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被拒绝了
回去时,顾墨洵在前座开车,他让文子骋和沈鱼坐在后座,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文子骋本来是个话痨孩子,但看车内气氛不对,也不敢多说话,见沈鱼手臂上有好几处淤青,就拉过来替她揉,这才看到沈鱼的手肿着,口中叫了句:“乖乖,姑父这个没人性的,是用踩的吗?”
等拿过来看仔细,文子骋才发现上面有针孔,于是他大呼小叫道:“姐,你怎么了,吊过水吗?”
沈鱼还是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被主人打残抛弃的小狗,伤心得不得了,文子骋跟她说话,她理都不理一下。文子骋于是发急,冲前座的顾墨洵,道:“舅,怎么办,她好像又跟一年多前一样了。”
顾墨洵自后视镜里看了沈鱼一眼,没吭声,只是狠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加速在路上前行。
中午时到的医馆,圆圆已经候在门口,看到车停下来,就迎上去了。
顾墨洵第一个下来,一脸的疲惫,连头发都是乱的。圆圆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墨洵这副样子,冲他道:“顾顾,怎么样,小鱼回来了吗?”
顾墨洵懒得说话,指指车里,把车钥匙给圆圆,也不管车里的人,自己进医馆去了。
沈鱼被文子骋扶着下来,浑身的伤和憔悴的样子让圆圆吓了一跳,她立马眼睛就红了,扶着沈鱼道:“小鱼,你怎么回事啊?哟,不对,怎么这么烫,发烧啊?”
文子骋是粗神经,被圆圆一说才去摸沈鱼的额头,又比了比自己的体温,叫道:“啊啊啊,果然发烧了!”
医馆还得营业,幸亏那两个实习生已经能独当一面了。顾墨洵换了身衣服正要下楼,文子骋扶着沈鱼上来,拉住顾墨洵道:“发烧了,先给沈鱼看看。”
顾墨洵皱了下眉,伸手抚了抚沈鱼的额,道:“柜子里有退烧药,给她喂两粒。”
文子骋怪叫,道:“舅,你可是中医。”
顾墨洵眼皮也没抬一下,道:“退烧药这东西要比中医配药熬药来得快。”说完,他直接就走了。
文子骋给沈鱼喂了药,看她躺在**闭眼不动,估计是睡着了。他这才舒了口气回大厅躺在沙发上挺尸,真是累得够呛,顾墨洵那家伙竟然还能下楼继续替人看病?
他不多会儿就睡着了,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人上楼来,不一会儿又下去了,他眼皮沉得不行,实在懒得睁开,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黑。
屋里一片黑,他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想看看沈鱼退烧了没有。沈鱼房间的门开着,柔和的灯光自房间里透出来,有人坐在沈鱼的床前,正挖了旁边一个小罐子里的东西涂在沈鱼手臂那几处淤青上,那动作很轻柔,轻柔得几乎触到了人的心间。
文子骋看着,不知怎的没进去。
他慢慢地退回来,摸着肚子,忽然之间,好饿哦。
早餐是文子骋买回来的,还给沈鱼买了鱼片粥。沈鱼很虚弱的样子,烧昨晚退了,今天又上来了,小小的身子缩在**,头发如瀑一样散开,还好身上的淤青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姐,喝粥。”文子骋小心地舀了一勺递过去。
沈鱼乖乖地张嘴吃下。文子骋见她肯吃东西,欢乐起来,伸手摸摸沈鱼的额头道:“吃完让我舅看看,这烧很快能退。”
提到顾墨洵,沈鱼的脸垮下来,忽然又眼泪汪汪,却什么话也不说。
文子骋看得心急,边喂沈鱼喝粥,边道:“姐,你这是什么表情?”
沈鱼仍是不肯说话,眼泪竟然就直接落了下来。文子骋急死了,把粥一放道:“姐,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说着他抽了纸巾来给沈鱼擦眼泪。
沈鱼吸着鼻子,看着桌上的粥道:“我饿,子骋。”
这算是说了话了吧,文子骋拿起粥又喂给她。她一勺勺地将粥喝完,精神总算好了些,却只看着手臂上已经淡下去的淤青,兀自发呆。
文子骋实在受不了她这样,暴躁地抓着头发,拿了碗出去了。
外面,顾墨洵正在吃文子骋买回来的早餐,看到文子骋出来道:“不加香菜,怎么还加,还有这个,咸浆,为什么是甜的?”
文子骋正心烦,把空碗往桌上用力一放,道:“不对胃口是吗?想对胃口你先把里面那位弄正常了。”
他在顾墨洵旁边一屁股坐下,道:“她现在除了发呆就是哭,只要一提到你就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舅你理一下她好不好?”说着他抓了一块饼往嘴里塞。
顾墨洵自顾自地吃,不应他,拿起被他嫌弃的甜浆喝了一口,道:“烧退了吗?”
“还在烧。”
“那就再给她喂两粒退烧药。”
文子骋把吃了一半的饼一扔,道:“这位大叔,你可以给她亲自上药,搭个脉配点儿退烧的药会死啊?”
顾墨洵吃东西的动作一滞,缓缓地将甜浆放下,半晌才道:“小孩子家家别管这么多事。”
“拜托,她是我姐好不好,我怎么不管?”文子骋盘腿坐在椅子上,面朝着顾墨洵,表情忽然严肃起来,“舅,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如果你跟我姐好了,我以后叫你姐夫还是舅舅?”
顾墨洵一口甜浆差点儿喷出来,看着文子骋,好半天才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文子骋没想到他竟然就承认了,摸着鼻子道:“司马昭之心,有眼的人都知道。”
顾墨洵不说话了,转头吃他的早餐,好一会儿才道:“有这么明显吗?”
文子骋叹息:“也只有我姐这个呆子不知道。舅,”他的表情依然很认真,“你现在是吃醋的节奏吗?”
顾墨洵又噎了一下,苦笑道:“吃醋也这么明显吗?”
文子骋翻着白眼点头:“那你要拿我姐怎么办呢?估计你吃一辈子带香菜的饼,那呆子也不会明白的,你不好意思说,要不要我找她直接说清楚啊?”
顾墨洵沉下脸,回头看着文子骋,油腻的手掌一拍,盖在他的头顶,道:“敢多嘴,明天就给我滚。”
文子骋拍开顾墨洵的手,往头上一摸,一手的油腻,气得咬牙,道:“为什么?帮你一下不是很好?”
顾墨洵轻笑:“我顾墨洵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你也不行。”
文子骋哼了哼,边拿纸巾擦头发,边叹气:“辈分混乱哦,我以后可要怎么活?”
到晚上下班,文子骋被差去买现成的饭菜回来,顾墨洵上楼,刚到二楼的楼梯口就闻到一股饭菜香,他愣了愣,几步走进厨房。
桌上摆了两个炒好的菜,一个小小的身影还在灶前忙碌。
是什么时候去买的菜?顾墨洵看着那个身影没说话,早上的时候听子骋说还发着烧,谁让她起来做菜的?
沈鱼烧好一个菜装进盘里,回头拿到桌上时看到顾墨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拿着那盘菜有些不知所措。
“你什么时候买的菜?”顾墨洵问她。
“子骋买的,他想自己做,但失败了。”沈鱼声音跟蚊子叫似的,手里的盘子被菜焐着发烫起来,她几步冲到桌前放下,手捏着耳朵,又缩回原来的地方。
“我、我感冒了,尝不出味道,你试试看。”她小心翼翼地说。
她的脸有些发黄,脸颊两边有着不正常的红,显然烧得厉害。
顾墨洵不自觉地沉下脸,道:“谁让你做这些事的,你真当我没你就吃不下东西了,我顾墨洵连个保姆也请不起吗?”
他难得用这么重的口气说话,把沈鱼吓了一跳,她气都不敢喘一下,人不自觉地又向后退了一步,半晌才说道:“顾墨洵,你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顾墨洵皱着眉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只不过两晚的时间,她本来就纤瘦的身形似乎更加瘦了,原本筑起的自信与快乐,被毁得溃不成军。子骋问他是不是在吃醋,其实远没有那么简单,他眼看着她被她父亲打,揪着头发踢,看着她无言地流泪,现在又担心被抛弃,硬撑着做菜来讨好他。她为什么要出走?为什么与那个少年睡在一个房间,是不是谁都可以,只要给她避风港,她就随遇而安?
“是你不要我,是你不吭一声就出走了。”他狠着心道,“是不是谁都可以,那个张少政只要肯收留你,你就会跟他一起?”
沈鱼被问得无措:“不、不是的,我、我真的是碰巧遇到他,没有要跟他一起,我只是怕跟万春丽一样,死的时候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想这么久了,爸爸可能已经原谅我了,但是……但是……”她哭起来,“但是他们还是在因为我吵架。爸爸说,如果我敢回去就打死我,我没有想离开你,我只是很难过,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捂着脸大哭,人抖得厉害,显然被顾墨洵的态度吓到了。
顾墨洵看她这样大哭,微微地愣神。他本来没想质问这些,那只是他自己心里的计较,相较于沈鱼这次所受的伤害,她更应被安慰,但他确实在生气,所以这几天才故意不理会她,想等自己消了气再说。
但是,自己似乎是有点儿过了。
“过来。”他叹了口气,冲沈鱼伸出手。
沈鱼只是哭,没有动。
他只好走过去,在她面前站着。她哭了一会儿,伸手抓他的衣角,他抬手一带,将她拥在怀里。
这回她哭得更厉害,用力抱着他的腰不肯放。顾墨洵一只手拍她的背,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
“以后不许这样离家出走。”他说。
“嗯。”
“不能跟男的一个房间睡觉。”
“但我那次跟你一个房间。”
“我不一样。”他稍推开她帮她擦眼泪,强调道,“除了我以外。”
“子骋也不行吗?”
“子骋已经大了,也不行。”
“哦。”沈鱼非常乖地点头,眼泪还在往下掉,人却已经安静下来,抱着顾墨洵的腰不肯放,抽噎得厉害,一双眼肿得像核桃,这样子就跟走丢后好不容易找到亲人的孩子似的。
顾墨洵任她这样抱着,之前心里的计较在这时散得一干二净,双臂轻轻将她拥着,感觉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完全依赖,发着烧的体温有点儿烫,却让这样的拥抱显得更真实。
他就这样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心里渐渐涌起某种希冀来,忍不住又问她:“沈鱼,我是谁?”
“顾墨洵。”
“还有呢?”
“舅……”怀中的沈鱼只说了一个字就不敢说了,是怕他会生气。
好吧。他叹息,看来自己的气都白生了。他心有不甘地捧起沈鱼的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沈鱼一脸懵懂,发红的眼眨啊眨地看着他。他忽然低头,在沈鱼的唇上轻轻印了下去,见她不挣扎又稍稍地加重力道。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沈鱼的身体颤了一下,他这才离开,看着沈鱼猛然瞪大的眼睛,道:“沈鱼,舅舅是不会这样亲外甥女的。”
文子骋回来时,看到顾墨洵已经在吃饭了,桌上三个菜,色香味俱全,他张大嘴奔过去,放下手中的饭菜,夹了一口在嘴里,顿时热泪盈眶,叫道:“舅,你做的啊,会做菜怎么不吭一声,我就不去买了。”说着他就拿着空碗去盛饭,完全不管买来的饭菜。
“沈鱼做的。”顾墨洵夹了块滑蛋炒虾放进嘴里,不知怎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我姐?不是还烧着吗?哪儿来的食材?”
“用你做废了的食材。”顾墨洵吃完饭站起来,把碗筷放进水槽,同时跑到灶边看正熬着药的药罐,调了下火。
“谁的药啊?”文子骋满口的饭菜。
“沈鱼。”
文子骋一怔,道:“不是西药见效快吗?”
顾墨洵不理他,道:“看着火,我去跑步。”说着人就出去了。
文子骋把盘里的菜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看着顾墨洵出去,自言自语:“吃完饭就去跑步?他不是只晨跑吗?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文子骋吃到一半,想到什么,站起来看了下灶上的火,没什么问题,这才把刚刚自己买来的饭菜打开,拨开那些油腻的菜,把一盒粥拿出来,那是他排了半小时的队才买到的,现熬的粥,他拿勺子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便拿着送进沈鱼的卧室。
沈鱼拢着被子正坐在**发呆,脸通红,盯着一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文子骋觉得气氛不对,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看到她的脸吓了一跳,道:“又发烧了?”说着他伸去抚她的额头。
沈鱼正想着什么,被文子骋一叫,回过神,古古怪怪地看着文子骋。
文子骋被她看得发毛,又问了一遍,道:“沈鱼,你怎么了?”
沈鱼摸着自己的唇,似乎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这才对着文子骋道:“子骋,让我亲下嘴。”
“哈啊?”文子骋手里的粥差点儿拿不住,脸一下就红了,空着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当然不行啊!虽然我长得秀色可餐,姐,你也不能做出这种违反伦常的事,我们不可能的。”
沈鱼看着他,若有所思,猛然坐起来凑近他。文子骋吓得身子往后缩,用力闭着眼道:“亲脸,亲脸可以。”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文子骋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沈鱼已经坐回**了。他拍着胸口坐回来,心想,怎么发个烧,让这孩子性情大变呢?
“姐,你魔怔啊?”
沈鱼咬着唇不说话,半晌苦恼地说:“我刚才是想亲你来着,但就算只亲脸,也觉得……”她没有把感受往下说,抬头看着文子骋,很认真地说,“可是顾墨洵亲我,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呢?子骋,他是你舅舅,我和他也是有亲戚关系的,他怎么可以亲我呢?他会不会喜欢上我了?可这怎么可能呢?”
沈鱼说得有些混乱,脸更加红得厉害。
“啥?”文子骋的脸又一下子红了,“我舅亲你嘴了?”
“嗯。”
“那你什么反应?”
“我很认真地提醒他,这是不对的,再这样就告诉舅妈去。”
文子骋的小心脏又在用力地颤了,怪不得刚才舅那么失魂落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