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御前哭丧
“如果是寻常的打架斗殴，尸体必定被**殴打，死亡后淤血加重，反而会出现青紫斑纹，极易辨认，可程少游的尸体却惨白细腻，不像是死前遭到殴打，暂时排除意外斗殴误杀的可能。”
“那么，不是打架斗殴、尸体眼珠又被挖，只能说明这小侯爷得罪人了，是被人蓄谋杀害，挖去眼珠似乎是报复！”
如此一想，陇元镇走向堂里侧墙边，仔细看向长安城诸坊舆图。
“当时坊鼓初响，长安暮鼓大概在酉时中敲响，凶手此时抓了人未必敢杀，他们需要把程少游运到其他地方，那么必然要在路上耽搁时间，居德、醴泉、布政三坊在北，崇化、怀远、延康在南，东西各有群贤、怀德、延寿、光德四小坊，若藏身必然是在这几个坊内。”
“为什么不封了西市，在附近的西市诸坊搜查！”
这话，尉迟骏不免嗤笑出声，手握陌刀瞪大眼睛，露出一口白齿：
“你以为西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整个长安最大的胡风享乐地。”
“自从大端恢复万国来朝后，时常有勋武权贵到西市胡姬楼尝鲜游乐，为胡姬楼之中的酒女豪掷金钱，这里也是西域与长安消息的汇通地，数以万计的坊间消息通过这里抵达塞外西域，同时也将河西四镇的消息源源不断送进长安，来到各公卿党派的耳朵里。”
“这也意味着，西市附近的民坊并非是长安其他地方可比的，如果大肆捕杀调查胡人，一则容易引起胡汉矛盾，二则也不利于大端与西域各国的和平局面，那么对程少游死因的调查，就要在背地里进行，越少动用大理寺、刑部、京兆府就越好。”
“那也就是说，无法大面积搜查，只能背地里进行。”
尉迟骏点点头，铜铃鹿眼默认了这一事实。
陇元镇明白，自己的金手指该排上用场了，他拿起仵作刀正要割开程少游皮肤，尉迟骏连忙拦下来，拦住他手腕：
“不可，这是勋贵子弟的尸体，怎么能随意割开？”
这话，听得陇元镇颇为不爽，他放下刀揶揄道：
“那他咋死了呢，甭管勋贵还是百姓，不都是爹生娘养吃饭长大，叫人砍一刀不照样得死，你只觉得尸体重要，还是查案重要？”
“你~”
尉迟骏眉头突突跳动，他知道陇元镇说得对，坚持片刻还是放手任其自由。
陇元镇继续拿起仵作刀，沿着程少游的皮肤割开一道口子，倒不是非要检查他的内在美，而是必须得对尸体有多接触，才能触发辑异城出现。
叮铃咣当、辑异城现。
这小侯爷程少游的平生记忆果然从缥缈迷雾里显现，好似真人视角的鱼龙百戏，在时案辑异城中敲锣打鼓、鼓瑟开唱。
啧啧啧~
谁家纨绔不知苦，长安远郊撒金丸。
程少游可谓含着金汤匙出世，他所得来的一切，都跟他的阿爷程正庚有关。
程正庚年轻时乃北衙府兵，在玄帝初封太子时被调入东宫为右卫率兵，自此成为太子亲卫。
当时旸贵妃的兄长旸国钟为宰相，与东宫斗得如火如荼，多人皆不看好东宫，程卫率却忠心耿耿始终长伴东宫身侧，哪怕东宫去灵武担任节度，他也调官跟随从不言苦。
如此忠心，自然被太子看做是他的左膀右臂，安戮山叛乱时，曾跟着太子平叛安戮山叛乱，甚至灵武登基、遥尊明皇为太皇都有他的策划与参与。
平叛的将领多给勋官赏禄，玄帝念他是东宫旧臣，又反叛十年侥幸没死，这才给了三品建安郡侯的爵位。
程家由此开始发迹，风光无限。
程少游就出生于程家盛宠正浓的年月里，程侯爷拼搏沙场数十年，为的就是封妻荫子，对于这老来儿女，自然是疼惜得不得了。
不但早早请了封幼子为嗣侯的圣旨，还上求圣人让其子进入少学就读。
少学，乃大端高等学府太学的下廨，跟清北附属幼儿园差不多一个意思。
这是年幼的皇子王孙启蒙读书之地，本是宗室公塾内学，圣人看老部下的面子上，也应允了这一提议。
若是程小侯爷按照老侯给他的路线走，虽不能保他建功立业，至少可以安稳从他手中接过爵位，只要家族后代不做蠢事，一辈子荣华富贵就有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折腾那还叫勋贵吗？
老侯年轻时还好说，嫡子碍于威权自然听话，可随着程正庚年老日衰，难免无法再顾及子女。
安戮妖乱以来，世人多倾慕权势富贵。
这小侯爷自然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再加上长安城乃全天下一等纸醉金迷之地，程小侯爷被别有用心之人恭维得五迷三道，学问谋略不见长，骄奢**逸之行学得像模像样。
起初，老侯爷还愿意管教一二，直到嗅到圣人治朝风气的转变，为求自保只能自污家门，自然不再苛求嫡子用功读书，只求他别太过分，不辱没家门惹怒圣人为上。
贵族嘛，让他学好比让他吃屎都难，可学坏却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无师自通！
程少游最爱的，并不是平康坊伤春悲秋的女文青，而是西市那火热奔放、风情旖旎的西域胡姬。
陇元镇仔细搜索程少游的记忆，环肥燕瘦好似亲历般闪现眼眸，看得他脸红心热，连忙催动意念往前滑动。
不知不觉，来到程少游死亡的当日。
这一日，他与几个富商贵子相约金玉胡姬楼，呼朋唤友、畅饮数番，待日暮过午，宾客尽数离去，他也被长随来喜扶进小巷。
如果按卷宗记载，程少游很快就会死，也就是说和凶手有关的信息，必然是出现在这个事件点附近。
陇元镇不自觉手心出汗，眼睛目不转睛程小侯爷的记忆。
很快，程少游眼里出现一个人，他以为会遇到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凶手，待看清那人是谁，不自觉瞪大眼睛。
事情明显出乎他的意料，来喜走后他见到的并不是杀手，而是一个薄纱袅袅、身段婀娜的胡姬。
这胡姬只是一闪而过的功夫，程少游馋虫又起，晃悠悠跟着她进入小巷，随后脑后被人一拍，还没看见歹人，眼前出现一把锋利匕首。
噗嗤！
程少游眼前一片漆黑，傀儡戏也彻底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