沈骆驰剥开心果的林佳楠,唱了一首很伤感的歌。
后来我问了李文艺才知道那是刘若英的《成全》。
【4】原来他所说的“脏”是这个意思//
我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在镜子前逗留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回包厢。
回去的路上,我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靠在墙壁上抽烟的女生。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上身穿着硕大的蝙蝠袖粉色毛衣,下身是黑色的皮短裤,露出两条不粗不细、小麦色健康的腿,脚上是双耐克鞋。她头低着,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嘴里吐出的白色烟圈。
以前王爵还在的时候,我老爱跟在她屁股后面玩。她的朋友都是些不良少男少女,我没少见这种打扮的女孩,也深知这种人惹不得,甚至都看不得。有时候,你不过是多看了她们一眼,就会被一帮人围住,被甩耳光,挨打,非要你道歉不可。
所以,趁那人没注意,我如避瘟神似的加快脚步朝前走去。耳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我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查紫薇,你烟抽完了没啊!大家都在等你喝酒呢!”另一个女生从包厢内走了出来,手搭在查紫薇的肩上戏谑道。
查紫薇乜斜了她一眼,扔下手中的烟蒂,用脚蹍了下,准备回包厢。
眼看她就要推门,我大脑都没有经过思考,突然喊住了她:“等一下!”
她讶异地回头扫了我一眼,眉毛不悦地挑起:“你在叫我?”
我默认,攥紧双手,继续道:“查紫薇,我有话问你。”
“你哪位啊?我们阿薇的名字是你能随便乱叫的?”站在查紫薇身旁的女生一脸嘲讽地望着我,凶狠地说道。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查紫薇道:“你认识苏遇吗?”
听到“苏遇”的名字,查紫薇的目光亮了一下,她侧头打量了我一番,眼睛危险地眯起。
“去年冬天,你约了苏遇在酒店见面,那天,你对他都做了些什么?你是不是……伤害了他。”我的声音到后面有点止不住地哆嗦。
查紫薇眼神锋利地看着我,没有回答,她表情倨傲地上前一步,气场强大地压迫着我,伸手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毁了他是不是……”
“啪”的一声脆响,我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查紫薇的脸朝我逼近过来,她的手掐着我的下巴,表情阴狠道:“你算哪根葱可以随便质问我!”
说完,她扬手又要打我。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冷呵。
“住手!”
有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球哥。”
那巴掌没有落下来,我慢慢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皮肤有点黑的高个子男生站在我的面前正对着我笑。
查紫薇阴着脸站在他身后。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那男生,只觉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但叫不出名字来。
那人先认出了我,笑着对我道:“你是王愢吧?”
我轻轻地点点头。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不过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有点蒙。
他继续道:“我是小皮球啊!以前老跟你姐后面跑的那个。”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印象了,以前王爵的小跟班里的确有个叫小皮球的男孩子。那会儿他个头很矮小,不似现在这般高大。
想到王爵,我的鼻子忍不住一酸,没想到我姐活着的时候能护我,她走了,我还能活在她的庇护之下。
“皮球,什么时候你都管起我的事来了?”查紫薇走了出来,环着双手,一脸不爽地瞪着小皮球。
小皮球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朝查紫薇道:“薇子,你跟王愢道个歉。”
“要我道歉?陈东林你没搞错吧!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陈东林应该是小皮球的真名。
“她是王爵的妹妹,当着我的面,你打了她就是不行。”小皮球脸上的笑容凝固,板着脸看着查紫薇。
查紫薇有些惊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觉得可笑地说道:“王爵又怎样?都已经是死人一个了,难道还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为她妹出头?我今天就是打她了怎么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有种给我把话再说一遍!你说谁死人一个!”
“我说王爵!”
“你个婊子!给脸不要脸!”
小皮球面色一变,将手从我的肩上挪开,一巴掌扇在查紫薇的脸上,按着她的头就往墙上撞。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暴力的景象,当即吓得愣在一旁,反应全无。刚跟查紫薇站在一旁的女生见状连忙进包厢喊人。
没多久,临近的包厢里就拥出来一帮人,看到查紫薇被打,都纷纷要揍人,但看到打人的是小皮球时,谁都不敢再躁动,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如果说查紫薇是整个职高的女老大,那么陈东林就是这个片区的扛把子,几乎所有人都会敬畏他三分,而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几年前只是王爵身后那个个头矮小的小皮球。
记忆中,过去我为数不多的见到小皮球的几次,都是他在王爵身旁嬉闹,而王爵的脸上总是挂着宠溺的笑。
我说过的,就算是已经离去的人也可以成为我们的信仰,不管是王爵还是苏遇,他们都像是烟火,即使稍纵即逝,但也曾在我们的青春里璀璨过。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谁敢对我爵姐不敬,我就送他下去给我姐赔礼道歉。这位是王愢,以后就是我陈东林的妹妹,除非我死了,不然谁要动她一根毫毛,我必十倍奉还。”
小皮球松开了抓着查紫薇头发的手,将她推到了我的面前,冷酷地要求道:“薇子,道歉!”
查紫薇抬起头来,血从她脑门的头发丝里流出来,她的眼睛肿了起来,眼神却还是那般漠视一切。在众人的注视下,迫于陈东林的威压,她脚步踉跄地朝我走来,停在了我的身前,对着我凄冷的一笑,凑过头来,在我耳边小声地絮叨着。
我全身发寒地愣在原地,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当我激动地要去抓她时,她的身影已经没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见我哭了,他激动地跑来,手足无措地安慰我,说:“妹子怎么了,是不是查紫薇又欺负你了,你别哭,哥回头给你出气。”
我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就像被瀑布蒙住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我忘记了跟小皮球道别,也忘记了回包厢去找春晓他们,只是哭着离开了KTV,那会儿耳边全是查紫薇对我说的话。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对苏遇做了什么吗?
“我在他喝的水里放了点儿东西,喊了一帮朋友轮流……呵呵,还拍了照寄给了他妈,结果他妈受不了刺激就……
“毁了他的人不是我,是他那个妈。”
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天苏遇在阳台上烧照片的情景,我记得我问他为什么要烧照片,他漠然地回答,说是因为脏。
原来他所说的“脏”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似乎有针在刺着我的心脏,我痛得有些难以呼吸,心里懊悔极了,也恨极了。我懊悔的是,为什么那一天我没有敲开那个房间的门,如果我没有像个逃兵一样跑出酒店,说不定苏遇就不会被那样对待,郭老师说不定也就不会因为内疚寻死了。
只要一想到寒假里苏遇那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就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可是我胆小,我若去找她麻烦,所有人都会知道市一中的天才少年苏遇被毁了,所有人都会看不起、嘲笑苏遇的。
我舍不得也容不得苏遇被任何人诋毁,可是除了心疼之外,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我甚至都没法替他找查紫薇出气。今天如果不是小皮球及时出现,那么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就不是查紫薇,而是我了。
我连保护喜欢人的能力都没有,我真不是个合格的暗恋者。
【5】除了苏遇,我不知道我还能喜欢谁//
从KTV里出来后,我打车去了学校。
周末的校园很是寂静,门卫大叔在打盹。我从西校门走了进去,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有人朝我吹了几声口哨,我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向了教学楼前的公告栏。
苏遇的照片被张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版块里,四周张贴的都是他得奖的新闻报道,即使后来郭老师出了丑闻,学校也没有将这些撤走。
照片上的苏遇有着我所见过的最澄澈的眼神,最干净的笑容。曾经无数次,我站在这个公告栏前暗自发誓,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像苏遇一样优秀的人。我也要考清华,我也要让我的照片张贴在这里,与苏遇并肩。
可是,当我努力地想要靠近苏遇,命运却将我们拉得越来越远。
我伸手摸向橱窗,隔着玻璃触碰着照片上的苏遇,鼻子酸得不行,但我已经不想哭了,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必须强打起精神来。
虽然我不知道苏遇在哪个国家留学,我知道找他不容易,他也可能并不想见我,我对他来讲,或许早已是个被遗忘的过客,但是,那时候的我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必须要找到苏遇,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一个人待在国外。
其实说白了,我是怕他死在外面。
我抱着资料回到了香格花园,刘奶奶夫妇不在家,林妈妈也出去跟她的小姐妹打麻将了。一到公寓,我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内开始做英语试卷,完全忘记了春晓他们还被我落在KTV里。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看到沈骆驰,才知道大家都在找我。
似乎没有料到我在家,沈骆驰一看到我,脸上便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我讶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突然推门走进了我的房间,狭长的凤眼扫了眼堆得满书桌的英语试卷,冷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我有些理亏地站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你一声不响地从KTV跑了,就是回来做题?这是雅思题,你这会儿做来干什么?难不成你才高二就想着要出国?”沈骆驰拿起我刚做了一半的卷子,皱着眉头问。
“我就是随便做做。”我赶忙走上前去,试图从沈骆驰的手中抢下卷子。
沈骆驰故意将手高高举起,他个子本就比我高很多,这么一举,任我再怎么踮起脚尖,我都够不着。
我有点恼火了,停下动作,站在一旁,生气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是我想问你,王愢,你在干什么?说请吃饭的人是你,要庆祝的人是你,结果丢下所有人跑掉的也是你。你说去洗手间,却一直没有回去,大家找你又找不到,正好王春晓碰到个认识的人,说你跟查紫薇起了纷争后一个人哭着跑了。大家都怕你出事,急得四处找你,结果你呢,完好无缺地躲在公寓里,做现在根本用不到的雅思题。请问,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沈骆驰板着脸斥责我道。
“对不起。”
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我也不打算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如果可以,苏遇被伤害的事,我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
可是我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提。
沈骆驰目光幽深地看着我,见我不再吭声,他突然呵了一声道:“是不是又是因为苏遇?”
我抬眼看他,牙齿紧张地咬着嘴唇,没回。
“我听说苏遇去国外留学了,你准备考雅思,是为了出国去找他吧?王愢,你就这么喜欢他?”沈骆驰近乎咬牙切齿地朝我说道。
我隐隐察觉出他有些生气了,但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我想可能是跟上次一样,我不告而别离开了KTV先回了家,害他一顿白找,所以他才生气了吧。
“跟我没关系?”沈骆驰自嘲地轻笑了声,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受伤。
我被他盯着莫名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遂别过头去,就听到沈骆驰语气严厉地对我说道:“苏遇都走了,他甚至都不记得你,你除了他就不能再喜欢别人吗?何必要把青春浪费在一个不会回应你的人身上。”
沈骆驰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实,针针见血。
我被他刺得无力反驳,只是抬头,一脸无助地望着他。
“除了苏遇,我不知道我还能喜欢谁。”
沈骆驰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闪过几丝痛楚。
“或许你可以……”他声音嘶哑地开口。
“愢愢,你在里面吗?”
沈骆驰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林佳楠的声音,很快,房门被推开来,佳楠一脸紧张地走了进来。
她先看了沈骆驰一眼,然后拉着我手道:“愢愢,原来你已经回家了,可把我们急死了,大家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说完,她又看向沈骆驰,有些嗔怪道:“骆驰你也真是的,找到愢愢了,怎么不给我们打个电话?愢愢没手机,你不是有我号码的吗?还好我回来看了一下。”
沈骆驰没出声,直接绕过她从我的房间走了出去,黑着脸进了自己的房间,用力地关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响起,我的心跟着颤抖了下。
林佳楠一脸惊惧地朝我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俩又吵架了?”
我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沈骆驰刚才算不算是在吵架。
从佳楠嘴里听说春晓他们还在外头寻我,我赶紧问佳楠借了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春晓的手机号给打了过去,告诉他们我回家了。
听到我的声音,春晓大松一口气,非但没有怪我,还问我要不要喝奶茶,他跟李文艺、袁满正在一家台湾奶茶店里休息,顺便偷看几眼那儿的老板娘,说是那老板娘是个英国妹子,长得特别美。
春晓一直都没个正经样子,我被他逗得发笑,但一想到苏遇,脸上的笑容又隐了下去。
电话里传来店员催春晓付钱的声音,春晓在问袁满借钱,没工夫跟我多说,我也就没再说下去。
挂了电话,我发现林佳楠还在我房间里没走,我走到书桌旁,打算将英语试卷先收起来。
林佳楠拿起我的试卷看了几眼,然后一眼就戳穿我道:“愢愢,你是想出国找苏遇吗?”
我有点难过地点点头。
“是不是查紫薇跟你说了些什么?”佳楠担心地问我。
我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撒谎道:“不是,我也就是突然想考雅思,也不一定考得上。出国也要钱,我家又没钱。”
“好吧,那你好好做题,我回去画画了,不打扰你了。”
佳楠没再追问我,我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送她走后,我准备关门,目光下意识地朝对门沈骆驰的房间瞥了过去,他的房门紧闭着。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门口纠结了会儿,最终我都没有勇气上前去敲那扇门。
那天过后,生活依旧在继续,跟以往好像没有什么两样。春晓依旧缠着林佳楠,林佳楠的目光依旧追逐着沈骆驰,我仍然沉沦于漫无边际的知识海洋,本以为查紫薇会来找我麻烦,但也没有,苏遇的事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唯一发生改变的是,沈骆驰从那之后,很久都没有跟我讲过话了。
本就因为学习任务的不同,我们很少碰面。有一天又是双休,他跟佳楠照旧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走过去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看到我过去,他就立刻起身回了房间,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
那时候我就隐隐察觉沈骆驰在跟我闹别扭,我们俩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相处模式,他不待见我,我也懒得自找没趣。
沈骆驰不跟我讲话,我也憋着不主动找他聊天。久而久之,我们就陷入了冷战。
这一场冷战持续的时间比我想象得还要长,我们再一次讲话,已经是八个月后的事了。
那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