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反派死于话多

..第一节..

岳清河杀了魔教圣姑,一战成名。

但这又能如何?他一点儿都不开心啊!江湖上到处都是他的传说,想要找他比武的人前赴后继!就比如现在,他出门喝个下午茶都有三个彪形大汉手持大砍刀堵在他面前。

岳清河扭头看了一眼,唐俏俏挎着个竹篮跟在他身旁。

他心中满是不安,轻声道:“都怪我,不该带你出来的。”

唐俏俏又一次趁机与盟主十指紧扣,娇俏纯美的小圆脸上,眸如星辰璀璨:“盟主,你说这话就生分了。我生是盟主的人,死是盟主的鬼!”

三个彪形大汉惊呆了。

过来打个架,还要先干了这碗狗粮?

本来想要和和气气地比武,这下他们不干了!左边的光头男举起闪着寒光的大砍刀,气势汹汹说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

他话还没说完,右边的络腮胡子狠狠踹了他一脚:“留你个头!我们是来下战书的,不是来打劫!”

光头男捂着屁股,委屈地说:“我看书里这句话特别威风,想给咱们涨涨志气……”

中间站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目光阴沉,瞪了他们一眼,两人连忙噤声。

黑面男作了个揖:“岳盟主,能否耽误您一点时间,跟我们切磋切磋呢?”

岳清河不跟他客套,握紧唐俏俏的手,直截了当地说:“没空。”

黑面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姓岳的竟敢如此干脆地拒绝他,是看不起他吗?

“我们风流三少找你比武是给你面子,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真没想到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竟给自己取了这么个臭不要脸的名号。岳清河盯着黑面男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没有看到半分跟“风流”有关的因素。

岳清河冷笑一声:“你们要真是堂堂正正,就不会在这暗巷里堵我。”

黑面男脸色更加阴冷,瞟了一眼躲在岳清河身后的娇弱女子,明白这名女子正是他的软肋。他嘴角勾起邪笑:“怎么,怕你输了会让身边这位小娘子失望吗?放心吧,我们会帮你收留她的。啧啧,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卖去青楼值不少银子。”

唐俏俏心情雀跃,居然有人夸她!

看吧,在外人眼里,她确实是颇有姿色的!

岳清河却面容冰冷,仿佛覆盖薄霜,冷风吹动他黛蓝色的长衫,气势倨傲。

他松开唐俏俏的手,打量面前的三人,薄唇轻启:“谁先来?”

黑面男笑得奸诈:“比武哪有什么先后顺序,当然是我们一起来了!”

他举刀砍向岳清河的要害,另外两人跟在身后冲过来,刀刀狠辣。

岳清河连忙退后,将唐俏俏推向一边:“你快躲起来,小心他们伤到你!”

唐俏俏也看得出来,来人皆是高手,所以才敢挑战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

但她不担心,她的英雄怎么可能输呢,她要亲眼看着盟主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唐俏俏顺势坐在路边的石墩上,从怀里的竹篮中掏出瓜子,津津有味地嗑起来。边看,她还边给盟主喝彩:“好一招‘猴子偷桃’!我们盟主没得说,就是帅!”

那三人被唐俏俏气得快要吐血,将所有愤恨全都发泄在岳清河身上。

以一敌三,岳清河渐渐感到吃力,他很怕出现意外,会连累到唐俏俏。

唐俏俏却对盟主的心思毫无察觉,坐在一旁张牙舞爪地叫嚣:“使劲揍他!打他的大饼脸!哼,在我们盟主面前还敢自称‘下流三少’,我们盟主才是最下……呃,怎么不对……”她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你们这个歪瓜裂枣的中老年男子团体叫什么来着?”

“风流三少”手中的大刀饥渴难耐,恨不得将这个叽叽喳喳的丫头扎在石墩上。

他们三人合力逼近岳清河,每一招都阴险至极,逼得他只有招架之力。

他们太想打败岳清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看看站错队的下场是什么!况且在过招时他们也察觉,岳清河的武功并不像传说中那般神乎其神,他们三人有极大的胜算!

黑面男一刀劈过去,岳清河险险躲开,肩上被划开一道血痕。

唐俏俏抓了把瓜子,望着激斗的四人,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她能看出对方的每个破绽,可为什么岳清河看不出呢?

她以前也见过岳清河练武,他的武功招式华丽酷炫,看得她**澎湃,手都要拍红了。可真正对战时,岳清河的实力却没那么强悍,明明有几次能解决对方,他却都错过了。

“唐俏俏,你傻坐着干什么,快逃啊。”岳清河回头朝她喊了一声。那眼神,简直当她是个大傻子。

唐俏俏站起身,眨了眨天真无邪的眼睛:“我走了,你怎么办?”

岳清河道:“你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只会让我分心。”

络腮胡男冷哼一声:“岳清河,你自身难保,还有工夫担心别人!”

“你咋那么凶呢,怪不得嫂子要红杏出墙!”光头男指责同伙,眼见络腮胡男眼里充血要扑上来跟他拼命,他连忙后退几步,扭头对唐俏俏嘿嘿一笑,转移话题,“小娘子莫怕,等我们杀了岳清河,就把你扛回府里好好疼爱。”

话音刚落,突然几颗瓜子飞过来,竟打断了光头男手中的长刀,金属断刀碎在地上。而光头男的嘴巴也被一颗瓜子打肿了,他捂着嘴,震惊地望着唐俏俏,再也说不出话来。

唐俏俏掂了掂手里剩下的瓜子,语气冷淡:“反派死于话多,你不知道吗?”

众人惊呆了!

几颗瓜子竟有这样的威力?

敢情最难对付的不是岳清河,而是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丫头!

黑面男不敢轻举妄动,谨慎地盯着唐俏俏:“你是何人?”

唐俏俏没理他,朝岳清河勾了勾手指,脸上露出一抹明艳的笑:“过来。”

岳清河慢慢走向唐俏俏,此时他心中也是跌宕起伏。

唐俏俏居然会武功?为何这么久她都没有告诉他?他曾试过她的身手,发现她毫无内力,便放心地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原来他被骗了,她一直都在隐瞒!

唐俏俏看到岳清河肩上的血痕,皱了皱眉,将怀里的篮子塞给他。

“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砍我们盟主!”

她一把瓜子丢出去,三人抱头乱窜。不是他们孬种,实在是这丫头的内功深不可测,只听风声都令人胆战心惊。他们要是不逃,肯定会被扎成刺猬!

唐俏俏哪肯放过他们?

她接过岳清河手中的长剑,飞身上前。

长剑映着阳光,宛如轻薄的银色霜雪,却威力极大,划破长空,击碎艳阳。

刚才还扬扬得意的嚣张三人组在唐俏俏面前不堪一击,他们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身上便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三人极为震惊,这丫头的功夫比他们过世的师父还高,简直顶十个师父!他们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今日之惨状。这是实力上的碾压!

岳清河看呆了。

唐俏俏的功力之深,绝对在十大高手之上,为何江湖上没听说过这个女人的存在?

她的招式简单粗暴,两三下便挑飞了杀气腾腾的大刀,将他们踩在脚下。

“下流三少,你们输了!”

“是风流三少……”

唐俏俏将手中宝剑插在地上,她好像没用力似的,动作轻巧,剑刃却瞬时没入青色石砖。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改名叫‘下流三少’了!”

黑面男欲哭无泪,又不敢争辩,锋利的长剑近在咫尺。这把青霜剑可是兵器谱上有名的兵器,在岳清河手中并未发挥出十成功效,在唐俏俏手里却势如破竹,难以抵挡。

他趴在地上,脸紧紧贴着青石地,动也不敢动,早把尊严抛之脑后:“是是是,女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上有老下有小,求女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唐俏俏冷哼一声,手指摆弄剑柄上的红缨:“去给我们盟主道歉!”

三人在唐俏俏冰冷的视线下,一点一点蠕动到岳清河脚下,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岳盟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求您放我们一马,我们再也不敢了。”

岳清河僵立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微微发白。

他被自己的丫鬟救了,这话说出去不好听啊!

唐俏俏将青霜剑还给岳清河,柔声征求他意见:“要放过他们吗?”

岳清河还没说话,唐俏俏又说:“你要是不肯,我现在就把他们灭口。”

要不要这么心狠手辣啊?杀人灭口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这丫头到底是谁啊?

地上的三人吓得浑身瘫软,他们在江湖上混迹多年,都没听过这样的人物。

..第二节..

“岳盟主,你说句话啊!”

三个大男人涕泪横流,快把岳清河的长衫扯破了。

岳清河后退几步摆脱了他们,对唐俏俏说:“他们已经认输了,就别赶尽杀绝了。”

唐俏俏很听话,甜甜地说:“我们盟主真是宅心仁厚。”说罢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三人,冰凉凉地吐出一句话,“还不走?等我反悔吗?”

这丫头的眼神太吓人了!

三人连滚带爬,瞬间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唐俏俏将目光转向岳清河,看到他肩上皮开肉绽,血迹浸透了衣衫,她的心都揪了起来。但看他伤口并无异色,刀上应该没有淬毒,还是先扶盟主回到沧明山庄涂些药吧。

两人走在路上,岳清河沉默很久,问道:“你怎么会武功?”

唐俏俏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最近新学的。还不错吧?”

新学的?别唬人了!我练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你!

“盟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唐俏俏扯了扯岳清河的衣袖,见他没有回应,她惊慌道:“不会又怀疑我了吧?”

正说着,她清澈的眸子便涌出泪来,声音微微发颤:“你说过再也不会怀疑我的……”

岳清河心口突然抽痛。

在幻影八卦阵时,就因为他的怀疑,差点误伤了她。他承诺过,再也不会怀疑她。可是经过刚才一战,他突然发现唐俏俏有很多秘密,他不敢再相信她了……

他垂下眼眸:“我没怀疑你,只是觉得意外。”

唐俏俏道:“我也没想到我学武那么有天赋,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学了。”

岳清河淡淡一笑,冷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唐俏俏继续说:“你若还是不满,干脆挑断我的手脚筋,让我再也没法习武!”

岳清河的脚步停住。

这丫头,要不要这么狠……

他又不是残暴无情的魔头,她说得出这种话,他可做不出来!

他转身望向唐俏俏,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句话真是柔情万种,听得唐俏俏心里像是有只毛茸茸的猫爪在轻挠。

“我怕盟主生气。”唐俏俏抽了抽鼻子,抬眼偷看岳清河,“盟主,你别不要我。”

岳清河拭去唐俏俏眼角的晶莹,笑道:“方才你那么威风,怎么在我面前就变了?”

唐俏俏嫣然一笑,眉目清丽秀美,声音甜软:“因为盟主是我的软肋呀。”

岳清河的心脏猛地一跳。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整颗心都飘到了云端。

真奇怪,山庄内美女如云,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为什么唐俏俏总会让他平静的心湖波涛起伏呢……

唐俏俏扶着岳清河回到沧明山庄,姿势亲密,哪里像丫鬟,分明像是小老婆!

嫉妒的丫鬟们凑在院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唐俏俏走进盟主的房间,很久都没有出来。

大家正暗暗脑补唐俏俏对盟主做了些什么,越脑补越是眼红,纷纷议论起来:

“盟主跟唐俏俏走得太近了吧!平时我连碰都不敢碰盟主一下!唐俏俏倒好,跟盟主勾肩搭背的!哼,看着挺清纯一丫头,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盟主才不会喜欢她!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咱们盟主!

“可是唐俏俏心肠歹毒,城府极深,盟主那么单纯,万一被骗财骗色了呢。”

“那就赚翻了!我要是能骗到盟主的财色,减寿五十年也愿意啊!羡慕嫉妒恨啊!”

“你说啥呢!盟主是我们大家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一个白胖的丫鬟挤进来,她名唤蜡梅,长得很像年画上抱鱼的胖娃娃。她同样看不惯唐俏俏,听到大家又在扎堆说唐俏俏坏话,高兴地提议:“要不,咱们给唐俏俏尝点儿厉害,让她再也不敢接近盟主。”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蜡梅以为大家会举双手双脚赞同她的提议,却没想到冷场了。

她扭头看了看面有难色的丫鬟们,愤愤道:“怕什么啊。咱们在沧明山庄待了这么多年了,是资历高深的前辈,还比不过一个新来的丫头吗?”

丫鬟们沉默片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你忘了,那次彩霞在唐俏俏饭菜里放泻药,结果被她掉包,彩霞吃了那碗饭,上吐下泻,半条小命都没了……”

“那次凤仙想把唐俏俏推进荷花池,反被她推下去喝了好几口水……”

“那次月娥把金镯子放在唐俏俏枕头底下,想污蔑她手脚不干净,结果月娥带人过去搜查的时候,枕头下什么都没有。唐俏俏哭得梨花带雨,盟主都心疼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月娥哭丧着脸说:“那金镯子是俺娘给俺留下的嫁妆,就这么被唐俏俏霸占了,俺找谁说理去。你们要去收拾她,你们自己去,别拉俺下水。”

蜡梅的表情一僵。其实她也不敢单独去收拾唐俏俏,本想找个帮手的,没想到大家都怕唐俏俏……

周围安静下来,丫鬟们该扫地的扫地,该浇花的浇花,再也没人敢多说。

身后突然传来爽朗的大笑声,震落树上残叶,惊扰麻雀纷飞。

“欧阳庄主,好久不见,晚上一起去喝酒吧。”

丫鬟们纷纷回头,看到来者正是岳清河之父,前任武林盟主——岳廷川。

他穿一袭茶青色长袍,头束墨玉发冠,无论衣衫还是鞋靴都是崭新的,没有半点污迹,身形高大,站姿挺直,手里提着个雕花鎏金鸟笼,真可称得上是一位精致的中年男子。

他面前的玄衣男子正是欧阳山庄的庄主——欧阳竹。

欧阳竹拱手说道:“不了,在下此番前来,有正事与廷川兄商讨。”

“喝点儿酒误不了正事,”岳廷川拍拍欧阳竹的肩膀,声如洪钟,“我儿这几天又给我买了几坛老酒。呵呵,你也知道,我对酒没那么挑剔。什么千年陈酿,喝起来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但我儿的心意,我也不好拒绝。恰好欧阳庄主来了,不妨与我一起赏月品酒。”

千年陈酿?还能喝吗?已经成毒药了吧!

欧阳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每次来找岳廷川,他都不忘炫耀儿子。

“呵呵,真不凑巧,晚上我要陪我闺女去练剑,当年我十岁便悟得苍穹十七式的最后一式,她十六岁才悟出来,现在的孩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苍穹十七式?我悟了几十年都没悟出来。你和你闺女这么牛,你咋不上天呢?岳廷川心中同样翻了个白眼,但他表面丝毫未露,拍拍脑袋笑道:“哟,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要去给我儿买些顶尖的武功秘籍。就吃顿饭的工夫,他就练了三本秘籍。买一箱秘籍,几天就练完了,太浪费了。欧阳庄主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批发秘籍?”

欧阳竹嘴角抽了抽,看小黄书也看不了这么快吧?

“呵呵,这几天我闺女也练了几十本秘籍,不如我们交换?”

两人交谈甚欢,气氛一片和谐。

正说着,岳廷川突然发现儿子院门口围了一堆丫鬟。

他很是诧异,用欧阳竹能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虽说庄内的丫鬟们都暗恋清河,却都懂得分寸,很少如此高调地围在这里偷窥他,真是奇怪。”

欧阳竹这次没说什么,他知道岳清河确实是人中龙凤,丫鬟们暗恋他也是情理之中。

蜡梅听到岳廷川的话,却动起了小心思,跑过来对岳廷川禀告:“老爷,奴婢们可不敢对盟主有想法。是那个唐俏俏,居然跟盟主搂搂抱抱,进了房间许久都没出来!”

“唐俏俏?”岳廷川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个嘴甜又有灵气的小丫鬟。

他不愿让欧阳竹小看他,拂袖说道:“清河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丫鬟动心,你们想多了!”

“唐俏俏可不是一般丫鬟!”蜡梅声音拔高,极力想要证明,“她心机可深了,她……”

“别说了!”岳廷川面色不悦,打断她,“我是他爹,难道还不了解他吗?清河心里只有练功,对儿女情长根本不感兴趣,更不可能看上一个丫鬟。你们再敢散播谣言,绝不轻饶!”

蜡梅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岳廷川扭头望向欧阳竹,朗笑道:“刚才聊到哪儿了?”

欧阳竹望向岳清河的庭院,碎石铺成的银白小路直通那扇紧闭的木门。

他移开视线,眼中的深冷蓦然散去,呵呵笑道:“说到交换秘籍。”

..第三节..

房间里,岳清河**上身躺在**,面色苍白,脸颊上却有一抹微红。

唐俏俏跨坐在他腰间,俯身凑近岳清河耳畔,呵气如兰:“盟主,你在脸红吗?”

岳清河的脸更烫了,别开脸不去看她:“涂药就涂药,为什么要用这种尴尬的姿势?”

唐俏俏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盟主坐着,药粉就会撒落在**,躺着才是最佳姿势。”

这丫头总有很多借口,岳清河无法反驳,只得闭上眼。

他想要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唐俏俏只是他的丫鬟,为他涂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为什么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俯身时细软长发落在他身上,发间香气弥漫,撩动他的心弦。

岳清河知道,唐俏俏并非他眼中娇柔无辜的小白兔,她一直在骗他。

可她今日对战风流三少,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她持剑飞舞时,好似全身都在发光……

唐俏俏并没有乘人之危对岳清河做些什么,她用湿布擦去他身上的血迹,在伤口撒上金疮药,翻身下床,将绸被轻轻盖在岳清河身上。见他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她用锦帕拭去细密的汗珠,担忧地说:“盟主,我看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岳清河淡然道:“这点儿小伤,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唐俏俏不解地说:“伤势虽然不重,但如果有大夫对症下药,伤口会更快痊愈。”

她转身正要出去叫人,手腕却被岳清河拉住。

唐俏俏回身,低头望着岳清河的手,他冰冷的手指如无瑕白玉。

“今日的事情,你对谁都不要提……”

唐俏俏怔了怔。

她视线缓缓飘向岳清河。

他眼眸低垂,脸颊一抹浅淡的红,分不清是因为伤痛还是愤怒。

“为什么?”唐俏俏问。

难道要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武林盟主学艺不精,被那奸诈狡猾的风流三少打败,还被自己丫鬟救回来吗?太丢脸了!岳清河松开她,冷然道:“不该你问的别问,出去吧。”

大家发现盟主对唐俏俏的态度变了。

唐俏俏也察觉到古怪。

她整日便是无所事事在山庄里闲逛,有时候良心发现,问盟主有什么需要吩咐的。盟主都说没事,让她好好歇着,却命令其他的丫鬟帮他收拾屋子,端茶送水。

不知情的,还以为唐俏俏是养尊处优的盟主夫人呢。

清晨,朝霞透过层层叠叠的浮云,洒落一片柔光,铺满了青石地。

唐俏俏趴在窗边,将窗纸戳了个洞,看到月娥殷勤地为岳清河擦桌。

岳清河坐在书桌旁,低头看书,侧脸英挺冷峻,一袭烟青色长衫衬得他气质超然。

他的伤已经痊愈了,气色也好了许多,可为什么对她这个救命恩人,他就没有半点以身相许的心思呢?

唐俏俏越想越是不满,推门走进书房。

月娥见到唐俏俏进来,如同老鼠见了猫,小声说:“俏俏姐来啦,那俺就先出去了。”

岳清河有些诧异:“你不是比唐俏俏年长三岁吗,怎么称她俏俏姐?”

月娥低头说:“俏俏姐是盟主身边的红人,奴婢怎敢不敬。”她将抹布扔进水桶,提着桶逃亡般地奔出盟主的书房。

唐俏俏走近岳清河,哀怨地望着他,眼波如水,楚楚怜人。

岳清河怔了怔,合上手中的书,轻声问:“怎么了?”

唐俏俏咬了咬嘴唇:“盟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是……”哎,不对,我何时说过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什么都不让我做,把宠爱都给了别的丫鬟?”

你武功这么高,我哪敢使唤你!岳清河温柔地笑道:“我不舍得让你干活……”

唐俏俏轻轻扯了扯岳清河的衣袖,声音甜美,好像在撒娇:“盟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虽然我细皮嫩肉看起来很娇贵,但是为了盟主,我什么都愿意做。”

岳清河抬眸看她,眉目俊朗,窗外透进的晨光映在他脸上,映衬得他闪闪发光。他轻柔一笑:“那你就去城东李记买些油酥饼回来吧,许久没吃过了。”

唐俏俏领了命,欢天喜地出去买油酥饼了。

待她离去后,岳清河立刻来到唐俏俏的房间,开始翻找起来。

他曾经说过再也不会怀疑她,他也是真心想要信任她的,可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无法视若无睹。

岳清河想,只要在她房中没搜到不利的证据,他就愿意信她。

然而,事与愿违。

他在房梁上找到一个旧花盆,挖开土,取出一个上了锁的木盒。

岳清河用匕首撬开铜锁,看到里面放着一本书,书皮上鲜红的大字赫然入目——《盟主太爱我怎么办》,书只写了一半,作者正是长腿妖艳采花贼本人!

岳清河的手在颤抖,原来唐俏俏就是他想要千刀万剐的短腿妖贼!

气愤之余,他还是忍不住看完了这半本书……

虽然内容不可描述,但剧情真是**迭起,笔力惊人。

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唐俏俏买了油酥饼回来,推开书房的门,献宝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暗红色的雕花食盒,水眸弯弯如月:“盟主,我回来了。给你买了油酥饼和芝麻糖,还买了一瓶花雕酒。”

岳清河沉默地看书。

他仍然坐在书桌旁,好像自她走后就没有再离开过。

风吹开了木窗,撩动他被玉冠束起的墨发,清寒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瞳眸里,看不清表情。

这么认真,看什么呢?

唐俏俏将食盒放在桌上,凑过去瞅了一眼,脸色忽而惨白。

岳清河缓缓扭头望向她,眸如静夜中波澜不起的深海。

“你抖什么?”

“没……没抖啊……”唐俏俏露出僵硬的笑容,眼神闪躲不知该往哪里看。

岳清河对她笑了笑,修长玉指翻动桌上的书:“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暗黄色的书页哗哗哗地在唐俏俏眼前掠过,最后书页被合上,露出唐俏俏亲手画的书皮。

悬崖边站着一位容颜绝世的白衣男子,似乎受了伤,长剑垂下,点点鲜血落于风中,他伸手抚摸面前红衣女子娇美的面颊,两人眼中皆有晶莹泪光,画功极为传神。

男子不用说,正是岳清河本人,而那女子双腿奇长无比,占据了大半身体,比例惊悚不似人类,恰好印证了旁边那鲜红的作者名:长腿妖艳采花贼。

唐俏俏当然认得,这是她写了一半的新作——《盟主太爱我怎么办》!

虽然盟主笑得柔情蜜意,但唐俏俏感受到了隐忍的杀气。

她明明将此书锁在密匣中,还埋在花盆里藏在了房梁上,盟主怎么会拿到?肯定是他早就怀疑她了,故意将她支出去买油酥饼,趁机去她房中翻找过。

唐俏俏脑中飞速转动,她心知没法再抛清关系,眼珠一转,低声说道:“这是我从魔宫偷出来的……长腿女侠的遗作……”

“遗作?”岳清河挑了挑眉,“她死前是怎么知道风流三少来挑衅的事情?”

唐俏俏头皮发麻,绞着手,声音越发轻飘:“也许是她未卜先知……”

“你以为我会信?”岳清河的声音陡然拔高,挥手将桌上的书拂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这书里写得像模像样,唯一的差别就是把你的功劳全给了我,说我用几颗瓜子便打碎了风流三少的长刀,舍命救了长腿妖姬,若非见证这一切,谁能写得出!”

唐俏俏吓得一哆嗦。

虽然心疼地上残破的手稿,但保命要紧!

唐俏俏浑身绷紧,生怕岳清河突然打她:“可能……可能是风流三少写的呢?”

岳清河:“……”

唐俏俏偷瞄岳清河:“我早就怀疑他们了,挑战就挑战,非要用色眯眯的眼神看你。肯定是对你有些好感,被打败后不服输,悄悄溜进我房里,篡改长腿女侠书中的内容……”

岳清河快要被唐俏俏气死了,她别的不会,颠倒黑白倒是一把好手!

“他们什么时候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了?唐俏俏你能不能别现编!”岳清河怒极,箍住唐俏俏纤细的手腕,墨黑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唐俏俏皱了皱眉,喉间发出一声轻软的痛呼。

岳清河以为弄疼了她,连忙松了手,随后又觉得懊恼。

他不能再上当了,对她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岳清河逼视唐俏俏,目光冷如寒冰:“老实说,你是不是短腿妖贼!”

唐俏俏仰着脸看他,怯怯出声:“盟主,你不是说不会再怀疑我吗?”

杏眸渐渐涌出泪来,如骤雨中盈满水珠的娇弱小花,竟让岳清河心脏揪紧。

“我不想怀疑你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给我个信任你的理由?”

唐俏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岳清河的大腿哭号:“奴婢冤枉啊!盟主,你是不是变心了,故意找个借口把我赶出沧明山庄。你不能这样,我救过你的命,你现在恩将仇报,传出去了会让武林同道嘲笑!”

...第四节...

岳清河低头看着面前毫无节操的少女,只觉浑身都僵硬了。

“唐俏俏,你给我站起来!”

“你要杀我!我不站!”唐俏俏抱得死紧。

岳清河用力挣脱她:“你的鼻涕抹我衣服上了!”

唐俏俏呜呜说道:“咱们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一件衣裳吗?”

岳清河俯身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拎起来,望着她布满泪痕的小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唯独不能原谅你是那短腿妖贼!我做梦都想杀了她!”

“你不是已经杀了她吗?所有人都说你睡了圣姑不想负责,逼她自尽了。”

岳清河气到手都在抖,将她丢在地上,怒道:“我没做过!”

唐俏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像是害怕他,她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躲在屏风旁,抽抽搭搭地说:“我相信盟主……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面前的少女柔弱怯懦,哪里像书中那个妖娆美艳、放肆嚣张的长腿妖姬?

若不是岳清河之前见识过唐俏俏的高超武功,他真的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一步步走近她,高大的身体在她身上投下阴沉的影:“唐俏俏,你武功高深莫测,绝非寻常人,为何会隐瞒自己的身手,来到沧明山庄做一个普通的小丫鬟?”

唐俏俏擦了把眼泪,声音因哭泣而略有些含糊:“我不是被盟主的美色所迷惑了嘛。”

这丫头,说起肉麻话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岳清河又道:“那御苍南怎么解释?你说他逼你做教主夫人,我看你武功跟他不相上下,交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唐俏俏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武功是最近才学的,以前打不过他。”

“你骗鬼吧!你这话就好像在告诉我,你刚生下来就身长百尺!”

岳清河双眼发红,从袖间取出锋利匕首,抵在唐俏俏喉咙上,厉声道:“你到底是谁?魔教圣姑又是谁?为何你们两人都跟短腿妖贼有关?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唐俏俏低着头,看着岳清河紧握刀柄的手。

她竟没有惊慌,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抖动,就那样静静站在他面前。

岳清河还以为唐俏俏吓傻了,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并不是故意对她凶,只是他太生气了,一切矛头都指向唐俏俏,他不得不怀疑。

此时周围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岳清河突然感到胸口有种窒息般的痛。

是愧疚吗,还是心疼?

他不愿怀疑她的,如果这次又错怪了她,她该多么伤心……

岳清河正想着,唐俏俏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视线猛地撞进她淡漠的眼眸中。尽管眼角仍有泪痕,她却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食指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被你发现了呢。”

唐俏俏扑哧一声笑了,嗓音甜美如珠玉落银盘。

这一瞬间,岳清河竟被唐俏俏转变自如的神色震撼了。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眉眼秀美,却隐隐有着平日少见的气势。

“是谁说魔教一定要有圣姑?”

“魔教没有圣姑吗,那我杀的那个女人是谁?”

岳清河迷茫了。

难道一切都是一场梦?

不可能!

虽然他中途昏了过去,但记忆中的事物如此清晰,历历在目。他才没有做梦!

岳清河心中怒火更盛,握紧手中匕首,紧到指骨咔咔作响:“事到如今你还想骗人?你真是……”

他话音未落,唐俏俏打断他:“圣姑是我假扮的。”

“你?”岳清河震惊至极,“不可能,她明明死在我面前……”

唐俏俏勾起唇,表情似笑非笑:“你确认过她真的没有气息了吗?”

岳清河忽然面色灰白。

那所谓的圣姑蒙着面,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自尽在他面前,而他也昏了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岳清河并不明白,此时听唐俏俏说起,他脑中那些混乱的细节才变得清晰。无数记忆碎片飘浮在脑海中,串联起线索,拼凑出真相……

尽管不愿相信,岳清河却不得不相信。

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唐俏俏……

她利用了他的信任!

岳清河一手抓住唐俏俏的肩膀,手劲之大让她皱紧了眉。他将唐俏俏推到墙上,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满含恨意:“你果然就是那短腿妖贼!”

唐俏俏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后背被撞得生疼,却还不忘严肃纠正岳清河的措辞:“盟主,我是传说中惊才绝艳的‘长腿妖艳采花贼’,请尊重我的笔名。”

岳清河伸手撕她的脸,并没有发现人皮面具的存在。

这个该死的女人!从来都是易容出现在别人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却用真实面目出现在他面前,是有多看不起他?

岳清河越想越气,怒道:“你不是在书里说你脖子以下全是腿吗?骗子!”

唐俏俏撇撇嘴:“我是女主角,为自己开几根‘金手指’怎么不行了。”

岳清河冷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你自投罗网,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我这就去通知八大门派,捉到你这妖女了!”

唐俏俏大惊:“盟主,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清冷弧度,分外残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唐俏俏突然想到那些被她残害过的诸多美男……

她知道,他们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可她毕竟与他们朝夕相处过,那些美好的回忆、灿烂的友谊,始终存在于她的心中,她怎能就这样被岳清河绑去,任由他们唾骂侮辱。

太没面子了!

她越想越害怕,伸手环住岳清河的腰:“不要啊,盟主,他们那么恨我,会杀了我的。”

岳清河脸色一变。

怀中的身体温热娇软,带着少女发间晨草花露的清香,他竟慌了一慌。

“唐俏俏你干什么?放手!你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我还年轻,不想死,我没吃过世间所有的山珍海味,也没玩过世间所有的美男子……”

“什么?”岳清河脸色不太好,“你还想玩遍世间所有的美男子?”

糟了,说错话了!唐俏俏抬眸望向岳清河,泪眼汪汪,试图补救:“不不不,只要盟主愿意,我这辈子可以只玩盟主一个人。世间所有美男加起来也没有盟主好……”

她的补救简直等于火上浇油!

岳清河面色绯红,低吼道:“住口!你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不想再听这个女人说话,他只想立刻将她绑起来!

岳清河手边没有绳索,又怕她借机逃走,索性抽下腰间锦带,抓住唐俏俏的双手,正要将她绑住,唐俏俏突然抢过他手中的匕首,只不过瞬间,锋利的刀刃便横在了他脖子上。尽管匕首上没有杀气,那冰寒的触感却清晰地告诉他,局势已经天翻地覆。

岳清河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额头上冒出细汗。

他怎么忘记了,她身怀绝世武功,根本不好对付!

唐俏俏偏着头看他,耳畔一枚蝴蝶耳坠轻轻摇晃,缤纷珠玉衬得她容颜清丽明媚。

岳清河心中跃升起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她温婉浅笑:“岳盟主,你的武功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她踮起脚,凑近他耳畔,用风一般的轻柔声音与他商量,“不如,我来替你坐武林盟主这个位置?”

岳清河惊住!

他心跳如擂鼓,竟被她的话震慑到无法喘息。

他的秘密被唐俏俏发现了,身为武林盟主的他,武功水平差强人意!

从小到大,爹都在外人面前帮他吹牛,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岳清河压力巨大,他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招式显得华丽酷炫,比如他打坐时身后冒出白烟,挥出一掌山石碎裂火花噼啪,其实都是些难以启齿的小把戏,但外人真以为他武功绝世。

成为武林盟主以后,岳清河总是提心吊胆,他向来人缘好,并没有很多人来向他挑战。可是长腿妖艳采花贼横空出世,将他描绘成神功盖世的绝色翩翩少侠,世间无数高手不服气,明着暗着来挑衅他,上个茅厕都有人朝他扔毒镖,真是苦不堪言!

他恨的,是她将他推入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