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被捉

96分——这是项岳最后一次数学考试的成绩。总分为120,他答错了一道曲面积分题。但是,凭着最后一道附加题微分方程,他还是位于全班第4名。

英语无论测验还是考试,他总是妥妥地位于前5名。

原来笑他发音为“石头”的曾老师,现在视他为自己的得意门生。某天小测验,他不小心犯了个低级错误,曾老师爱惜地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道:“项岳你没睡醒啊,这么简单的都出错。”

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sorry,sorry”。

“阿岳,你厉害呀。咱寝室就你和老三届进入总分前10,我们几个都是60分万岁的。”莫天奇羡慕地说。

“跟教授和老三届比,我还差得远。”项岳有自知之明。

他忽然想起什么:“老莫,你跟……江静怎样了?她和钟伟断绝来往,你这边应该有戏了吧?”

莫天奇苦笑着:“没缘分啊,人家根本不搭理我。”

“你要主动追嘛。男人当然要成为进攻一方。”

莫天奇摇摇头:“不行。我直接向她挑明了,人家却说什么‘我要争取考研究生,不想过早考虑个人问题’。”莫天奇模仿江静的女声说。

“也许她真是这么想的。”

“就她那成绩,考研……呵呵……”

大学基础课结束。接下来进入专业基础。

项岳万万没想到,专业基础课一开始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电子技术还好,模拟电路总算比较容易弄明白。可数字电路让他一头雾水。脉冲电波,一串串上下翻飞的方型或尖顶波,就像躲在暗道里的小老鼠,在一张张电路图里各处流窜,看不见摸不着,一不小心就理解错了。

NND,我这才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手。这可不像英语,只要肯下功夫就行。

对数字电路不适应的不仅他一个,而是一批人。老师讲完课后,一群同学围着他提问题。

他去咨询“教授”季星云。

“数字电路还好吧。可能刚开始有些不适应。”“教授”依旧处变不惊,一副淡定模样。

靠,教授就是教授啊,这么难的课程依然学的轻松自如。

“我跟你说啊,课前要预习,把不懂的地方划出来,上课时有针对性的听讲,或者向老师提问。”教授向他传授经验。

“嗯嗯。”很有道理。

讲授数字电路的老师名叫成天刚。名如其人——这是个天性刚强很MAN的老师。他的阔脸大耳面貌也很特别,让人想起《西游记》里铁扇公主的丈夫牛魔王。

“你们总说数字电路难学,季星云同学怎么学的很轻松呢?问题还是你们没有下功夫,没有把心思放到学业上来。用功啊,同学们!”成老师边说边激动地猛然一扬头,同时把额头上垂下来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捋上去。

“怒发冲冠”,项岳暗暗给他起了个外号。

不久后的一次测验,在项岳心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

“怒发冲冠”上课时搞了回突然袭击。

“下面,我来给大家做一个测试。”正在讲课的他,忽然从讲义夹子里拿出一摞试卷,分发给每一位同学。

同学们一看,立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要讲话!现在只需认真答题!”他大声制止。

项岳那天恰好患感冒,头晕脑胀感觉还有点低烧。他拿起卷子一看,有两道题根本就看不懂。

完蛋了。

其实比他还差的同学大有人在。比如同桌的莫天奇,后面的钟伟等等。

项岳先把容易的几题做出来,然后再去啃那两只骨头。

“哎,这道题怎么做啊?”莫天奇用胳膊肘捣了一下项岳,悄悄地问。项岳一看,他问的是自己已经做过的一题,就把自己的卷子朝他那边挪了挪。

这时,“怒发冲冠”正朝这边走过来。他赶紧把卷子拿回自己这边。可他这个动作恰恰被“怒发冲冠”看见了——他一直在教室两边过道来回巡视。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他迅速走过来并大声斥责。

他的声音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项岳同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你怎么也干这种事?”他竟然还点了自己的名字!项岳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本来今天就是考砸的事,结果又落了个作弊……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后面的两道难题他也不知怎么做的,总之稀里糊涂交了卷。

回到寝室他就发起高烧。不得已到校医室吊葡萄糖盐水,休息了三天才好。

“对不起,阿岳,都怪我连累了你。”莫天奇小心翼翼地自责。

项岳还能说什么呢?

“没事。只能说成老师太苛刻太严格了。”

“是啊,一个小测验还这么严格,题目这么难,恐怕很多人不及格。”

项岳估计自己不及格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他居然考了75分。

下一堂数字电路课时,“怒发冲冠”对测验情况作了说明。

“上次的测验结果显示,全班只有11位同学及格。希望大家向这些同学学习。据说,项岳同学测试那天还在发烧,但他还是考出了75分的好成绩。关于作弊那件事,是我错怪他了。”

项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者——“怒发冲冠”怎么会知道自己生病?

“一多半同学还没掌握这部分内容。我今天再讲解一遍,请大家务必认真听。这是后续课程的基础。”他接着说。

课后,项岳问莫天奇:“成老师怎么会知道我考试发烧?谁告诉他的?”

莫天奇笑笑:“问这个干嘛?都过去了。”

项岳明白了:“是你去跟老师说的?”

“那天我想抄你的试卷被老师发现了。结果老师点你的名。我觉得有必要跟老师说清楚。”

“嗨……没必要这么认真,不就一次测验么?”项岳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感觉很温暖:老莫这人够哥们!

毕业多年后,项岳还是很怀念当年的大学生活,怀念纯真的同学情谊。

遭遇尴尬事儿的不止项岳一个。

老三届张钊的“农村媳妇”找上门来了。

这天中午吃完饭,同学们回寝室休息时,只见到宿舍单元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碎花棉袄,裹着绿头巾的村妇。

“你找谁啊?”钟伟率先问道。

“饿(我)找张钊。他似饿(我)老汉。”村妇的陕西话十分地道。

“老汉?什么老汉?”项岳问。

钟伟解释道:“就是她丈夫。”

“张钊……?”大家面面相觑:从没听说张钊结婚啊?

“你见到他了么?”莫天奇问村妇。

“莫有。饿不知道他在那间屋里呢。”村妇又说:“你们认得他么?麻烦各位大哥帮饿捎个话,就说顾月娥寻他来了。”

几个人也不答话,匆匆走回寝室。

寝室里,只见张钊闷头坐在**抽烟。

“你家媳妇来咧。咋不出去迎接呢?”钟伟操着陕西话问他。

“怎么没听你说结过婚啊?”项岳问。

当时老三届大学生中有不少结婚的,有的已经有孩子了。

张钊依旧不语。

“你今天怎么了?总得有个结果吧?那女的看样子要在咱宿舍楼门口一直等下去,见不着你不会走。”钟伟催促道。

“你跟她在谈恋爱?”莫天奇问。

“哎……让我咋说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张钊终于开口了。他恨恨地把掐灭的烟头扔在地下。

原来,张钊插队到陕北某村。这个名叫“顾月娥”的姑娘是村里一个很有威望长辈的女儿。

村里分了一部分知青到他家去,一来二去跟他们很熟悉,有时也请知青们到自家吃顿饭什么的。就这样,他的女儿顾月娥也跟知青们熟捻起来。

那年,村里分到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急于上学的张钊就去他家里“活动”,带了些香烟什么的作为礼物。

他也一口答应帮忙,但是,他提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张钊忙问。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饿家女子小娥……她喜欢你,想跟你结个亲家。”

“亲家?什么亲家?”张钊不明白。

“饿家女子看上你了,她想跟你成亲呢。”老人终于把话挑明了。

天!张钊顿时头大了。跟农村姑娘成亲……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目标就是离开农村,找了农村媳妇还怎么离开?

可是,上大学的权利在人家手里握着,自己不答应就别想走出农村……那时还不知道几年后可以通过考试入学。

无奈之下,张钊只好答应。但他们没领结婚证,只是在村里摆了几桌酒席,就算成婚了。

谁知道,那年的名额不知又被哪个关系更强硬的抢了去,最终张钊没有走成。

好在,77年恢复高考,张钊如愿以偿。临走时,他并没有跟“岳父”一家告别,而是悄悄离开了村子。

不知“媳妇”顾月娥怎么知道他被录取在J大?还竟然找到了他的宿舍楼。

“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找辅导员商量下吧。”项岳说。

“对,去把辅导员叫来。”钟伟说完就出去了。

这件事最终结果是,问明情况的辅导员把张钊和顾月娥叫到一起,当面跟顾讲清道理:她跟张钊并不算自由恋爱,也没领结婚证,不受法律保护。况且两人也没孩子,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既没文化又没见过世面的村姑顾月娥,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好灰溜溜打道回村了。

此后,舍友们经常跟张钊开玩笑:“老张,你媳妇又来咧,赶紧去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