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在虚幻的前景里设想对象,会导致错误的认识

12.在虚幻的前景里设想对象,会导致错误的认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是孔子的话。错误的知识则正好相反,它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的,却总对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抱有好奇心;对总喜欢朝我们指手画脚的它来说,这个定义非常贴切。现在这个社会,虚假的认识认定我们对不知道的东西可以知道,同时认为我们对众所周知的东西不可能知道。人们染上虚伪知识的病患,觉得在时空上显示出来的所有东西他们都知道,却认为那些理性意识已经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他们是不知道的。

在他们看来,最难认识的对象是普遍的幸福与人的幸福,而几乎不可能认识的是人的理智,包括人的理性意识。他们还认为,那作为动物性的自我能够或多或少认识一点儿,而动物和植物能够认识得更多,没有生命的、无限宽广的物质则最容易把握。

同样的现象也会出现在人的视觉上,人们在不经意的时候,大多会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空、地平线,或者远方的田野、森林,等等。因为,这些对象距离最远,其色彩和轮廓看上去最简单。如果这些对象距离越远,就显得越单一,也越容易分辨;反之,如果对象离得越近,其轮廓和色彩越清晰,也就显得越发复杂。

一个人如果对距离的判断不那么擅长,在研究对象的时候对此不重视,而只是认为那些体量最为庞大,概貌、颜色最简单明了的对象拥有最大的能见度,那么,对他来说,最简单、最清晰的无疑就是广阔无垠的天空了,而看起来比天空的清晰度稍差一点儿的,是概貌略微复杂一些的地平线,看起来已经有点儿模糊的对象,则是那些树木、房屋,它们的概貌和颜色已经变得很复杂了,更看不清的、已经十分模糊的对象,是在眼前晃动的双手,而他最无法看清楚的对象,则是光。

那些固守虚假知识的人正是如此,对他们来说,确切无疑的自己的理性意识,是最难以认识的,只因为它看起来最为复杂,而那些他们真正无法理解的、大而无当的永恒的物体,反而最容易把握,因为它们的距离实在太遥远,所以看起来非常简单。

实际上恰恰不是这样。首先,最毋庸置疑的应该是人们所追求的幸福,这一点任何人都了解并且耳熟能详;其次,同样毫无疑问的应该是理智,它为人们展示了幸福;再次,是服从于理智的人的动物性,这个人们已经知道;最后,是人们在时间和空间里感知的其他的一切现象,人们能看见,却无法了解。

对在时间和空间上越能确定的对象,人们越能深入而全面地了解,这是那些具有错误生命观念的人的认识。但实际上,我们能较为充分了解的不过是那些幸福和理智的规律,它们在时间和空间上都不能确定。我们意识越少,对渗入其中的外在对象的了解就越少。因此,这样的对象只能依靠它自身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位置做出判断。那么,对那些需要特别地从时空上加以规定的对象,我们必定缺乏了解,而且规定越多了解就越少。

人们的真正知识的终结,总是在对自己的个体和动物性产生认识的时候。与对所有个性之外的东西的了解完全不同,人们对服从理智规律追求幸福的动物性的了解,是对动物性中的自我的了解。而对自我的了解,并非因为它是出现在某种时空上的现象(相反,人们永远也不能了解作为时空现象的自我),是因为它是那种必须服从于理性意识的现象,而这种服从又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人们知道,作为一种现象,这个动物性的自我并不依赖于时空关系。当人们寻找自己在时空上的位置时,首先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位置在时间上前后都没有终点,在空间上四面八方都没有边际,就像位于一个不断在扩大的球体的中心。对于这个超越时空的自我,人们是真实地知道的。人的那些真真切切的知识,就是在这个“自我”之中终结的。人们无法知道处于这个“自我”之外的一切,只能采取外在的,人为的方法,通过观察,再去判定。

人出现在一定时空之中,属于有形世界的一部分。这是一种假设,只有人们认为自己是超时空的生物,也就是暂时放弃在追求幸福过程中认为自己是理性中心的认识,才能做出这样的假设。人将自己放在时空之中,与其他的生物联系起来对自我进行研究,就会把对自我的外部观察与内在认识相结合,从而得出一种关于自我的观念:他只是一般性的人,与所有其他同类人没有多大区别,如果按照这种假设进行对自我的认识,人们也会获得对于其他人的一些外在观念,但是对他们并不了解。

一个人要对其他人做到真正的了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见到的其他人不仅仅只有一个,而是成百上千;这一点他也明白,这些人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存在,他根本没见过,也可能永远不会碰到他们。

除了这些人之外,人在同样的时空上还会看见动物,动物与人有区别,动物与动物之间也有区别。如果一个人对一般性的人不了解,那么,他就不会理解这些动物;然而,了解了一般性的人,并将人的理性意识从概念中抽取出来,人们就会获得对动物的某种观念。但这个观念对人来说,比不上他所了解的一般的、普遍的人的观念。他对那些种类不同的动物已经看得太多了,很显然,一个人看到的东西数量越多,就越缺少认识它们的可能性。

随后,人们去认识距离自己更远一层的植物,便会意识到,越是扩大世界上这类现象的范围,认识它们的可能性就越少。

人离开动物和植物,再去认识距离自己更远的一层,进入视野的物体没有生命,那些物质形态也很少或者根本就没有区别。此时,他对物质的认识减到最少,而认识的物质形态则完全是一片模糊,他对它一无所知,只能依靠想象,况且他认为物质在时空上是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