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宁峥和卫恩安置好猴子，天已经全黑了。黑黝黝的树林里，风不停地刮着，更显得阴寒恐怖。宁峥不眠不休地把唐琳送下山，又拼命地赶回来，身体极其疲惫。他们决定先回帐篷休憩，再做打算。
卫恩问：“唐琳怎么样了？”
“安全送下山了，”宁峥低声说，“澍城他们也来了，现在他们在照顾着。”
一时之间，突然死了两个，失踪一个，卫恩心里有点惶然。
“猴子说竞衍死了，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是拉也要把他给拉回去，不然没法和我师父交代。”
“现在这雨林里很危险，不仅是出走的那几个，还有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M，是他邀请我们来的，现在却一点都没有消息。我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就隐藏在这些人里，又或者是别有所图。总而言之，腾辉和猴子那群人，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到这里，宁峥顿了顿：“其实，M这次的目标是我，他是冲着我来的。其中一个爆炸地点城南派出所，是当时办子珺案件的地方。还有一点，《献给爱丽丝》，是我妹妹子珺当年最喜欢弹的曲子。我妹妹的案子，M就算不是参与者，也是知情人。他太了解我的软肋，所以拿子珺来和我赌，赌我敢不敢赴约，但我没想到，M又把你给扯了进来。”
“那邀请函肯定是M寄给我的，因为我也是当事人，他也决然不会放过我。那件事，我好像记起来了。当年有人催眠了我，我……”卫恩话还没说完，就见杨佳站在前面，手里扛着一柄猎枪，正在瞄准他们。
宁峥不动声色地挡在卫恩前面，镇定地说：“杨佳，你这是想做什么？”
杨佳眼里全是狠戾，声音冰凉而冷静：“辉哥已经死了，我看了一下，他的猎枪有问题，是你们做的吧？现在你们又把猴子杀了，说，你们到底是谁？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我的妹妹被蛇咬了现在还在山底休养，卫恩的弟弟跌落山崖，到现在都找不到尸骨，你说我们来是为了什么？”宁峥知道怎么瓦解一个人的意志，摧毁她的想法，又说，“与其说我们瞒着你，还不如说，你们这群人其实保留着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才是断送腾辉和猴子性命的关键，也害了我们这几个人。”
卫恩也适时地说：“杨佳，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人了，你如果不信我们，顶多也就是闹个鱼死网破，还不如一起下山。你不还想着把腾辉运下去吗，没有我们你根本就做不到。”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杨佳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疯狂地开了枪，大喊一声：“不，如果不是你，辉哥根本就不会死！”
黑夜给了宁峥最好的掩饰，更何况杨佳很少拿枪，现在射击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自然枪法不准。宁峥侧身翻过去，几下夺走杨佳的枪，一个扫腿就把她给制伏了。
杨佳还想挣扎，整个人被宁峥压制住，已然动弹不得。
为了以防杨佳逃脱，卫恩找了根绳子把她绑了起来。杨佳心里愤懑，嘴上一直没停着，骂骂咧咧的。
卫恩拿着水壶走过去：“如果你还想活着下山，就先保持好体力吧，在这里大喊大叫也不怕招惹了其他动物来？”
也许是太困太累，抑或是真的筋疲力尽了，不久后杨佳就那么靠在树边睡着了。
夜更深了，所有的秘密都被隐藏在这树林里，风呜呜地吹着，如同鬼魅。卫恩坐在火堆前烤火，拢了拢外套，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凌晨，宁峥和卫恩把杨佳留在营地，又用信息发射器发射了位置，就出发去寻找另外几个人了。
尽管事先已经说好记号，但要在繁茂的树林中找人还是有一定难度。
宁峥一路走，一路说：“M一定在这里提前布好了局，如果他们几个人不是M的话，现在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卫恩突然在地上的落叶发现了零星的血渍：“你看，这儿有血。”
旁边的树干上，有枪孔痕迹。
宁峥皱眉：“看来他们很有可能遭到了不测。”
两人沿着零星滴落的血渍再往前走，已然能够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腥臭味。再走几步，宁峥突然转过身把卫恩的眼睛给挡住了。
“怎么了？”卫恩问。
“不要看。”
“是不是竞衍？我要看——”
卫恩推开宁峥，却在看到第一眼后差点没吐出来。
满地的血，断臂残肢，浓烈的气息充斥鼻间，而那红色的血和枯枝败叶又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冲击，让人的五脏六腑都忍不住翻滚涌动起来，隐隐有一股呕吐的感觉。
卫恩走开五六米，撑着树干猛烈地咳嗽了一会儿，等到有风吹过来，才惊觉连风都带有血腥味，于是呛得更猛烈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峥才走过来说：“从衣服、身形和身上带着的东西判断，是黄石、小崔他们几个，身体有被撕咬的痕迹，不排除有猛兽经过，但是最致命的，还是他们额头上的枪伤。”
卫恩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久没缓过劲来。
宁峥说：“按照射击的角度来看，他们是以被执行枪决的姿势被射死的，然后尸体又不幸被闻到血腥味的动物撕咬，才会变成这样。”
卫恩的嘴唇抖了抖：“是M？”
“很有可能。但是M和腾辉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特意要把我们引过来？”
“糟了！”卫恩突然想到，“杨佳还在营地，会不会有危险？”
果然，在他们两个人回去后，营地已经没有杨佳的身影了。
他们突然生出一股被M瓮中捉鳖的感觉来，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捏着他们的喉咙。
就在这个时候，宁峥手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传来了一阵沙沙声，而后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
“不要，救命啊，救命——”
卫恩听出那是杨佳的声音，她拿着对讲机问：“杨佳，杨佳，是你吗？你在哪里？”
另一边，杨佳正被人抓着头发拖拽着，对讲机被那个人捏在手里，嘴上是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他把杨佳捆绑起来，迫使她跪着。
杨佳全身抖得厉害，腿软得站也站不住，整个人匍匐在地。
卫恩听见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那边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Mirror。”
Mirror……M！
宁峥和卫恩对视一眼，没有想到M竟然真的出现了，还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
“Mirror，你把杨佳怎么了？其他人都是你杀的吗？”
Mirror使用了变声器，连声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冷笑着：“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有什么要紧呢？他们都是烂人，我替天行道，有什么不对？”顿了顿，又说，“你，来说说，你们这些人做了些什么？”
有枪口堵在后脑勺，杨佳瘫软着，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我我……不是我干的，是他们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砰”的一声，Mirror开枪了！
“我耐心不好，你要是不想说，我没心情慢慢等你。”
杨佳眼泪鼻涕流了一地，挣扎着爬起来：“我说，我说，我们几个人上次去青藏线，遇到了一对情侣……”
“后来上了山，那个男的高原反应，他们就趁机把那个女的给**了……是猴子带的头，后来不知道怎的所有人都加入了，把那个女的玩得很惨，最后全身抽搐死掉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把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的尸体都抛到江里，一并沉了。一开始大家都很害怕，怕事情败露，可辉哥说那里失踪人口多，不会有人察觉，就算报案了，也没人能拿我们怎么样。”
“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他们渐渐地沉迷上瘾了，在每次的活动中，都要先找到一到两对情侣或者兄妹、姐弟，我们称之为小绵羊，无所不用其极地拿他们取乐……”
Mirror打断她：“那这次呢？”
杨佳结结巴巴地说：“这次……这次也一样，准备了几只羊……”
Mirror嗤笑：“听见了吗，你们自认维护正义，捍卫公平，结果呢，人家只把你们当羊宰割。来，你接着说下去。”
“这次一只羊被蛇咬伤了，另外一只看起来也不好惹，黄石他们和辉哥产生了争执，走掉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黄石他们和猴子后来又达成了一致，趁机把那个姓陆的给搞掉了。”
“之前那些绵羊呢？”
杨佳猛烈地大哭：“都不是我害的，是猴子他们，是猴子他们干的！我只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做，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真的什么都说！”
宁峥开口：“Mirror，那些绵羊，和你有什么关系？”
Mirror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以为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替天行道，既然法律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那么只有犯罪才可以消除这些威胁……”
“不，不要啊！”卫恩喊叫着，但已然无济于事。Mirror射出了一枪，杨佳应声倒地，整个人蜷缩着，再也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了。
一公里为半径的圆心中，Mirror和宁峥各自为据，掌心都捏着对讲机，但一个是自信满满的，一个是无比愤慨的。
“欣赏完毕，怎么样，还精彩吗？”Mirror拿起枪口吹了吹，“我让你们听这最后的审判，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自诩的公道正义，在这些烂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听见她说的吗，反正报警了也没用，法律制裁不了他们，那就让我来制裁。”
“Mirror，你这不是制裁，你自认为杀死他们就消灭了犯罪，但其实你自己也深陷在泥沼里出不来。”
“我老早就在泥沼里了，我有什么所谓？倒是你，你制裁了犯罪的人吗？你保护了你爱的人吗？”
“你那不是保护，是报复。无论如何，私法制裁都是不对的，现在不是以前的落后时代了，我们做什么都得按照既定的规矩来。”
Mirror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变形，却一字一句割裂着人的心。他说：“宁峥，你最疼爱的妹妹宁子珺，被人玷污拍下视频，你所谓的公平正义帮得了她吗？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犯人逍遥法外？她不是因为屈辱而死的，她是因为决绝失望才自杀死的。”
“子珺的死，你到底知道什么？”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游戏规则只由最强者来书写。现在游戏还没结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宁峥，我拿她来和你赌，你敢赴约吗？”
“怎么赌？”
“两个小时之内，你找到我，我告诉你子珺死亡的真相。找不到的话，我就把证据全部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