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到底该相信谁?
我愣在原地,看着姐姐径直向我飘来。哦,不是走来。
姐姐一身白色的睡衣,头发凌乱。
我能感觉得到我夹着烟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终于,姐姐来到了我身前。
我的烟也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我也看清了姐姐的面容。
一双修长魅惑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苍白的皮肤。血一般红的嘴唇。
没错,虽然诡异了点,货真价实的姐姐。
“姐?……”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想到姐姐直接扑了过来,把我按倒在**。
姐姐一脑袋扎进我胸口,抱着我。
一阵软绵绵的温暖感觉传来。
我长呼了一口气。心里暗暗释怀了点。
眼前的姐姐,有明显的生命征兆。这个真是我的姐姐。
不知道毛毛害怕什么呢。
姐姐把脑袋一直埋在我胸口,不肯抬起。
我手穿过姐姐的丝丝秀发:“怎么了姐姐?”
“弟弟我怕……”姐姐缓缓抬起头,这个时候看清眼睛的我同样感到一哆嗦,和看到弟弟的眼睛一样,纯黑纯黑没有亮泽的瞳孔,几乎看不到白眼仁。
让我想起了咒怨里的伽椰子。
同样有种诡异之气。
但我能确定这毕竟是我姐姐。
“怕?……怎么了姐?”我问道。
“弟弟他……”姐姐咬着下嘴唇说道,眼睛瞟向虚掩着的卧室门。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看来刚刚受到了惊吓。
“弟弟怎么了?说啊!”我有些着急到。因为刚刚毛毛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了。
姐姐把脸凑近我的耳朵:“我刚刚睡觉的时候摸到了弟弟的手……上面的指甲是尖的……而且手很粗糙……”姐姐说话的时候,热气扑到耳朵上,痒痒的湿湿的。
然后姐姐把脸贴着我的脸说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而且我看到弟弟嘴里的虎牙……现在不是虎牙……是獠牙……”姐姐说的时候音调很空灵,好像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声音。
我的心顿时沉了。
“别怕姐……弟在呢……”我把姐姐按在胸口上。抚摸着她的后背。姐姐趴在我身上,静静的喘着气。
我的脑袋此刻一片紊乱。
卧室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一到晚上如此诡异?
弟弟怕姐姐,姐姐怕弟弟。
“弟弟现在在卧室?”我轻轻问道。
“嗯……我怕……我不敢回去了……”姐姐梦呓般说道,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我望着卧室,一时间没了注意。
我到底该相信谁?
谁是真谁是假?
我感觉脑袋都快炸了。
我看着眼前趴在我胸口小猫一样的姐姐,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走姐姐……我带你回卧室去看看……”我说到。
“不……我不敢……我就要你陪着我就好,哪也不许去……我不想回卧室了……”姐姐撒娇到,语气里包含着一丝恐惧。
仅仅是一丝。
我突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姐姐的反应。
虽然能感到姐姐是害怕的,但是这种反应未免太过淡定。
弟弟有了异变,难道连跟我一起回卧室去看看勇气都没有。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开始飞快地思考,同时手不住地拍着姐姐的后背,安抚姐姐。
姐姐趴在我胸口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一动也不动。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一直窜到脑袋。
头皮快炸开了。
昨晚睡我旁边的女人也是这个样子,一动不动。
雕塑般,感觉不到呼吸。
此刻趴在我身上的姐姐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感觉不到呼吸带来的身体起伏。
难道,我又要重蹈昨晚的覆辙???
我瞪大了眼睛。如果是这样,昨晚她是睡在我旁边的,尚有逃生的余地。
那么现在。
她趴在我身上我怎么脱身??
我还想到了卧室里的弟弟。
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眼下姐姐说弟弟又变了怪物。
卧室里的弟弟真的是姐姐所述吗?
到底谁有鬼?!
我擦,我脑袋快炸开了,我理智地分析,眼下的姐姐,绝对有问题。
弟弟在房间里出现了问题,不想着怎么去解决,反而跟我这腻歪上了。而且还这么安静。
我先摆脱姐姐才是上上策。
我怕轻轻的摇了摇姐姐。
“姐……姐……你睡着了?”我轻轻的问。
“没”姐姐答到。
这声音让我不寒而栗。
我想不了那么多了。
“赶紧起来……你不是说弟弟……那个了么……咱们是不是得回卧室看看啊……”我试探性的问道。我不干说话太冲,我潜意识里怕扰到姐姐她突然变成个什么然后我就完蛋擦了。
姐姐没搭理我。
又安静了。
气氛诡异的压抑得让人几近崩溃。
“姐……姐……你……你说话啊……”不知过了多久,我面对着身上死尸一般一动不动的姐姐。我有点按耐不住了。
姐姐幽灵一般缓缓的做起来。长长的黑发瀑布一般垂下,月光一照,让我想起了月下厉鬼。
姐姐起来之后,恍惚中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到现在的姐姐和刚才的又不一样。
姐姐起来之后,直勾勾地盯着卧室。
“你不是想去卧室看看么……走啊……去看看……”姐姐空灵地说道,嘴唇轻启。动作不大。
我一愣。
这个时候我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了。
“走啊……去看看……”姐姐梦呓般说道,这话仿佛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好……走……走……”我口吃般达到。语毕我转身向卧室走去。
我是弯着腰走的,一步一步很小心,坐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客厅两双眼睛快把我的灵魂看穿了。
一双姐姐的黑眼。
一双饮水机的亮眼。
一步步挪到卧室门口。
这一段不远地距离我感觉仿佛是走了一个世纪。
我手放在卧室门把手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轻轻的转动了门把手。
卧室门开了。
卧室里很黑很黑。
我伸手准备向开灯。
但是眼前我看到的景象,让我开灯的手丝毫用不上力气。
我彻底傻住了。
我感到我的灵魂都快出窍了。
**。
除了弟弟。
身边还睡着一个人,清清楚楚。
两个人直挺挺地躺着。
躺的异常得直。
连手都是站军姿那般挺着。
我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古时候即将下棺的死尸!
我心里暗骂一声,哪还敢开灯,我的第一反应,转头就跑。
然而,等我回头我吓得几乎快吐血了。
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我的身后。
最关键的是,我刚刚的疑惑有了答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姐姐感觉又不一样了。
因为姐姐之前从卧室里穿出来的是白色睡衣。
而此时此刻姐姐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古装!
清朝时格格穿的那种。
诡异的简直发指!
我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地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
我冲向大门口。
我潜意识告诉我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身体的本能驱使。
我就要窜到门口的时候一愣。
那个饮水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动到了大门口,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我借助奔跑的力量,上前一脚踹翻了饮水机。然后手同时打开了防盗门。
这个时候,我下意识的一回头,看到了姐姐已然跟到了我的身后,嘴大大的张开。手伸在半空中想抓住我。
那牙齿缝中全是腥气的血!
危急时刻我的潜能完全爆发。
我脚蹬上饮水机,一个接力,飞奔出了家门。
姐姐背后抓了个空。
然后我头也不回的飞奔而逃。
一路狂奔。
和昨晚的场景几乎就是复制粘贴。
不同的是这次我根本连看都没看电梯就果断的选择了楼梯逃生。
连走带跳。
假如当时有人可以给我计时的话,我下楼层楼的时间绝对不超过30秒。
到了大厅我连前台的保安搭理都没搭理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飞奔出了大厅门。
我头也不回地跑着。
我彻底崩溃了,我要离那个家越远越好。
再也不想回去了。
手机在手里握着,但是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该给谁打了。
我一直跑到快喘不上气来,身体本能地强迫我停止。
我扶着路边的一个路灯,靠在上面,大口的喘着气。
突然,一口气上不来。
我不住地开始呕吐。
运动量突然激增身体已然受不了。
我崩溃了。
彻底崩溃了。
不光是身体上的崩溃,心理上的堤坝已经被彻彻底底地冲垮了。
我的世界观已经被摧毁得支离破碎。
最绝望莫过于对自己最好最温柔的姐姐,一入夜变成了身份不明的厉鬼。
这种连自己最亲密的人都不能信任的感觉,多痛苦又谁知?
我不住地吐着,感觉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天运地转。
头晕脑胀。
不知道吐了多久,我连吐的力气都没。
无力的坐在地上。
靠在电线杆上。
我就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现在连自己小小的容身之地都没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
手机在手我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天要亡我?
我脑袋一歪,装在路灯杆上,坐在地上。
身边一堆我的呕吐物。
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出现了暂时性的停滞。
现在的我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我快疯掉了,活活被折磨疯的。
简直是生不如死。
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好似苍穹之眼。
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好似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场木偶戏。
我只是其中一个早就被安排好命运的小丑角色。
或悲或喜。
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寒风吹来。
一阵刺骨的寒冷。
风将我包裹起来,袭击我的脖子,窜入我的衣领。
我的思维在低温的刺激下被迫又开始恢复运转。
我不禁把衣领拉紧一点。
还是冷。
其实相比于身体的温度比较起来。
心里更冷。
我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一滴眼泪滑过面庞。
网吧。
我颤颤巍巍地走到前台。
“包夜?”网管用一种怪异中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嗯……顺便再来一包白塔,硬包的。”我把二十块钱推在台面上。
我说话的时候明显都感到自己底气不足。
透过网管身后的玻璃墙,我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
面色苍白,眼睛好似画了烟熏一般。
“你这钱不够,还差三块。”网管看都没看我一眼。
“哦……那换成红梅吧……”我失神地说道。
网管白了我一眼。把一包红梅丢给我。
“身份证”
“没带。”
网管嘴角明显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的是:“SB”
我拿着临时上机卡,托着一副残缺的皮囊,行尸走肉的走到一台机子前。
坐下,开机。
掏出一根烟,点燃。
烟雾升起呛得我睁不开眼。
我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整个网吧烟雾缭绕。喧嚣不堪。
烟味,泡面味,脚臭味,厕所味。
各种各样形式的人鱼龙混杂在一起。
学生、青年、小孩、中年人、非主流、善良的、不善良的、童心未泯的、老谋深算的。
我想起了大学时候和舍友一起包夜的时光。
相似的场景,不同的心境,我喜欢现在的这种环境。
我喜欢现在这种人多的感觉。
特别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之后。
在这种市井环境下,我才能感觉到生命气息的存在,我才能找到一丝丝难得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就比如挨打。
你一个人挨打与你和一帮人一起挨打。
那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的恐惧要远远的大于后者。
人的本性。
我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机子已经启动完毕,我点开了千千静听。
戴上耳机。
点开了随机播放。
第一首是有耳非文的《幽媾之往生》:往生不来背影常在/害了相思惹尘埃/谁等谁回来/夜雨恶秋灯开/照亮空空舞台/谁都不爱爱等待/想来就会来/该来的都不来/想爱就有爱该爱的都不爱/谁在谁不在/该在的都不在……
我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
让满耳充斥着这诡异的音乐。
我被淹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