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腾冲和顺镇的时间过得很慢,白天吃饵块、大薄片,晚上喝土锅子和青龙过海汤。

小镇的原住民不多,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旅客不少,以背包客居多。

第二天晚上,刚吃完土锅子,那服务员也和他们混得熟了,一个劲儿地鼓吹旁边有个温泉池子,可以去试一试。

宁峥喝了一口茶:“这儿也有热池?”

“可不嘛,腾冲的大滚锅,可有名的咧,你没看好多人来都是为了这口热池子!不过,你们要上山的话,可要小心滚锅了。”

“怎么?”

“听说山上的热汤,温度太高,有的是会要人命的!表面上看不出来,人一跳进去就没命了!”

服务员把那场景描绘得吓人,忽而外头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在黑夜里尤其刺耳。

“来了。”隔壁桌子上的彪悍大汉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已经在这儿两三天了,再不出发,都闷得不行了。”

阁楼上有脚步声,宁峥抬起头,看见杨佳走了下来,对下面几桌在喝茶的客人说:“人齐了,上来说话。”

下面坐着喝茶的,除了宁峥这一桌,还有另外三桌,全是男的。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朝楼上走去,楼下也就空了起来,照样有人来喝茶,只不过一下就少了几分人气。

这么八个男人上了楼,就连雅间也逼仄了不少,一台八仙桌,刚好坐了八个人,两个女人坐在另外的竹凳子上。

其他几个都是认识的,互相在楼下也打过照面,看到宁峥和唐琳,有人惊讶地说:“哟,辉哥,这回生面孔不少啊。”

腾辉两手放在桌上:“这回一共12个人,明早出发。”

其中一个身形高壮,皮肤黝黑的人问:“还有另外两个呢?”

腾辉努嘴:“上来了。”

很快,有人推开了门,长腿一伸,人未到声音先到:“人齐了?”

宁峥看到来人,一怔,就连唐琳也搓了搓手,忍不住紧张起来。

陆竞衍推开门,和卫恩一起进入雅间。卫恩把头发剪短了,穿着长靴短裤,身材修长,雅间里还有人吹了个口哨。

自打卫恩一进来,其他人的眼睛就跟黏在她身上似的。一个身材瘦削、长得猴精猴精的人乐了:“这回来的都是美女,大伙儿艳福不浅啊!”

陆竞衍的脚步滞了滞,眼风一扫:“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我可警告你,别乱打她的主意。”

“你说啥就啥啊?”

气氛一时僵住了,眼看两个人要打起来,有个稳重点的出来扯开了两个人,又急忙打圆场:“猴子,别闹,说正事呢!”

腾辉清清嗓子:“既然人齐了,我简单说几句。这次上山,我们走的路线,会遇到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大伙儿都知道,来玩的都是追求刺激。老规矩,通讯工具不要带,在山上人烟稀少,什么都不如我们的信号弹强。另外,既然组织了活动,也不会放任你们的死活不管,我们有对讲机,还有卫星接收装置,要是出了事儿,保准能救你。”

“这次的路线是高黎贡山,明天一早我们从山脚下开始攀爬,两天后进入雨林,估计两周时间下山。”

“至于干粮的部分,水只背一小部分,其余由过滤器解决,承重最多的是干粮,反正是吃多少带多少,男的背多点儿,女的背少点儿,我们也会打猎,山上有吃的就尽量在山上吃。”

唐琳问:“还能打猎?”

大伙儿嬉笑:“怎么不能?你把我们当成啥了?”

腾辉使了个眼色,杨佳从角落拽了一个箱子过来,掀开盖子,里面居然放了好几把猎枪,式样和藤辉手里的差不多。

“不说有多好用,就是打野猪也不在话下。”腾辉把猎枪分发给了其中几个人,“照老规矩,你们几个会使的拿枪,山上干燥,小心走火。”

“不错,是好家伙,明天给你们猎只大雁吃。”

“大雁?别是又打回一只小兔子!”

“哈哈……”

“这位美女,你叫什么名字?”有人打趣地问卫恩。

“卫恩,护卫的卫,恩人的恩。这是我表弟,陆竞衍。”

“我叫猴子。”那个猴精的人说完后,又指着身形魁梧的人说,“这是我朋友,大熊。”

除了他们,另外几个人也做了自我介绍,分别是一对叫黄石、黄磊的兄弟,还有一个年长的叫亮哥,另外一个年轻点的叫小崔。听起来都是野外探险的老玩家了,同时也都配上了猎枪。

眼下没带枪的,除了三个女的,就是宁峥和陆竞衍。

宁峥站了起来:“如果说会使枪的配枪,我也要一把。”

“玩枪而已,谁不会?”陆竞衍也满不在乎地说,但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腾辉看了他们俩一会儿,对杨佳说:“再去拿两把。”

杨佳跑到隔壁屋,扛着两把猎枪过来分发。因为卫恩和陆竞衍是姐弟关系,又额外向杨佳要了两个单人间。杨佳眨巴眨巴眼睛,告诉卫恩说这里有热汤可以泡一泡,之后就回去房间了。

卫恩的行李不多,大都在车上,陆竞衍的房间在她旁边,嘱咐了几句也回去休息了。

房间里朴素典雅,除了一张床,就是两张竹凳子,倒是挂了一些古色古香的挂饰,床单也颇有几分民族风。

卫恩梳洗完毕,走出来的时候,忽而从门后闪出了一道黑影,反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钳制着她的胳膊。

卫恩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来不及去拿放在枕头底下的防狼器,下意识地对着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那人的手背被咬出血,抽气说:“嘘,是我。”

听到宁峥的声音时,卫恩只觉得像踩在云端上,有一种隐约的不真实感。

“吓傻了?”宁峥又接着说,“我怕被他们看见,所以爬墙上来的。还好,楼不太高。”

卫恩这才埋怨地说:“摔不死你。怎么,咬疼了?”

“不疼。”宁峥甩了甩手,把那被咬出血的地方藏起来,用另一只手圈住她,埋首在她脖颈处,吸吮她的气息,呢喃道,“你怎么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他温柔的圈住自己的双手,她的眼圈忽而热了,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说:“如果我说,是有人给我寄了邀请函呢?”

“是M?”

“时间太赶了,我来不及去查探,只能先来再说。”

宁峥叹气:“他很明显奔着我们来的,这里太危险了,你得回去……”

卫恩摇了摇头:“我既然来了,就不准备走。”

外头的路灯下,悠悠地飞过一只虫蛾,扑棱着翅膀,朝着那一缕灯光而去。

“你看你像不像外面那只蛾?明知是灯蛾——”

最后的音节戛然而止,她把他的手再往下拉一点,直到她右心室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地说:“明知是灯蛾仍旧扑火,明知是黑暗却依旧前行,你摸摸这里,只为你而跳动。”

不知道怎的,一个硬汉,竟然因为她这短短的几句话润湿了眼眶。他低下头,啄了一下她的唇,先是浅尝辄止,而后再深入地探索。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卫恩一时天旋地转,也不知道怎的就被推到了**。

她的头发铺了一床,她低喘:“我头发还没干!”

他呵呵地笑,声音醇厚有磁性,喉结一上一下的,很是性感。他拿着布,扳过她的肩膀:“我给你擦头发。”

这里没有电吹风,只有徐徐的山风若有似无地吹拂着。他把她的头发轻轻地拢在手里擦拭,他没摸过女孩子的头发,怕碰碎了,像是爱护什么珍视的东西一样,用干布一点一点地擦着,他从没这么笨拙和小心翼翼过。

她原来的头发在肩膀上,现在才刚到耳边。他比画着:“剪这么短?”

“不好看?”

他却简明扼要地说:“明天上了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头发,这样更方面。”

他总能明白她心里的打算。她闭着眼,轻轻说:“宁峥,我困了。”

今天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又转了车,舟车劳顿,到现在精神才能全然放松下来。

他从背后抱着她:“有我看着你,睡吧。”

她躺着也不老实,老是偷偷看他,看他卷翘的睫毛、高峦的鼻峰,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么帅的男朋友,她到底是从哪儿捡来的呀?

他发现了她的不老实,捏着她的鼻子:“还不睡?”

她圈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耳边:“看见你我高兴,我……很想你。”

不知道怎的,他的心里默然开出了很多的小花。他轻轻笑着,摸着她的头发:“我也是。”

在她之前,他有过一任女朋友,是在学校里倒追他的女生,他那时不懂得拒绝就接受了,两个人吃过几顿饭,看过几次电影,也拥抱接吻过,但都没有这种让他心悸和想要珍惜的感觉。后来遇到子珺的事情,他几乎没有了这种心思。

但这平静无波的生活却被她给打破了。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像回到了十八岁,又感觉到了生命的活力和喜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

窗外落下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细密的头发上,他低头,把她额头上的碎发捋到耳后,轻轻地吻她的鼻子、眼睛、眉毛,到最后是额头。

这样静美的时刻,他不忍心去破坏,可窗外偏偏有人想要来破坏。

他感知到了动静,在床头的盆栽里捡了几块石头,在窗边用暗力击打出去。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哎哟”的声音。

杨佳走过去瞧:“猴子?你在这里爬树做什么,还摔下来了?”

腾辉抬眼看了下三楼的房间,有意无意地踹了猴子的屁股一脚:“还在这里皮,明天都出发了,还不回去休息,说你是猴子,还真没错。”

猴子一声不吭,一拐一拐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