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吃醋的微阳很可爱

【眉眼深深处,情思绕千里。眉眼混沌处,爱怨难分明。】

几人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客栈,他们的东西不算多,收拾了片刻就准备离开了,临走之时许真派人送来了一个包袱,打开一看,竟是白花花的银两和好几张银票。

屠萌“哇”了一声,惊讶道:“这么多,可以花上好几年吧!”

林微阳也很诧异,但她心有顾虑,便道:“无功不受禄,要不还是还回去?”

听到她的话,屠萌猛地将捧在手里的银子放回去,接着将包袱收拢抱在怀里,摇头晃脑道:“不行,人家送来了岂有收回的道理。”

随着银两送来的还有一封信,林墨鲵展信一看,随口对身边两人道:“无妨,收着吧。”

屠萌贼贼地笑了下,连连点头。

他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直流口水,也不忘瞪了林微阳一眼。

林微阳细想了一会儿,刚想要问林墨鲵,就见他微微摇头,说道:“没事。”

说完他伸手往前一捞,就把包袱拿到身前,将其中的银两银票分为三份分开收好了才又道:“别耽搁了,咱们走吧。”

屠萌点点头,抓起自己的行李就准备离开。

林微阳微微皱眉,问道:“哥哥,你知道饶山怎么走吗?”

林墨鲵怔了片刻,仙山仙境凡人本是寻不到的。他们确实是住在龙侯山下,但这个龙侯山与仙山龙侯并非一样,龙侯仙山藏身于龙侯山中,若是有缘,或者得到仙山仙人的指引才能寻到。而当初林墨鲵也是因为父母与大鲵的关系,才有机缘进入龙侯仙山,见到玉旸上神。

但是离开了龙侯山,若是要出来寻找其他的仙山,却是难上加难。

当日玉旸上神并未道明如何进入饶山,如何找到饶山师鱼的鳞片,自然也没有点明婴石所在地。这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寻找,所谓历练,亦是关乎机缘。

凡人成仙,若是自身毫无半分仙缘,前途怕是堪忧。

他想了想,从包袱里拿出一卷羊皮书,放在桌上摊开,屠萌与林微阳也凑过来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村名、镇名、州名,正是一张描绘细致的山川地图。

林墨鲵看了有一会儿,指着上面的一处地方说道:“你们看,浔州安城与墨阳城交接之处,有一座饶山。”

“万一这只是普通的饶山呢?”屠萌思量着,义正词严道,“既然有成仙之物,那肯定是得在仙山之境,凡间寻常的崇山峻岭便是再繁茂再毓秀也是不会出仙物的。”

林微阳问他:“哥哥是决定去这里了?”

林墨鲵若有所思地看了羊皮卷片刻,才道:“现在咱们也算是无头苍蝇,既然有座饶山在这里,就去看看吧。”

屠萌撇撇嘴,点了个头:“你都觉得没问题了,那我与微阳还有何要说的,自然听你的便是。”

林微阳也跟着点点头。

“好。”林墨鲵收起地图和包袱,“事不宜迟,走吧。”

一路跋涉。

林墨鲵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像是等不得了,先前从京城离开的时候路上还顾及着微阳的身子,现在越往北方浔州去,心里就越是急躁,恨不得马上冲到饶山上面。

浔州位于京城偏北方,气候较为寒凉,加上他们久不停歇地赶路,林微阳显然已经撑不住了。

屠萌一眼瞧出她晕晕乎乎、神色迷乱,连忙走近将林微阳扶住,急急问道:“微阳,你怎么了?微阳!”

听到屠萌焦急的喊声,走在前方带路的林墨鲵神情一凛,当即转身,在看见林微阳脸色苍白,虚弱地倒在屠萌怀里时,面色顿变。

他三步化作两步跑上前,从屠萌怀中将人带过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皮肤粗糙,满脸冰凉。

林墨鲵咒骂了自己一声,而后赶紧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把林微阳围住,双手也搂紧了她的纤腰,同时低声唤道:“微阳,微阳!先别睡,微阳。”

林微阳恍惚间睁开了眼睛,她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嘴唇微张:“哥哥。”

林墨鲵紧拧着眉头往四周望去,他们此时正在一片树林里,周围是连绵的群山,一眼望去,渺无人烟。

“该死!”林墨鲵懊恼地捶了下地面。

看见他的动作,跪坐在另一旁的屠萌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担心了,之前长途跋涉,怎么不顾念着微阳的身子?”

四年前林微阳流落在龙侯山下时,她的身子就不大好。本来长居绿罗村里,空气清新,气候得宜,时不时又有从山上寻来的珍奇草药,身子已渐好了些,哪知如今出来没多久,就已经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念及此,林墨鲵咬咬牙,然后轻轻地抚上林微阳的脸颊,试图让昏睡的人醒过神来。

“微阳,先醒醒,等找到落脚处之后再睡,乖。”

耳边传来低沉温柔的轻唤,林微阳也不知听到了哪个字,嘴角微微掀起,撑起虚软无力的身子往林墨鲵的怀里蹭了蹭。

看见林微阳如此依赖自己,林墨鲵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将她捞在怀里,打横抱起,然后对身边的屠萌道:“今天不赶路了,先找个地方住上一晚。”

说着就大踏步地往前面走。

屠萌点了点头,亦是赶紧跟上,行路间也不忘四处寻找。

浔州多雨,林微阳醒来的时候听见耳边淅淅沥沥的连绵雨声,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经受不住长途跋涉的疲累昏倒了。

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想要起身,双手撑在**时才恍然发觉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小木屋,木屋里很简陋,她现在正躺在里间的房里,越过床尾处的遮布可以看到外面才是木屋的前堂。

林微阳此刻已觉得脑袋里清明不少,便想要坐起身来,谁知她这一动,才发觉自己的衣裳不知被何人换下,现在正穿着一件暗红色的粗木麻衣,麻衣粗糙,身子微微微一动,细嫩的皮肤就一阵酥痒。

她咬了咬下唇,又摇摇头,待晃去脑中莫名其妙的念头之后才缓缓从**起身。

林微阳正要出去,蓦地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声:“两位公子,这是奴家自己酿的黄花酒,快喝下可以祛寒。”

紧接着林墨鲵低沉的声音响起:“有劳姑娘。”

“哥哥……”林微阳不觉已唤出了声来。

外面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墨鲵猛地掀开帷帐,一眼就看见林微阳赤脚站在地上。他面色又是一凛,额角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立马跨步上前把林微阳抱在**放好。

没想到并非林墨鲵一人,林微阳刚在**坐好,抬眼看去,就见屠萌与一名陌生女子站在林墨鲵身后望着她。

林微阳脸色微微一红,刚要说话,那名陌生的女子就越过身前的林墨鲵挤到了床边。

“看姑娘面色红润,想来已无大碍了。”

林微阳望向她,只见这女子虽然衣着简陋,但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娇媚之气。凤眼含情,樱桃小嘴,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眼见着林微阳望向女子时的疑惑神情,屠萌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对她说道:“微阳妹子,这位丹粟姑娘是木屋的主人,你适才身子不爽利,所以我们在她这儿借住一宿。”

“借住”两个字被屠萌说得极重,说完后他又翻了个白眼,意味深长地瞟了眼丹粟。

但丹粟神色未变,依旧将嘴角上挑成一个极为魅惑的角度。

林微阳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屠萌,又呆呆地望了眼丹粟,想来身上的衣裳应是她换下的吧,想到这里,林微阳露出极浅的笑容,缓了一会儿才道:“多谢丹粟姑娘。”

丹粟凑上来坐在她身边,揽着林微阳的肩膀亲热不已。

林微阳不太能消受她的热情:“姑娘?”

“可别叫我姑娘。”丹粟忸怩地动了动身子,嗔怪道,“我一见你就觉得你我有姐妹之缘,不如你唤我丹粟姐姐,我就称你微阳吧。”

林微阳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站在几人身后的屠萌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后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林微阳。不过他的表情只是片刻,几人并没有察觉。

过了一会儿,林墨鲵上前俯下身细细看了下林微阳的面色,见她确实无甚大碍,神情顿时就和缓了些:“要不要再睡会儿?”

林墨鲵双手捧着林微阳的脸颊,捏了捏。

“哥哥。”林微阳抿着唇,尽力想要忍耐住脸颊上绯红之色,她试探着问道,“我不睡了,要不还是启程吧?”

但林墨鲵还未回答,身后的屠萌就挤了过来,嚷嚷道:“启什么程!微阳你没清醒呢,至少也得等明日再走,要不然你身子哪里撑得住。”

他刚一说完,就听见丹粟笑道:“是啊,就多休息一日。”

屠萌再次翻了个白眼,瞧着微阳面无丝毫戒备,还被丹粟揽着,心里就是急躁难忍,当即就啐道:“微阳身子弱,快躺着。”然后就将丹粟挤开,成功占据了丹粟原先的位置。

丹粟一时不慎,狠狠后退两步,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幸好被林墨鲵扶住,才没摔跤。

丹粟俯了俯身子,娇声娇气开口:“奴家谢林公子。”

林墨鲵只点了个头,示意举手之劳。

屠萌看不惯丹粟的模样,冷冷地哼了声,又继续嚷道:“你们先出去吧,我陪微阳待会儿,怎么样微阳?”

屠萌边说边对着林微阳挤了挤眼。

林微阳福至心灵,转头对林墨鲵及丹粟道:“哥哥,丹粟姐姐,我身子还有点儿不爽利,就让小屠给我讲个笑话吧。”

林墨鲵点了点头,与丹粟离开了小房间。

等他们两人离开之后,林微阳才疑惑地看向屠萌,小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啊,咱们现在借住在丹粟姐姐家,说起话来何必如此不客气?”

屠萌咬牙切齿:“你是客气了,人家可不会客气!”

“什么意思?”

“你唤她一声姐姐,那丹粟怕是想当你嫂嫂!”屠萌眉头紧紧皱起,便将之前初到木屋时的情景告诉了林微阳。

“那时你昏着,咱们好不容易找着间木屋,原看着主人是位贤淑有礼的姑娘,哪知她一见墨鲵,就想着法儿往上凑呢。”

林微阳听着,顿时心里一阵气闷。

屠萌还在继续抱怨:“她的那般动作,怕也只有墨鲵那呆子才看不明白,我可是从小见过不少姑娘大婶,谁的伎俩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林微阳忽然想起丹粟适才看林墨鲵的眼神,确实不太一般。

看着林微阳面含忧色,屠萌顿时打起了精神,捏紧了拳头道:“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呢,保准让她离墨鲵远远的。”

林微阳动了动唇,说道:“多谢小屠了。”

屠萌见她面色和缓,也微微露出喜色,笑道:“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而且我看墨鲵还是挺关心你的嘛。”

“有吗?”

“当然!之前你晕倒的时候,他可是着急得很。”

林微阳笑了笑,抬起手对着屠萌摊开,屠萌不解她是何意,疑惑地看了看,随后恍然大悟,乐呵呵地将手拍上去,双手合十像是定了个约定。

“小屠你放心,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林微阳缓缓露出狡黠的目光。

屠萌见此,咧嘴直笑,眉梢一挑说道:“我相信你哦。”

林微阳又躺了一会儿,但心里顾忌着适才屠萌说的话,便睡不着了,于是她从**起来,走到外堂的时候却没看见另外的三个人。

她心里正疑惑,推开木屋虚掩着的门往外看去,远远看见林墨鲵和丹粟站在一棵树下,似乎相谈甚欢。林微阳皱了皱眉头,不经意往一旁一瞥,顿时愣了愣。

屠萌此刻正双手环抱胸前,靠在离林墨鲵、丹粟他们稍远的树干上,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两人。

林微阳被他板着小脸的样子弄笑了:“扑哧!”

也难为屠萌眼观鼻鼻观心,离得这么远竟也听到了,只见他顿时警觉地抬起眼来左顾右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木屋前的林微阳身上。

林微阳对着他招了招手。

屠萌便准备过来,可才走两步又生生顿住,回头望了眼那边还在谈笑的两人,努嘴骂了两声后才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他一过来就开始和林微阳抱怨:“你说他们有什么可聊的,气煞我也!”

林微阳的嘴角轻轻扬起,像是在笑却又没有半分笑意,眼神略微含着些空洞和无措。望着前方的两人,眉眼深深。

只说眉眼深深处,情思绕千里。

眉眼混沌处,爱怨难分明。

此刻屠萌看她的模样,竟也不知是爱还是怨,是醋还是愁了。

屠萌被她的眼神看得慌了,不由得问道:“微阳,你没事吧?”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林微阳收回目光,淡淡道。

“可你眼神怪怪的……”屠萌歪着脑袋思索,蓦地想到什么,讶然睁大了眼睛笑道,“你该不会在想什么法子整他们吧?”

听到这话,林微阳反笑道:“想什么呢,我整他们作甚?”

屠萌眼巴巴望着她,犹犹豫豫道:“你有什么只管和我说,相信我,我绝对和你是一路的!若真要收拾收拾那两位,我也是随叫随到的。”

林微阳自然知道他一心想着自己和林墨鲵修成正果,也真心真意将自己当作亲人看待,所以在听到这话时,她眉眼柔和了许多,笑道:“好啊,我确实有事需要小屠帮忙。”

“什么事?”屠萌亮着眼睛急问。

林微阳又将目光投到屋外远方的两人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林微阳刚抬眼看去,那边的林墨鲵就蓦地转头往她这里看了看,隐约还皱着眉头。

林微阳似乎是害怕被他瞧见,忙又收回目光,垂眸对屠萌道:“还请小屠好好歇歇,此事莫要掺和进来。”

“为什么?”屠萌噘起嘴哼哼,“你嫌弃我啊。”

林微阳失笑:“哪会?”

说着,她白皙的脸颊上忽然浮现出两抹红晕,声音娇软却目光坚毅而狡黠。

“我的人自然身与心都归我,他人岂可染指?”

屠萌被她说得来了兴致,问道:“你要去和丹粟争?放心,绝对是你赢。”

林微阳笑着摇摇头,桃花眼中闪现着熠熠光芒,似与繁星争艳。

“何论争抢,他本就是我的。”说罢,她翩然转身,往木屋外的大树下走去。

在繁茂的树下,丹粟美艳的脸上满是喜色。

林微阳走过去的时候,刚好见丹粟眉眼盈盈,双手拳状抵在胸前,低声吟唱着一首悠长缠绵的调子。

林微阳拊掌轻叹:“很好听,是姐姐家乡的曲调吗?”

丹粟羞了羞脸,微微点了个头:“是啊,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乡了,突然念及,却是有些想念了。”

林微阳幽幽地点点头,带着试探般的语气问道:“原来如此,姐姐既然思念家乡,何不回去探访,女子孤身在外总是不好的。”

“我……”丹粟羞怯地望了一眼身旁的林墨鲵,悄声道,“当初离家,是想得一人心的,但如今什么也没有,便是回去了也无趣。”

林微阳心里一揪,也顺着丹粟的目光看了眼林墨鲵。

林墨鲵不明所以:“……”

这就忍耐不住,开始表明心意了。林微阳如是想着,心里越发觉得不爽利了。她想了想,又问林墨鲵:“哥哥在和丹粟姑娘谈什么呢,笑得这般开怀?”

林墨鲵如实回道:“适才见丹粟姑娘——”

话未说完便被丹粟打断,丹粟不动声色地道:“林大哥见我面色红润,有些好奇,所以来问问。一时间又想到不少趣事,故才说得忘了时间。”

丹粟一边说一边对着林墨鲵挤眉弄眼,加之那一番话说得隐晦,直让人听起来认为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秘密又并非是不可与外人道知的大事,反倒是做了个欲语还休的姿态。

林微阳心里更是憋闷,她偏头去看林墨鲵:“是吗,哥哥?”

林墨鲵也不知眼前两位女子心里的伎俩,听丹粟说的话也没错,便点点头道:“正是。”

林微阳自然也不是傻子,那丹粟说起话来分明带着股亲密和炫耀的意思,但是看林墨鲵的样子分明是不太明白的。

林微阳先在心里腹诽了一下丹粟的心思,然后才缓缓地笑起来,大大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形状,她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哥哥劳累来询问丹粟姐姐这些事要做什么,连妹妹也不告知,难道是嫌我了?”

“怎么会?”林墨鲵忙道。

他走了过来,站在林微阳的面前,先是看了她几眼,就在另外两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忽而抬起手触上林微阳有些粗糙的脸颊上。

“都怪我,让你日夜劳累陪同,如今……”如今你面黄肌瘦,林墨鲵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来请教丹粟姑娘,想求来个方子,只求你莫要再使我心疼。”

林微阳一怔,微微张着唇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和林微阳一样,丹粟也是十分惊讶。她原先看两人哥哥妹妹喊得自然,想着他俩必定是亲生的兄妹,可在发现林微阳苏醒后看林墨鲵的眼神,以及屠萌时不时露出戒备的神情后,她心里也不确定了。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直接相问,她只好心里惦念着,准备多观察一些日子,但现在竟发觉林墨鲵与林微阳两人间仿佛有一种外人丝毫不能进入的气氛,直接将两人圈在其中,再出来不得。

丹粟想到这里,只觉若真是如自己所想,两人互生情愫,那自己行事就得快些了,以免因为林微阳而耽搁要事。

她一时间想了许多,蓦地抬眼去看,就见两人已相携往木屋里走去。

丹粟一愣,这也太不客气了,好歹那也是她的屋子啊!

她一脸蒙地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且说林微阳知道林墨鲵是为了自己的事,才去央求丹粟,一时间心里又是气又是爱,在面对林墨鲵的时候也不知该如何才好,只好微微低着头不去看他。

林墨鲵还在继续说话:“丹粟姑娘说她平日里是去最近的城里买的玉膏,等明日我也去帮你买一盒来,咱们也不好总在她这里住着,明日就去外面的客栈,可好?”

林微阳低垂着眉眼,听到他问话便道:“哥哥安排就好。”

此时的林微阳语气特别乖巧,若在往日本属寻常,只不过最近林墨鲵许是发现了不少林微阳的另一面,便觉她这会儿的乖巧有些奇怪了。

他停下了脚步,偏头疑惑地问她:“刚才我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有心事?”

林微阳愣了一下,忽而微微一笑,目光从林墨鲵的脸上掠过,又飘飘然抬起眸子,望向他的身后。

他身后不远处正是僵着脸的丹粟,察觉到林微阳的目光投来,便挑眉轻轻地笑了笑。

林微阳同时回她一笑,然后对林墨鲵道:“只是在想,何时离开丹粟姐姐这里。”

“丹粟姑娘独居在此,我们再住在此地确实不便,不过你也别担心,今日先暂住一晚,明天就离开。”

听到这话,林微阳心不在焉地点了好几个头,脚尖在地上踌躇摩挲着。林墨鲵垂眸看她,隐约觉得她心里不太舒服。

林墨鲵顿时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抬手放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方才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林微阳朱唇轻轻地嘟起,闷闷道:“没什么。”

“微阳。”林墨鲵似是静默了片刻,才又继续道,“我与丹粟姑娘最多不过租客与主人的关系,你莫要多想,我与她并非你想的那般。”

“哥哥……”林微阳这回是真的怔了。

她慌不迭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瑰丽的眸子看向他,似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哥哥很在乎我的想法吗?”

林墨鲵微顿,然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你是我的妹妹。”

“只是妹妹?”林微阳语气艰涩。

林墨鲵不语。

林微阳的身躯突然僵住,讷讷地问道:“既然只当我是妹妹,那兄长与谁相交都与我无关,又何必担心我多想呢。便是我多想了一些莫名的事,也与兄长无碍。”

林墨鲵一听,竟觉得有些烦闷,低沉道:“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

“当然不。”林微阳微微抬起眼皮,向他看了一眼,而后又一颔首笑道,“哥哥似乎很害怕我误会你与丹粟姐姐的关系,所以是在担心我呢,还是在担心丹粟姐姐?”

林墨鲵一噎,惶惶然问道:“我担心她作甚?”

“自然是怕她知晓你我的关系。”林微阳眉梢一挑,“你我尚且还是夫妻啊。”

听到林微阳提起“夫妻”二字,林墨鲵微微皱眉,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凝住了,沉默良久后,才又苦涩一笑:“你当真如此认为?”

林微阳自然知晓他不是那个意思,原本也只想这般问问,好让林墨鲵明白自己其实是在乎她的,甚至是喜欢她的,却不想如何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此时已暗暗悔恨自己失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解释,只好舔了舔干涩的下唇,犹豫许久,刚刚准备解释一番,林墨鲵却已先她一步开口。

只见林墨鲵幽幽叹息,沉声道:“你既这样胡思乱想,那便莫要同行了。”

“哥哥!”林微阳一惊。

林墨鲵低低苦笑:“往后途中万般诸事,若事事都如不了你的愿,那是否每日都要循例提醒我一句‘夫妻情分’?我不愿你多想,也不愿自己为难。”

“或者……”林墨鲵长叹了一声,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无奈与悲意,“你我成亲本是错误,你我同行更是不该。你我心中各有所愿,但你阻止不了我,我也无法阻止你。不妨各退一步,各走各路,方为上策。”

林微阳心下戚戚,被他说得浑身一颤。

林墨鲵没等她回答,又淡淡道:“那就如此吧,原本你来京城的时候我就该让你回去,平白耽误了这么久,现在也莫要停留,就此转身,回绿罗村去,爹娘应该很想你了。”

“那你呢?”

林微阳蓦地开口,抬眸刚好对上了林墨鲵乌黑深邃的瞳眸,林微阳紧抿了抿唇,试探般问道:“你想我吗?若我回去,你会想我吗?”

良久后,林墨鲵皱起了眉头。

“哥哥,若你说‘想’,我便回去……”林微阳忽而道,然而她说到此处,语调已是微微颤抖,情绪看起来也有几分激**,“我会听你的话,所以哥哥,你会想我吗?”

林墨鲵脸色微微变了,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倦色。

过了一会儿,在林微阳几近迫切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想。”

林微阳笑了。

但她的笑意忽然变得很苍白,像是在寂寞的夜里瞧见了飞舞的萤火虫,但那些萤火终究等不到白日的到来,便覆灭在无垠的黑暗里。那般苍白无力的笑,又带着一丝丝的绝望和无奈,但终究还是笑了。

所以林墨鲵以为她应当是开心的。

耳边传来踩踏声,林微阳定眼看去,就见屠萌不知何时藏身在了一丛小灌木中,正竖起耳朵瞪着眼睛往这边看来。

林微阳瞧着他呆头呆脑的模样有些好笑,目光回转继续看着林墨鲵,心上微动。

她迟疑良久,忽然间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抚上他的肩膀,继而踮起脚尖凑上去,想要吻上他的唇,可林墨鲵蓦地反应过来,偏头躲开,最终只触上了他的嘴角。

但林微阳已经满足了,她歪着脑袋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轻快地笑道:“我就知道哥哥会想我。”

林墨鲵眉心一蹙,只觉林微阳笑得奇怪,刚要说话又被她打断了。

“哥哥身边既留不得我,我也没脸继续待着,该走的总是要走。”

林墨鲵顿了一下,才道:“我会找人送你回去。”

但林微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必。”说完,就转身回了木屋。

林墨鲵喊了她一声,但林微阳走得极快,转眼间就进了屋子,并没有回答。林墨鲵长叹一声,站在原地,揉着发青的额角,面沉如水。

屠萌在灌木里蹲了好一会儿,见着林微阳离开后才蹑手蹑脚站起来,跑到林墨鲵身边像个狗腿子一样问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林墨鲵一本正经道。

“欸?”屠萌指了指木屋,挠挠脑袋不解道,“那你们这是干啥?我刚才可有听到你要赶微阳回去。”

林墨鲵无语地看向他:“你既听到了又何必再问。”

屠萌惊讶地“啊”了一声,急急问道:“那微阳妹子真的要回去吗?”

林墨鲵点了点头。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屠萌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怒道,“微阳和你可是有夫妻名分的,又不顾一切离家来陪你,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若不是她,咱们办事可不会这么顺利。怎么,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林墨鲵听了这话,并未反驳,只是垂眸冷声道:“‘夫妻’二字,以后莫要再言,否则你也回去。”

屠萌瞪大了眼睛,蓦地反应过来:“原来你还是对那件事心有芥蒂,所以才一直看微阳妹子不顺眼。”

他气呼呼地嘀咕道:“亏我前些日子还以为你已经对微阳上心了呢。”

林墨鲵问道:“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没有。”屠萌撇撇嘴,只觉心里很不舒服。

“嗯,明日就启程吧,我会找人将她送回去。”

屠萌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当真不在乎她吗?”

林墨鲵稍稍出了片刻神,目光久久停留在某个地方,屠萌见他神情有异,又眸中涣散,倒也真不明白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屠萌咂咂嘴,兀自说道:“如今我说一句真心话,当初你们在家里成亲时我就在想,难道你一顶天男儿,不和微阳成亲就真的不能如愿外出寻仙物吗?你是真的对她无意,还是心知肚明却宁愿看着她慢慢沉溺在这段感情中。若是后者,你也太过残忍。在京城,在浔州,我多番见你对微阳的紧张,你看她的眼神也分明不一般,可为何要……”

“我们终归殊途。”林墨鲵蓦地打断他的话。

屠萌哑然,怔怔地望着他。

林墨鲵复又叹息:“所谓殊途,日后一则成仙,一则人世,若她心还挂念我,便是日暮途穷,悔之晚矣。我不愿她处境艰难,也害怕她终究怨我。”

午时的树林早没了清晨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也已干了许多。屠萌正感叹于林墨鲵的话,不经意垂眸,便看见地面不知何时起了些青芽,随着清风微动身躯,可爱得很,屠萌恍了下神。

他何曾不明白林墨鲵的担忧,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或是前人经验可以道明的。

想到这里,屠萌连忙对他说道:“你只说你是为了她好,可微阳究竟如何想的,你当真考虑过吗?”

林墨鲵闻言一顿。

显然,他并没有顾及林微阳的感受。

屠萌摇摇头,立刻没好气地道:“你不能因为害怕日后的苦难,就堵了今朝的路啊。”

林墨鲵听了这句,面上闪过一丝困惑:“你是何意?”

“莫非你真不懂?”屠萌有些懊恼,皱眉道,“就拿你的殊途来谈,你道是人仙殊途,但古往今来这些事情何曾断过。他们难道就比你笨些,迟迟不明这道理吗?自然不是,他们纵然知道了,也照样义无反顾,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林墨鲵面色一沉,皱眉不语。

屠萌勾唇轻笑道:“你自然是不知道,去问微阳吧,她如今所想,便是那些你所谓的殊途中人心中所想。”

林墨鲵的脸色很不好看,屠萌瞥了他几眼,耸了耸肩膀离开了。

这种事情旁人再怎么说也没用,就看两人的造化吧,成或不成,许是真要缘分二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