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詹姆斯
我和格里戈里、赵民以及哈利正待在实验室紧张地讨论着。我站在墙上的屏幕前，举起手示意，说：“大家先听我说。”
我切换至一张国际空间站和“耶利哥号”融合的图表，说：“如果我们分离新国际空间站的舱段，包括‘团结号’节点舱、‘和谐号’节点舱和‘宁静号’节点舱，然后将它们和太空舱部件——”
格里戈里打断我，说：“我们讨论过这事了，现在做太迟了。”
我无视他的反对，继续说道：“那样至少可以增加一百个休眠位置，甚至更多。”
“我觉得最好还是专注于一点点增加飞船的空间，”哈利说，“问题是——”
哈利话还没说完，布莱特维尔上校便开门而入：“詹姆斯，有情况了。”
我立马跟上她，格里戈里、赵民和哈利也紧跟其后，我们跑到控制室，这里是903仓库的军队指挥所。一排排桌子摆在挂满屏幕的墙边，布局和我们在发射控制站的操作室十分相似。穿着雪地迷彩服的士兵们正忙碌地操作着键盘，时不时对着耳机说话。
主屏幕上开始出现夜视视角，一列运兵车穿梭在雪地里，长到几乎看不到车队的尽头，正朝我们驶来。他们不是大西洋联盟军队，而是亚特兰大的车辆，里面坐着的是小行星撞击的幸存者。
“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两百辆车，”布莱特维尔说，“他们正从西边过来。”
“叫醒你的全部手下，上校，包括预备军，给大家分配武器，保护好军械库。”
布莱特维尔说：“准备就绪，先生。”
“上校，”其中一名技术人员喊道，“我们发现另一队人马正从北边赶来，现在切换画面。”
这队人马规模看起来小很多，还不到西边的一半，不过均是亚特兰大的车辆。
“南边和东边有情况吗？”布莱特维尔问。
“没有，长官。”
“让无人机全速飞行。”
“是，长官。”技术人员回答道。
紧接着，福勒和厄尔斯赶到房间。
“军情报告。”厄尔斯喊道。
“这要么是一场战争，要么是一场盛大的晚宴。”哈利说。
布莱特维尔的回答则更为直接：“西边和东边发现潜在敌方力量靠近，预计三十分钟后抵达，规模未知。”
厄尔斯看着屏幕说：“是钱德勒。”
“肯定是。”说完，我陷入了沉思。
“我们一小时后就要进行第三班人员轮换，”布莱特维尔说，“这是他们进攻的最好时机，那个时候的执勤人员经验最少，我们的防御能力也最薄弱。”
“我们收到了西边的红外数据。”技术人员说。
屏幕切换至无人机红外图像，画面中每辆车都一样，驾驶室内两个模糊的橘红色点，运兵车车厢则显示蓝色，意味着里面是空的。
“红外影像能穿透运兵车车厢吗？”福勒问。
“是的，先生，”布莱特维尔回答，“如果车厢内载满了人，肯定可以侦测到。”
“除非他们有隔热层，”我谨慎地考虑道，“钱德勒知道我们有红外无人机，他也许找到了躲过侦察的方式。”
“长官，”技术人员着急地喊道，“南边也有情况。”
屏幕切换至无人机夜视图像，至少三十辆货车出现在屏幕中。每辆车的大小都是运兵车的两倍，它们疾驰在雪地上，车上的帆布随风飘动。运兵车后车厢里面不可能有人，否则在抵达这里前就会被冻死。我认出了那些卡车，隶属于太平洋联盟，用来将海岸附近的人员和物资转运至南边营地。
“东边也有情况了，长官。”技术人员说道。
东边的车队同样隶属于太平洋联盟，车队里包括轻型武装车辆和多功能载具。和其他车队不同的是，东边的车队分散行驶，在雪地上开辟了十几条道路。
屏幕又传回南边车队的红外影像，和西边一样，每辆货车两名驾驶员，后面空无一物，至少看上去如此。
紧接着传回了东边的红外影像，多数车辆载着四到六名乘客。
“统计一下人员总数。”布莱特维尔说。
“收到，长官。”
她走到房间的角落处，抬手示意我和福勒、厄尔斯、格里戈里、赵民、哈利过去。
“长官，”技术人员又喊道，“排长正在请求部署指示。”
“告诉他们原地待命，中士。”
“有什么指令？”布莱特维尔小声问我们。
见无人回答，我说：“我们快速想想钱德勒想做什么。”
“复仇，”福勒快速说道，“冲我们俩来的，詹姆斯。”
“他肯定不会这么跟太平洋联盟和亚特兰大的幸存者说。”我回答道。
“抽签，”格里戈里点了点头，“这解释了他们除掉我们的动机。飞船和发射设施已经建造完成，休眠实验也一切顺利，他们可以除掉我们了。”
“但他们还需要这里的一样东西，”我说，“工厂，要制作完太空舱，他们还需要3D打印机和里面的材料。”
“他们可以使用已经放在加速环里的太空舱，”哈利说，“那样至少也能发射七八千人去厄俄斯吧。”
“这也只是他们人口的一半，”我接着说，“他们应该不会抛弃那么多人。他们要工厂，要夺取现在和抵达厄俄斯后的控制权，肯定是这样。”
“亚特兰大和太平洋联盟的军队规模是多少？”哈利问。
“还不确定，”布莱特维尔说，“估计在五六千，也许还有一两千达到参战年龄的平民。”
“所以，”哈利缓缓说道，“我们有……四百个大西洋联盟士兵？五百个？”
“差不多四百。”布莱特维尔确认道。
“可能要四百对上八千，”哈利看了看大家，“我们有八千颗子弹吗？”
看到布莱特维尔和厄尔斯都沉默不语，我便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子弹，”福勒说，“我们不会和他们正面开战，我们要智取，而且要快。我之所以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管理人，而非某个知名的宇航员是有原因的，”他叹了口气，“我更擅长做计划，而非快速反应，”他看着我说，“詹姆斯，这种情况得靠你了，就像之前的‘首次接触任务’和谷神星大战一样，这也许是地球上的最后一战。从现在起，我交由你全权指挥。”
大家纷纷朝我看来，我感到口干舌燥，并不是因为压力，只是想整理一下思绪。技术人员突然喊道：“长官，估计规模是北边四百人、东边七百人、西边一千人、南边一百人，全部四十分钟后抵达。”
“谢谢你，中士。”布莱特维尔说。
我深吸一口气，想一件件地理清事情的头绪：“这比我们想象中少得多，所以让我们假设这一数字是伪装的，他们肯定知道在抵达前半小时我们就会看到这些数字。我们要搞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同意福勒，他们要占领工厂，不仅如此，杀光仓库里的所有人也能缓解飞船的载人压力。”
我举起手示意道：“首先，考虑一下我们的战场。仓库在工厂北边，两座建筑由一条十五米长的通道连接，太阳能电板在仓库东边。”
“要防御的区域有点儿大。”布莱特维尔说。
“不仅如此，即便我们可以守住，他们也还是会赢。我们目前的食物储备只够支撑两周，是吧？”
布莱特维尔略显难过地说：“两周有点儿乐观，不过应该可行。”
“他们只需要围堵住我们，等我们饿死。”
大家陷入了沉默。
突然，我灵光一现：“钱德勒很聪明，肯定不会选择一股脑正面冲击，里面另有玄机，我们漏了什么。”
“比如说？”福勒问。
我本能地想起发射控制站身亡的两名士兵，他们和眼下的情况有什么联系？到底缺了哪一块拼图？
还有一个谜团是失窃的无线电，钱德勒要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也不用无线电通信，虽然他们可能会用，但那边也应该不缺这种东西。
“长官，”技术人员喊道，“要不要启动地雷？”
布莱特维尔看向我。
“不，他们应该知道地雷的事，所以肯定有办法提前触发地雷。我有一个想法。”
“部署军队？”布莱特维尔问。
“将部队集中至工厂，将仓库四个入口的兵力降至最低。”
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钱德勒。
“接下来播放的内容是之前在大西洋联盟执行委员会会议上录制的。”
“快关掉！”布莱特维尔吼道。
“声音不是广播里传来的，长官。”
他说的没错，钱德勒的声音低沉，但很响亮，似乎是穿过天花板传进仓库内的。
“在会议结束后，我立马离开了这里，因为我对会议的内容感到震惊。为了给你们带来这一信息，我费了不少力气，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为什么？因为这和你们的生死存亡密切相关。”
“福勒，马上用广播开始说话，试着干扰钱德勒的内容。”
福勒马上跑向通信站。
布莱特维尔说：“我们可以关闭电源。”
终于，我弄明白了钱德勒使用的诡计，说：“没用的，他用的是之前营地里失踪的那些车载喇叭。这些喇叭由电池供能，并且零散地分布在仓库各个角落。上校，重新部署你的手下，让其中一半的人去寻找并摧毁那些喇叭，连平民一起动用。钱德勒是希望我们切断电源，让我们陷入黑暗、寒冷和困惑中，并且绝望地听着他的话在仓库内不断播放。”
钱德勒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穿过墙体传来：“我在此力劝那些有能力的人，站起来反抗吧，控制仓库，我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会带上你们的。”
这时，福勒的声音立马盖过了钱德勒，他说的话也非常巧妙：“九号营地的居民们，我们正遭遇危机。敌方军队正赶来和我们决一死战，他们想杀了我们，饿死我们。袭击已经开始，你们可以从喇叭里听到，这是敌人的宣传蛊惑，他们想挑拨离间。我们不能正中他们下怀，我们要团结起来。”
通过外面的扬声器，我听到了当时会议的对话录音。
钱德勒：“让我们面对现实吧，我们无法带走所有的幸存者。……你有什么建议？告诉我，你要怎样决定留谁在地球等死？”
福勒：“抽签。”
我转向格里戈里、赵民和哈利，说：“回看一下摄像头当时录下的画面，看看是谁装了这些喇叭？安装的人就是叛徒。”
钱德勒的声音继续响起：“抽签？毫无标准地选择？”
福勒：“随机选择，由电脑程序生成号码决定。”
录音里和广播里同时响起福勒的声音，实际上这对我们有利，两个声音都是福勒的，两段内容也混淆在了一起。
在身后，我听到一名护卫说道：“孩子，这里是禁区。”
“我要……要和詹姆斯说话，他的妻子，孩……孩子。”
是萨姆。
“长官，”技术人员喊道，“发现入侵者。”
在其中的一面小屏幕上，我立马看到了工厂外面的情况。我们的敌人已经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