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相大白恨滔天
01
阳春四月,百花盛开,西寒的皇宫笼罩在一片万紫千红中,喜庆得很。唯有一处稍显凄凉,那便是最北处的昌籍院。几十年来,宫人很少靠近。
昌籍院里有一处寒池,常年冷气环绕,方圆几里地都寸草不生。可是三年前,这冷宫却忽然变成了圣地,还平白冒出了一个仙子。
这仙子是秦岸请回来的。这仙子原是西寒国的一个传说,说极地的冰山里睡着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只要将她请回西寒,便能保西寒万世千秋的昌盛。
本是一个无稽之谈,却被证实了。
极地冰山果然有一位仙子。那仙子果然睡在一块寒冰里,白衣黑发,倾国倾城,竟比西寒第一美人锦绣公主还要美上三分。秦岸将仙子请回来后,灼渊对其一见钟情。
但这仙子睡在寒冰里,寻常器械损不了寒冰分毫。于是,灼渊退而求其次,广昭天下,寻找与那仙子相似的女子。无论婚否,皆入宫为妃。
后来,东夷世子顾奕携十二佳人入宫,了却灼渊夙愿。而这寒冰仙子也自然失了宠,被安置在了昌籍院的寒池里,无人问津。
因位置特殊,昌籍院逐渐成了宫人们偷懒幽会的圣地。宫娥太监对个食,幽个会都选在这里。偶尔有个枉死的丫鬟太监也会裹床凉席一并丢在这里,等冬去春来时化作白骨也无人记得。所以,如今一位小太监将一个渗血的麻袋拖到这里,然后丢进寒池里,也显得十分正常了。
麻袋里的人,筋骨尽断,手脚反折,背上还绑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落进了仙气袅袅的池塘里,连个泡都没冒。
这个冒不出泡的人,不巧正是我。
冷,极致的冷。
水缓缓从我眼前淌过,凉意透骨。我猛然清醒,很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袭来,我本能地挣扎。可我一双手脚尽断,背上还绑了块石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我挣扎一阵后就放弃了,任由自己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却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因我没了挣扎,身体放松,背上那石头居然自然落了下来。我只感觉身体一轻,瞬间得了自由。立刻朝上面游去,一只素白的手却忽地伸了出来,带着丝丝凉气,握住我的脚踝,将我拉入一片黑暗又冰冷的深渊。
我从未想过这池水居然这般深不见底。深到没有一丝阳光,漆黑一片,池底却有一道隐隐发光的轮廓,是个人形。擒住我脚的那只手也忽地消失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
窒息感消失,余下的只是恐惧。不知何时,我居然也能在水底发声:“你是谁?”
无人回答。
不知从何处漂来黑发,缠住我的四肢百骸。有什么东西也一并涌来,像有人敲开了我的脑袋,源源不断地倒入了许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那些记忆像针扎一般插入我的脑袋,我痛苦万分,不住地求饶:“求求你了,不要倒了,这不是我的记忆,这不是我的记忆……白夕,白夕,求你放过我……”
那些记忆带着痛苦和愤恨,每注入一点便会连着曾经的触感一并袭来。她的痛,她的恨,都在我的身上重演。
与此同时,我周身一片炽热,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球,将这池塘烤得滚烫。
一池春水沸腾了起来。
我手上的玄铁链应声而碎,在这沸水里化作一碗铁浆。
池水蒸发,悠悠月光落下,我终于看清了这缠着我的黑发里藏着一张怎样的面庞。
“白夕……”
是她。她朝我微笑,从黑发里伸出两条胳膊搂住我。
我有些恐惧,却躲不开这个拥抱,只能抖着牙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微笑着望着我,随后贴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消失了。
一池春水消失殆尽,变成了一个巨坑。我坐在这坑底,遥遥望天。
我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将这几千年的过往看个透彻,才能知道,白夕究竟要向秦岸、锦绣,讨要些什么。
白夕这神仙,做得有些短,三百二十一年,在神仙眼里不过是须臾一瞬,两千年修行,十三道天雷,白夕一跃从世间最后一头九尾狐变成了世间第一位狐狸仙,在天宫司了个小职。
做神仙那段时间,白夕过得十分不顺,时常有人找她麻烦。不过那时白夕脑子不好使,一心扑在秦岸身上,整日琢磨的是如何让秦岸爱上他,对她死心塌地,并未将那些小麻烦放在心里。
那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有的却是这三界众生。
因为,他是战神,是这苍生万物的守护者。
秦岸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魅力惊人,一众思慕者遍布三界。其中有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锦绣仙子。
锦绣仙子思慕秦岸已经几千年了,秦岸对她却一直不冷不热,把持着仙友的度。后来秦岸被白夕攻略了,让锦绣大发雷霆。
所以锦绣使了个计,诬陷白夕偷了天后的千羽衣。天后震怒,立刻让人捉拿白夕。
白夕的府邸搜出了千羽衣,她百口莫辩。
一时间白夕千夫所指,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人当作狡辩。她拼命解释,却找不出一个相信她的人。
最后,白夕找到秦岸,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也不信我吗?”
秦岸冷笑:“你不过是个山野畜生,偶然修成仙而已,但果真野性难驯,手脚不干净也是自然。”
白夕眼里的光熄灭了。
最后,白夕被扒掉皮毛。正欲丢下去镇魂之际,一袭锦袍的锦绣从旁边走出,手持小扇遮住面庞,对天后道:“这宫中平和太久了,什么东西都能修成仙。今日还好,娘娘不过是被偷去了千羽衣,好歹找回来了。若是他日还有什么张夕、王夕的偷去什么要紧的法宝,引起三界混乱那该怎么办?所以,锦绣建议不应这么就算了,娘娘须得铁血手腕,好好震慑一番牛鬼蛇神。”
天后微微一思索,觉得十分在理。西坞宫有一处天火池,里面的天火万年不灭。池子里有一根铜柱,直通九天。这本是处置犯了大罪的神仙的,却因近年和平,已经许久没人尝过了,此时用来处置白夕正好。
于是,白夕被捆在了铜柱上,每日承受皮肉被炙烤的苦,烧成的焦壳又哔哔啵啵落下。第二日新生的息肉又会如此反复,这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神仙不比常人,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所以,即使白夕受了如此酷刑,依然不死。
白夕奄奄一息,死命地呢喃着两个字:“秦岸,秦岸……”
锦绣站在天火前,冷风拂面。她笑着将白夕看了一圈,道:“秦岸是我的。”
第三日,秦岸出现了。他一如既往的冷漠,手里提着黑剑,一剑刺穿了白夕的胸口。
听说,秦岸手里的那把玄铁剑又名追魂剑,是个难缠的东西。但凡是被它刺穿的人物,即使转世投胎也会留下伤疤,十分方便被生生世世地追杀。
如今,借着头顶的月光,我撕下衣裳,左胸处果然有一道伤疤。这正是当年秦岸落剑的地方。看来,这寒池里的仙子,果然是白夕的皮毛无疑了。
这身皮毛,承了她百分之一的修为。
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明了。
我捂住嘴,强迫自己把哽咽咽下去。我不能哭,笑,我须得笑,替被压在虚合山里的同族笑。此时白夕回来了,狐族有望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所以我又咯咯地笑起来,眼睛却不听使唤,泪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姑姑,你虽远在虚合山,但白夕的归来你应当感受到了吧?
恭喜你们,大业已成。
我捂住胸口,轻轻道:“白夕,你回来了,我是不是该走了?我养了你五百年,你要给我个说法。”
我的嗓子忽地沙哑了,每一个字都椎心泣血:“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一生都要围着你转!”
我不是白夕。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何其可笑。我不是白夕,却是养着白夕的一摊烂泥。在涌入脑髓的记忆里,我捕捉到了一个片段。五百年前,刚刚出生的我被选做了白夕的温床。白夕的师父将她脆弱不堪的灵魂注入了我的身体,又交给姑姑抚养:“时候到了,白夕自会醒来。”
我一直奇怪,我辛辛苦苦修行五百余载,却没什么结果。我虽天资愚钝,但五百年的时间,也该有个子丑寅卯了。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我所有的修为,都成了白夕的养料。
她是种子,我是为种子提供养分的烂泥。
我这一生,从出生到死亡,都是为她复活做准备的。
现在,她醒了,我也该去死了。
02
宫里四处都点上了灯,远远看见稀稀疏疏的亮光。连绵起伏的宫墙将灯光揽入怀中,登上高阁楼宇,脚下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纷繁杂烁,像宫盘里倾下的万颗东珠。
大宴设在庆丰殿。
白夕到得很是时候。宴会开始不久,略过了一片冗长的致词,又结束了先前的小菜。灼渊的新晋宠妃红菱正在芙蕖池中起舞,因其曼妙的舞姿,看得众人心神**漾。
灼渊对这个红菱十分中意,虽说才刚刚入宫不久,但已经连晋三级,一时间风光无二。更有传言,说前段时间离宫出走的海晴公主正是因为与红菱起了争执,但灼渊却站在红菱这边,将海晴公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这舞蹈杂糅了东夷与西寒的民俗,取各方之长,优雅豪放并存,红菱跳出来十分夺目,一众人看得直擦哈喇子。白夕恰巧经过这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红菱,居然与她有七分相似,所以白夕在众目睽睽之下现了身。
歌舞骤停。此时红菱在一众舞姬的烘托下摆出一个仙女散花,正欲撒花瓣时,白夕就稳稳当当地浮在了她头顶上方。
红菱一惊,手里的花篮“啪嗒”一声落进池塘里。
众人的眼睛在红菱与白夕身上转悠,一时间难分你我。
白夕对红菱笑笑,道:“莫怕,我只是路过而已。见你与我长得如此相似,所以下来看看。”说罢,她轻轻一挥衣袖,芙蕖池里的花篮飘了上来,落入手中。
白夕将花篮递给红菱,道:“给你。”
红菱一张脸乍青乍白,嘴唇哆嗦道:“谁与你长得相似了!你这无耻的女人!这是我的脸,你算个什么东西!”
白夕微微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说话。”说罢,又挥了衣袖,红菱凌空飘起,几个起落一头扎进了池塘。白夕悠悠跟上,又将花篮抛起,粉色花瓣袅袅落下。
总算是完成这个撒花瓣的动作。
身后一片人目瞪口呆。
白夕正欲离去,身后却响起一个十分惊喜的声音:“仙……仙子?”
入眼的是一个明黄色衣裳的男子。黄袍加身,冕旒垂目,正是灼渊。灼渊伸出手,想揽住白夕。
白夕皱眉,后退两步错过他的手,道:“我不认识你。”
灼渊疾走两步,又窜到白夕面前,一张脸涨得通红:“仙子,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我是灼渊,我等了您三年。”
听罢此话,白夕再次看了他一圈,诚恳地摇头道:“可我还是不认识你。”
灼渊身形晃了晃。
白夕又道:“你认识秦岸吗?我在找他。”说着比画道,“他喜欢穿黑衣,腰间总别了一把黑色的剑,总是阴沉着脸。”
灼渊刚刚亮起的眼“扑哧”一声灭了。
“我在找他,我找了他很久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哐当”一声脆响,秦岸出现在白夕身后,他手里执着的酒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淌出一片悲伤的泪来。
“白……白夕?”
白夕回头,莞尔一笑:“秦岸,我找了你好久。”
灯光朦胧摇曳,微微跳动。暗淡的光打在白夕脸上,她眉眼的喜悦缓缓绽放。有风刮过,吹散墙角的花瓣。白夕轻轻一跃,就如同这蹁跹的花瓣一般,跃入秦岸的怀抱。
她说:“秦岸,我找了你好久。”
秦岸的眼中掠过一丝迷惘,却伸手揽住了她:“你……你是乔乔,还是白夕?”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顾奕死死地盯着相拥的二人,眼中燃起滔天的火焰。他冲出来一把抓住白夕的胳膊,厉声问道:“你是谁?把乔乔还回来!”
回应他的是白夕的拂袖一挥。顾奕忽地从地上腾起,落入前方的芙蕖池塘。
白夕回过头,将脸贴在秦岸的胸前,低声道:“秦岸,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白夕,我是白夕呀。”
秦岸痛苦地摇头,又微微点头,眉目间全是苦楚:“我知道你是白夕,可你所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
白夕从秦岸的胸前抬起脸来,微笑道:“没关系,我帮你想起。”
脚下燃起摇曳的火焰,火舌顺着衣服燃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火光冲天,形成一道屏障,旁人近身不得。
“火!将军着火了!”
太监们立刻冲上去灭火,一桶桶水倒上去,却连秦岸的衣摆都没打湿。此时这火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发冠被融化,一头黑发随风飘**。火舌舔舐到腰间时,秦岸随身携带的黑剑猛地发出森冷的蓝光,将这火压了下去。
秦岸迷惘的眼中升起了一层浓雾,目光涣散。他垂眼望着白夕:“我以前伤害过你,对吗?”
白夕不语,秦岸兀自抚向她的黑发:“你很恨我,对吗?恨得想杀掉我,是吗?如果杀掉我能让你解恨,那请你动手吧。”
白夕揽住秦岸腰的手抖了抖,很快生出更大的火焰来。
秦岸垂下头去,衔住了白夕的唇。
滔天的火焰中,二人印下一吻。
灼渊面色发白,扶额悲怆,身旁的小太监赶紧有眼色地搀住他。一旁的顾奕刚刚从池塘爬起,浑身湿透,乱发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只有一个人,浑身发抖。
那便是锦绣。
冷风冷雨,吹得她一身血气都凉透了。锦绣环顾四望,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
所有人都在看笑话。看她的驸马如何深情拥吻别的女人,看她如何应对现在这个场面。他们甚至期待她像寻常村妇一般暴起。
不能慌,不能乱,不能辱没她的身份。许久以后,她朝那拥吻的二人冷冷吐出两个字:“放肆!”
语调没乱,神情没恍,没有辱没她高贵的身份。
锦绣一挥衣袖:“来人,把他们给我分开!”
两旁的侍卫鱼贯而上,却被屏障挡住,连身都近不得,只能挥刀空砍。不过,这也引起了白夕的注意。她从拥吻中醒来,微微抬起眼皮,一挥袖,锦绣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待锦绣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稳稳当当地被扣在白夕的掌间。
白夕阴恻恻地笑道:“锦绣,好久不见。”
锦绣被提到了半空中,双脚离地,珠钗首饰落了一地。
“三千年不见,你依旧如此让人讨厌。”
锦绣的双脚扑腾,喉咙里却挤出几个字来:“秦岸,秦岸……”
白夕冷笑:“他现在是听不见你的声音的。放心,等我杀了你,就让他下地狱去为你陪葬。”
锦绣艰难地摇头,依旧眼巴巴地望着秦岸:“秦岸,秦岸——”
白夕侧头,嘴唇微微抿起道:“叫秦岸作甚?来救你吗?还是让他持着玄铁剑再刺我一次?锦绣,初时见你你便最喜欢做出高傲的模样,那时我便知道你不喜欢我。准确地说,应当是你看不起我。身为天生神族的你自然看不起我这种蛮荒小妖,后因为秦岸,你又更恨我入骨。”
锦绣惊愕地望着白夕。白夕这才想起,转世为人的她已经喝过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你要记得,我是你的仇人,那就够了。”
说罢,白夕挥了衣袖,锦绣立刻被扔出去七八丈远,砸在大理石墙上才停下来。锦绣吐出一口血,刚刚爬起来却又被白夕一脚踩在胸口上。白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求饶吗?”
锦绣擦了一把嘴,冷笑道:“按你的说法,前世我是天生神族,而你是蛮荒小妖。既然这样,我堂堂神族怎会跟你这低贱之人求饶?”
白夕缓缓点头:“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锦绣。”
白夕拎住锦绣的领子腾空一跃,又跃到了大殿中央。先前热闹非凡的大殿此时仅有几个人,大多都被灼渊遣散了,此时留在原地的仅有几个侍卫,还有执意不走的顾奕和恍然失神的秦岸。
锦绣一身狼狈地被白夕丢在了地上。白夕正欲动手,灼渊上前求情:“仙子,请您原谅锦绣吧。”
白夕微微侧头:“她是你何人?”
灼渊道:“她是我亲妹。”
白夕顿首:“既然是你亲妹,那你求情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若这样,我正准备扒掉她的一身皮。既然你是她兄长,那就劳烦你代为受过了。”
灼渊脸色大变,后退两步。
白夕笑道:“怎么,不愿意?”
灼渊结巴道:“仙子,您这刑罚也太……”
“太什么?太残忍了吗?”白夕上前两步,嘴角携着冷笑,“既然你觉得残忍,那被扒皮者怨恨当初扒掉他皮的人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你们这些人呀,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就满口的原谅、原谅,果真是虚伪无比。”
灼渊的脸乍青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03
锦绣听得这段谈话,缓缓抬起头来:“听你这话,当初是我扒掉了你的皮吗?”
白夕冷笑:“是的。怎么,后悔了吗?”
锦绣强撑起身体站了起来,摇头道:“可惜,可惜。当初我只扒了你的皮,却没要你的命。”
白夕望着城外的万家灯火,一双眼恍然失神:“你当然没要我的命。”顿了顿,又望向锦绣,“你怎舍得我如此轻松就死了?锦绣,你让我生不如死。”
锦绣被白夕狰狞的面容吓得心头一凛,脸上却强装镇定:“是吗?”
白夕拔出簪子,一头长发随风飘**:“是的。所以,我是来向你讨债的。”
簪子凌空一划,锦绣身上的锦袍骤然破裂。哗啦一响,锦袍变作两段,剥离锦绣的身体。她雪白的胳膊在空气中挥舞。
锦绣惊慌失措的样子让白夕很满意。
“怎么,怕了?”白夕满意地打量着锦绣的中衣。那是一件月牙色的长袍,衬得她身形玲珑有致。
“我一直好奇,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扒掉你的衣裳,把你的高傲踩在脚下,你是否还能那么骄傲,那么目中无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锦绣后退两步,捂住胸口面如纸色:“不……你不可以……”
“嗯?不可以什么?”
锦绣一咬牙:“你杀了我吧。”
白夕缓缓摇头,声音放得很轻:“不,我不会这样做的。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
又是一划,中衣的腰腹处裂出一条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还有小巧的肚脐,四周的侍卫看得心神晃**。
锦绣尖叫着捂住腰腹,背后却又被划了一道,瘦削的脊背像一双即将展翅的翅膀。她雪白的胴体是这大宴之上最好的佳肴。锦绣尖叫着在空气里颤抖,两行泪水落了出来。灼渊已经不忍再看,背过身去。
锦绣撕心裂肺地喊道:“秦岸!秦岸!”
灼渊猛地回神,立刻奔向秦岸。
秦岸却是一副失神的模样,僵在原地,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灼渊的呼喊不起任何作用,他忽地想起秦岸腰间的长剑,立刻伸手去拔。那剑冒出幽幽蓝光,灼痛感袭来,秦岸猛地回神。
灼渊大喜,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急急道:“你快去救锦绣!”
此时锦绣身上的中衣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里面藕粉色的兜肚来。锦绣擦了把眼泪,咬牙切齿道:“白夕,今日之仇他日必十倍奉还!”
白夕收执银簪,许久回应:“哦?”然后抬高胳膊,预备一划将她身上的中衣撕成两半。
“噗!”
一柄黑色的长剑刺入,屏障应声而裂。
秦岸从天而降,一手持剑,一手将锦绣挽入怀中:“公主,你没事吧?”他急切地问道,眼睛却是盯着白夕。
白夕打量着这距自己喉咙不足三寸的玄铁剑,最后望向秦岸,露出冷冷的笑容来:“怎么,秦岸,你准备杀了我吗?”
秦岸脱下外套,覆住锦绣的身子道:“白夕,我不能让你伤害公主。”
白夕侧头微笑,露出天真的笑容来:“哦?为什么不能呢?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伤害我就可以,我就不能伤害她,这是什么道理?”
秦岸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他翻转剑身,又凑近了一分,剑尖几乎触到了白夕的脖颈:“总之,我不能让你伤害她。”
白夕愣了片刻,随后顿了顿,道:“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凌,表情也很静,站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既然你不愿意我伤害她,那我只有连你也一同杀了。正好,你们去地狱做一对苦命的野鸳鸯。”
风雨骤来,白夕的裙底伸出九条尾巴,直搅风云。
她漠然地踏过步子,脚底却像踩着棉花一般,每一步都轻不可闻。这汉白玉的地板配着她的一身雪白,仿佛二者融为一体。巨大的尾巴微微翻滚着,每晃一下便是地动山摇。三人合抱的柱子被击成碎片,庆丰殿摇摇欲坠。
秦岸惊得后退两步,却依旧把瑟瑟发抖的锦绣护在身后。
眼见白夕就要靠近,顾奕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道:“白夕,你该走了。”
白夕一怔,如遭雷击。她见了鬼似的盯着顾奕,尾巴“噗”的一声消失了。她后退几步,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