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中古都(一)

灵猕盗宝

清朝康熙雍正年间,江湖上出了个江洋大盗,姓郁,排行第四,人称郁四爷,绰号“飞天蜘蛛”。此人本领高强,是绿林中的总瓢把子,其手下党徒甚众,积案如山,官府拿他毫无办法。各地盗贼作案劫得金银财帛,自己留下七成,余下的三成都要拿去献给郁四爷。到他晚年的时候,已经积蓄了一座金山。

郁四爷思忖自己年事已高,这些年所得贼赃十世也花销不尽,应该急流勇退,以求得个善终,就决定在做寿那天金盆洗手,不再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了。于是他广撒英雄帖,邀请各地的亲朋好友前来观礼,并放出话去,希望大伙都来捧场,如有接到帖子不来的,那就是不给他郁四面子,当与天下英雄共弃之。

那些江湖后进,既不敢违背总瓢把子的意思,又想长些见识,自是欣然前往。到了郁四爷金盆洗手的那一天,果然是宾客盈门,来者全是三山五岳的豪杰、水旱两路的英雄。主家大摆宴席,从厅堂到两廊,总共铺设了一百多桌,也不知放倒了多少只牛羊,打开了多少坛美酒。

群盗依序列而坐,大多是燕颔虎额的好汉,唯有上首末席坐着一只猕猴。那猴体形甚巨,脸红如血,一双火眼金睛,遍体黑毛,唯独头顶溜光,好像剃度出家的僧侣一般,而且两只耳朵都被割掉了,脑侧只剩两个黑窟窿。它竟然也会拿筷子夹菜,喝酒的时候,还能与旁人推杯换盏。

在座的群盗见此猴举止奇异,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等到开席之后,众人开始大吃大喝,也就顾不上理会那只猕猴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个年长的老贼提议,说这次各地英雄齐至,席上满是好酒好菜,实属难得的盛会,奈何狂饮寡欢,没有下酒的东西。咱们绿林中人性情粗鲁,也不耐烦学那文人行酒令,不如各述得意事迹,讲到或勇武或奇异,凡是常人所不能为者,我等当共浮一大白以贺之。

此言一出,群盗齐声称赞,于是依照次序开始叙述。等轮到那猴子的时候,巨猴瞪起金睛举目四顾,好像也要说说自己的事迹,奈何不会说话,急得它抓耳挠腮。

这时郁四爷出言说道:“此猴与我半兄半友,今当盛会,我不能昧其勋烈。想郁某膝下仅有一女,早已许配他人,金盆洗手后我要同这位猴兄隐遁山林,于俗世再无瓜葛,因此我要替它述说平生事迹,使之名传后世。”

郁四爷说自己少年时,曾随一位老道在峨眉山学艺。师傅所传的刀枪拳棒,只亲自演示一遍,郁四爷学过即忘。幸好深山里有只猕猴,常在旁厮耍,看了老道传授的技艺,即可心领神会、过目不忘,还能捡起树枝模仿。郁四爷便每天带些果子、糕饼喂猴,跟其学习师授武艺。寒来暑往,这一人一猴日渐相熟,混得如兄似弟。

后来郁四爷艺成下山,结识了一群绿林好汉,专行劫富济贫的事业。凡是遇到那高墙深宅的巨富之家,就蒙面持刃趁夜潜至,先派猕猴蹿上墙头。此猴疾如飞隼,翻入人家后蹑手蹑脚地拨去门闩,将群盗放进来大肆洗劫,纵横数省,无往而不利。

平时郁四爷出入各地,都扮作耍猴的遮掩身份。有时住在客栈里,不等他指挥号令,那猕猴便在天黑后自行出外偷盗,每次回来都是手握金银、口衔宝珠。郁四爷必须取出果子、美酒犒赏,猕猴才把珠宝交给他,然后抵足而眠,虽在寒冬腊月,这猴子身上也如一团炭火。

有一次,郁四爷独自出去办事,途中行于旷野,恰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在。眼看天色阴晦异常,忽然北风怒号,气温骤降,大雪漫天落下,雪花都大如手掌一般,竟出现了百年罕遇的雪灾。风雪几天几夜不停,郁四爷在山谷中被风雪困住,身体都给冻僵了,多亏那猕猴赶来接应,才把他带出山谷。

日子一久,郁四爷有灵猕助盗之事,开始流传出去。官府的鹰犬闻得讯息,就在各处路口暗藏眼线,专盯着耍猴的江湖艺人,终于在济南府将郁四爷擒获,打入深牢大狱,准备讯明处决正法。那灵猕机警,遭官军围捕时漏网逃脱。它找到郁四爷的绿林同伙,那些强盗见猕猴孤身前来,急得上蹿下跳比比画画,就猜到是郁四爷出事了。他们立刻召集各处豪杰,得猕猴相助,混入济南府,天黑后到处纵火,趁着守军大乱,砸牢反狱把郁四爷救了出来。

郁四爷述说这些事迹的时候,四座寂然无声,及闻“风雪逃灾、黑夜劫狱”之事,群雄哄然喝彩,举起酒碗相贺,猕猴也连饮数杯,婆娑起舞。

郁四爷却说:“吾适才所述,还属常人力所能为,不足以显示灵猕异绩。诸位看没看到此猴额顶秃了一大片,两耳也被利器割去?我把这件事迹讲出来,才真能让天下英雄钦服。”

郁四爷说起了这件事情的经过。那时圣祖康熙还在位,有西域藩国进贡了一颗夜明珠,大如龙眼,精气粲然,黑夜里熄灭灯烛,从匣中取出此珠,其光芒可以在十步之内看清人的毛发。圣祖视为异宝,交给了宠妃岫云,嘱咐妥善收藏。

某次郁四爷到九华山,见了几个绿林道上朋友。众人谈及此珠,皆有欣羡之意,奈何深宫大内,戒备森严,谁有本事和胆量进去盗宝?

不承想这番话被那灵猕听到,它目光闪烁,若有所思。后来路过京城,竟然趁着夜黑风高,独自潜入紫禁城,在寝宫里四处翻箱倒柜,想盗走明珠,结果惊动了宫女,只好趁乱溜了出来。皇妃发觉有飞贼意图不轨,就将珠匣藏在床榻之下,十几名宫女轮值盯着,视线片刻不离,又请皇上调集了许多武艺高强的侍卫,埋伏在四周守护。

这灵猕也当真是贼胆包天,并不甘心失手,等几天风声过了,它再次夜闯大内,这回事先偷了个炮竹。灵猕穿梁越柱溜进寝殿,凑到宫灯下用火烛引燃了炮竹。那些宫女和皇妃正在睡觉,蓦地一声巨响,顿时将众人都惊醒了。她们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还以为是震雷击宫,群雌粥粥,乱作一团。

皇妃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惦记着藏在床下的珠子,赶紧从暗阁里取出,打开匣子一看宝珠还在,并未随天雷化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谁知那灵猕躲在暗处窥得真切,突然蹿出来,从皇妃手中抢走了宝珠,还没等皇妃和宫女们回过神来,就已夺路逃出。

当时,大内侍卫中有个奇人异士,擅使独门暗器血滴子,夜里巡视到附近,听到一声炸响,急忙过来察看,忽见一只遍体黑毛的巨猴从殿阁上跃过,就立刻放出血滴子击杀。

血滴子这种暗器,用途近似残唐五代年间的“飞剑”,样子很像一个精钢鸟笼,带有锁链,放出去的时候快速旋转,会发出“呜呜”怪叫之声,里面则是许多牙齿一样的利刃,如果套在人脑袋上,“咔嚓”一声便会将人头和身体分离,向来百不失一。

灵猕仗着身手矫捷、轻如飞鸟,侥幸逃过一劫,但两只耳朵和额顶头皮,都被血滴子削掉了。它血流满面,吞珠入口,跳进护城河里才得以逃脱。

郁四爷事后听到坊间传闻,又见灵猕头上重伤带回宝珠,才知道它夜闯深宫,而宫人讳言此事,也没有大肆搜捕。但郁四爷得了宝珠,终无大用,想出手变卖,又没人肯出巨资购买,最后就将此珠施舍于嵩山白鹤观。因为那道观中有座古塔,巍然高出云表,除了猕猴,本事再大的飞贼也爬不上去,所以将宝珠安放在塔顶。

老祖宗

天津乡下,大约离城十里左右,有座杜公庙,这是延用旧时地名,民国初年已找不到庙宇遗址了,也不知供的是哪位杜公,只留下这么个地名。周围数里,皆为桑园,园旁有几间茅屋,住着个做小买卖的温州人,当地人都称此屋为温州草棚子。后来这茅屋中的温州人突然失踪,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反正是个外来人,平时跟左邻右舍接触不多,这个人没了就没了,从来没人过问,毕竟是民不举官不究,下边没人揭发,上边乐得糊涂。

取而代之,茅屋里住进了个丐妇,也就是个乞讨要饭为生的老太婆,估摸着年纪得有七八十了,满脸皱纹,口音含混,不知从何方而来。她住在空置的茅屋里,每天捡几根柴火,到园中偷些菜,再向人家讨要些残羹剩饭和破烂衣物,以此度日。

这丐妇眼神也不太好,双目深陷,犹如不能见物,每次出门都要扶着墙壁或摸着树,行路时颤颤巍巍,摇头不止,经常自言自语,在嘴里念诵佛号,特别喜欢哄小孩,遇到孩子就给些糖豆,自称是“老祖宗”,非常慈善和蔼。当地人可怜其孤苦无依,也就对其偷菜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某天,一位姓孙的乡绅家中,走失了一个五岁爱子,家里人到处都找遍了,一直不见踪影,随后当地丢失的小孩越来越多,大伙就以为是有拐带人口的人贩子,联名报到官府上。官府查了很久也没头绪,胡乱抓了几个外来的游民盲流,屈打成招顶了罪。可人口失踪的事仍在持续发生,案件悬而难决,搞得人心惶惶。

那时候穿便衣侦查办案的部门,俗称“采访局”。当中有个姓胡的探长,他报告局长,本地拐带人口的案件,恐系“老祖宗”所为。因为胡探长无意中见到,“老祖宗”提的竹篮里,有一只小孩的绣鞋,被用来当作吃潮烟的荷包。如今吃潮烟的少见了,以前除了吸的纸烟、旱烟,还有种烟膏,可以抹到嘴里直接咀嚼,这就叫“吃潮烟”。局长不敢怠慢,忙命胡探长带领几个采访局的便衣队员,暗中跟踪“老祖宗”,看其所作所为有什么反常之处,尽量找出确凿证据,一有发现,立刻缉拿归案。

胡探长领命,挑了几个精明能干的得力手下,布控在茅屋附近,他亲自潜踪盯梢。这天就看老祖宗和往常一样出门,一路在田圃中偷瓜窃菜,偷到的蔬菜都放到左手挽的大竹篮子里,每路过人家,便哀声乞讨,中午就在桑园附近休息。她伸手在盖着粗布的篮子里掏了半天,摸到一个破旧的洋铁罐子,揭开盖子,捏出几根小孩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咀嚼,连骨头都不吐。看得胡探长和几个便衣汗毛竖起:“这老婆子是人吗?”

采访局的便衣担心暴露行踪,不敢离得太近,远远窥见那老妇手中的洋铁罐子,除了小孩手指,还有很多蠕动的黑色活物,无外乎蚂蚱、地狗、蚰蜒一类,嚼完了手指,又抓出一条大壁虎,放入嘴中。就听那壁虎“吱喳”之声不绝于耳,“老祖宗”边嚼脸上边显出甘美回味的神情,并拾取地上苦草为佐料。

胡探长看得心惊肉跳,可离得有些远了,也不敢确定此人吃的就是小孩手指,没准那东西是陈皮梅牛肉干。但这妖妇行迹鬼祟可疑是不必说了,倘若任其将洋铁罐子里的东西吃光,可就没有证据了,想到这儿,他立刻跳出来,喝道:“老贼婆,如此贼头贼脑,躲躲闪闪,却在此偷吃什么东西?”

老妇没有防备,吃了一惊,旋即镇定下来,连连念诵佛号,声称自己今天没讨到饭,饿得顶不住了,不得不吞几条壁虎充饥,并向采访局的便衣们乞食果腹。

便衣们翻看老妇手中的洋铁罐子,除了蚂蚱、壁虎,已经没有小孩手指了,估计刚才都被她吃光了。胡探长办案多年,经验很丰富,遇事也十分果决,命令手下抓住老妇,盯紧些别让她跑了,带到其所居茅屋中搜查,必有所获。

于是押着老妇来到茅屋草棚内,只见屋中有很多小棺材板,还有不少小孩的衣服、鞋子、长命锁等物,地下埋了无数吃剩下的蛇皮、龟壳、死人骨头。此外屋角还有一口瓦缸,上面压着石头,揭开一看,其中竟是三个小孩脑袋,混以蛇鼠肉及辣椒、萝卜等物腌制。胡探长等人纵然办过很多血淋淋的命案,见此情形也感觉到惨不忍睹,当即禀明上官,将老妇拘押在牢中审讯。

谁知这老妇被官府拿住之后,只是咬牙切齿,任凭上官如何逼问,她始终是一言不发。剥掉衣衫严刑拷打,也仍旧闷不吭声。最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其面容老迈枯槁,身上的皮肤却格外雪白细嫩,竟与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子无异,拿鞭子抽上去,留下一道道血印,不多时便又平复如初,不知是不是吃小孩吃多了,练就了返老还童的邪法。官府动用了各种酷刑,一连过了几遍堂,竟没问出一句口供,最后只好定了个谋财害命之罪,五花大绑游街半日,下午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并且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以前提到过河南开封的“厉种”,与这老祖宗十分相似,应该属于同一类人,不知道是天生异质,还是后天练成了妖术邪法。

太湖志异

有言道“太湖八百里,鱼虾捉不尽”。本回话内,单表大清顺治年间,某个渔人为了奉养老母,在这太湖边上盖了两间茅屋,每天天不亮,他就驾着一叶扁舟,到湖上捕捉鱼虾。

这一年江河大旱,湖水变浅了很多,渔人心眼儿活络,别人仍是驾船到湖上撒网,他则独自来到岸边,沿着湖岸摸索,捡拾了不少螺蚌,还顺便捉了些鱼,收获颇丰,都装到竹篓里拖回家中。不知不觉天色已黑,他赶紧到厨下张灯煮酒、烹螺烩鲤,整治好了饭菜请老娘一同饮食,娘儿俩边吃边唠些家常。

渔母说:“儿啊,你现下二十好几了,也该说门亲事,你瞅哪家的姑娘合适?”

渔人叹道:“如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枉我一表人才,自幼勤奋好学,加上错别字足足识得五七个大字,而且粗通音律,这在打鱼的人里也算得上是有文化了。奈何咱们家钱少房小,一天不出去撒网一天就得挨饿,有哪家不长眼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渔母说:“你也是眼界太高,条件能不能放低点?”

渔人说:“儿虽贫穷,志气却不短浅,宁吃仙桃一口,不啃烂杏一筐。真要是找个猪不叼、狗不啃的蠢媳妇,那我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儿呢!”

正说着话,隐约听到屋外有人抽泣,那哭声时断时续,很是凄惨。老太太心慌起来,放下碗筷说:“我的儿,你听没听到外边有些动静?快出去看看,深更半夜的,究竟是何人啼哭?”

渔人手捧灯烛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娘啊,您是年老耳聋,这空山无人,深夜里哪会有人啼哭?只是装在鱼篓里的螺蚌吐涎之声而已。”母子两个吃完晚饭,各自吹灯就寝。

夜里渔母做了个怪梦,恍惚中见到一个女子,眉清目秀,身上披着一件白斗篷,下拜泣诉道:“我潜身水府,修道一百余年,从不为害于世人,昨日因湖枯水竭,偶然栖息浅滩,被令郎拾取,等到天明,不免有**之惨,还望您慈悲垂怜,放我一条生路,倘得偷生,必图厚报。”渔母诧异莫名,再想询问详情,蓦然惊醒,这才发觉是南柯一梦。

此时东方已白,渔母匆忙唤醒儿子,讲述了一遍梦中经过。那渔人本想早上起来,吃完了早饭,就把那些螺蚌拿到集市上贩卖换钱,一听老娘这梦做得蹊跷,寻思没准是水族成精,托梦求救,身披白斗篷的女子一定是成形的蚌精。

渔人喜出望外,立刻告诉老娘:“儿久闻湖蚌成精,身上必然藏有大珠,剖蚌取珠可得巨富,这真是老天爷开眼,竟赐下如此富贵。今后咱们娘儿俩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那风吹日晒的操船拽网之苦了。”

渔母犹豫迟疑:“我看那姑娘相貌俊美、举止斯文,又向我托梦求救,为娘实不忍心看她在刀下惨死,你要是不想放了她,让她给你当个媳妇也行。”

渔人急道:“我的亲娘,您真是老糊涂了,千万别被它的妖言所蛊惑,人妖岂可为伍?那生下来的孩儿会是什么怪物?再说这妖精在湖底修炼了一百多年,我才二十来岁,岁数也不般配啊!待我抠出珠子,把这茅屋渔船换成广厦巨舰,还愁娶不到美貌媳妇吗?”他越想越得意,当即取出尖刀,放在石上反复磨砺,就要剐蚌取珠。

渔母年老心慈,思量那蚌精修炼不易,以此致富,于心难安,但见儿子心意已决,便假意应允,让儿子先吃早饭,然后剖蚌求珠。渔人一想也对,眼下天色刚明,阴阳初分,此时取出来的珠子必定晦暗无光,当即去灶下点火,煮了些隔夜的剩饭充饥。渔母趁这工夫,到屋外鱼篓里摸出体形最巨的白蚌,抛到湖心放了生。

渔人吃罢早饭,拿着盆和板凳出来,准备取刀剖蚌,他打开鱼篓察看时,发现少了一只巨蚌,心知是老娘做的好事,顿足埋怨道:“娘亲一时疏忽,竟被那蚌精所骗,平时说您老糊涂了您还不爱听。我这当儿子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辞风波之险,到湖上撑船撒网,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从不敢有半分懈怠,然而所得仅够果腹,咱家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好不容易盼得宝物入网,今后衣食无忧了,老娘您却自弃富贵,试想那蚌精除却一身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咱家?它定然食言逃命,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您儿子我正当壮年,长得又这么英俊高大,只因钱少房小,至今未曾婚娶,估计这辈子再难有出头之日了,您这当娘的也不免跟着我吃苦受累,难道您只心疼那湖蚌,却不心疼我这亲生骨肉?”说完蹲在地上,抱头抽泣。

渔母看儿子涕泪齐下,也甚觉惭愧懊悔,心中惴惴不安。渔人抱怨了半天,但他为人还算孝顺,也不能跟老娘再说什么了,只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堵了闷气,整天不饮不食,想起千金空逝,送到嘴边的肥肉没了,明天还要起个大早,驾船到湖上捕鱼捉虾,后天大后天乃至下半辈子都得这样,此等生涯真是毫无趣味。他怅然不乐,到晚上和衣而卧,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怪梦。

那个披着白斗篷的女子托梦现身,渔人不依不饶,连叫:“妖精,还我富贵!”那女子对渔人施以万福,说道:“我以一时贪生,使郎君母子懊悔,然而我曾许诺重金报答,一定多于你昨日所失,今后君须每日四更前后,驾船往湖中鼋头渚一带,穿梭勿停,如见巨螺浮出水面,可潜踪急取。此物喜逐光亮,畏惧石灰,你要准备好铜镜和石灰、铁珠,先以铜镜映射月光,将它引至船边,再投石灰使其不致逃遁,有大螺珠藏在其顶盖之下。你取了珠子,然后一定要把铁珠塞入螺内,仍纵之回归湖底,不要伤害它的性命,如此万金可得,勿忘我之所嘱,切记切记。”

渔人醒来之后,将此梦告之老娘,母子俱是大喜,从这日起每天夜里三更起身,驾船入湖,一连很多天,非但一无所获,那湖风又凛冽,吹得人皮肤开裂。渔人冻病了,卧床不起,往常捕捉鱼虾的正业都给耽搁了。所幸有老娘到湖边摸蚌挖螺,才算勉强糊口,得宝之心渐懈。渔人明白自己是被蚌精骗了,他暗自发狠:“迟早要把这妖怪寸寸碎斫,否则难出我心头恶气。”

冬去春来,不觉到了夏季,渔人渐渐将蚌精之事抛诸脑后,仍旧每天到湖上撒网捕鱼,跟老娘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某天暴雨如倾,渔人船小,只好泊在湖心一个岛屿上,等骤雨停歇,云开月霁,已是深夜三更,他怕老娘惦念自己,就趁着月色驾船回家,划到半途,忽见月光在湖中辉映,却不是明月倒影,原来有个巨螺,正在水中沉沉浮浮,对月弄珠,过了一阵就沉到湖底,不见了踪影。渔人没带石灰、铜镜,懊悔万分。

渔人至此方知那蚌精所言属实,此后苦心侦伺,逐步摸清了巨螺出没的地点和规律,苦于没个帮手,就带上老娘,母子两个夜里住到船上等待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又见那巨螺从湖底浮出。渔人忙把铜镜对向明月,将巨螺从水中吸引到船边,投下石灰将其捉住,只见螺壳紧闭,便把它塞进了鱼篓,得意忘形之际头脑发昏,只顾着回家取珠,竟忘了蚌精托梦所嘱。

这湖上本是风平浪静,蓦地湖风习习,水波渐兴,小船在湖中摇摇晃晃回旋打转,任凭渔人母子竭力划桨,小船就是不动地方。风是越来越大,波涌大作,船只就似风中飘叶,哪经得住这么摇晃,一个浪头打过来,母子二人翻船落水。渔人自幼生在太湖边上,仗着水性精熟,且神志未乱,拖着老娘挣扎游上水面,侥幸攀到一块船板才捡回了性命。

未几,风定云开,恰有一艘小船经过,母子二人高声呼唤,被救到船上。舟行如飞,眨眼间就到了湖心岛边,渔人隐约中见到划船的是个女子,好像正是梦中所见之人。等他惊魂平复,揉了揉眼睛再看,惜已幻化无踪,只有那小船还在,而这条船就是自己刚才翻掉的船。他和渔母怅然若梦,再看那鱼篓中的巨螺,早已不知去向了,母子相对嗟叹,都说人不得外财不富,奈何外财不富命穷人,无价之宝已拿到手里,却又得而复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辈子就是钱少房小的命了。

此事流传很广,大多数人都相信确有其事。后来到了民国年间,湖中某个岛上有幢别墅,位置偏僻,主人想转售却无人问津。他灵机一动,利用当地传说,拉电线在后院里装了个灯泡,到夜里就让它闪烁几下,然后借故安排一位富商夜航太湖。那富商早听说过这湖里有巨螺对月弄珠,忽见那漆黑一片的岛上有阵阵微光,还以为自己发现了重宝,赶紧找主人出大价钱买下别墅,举家搬到岛上抓那螺怪蚌精,着实费了不少力气,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凶石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几句闲词道罢,却说杭州旧时为南宋都城,湖光山色,天下无双,江南寺庙最多,除了城外飞来峰灵隐寺香火最盛,城里还有一座天承古寺。寺旁是好大一片宅邸,以泉石花木等园景著称。主家位极人臣,显赫一时,后来获罪被诛,落得满门抄斩。此后宅邸几易其主,居者皆不得安宁,数十年后已是荆棘杂草丛生,蓬蒿没人,墙壁坍塌,变成了无主的荒宅。

当时有个姓易的儒生,闲游路过此地,听闻此宅当年曾为宰相故居,就请隔壁一位看花叟引路,到荒宅破园中瞻仰怀古,逐次看了楼阙遗迹,不免感慨万千。一路行到后宅,见池畔杂草中有块形状奇特的石头,重不过数十斤,结构灵奇,大小不一的孔窍多达百余个,表面沾满了枯苔,色如铁锈。

儒生对这块石头爱不释手,它看上去可能是块太湖石,这种奇石讲究的是“瘦、皱、漏、透”,窟窿皱褶越多,越有观赏价值。他便打算带回去做成盆景,届时邀请宾朋好友赏玩,没准还能被贵人相中,售以高价。

看花叟见儒生想把石头带走,忙告诉他说:“此为凶石,留之不祥,你还是赶紧扔下它为妙。”

儒生摇头不信,觉得老叟只不过是个摆弄花草的匠人,斗大的大字也认识不了一筐,根本不懂欣赏奇石,何况一块石头,怎有吉凶之分,更谈不上关乎人事。

儒生有意卖弄见识,就对着看花叟侃侃而谈,声称我们读书人可以在石头中看到天地的缩影,这是凭借眼前的景物,仰观俯察,发现山林丘壑,而神游物外,寄托情怀。你瞧这奇石呈现出的山岳和洞穴,是归隐山林的象征或出世的寄托,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道家或禅宗的观念;石身坚润的质地和敲击发出的清越之音,则是儒家道德精神的化身。

看花叟沉下脸来说:“后生休逞口舌之快,老朽虽不及你读的书多,但常年住在这附近,阅此宅兴衰久矣。如今年老体衰,更是与世无争,怎会用虚言诳你?你且少安毋躁,先把石头倒置在墙下,然后退开十步,仔细看看此石是何形状。”

儒生将信将疑,放下石头,后退了十步,定睛观瞧,石上除了孔窍众多,也看不出有什么怪异之状,笑斥老叟做耍了,这玩笑开得很没意思。

看花叟却说道:“你再退十步看看。”

儒生见看花叟神色郑重,不像是在说笑,只好再退开十步,心里暗骂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可等他举目往那块石头上一看,顿时惊得面如土色。

儒生退到二十步开外,看清石头上呈现出的轮廓形状,心中骇异万分,想不到这块石头竟如此可怕。他噤若寒蝉,半晌做声不得,好一阵才问出一句话来:“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

看花叟对儒生说:“却要问问你自己,刚才究竟瞧见了什么?”

儒生定了定神,奇道:“我看那石头上孔窍密布,却像许多张死人脸一般,面目历历可辨,莫非这些洞穴都是骷髅骨上的窟窿?”

看花叟点头称是,这块石头,乃是很多骷髅头骨黏结而成。死人头颅堆积在地下,历时千年,枯骨逐渐黏化为石,与其说是石,倒不如说是骨,或称骨石恰当,不知是从哪个万人坑里掏出来的,跟传统观赏石十分相似。尽管体量较小,但孔窍洞穴很多,能够小中见大,而且质地非常坚密,皮壳苍老滋润。若在近处观瞧,俨然是块通透的灵石,不仅形瘦皱多、风骨嶙峋,也极具出尘之姿,纹路犹如闲云流转,意趣孤逸幽深。只有站在远处仔细端详,才会分辨出死人的骷髅形状,它又哪里是什么太湖石了。

看花叟又说,这东西还有个奇异之处,谁家收藏了此石,它就能预兆宅中凶相。如果要死人了,孔窍中必有血泪流出,如折幼丁,则流污水。这宅邸最初的主人对此物很是迷信,他购得骨石之际,正值富贵鼎盛,放在宅中观察征兆,意外发现石窍滴血,不久老太爷亡故,大伙以为凶兆已验,便放下心来。谁知三天之后,骨石诸窍各穴一同出血,漫溢不止,家里连男带女上百口人,总不可能一齐死掉,因此皆不知是何妖异。谁知过了没几天,主家受奸臣陷害,被污蔑暗图谋反。结果朝廷降罪下来,也不分良贱,把这满门男女老少,总计一百多口,全部押到街心开刀问斩。此后宅邸几易其主,每换一个主人,骨石便显出凶兆,每家都得不了好。

看花叟说:“这些事,都是老朽历年来亲眼所见,实在是邪得厉害,不可不谓之奇异,可见不是石能预示吉凶,而是这块石头能给人带来厄运。我见你年纪轻轻,是个一表人才的读书相公,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不忍隐瞒不说,故此如实相告,劝你这后生不要引火烧身。”

儒生听罢大惊,哪里还敢把这块石头带回家去,就地弃于池中,对那看花叟千恩万谢,这正是“闻言早觅回头岸,免却风波一场灾”。

分水箭

天津地处九河下稍,河道很多,其中有个地方叫三岔河口。据说早在清朝的时候,河水岔开之处,分为黄、蓝、白三色,各色河水泾渭分明,颜色丝毫不混,算是地方上的一大奇观。

雍正年间,津郊有个种瓜的老翁,他的瓜地里长了个很奇怪的瓜,长白异常。一天有位南方客商经过瓜田,向老翁求购此瓜。老翁觉得这瓜长得老了,不适合食用,打算留着做种,所以不愿意卖给旁人。

谁知那南方人却出了高价,表示非买不可,老翁越不答应对方出价也就越高。老翁感到十分奇怪,就要问个缘由,否则给多少钱也不卖。那客商迫不得已说出实情,原来三岔河口内有“分水箭”,才使众流经此汇海而直下,此宝价值连城,但河内有老龙看守,必须以奇门古术摄之才能盗取,因此要骑瓜下水,方可降伏老龙。

老翁听了很感兴趣,说卖给你瓜也可以,但是取分水箭时,我得跟你一同前往,这辈子能见此宝,死也瞑目。客商无奈,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天夜里,二人聚于河边。客商嘱咐道:“我给你赤、绿、黑、白、紫五色旗,等我下水后,就会有巨手从水中伸出,到时候手是什么颜色,你就向河中抛什么颜色的旗子。切记勿惊勿恐,我得此宝之后,必当重谢。”

此刻,夜近子时,月明如昼。客商和老翁驾着小船来至河心,那客商披发赤足,投瓜于水中,跨之而下,转瞬间无影无踪。没过多久,就见波浪翻滚,一巨手破水而出,其大如斗,颜色赤红如血。老翁赶紧把赤旗投下,数刻后又出一黑色巨手,随即见水波汹涌,几乎高出了河岸,把小船冲得漂**欲翻。那老翁害怕起来,心里变了主意,他寻思:“分水箭乃神器重宝,镇河一方,倘若被这客商盗走了,恐怕就要闹大水了,我这祸可惹大了。”

这时河中又伸出一只白色大手,老翁心里正自犹豫不决,竟然误将绿旗投下,随即波浪更壮,小船摇摆不定。他更是慌乱,急忙划船至岸,再看河中水立如山、震响如雷,过了许久才平静如初。那客商的死尸浮上水面,早已身首异处,顺流而下。老翁没敢声张,自行返回瓜园。此后三岔河口里的水再也没有颜色之分,变得与寻常河水毫无区别了。

灵禽演剧

马戏又称戏马,起源于古罗马竞技场,现在以驯兽表演居多,主要以狮虎、熊、象一类的庞然大物为主,犬、猴之类小兽也有,但不是压轴的戏码。其实野兽本身都有灵性,掌握它们的习性之后,就能逐渐加以驯服。

这类技艺在中国汉代已有,到了唐代,表演水准达到巅峰,其中的“透剑门伎”尤为精彩,就是在地上倒插刀剑,间隔分成几级,有如房椽,寒光闪闪,使人望而却步。表演者驾乘小马,奔腾跳跃,飘忽而过,人马无伤,使人叹为观止。

不过“透剑门伎”是给贵族看的,普通老百姓难得一见,旧时有很多民间艺人,也能耍诸般奇异戏法,用以取悦民众,其中有些人擅长**禽虫,实属罕见手段,似乎也有某种秘术,至今失传已久。

有一种唤作“乌龟叠宝塔”,是有七只大小不等的乌龟,听戏者击鼓为令,它们由大到小依次爬到桌面上,然后最大的伏定不动,比它小一号的爬到它背上,直至七龟重叠宛如宝塔,一个个跟着鼓点声伸腿瞪目,形态颇为滑稽,观者无不喝彩叫好。

另有一种名为“蛤蟆说法”,戏者画地为圈,打开一个木头匣子,就从里面跳出一只大蛤蟆,其后又有九只小蛤蟆,排成一列与大蛤蟆相对蹲坐。只要为首的大蛤蟆鸣一声,对面那排小蛤蟆便跟着鼓腮鸣动,还能做出点首施礼的动作。

再一种是“蚂蚁角武”,训练黄黑两种蚂蚁,双方各以体形最大者为将军,插旗为号,分别排兵布阵,完全依古时战法——“闻鼓而进,鸣金则退”。那民间艺人击打第一通鼓,黄白两群蚂蚁便摆开阵势;击第二通鼓,两方就开始交战厮杀,鸣金敲锣后立即停止交战;再击鼓分兵归营;四通鼓列队入巢。

据说最绝的一种称为“灵禽演剧”,以蜡嘴雀穿上纸衣纸帽作为傀儡,由耍把戏的人口中唱曲引导,蜡嘴雀就会模仿戏子的举动,一会儿做出跪拜起立的姿态,一会儿衔着小旗飞腾起舞,奇变百出。蜡嘴雀又叫“梧桐”或“铜嘴”,这种鸟叫声好听、洪亮。“斑翅”“白翅”“黑翅”等三种蜡嘴雀,在经过训练后可以学会叼物、打弹等技艺。如今在北方的春节庙会上依然可以看到这些表演,却没有古时候“灵禽演剧”那般奇幻莫测。

偏方

都说“偏方治大病”,其实大病不能耽误,还是得找大医院较为稳妥。不过民间有些土方子,能治一些大医院看不好的疑难杂症。

在民国年间,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界”有个土郎中,天生是个侏儒,人称“周矬子”,他肚子里就有很多秘方。头疼脑热之类的症状,给多少钱他也不治,只管西医、中医都没办法的怪病,而且万试万灵。那些年声名鹊起,关于他的传说都神了,至今隔了这么多年,很难再去判断那些传说是真是假。

据说有个家财巨万的富商,刚到四十岁就开始谢顶了,最后脑袋顶上秃得油光锃亮,搁现在管这叫“脂溢性脱发”,头发和头皮经常出油的人,便容易掉发。但这位商人的情况比较严重,而且经常需要交际应酬,又刚娶了个很年轻的大姑娘做妾,秃了顶未免显得老迈,毕竟正值壮年,所以心有不甘,到处求医问药,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始终不见效果。

周矬子只看了一眼,就说这个还可以治,但方子太怪,煎出药来就怕老爷您自居身份不肯依法施为。

富商闻言大喜,都到这种地步了哪还顾得了身份,只要先生给拿出方子来,再怪的药也敢用。

周矬子也没写药方,当场拿了富商一笔钱,带着他到南市,南市就是老天津卫的“三不管”,那时候是最热闹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周矬子在人群里挤进挤出,专找头发又浓又密的行人,另外还得是戴帽子的,尤其是那些不太讲卫生,脑袋上的帽子戴好几年也没洗过,摘下来一看里边有层泥,泛着油光的。凡是遇到这样的人,周矬子就用高价买他戴的帽子,一下午就收了上百顶。

然后他让从人把帽子都搬到富商府上,在院子里搭了炉灶,支起一口大铁锅,烧水煮这些帽子。三大锅水煎成一碗,让富商往脑袋顶上抹,这期间不许洗头,连抹七天就能见效。

那富商一看这碗药汤子漆黑漆黑的,带着一股难闻的怪味,越想越觉得恶心,但为了治好秃顶,只能强忍着抹到脑袋顶上,连着七天不敢出门见客。这七天里头皮奇痒难忍,烂出一层疮来,待到疮势愈合,果真重新长出了乌黑的头发。

铃铛阁

周矬子摆摊的地方是个街角,自己在身后墙上写了两行大字——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据其所言,这“袖里乾坤大”是广罗万象、包治百病;而“壶中日月长”则是暗指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术。

可谁也不知道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从何而来,偶尔酒后话多,他就自称年轻的时候夜归迷路,走进了一片坟地,听那老坟里有些响动,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你猜瞧见什么了?原来是只狐狸在坟包子上打洞,它从棺材里抠出一本古书,然后对着月光逐页翻看,一面看还一面挤眉弄眼地“嘿嘿”发笑。周矬子那头发根子当时就竖起来了,寻思这不是撞上妖怪了吗?可咱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火壮胆就粗,哪能让它给镇唬住了?拿块石头扔过去把狐狸打跑了,然后捡起书来一看,里面都是些起死回生的金石方术,从那以后就自学成才了。这番话多半是故弄玄虚,但说到医术精绝,找周矬子瞧过病的人无不钦服。

当时有座“铃铛阁”,在天津卫三宝里占着一宝,始建于明代,最初是稽古寺的藏经阁,清代改为书院,常年无人居住。历年既久,故不免时有怪事发生,都说那地方闹鬼。可有个浑星子不信邪,跟人打赌比谁胆大,就夜里爬上铃铛阁睡了一宿,转天早上走下来鼻子里就血流不止。西医、中医求了一圈,用什么办法都止不住血,最后被人抬着找到南市的周矬子。

周矬子赶紧让人在街上抓了只野猫,用生姜擦猫耳,能急取猫尿。灌下去之后就听浑星子一阵咳嗽,从喉中探出一条筷子粗细的蚰蜒,周身红色血艳,极其骇人。周矬子钳起蚰蜒收入瓶中,如释重负地说:“幸亏此物是雄,若是雌物,散子于脑中,那就彻底没救了。”那胆大的浑星子命是保住了,可脑血已枯,从此成了一个痴傻。

铜镜

在古代众多法宝中,铜镜的驱邪能力是最强的。古人之所以长期使用铜镜,因为铜镜不仅是照面的器具和工艺品,也是一种兼有多样功能的法宝。铜镜的法力从何而来,古人的种种解释多与其制作者相联系。

秦汉时期,世人普遍认为铜镜可以镇压僵尸,因为当时的人对着镜子是要“正容”,看看自己的表情是否庄重严肃,衣服帽子是不是穿戴得整齐,要是穿戴歪斜了,就要赶紧正过来,所以铜镜是“正”的代表。一正能压百邪,另外镜也代表“阳”,是白天的象征,是对“阴”的震慑之力。

据说秦王扫六合以定天下,在此过程中得到了不少六国秘器,其中有八面古镜,照骨镜只是其中之一。相传这面铜镜能照视人身骨骼脉络,是一件世间罕有的无价之宝。秦始皇在位之时南巡,途中见到有人在海边打捞到一具浮尸。这具男尸是个老者,身材高大异于常人,容貌不俗,髯长过胸,肌肤白润,肉坚如铁,穿着上古之王者衣冠,漂浮在海里也不知有多久了,更不知其来历死因,但看起来依然面色如生,没有什么被海水长期浸泡的迹象。一阵海风吹来,古尸须眉悉皆飞动,和活人一般无二。

秦始皇以为这古尸是海中仙人的遗蜕,应当祭祀供奉起来,以求仙人赐不死药,但其他人则持相反的看法。秦始皇向来迷信修仙炼丹之说,他手下有许多方士,方士们都认为这是古之僵尸,乃妖物所化,一定是从南海的海眼里浮出来的,见之已属不祥,谈何祭拜求药?然后又说了这件事在什么什么时候曾出现过,象征着什么什么样的预兆,应该如何如何处理才是妥善之道。

在秦代做方士混饭吃并不容易,古代人大多都比较朴实,稍微能言会道,即被视为有才辩之能,想做皇上的顾问首要本领就是能侃,把死的都能给侃活了。秦始皇本不是耳根子软的人,但架不住这帮人说得跟真的似的,加上他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深信不疑,担心海眼中浮出僵尸会有亡国之兆,既然不能加之薪火刀斧,唯有穴地藏纳。于是命三万刑徒凿穿一座荒山埋尸,铸了一尊铜兽压在僵尸上镇山,并请出秦王八镜中的“秦王照骨镜”嵌于兽头,最后封山而归。

湘西有三大古谜,最有名的当属送尸术,也叫赶尸。赶尸匠收学徒,务必要三个条件:一是胆大,二是长相丑陋,三是一辈子不婚娶。

据当地土人讲,“送尸术”今称“赶尸”,在古代则被称为“驱水术”,行内的暗语叫作“一碗水”,因为在真正送尸的过程中,其方术全凭一碗清水,而且必两人同行,才有效用。两人一前一后,一名送尸匠在前打着布幡,以方术引导;另一人平端一碗清水走在最后,不管这一趟送多少死尸,那些死尸都走在队伍中间,由送尸匠前后夹持而行。

两名送尸匠一称“执幡的”,一称“捧水的”。在这一行中,捧水的是最重要的角色,走一段就要在水碗中加一道符咒:“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返婴,三魂居左,七魄在右,静听神命,也察不祥,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急急如律令!”这道符务必要湘西的“辰州符”,换了别家道门的符咒,则完全不起作用。

只要捧水的手中水碗不倾泼破裂,尸体就能不倒。在送尸过程中,死尸与活人无异,但不能言,其行路姿态也仅与活人微异,完全跟着执幡的人行动,执幡的走死人就走,执幡的人停死人也停。这种送尸队,在明代末年湘西地区简直太常见了,湘谚有云:“三人住店,二人吃饭。”就指的是送尸人。

送尸队快到死人故乡的前一天,死者必托梦给家人,其家便立即将棺木敛服整治齐备。尸体一到家,便会立在棺前,捧水的将水一泼,尸体会立即倒入棺中。这时候就需要赶紧给死者收敛下葬,否则其尸立变,现出腐坏之形,如果已死了一个月了,立刻就会现出正常人死亡一个月后的腐烂程度。

不过这“一碗水”都是早年间的勾当了,到了乾隆之时已逐渐失传,因此知道些名堂的人,也大多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失传的原因大概就是太过保密,会这门秘术的人越来越少,最摸底的人也仅仅知道这么个大概。

后值清末乱世,不少人为了谋求暴利,把贵州生产的鸦片贩运到湖南,便打起了走尸送水的主意。借着民间对送尸的恐惧,利用其作为掩护,倒腾烟土军火,他们虽然利用送尸做掩护,但还是尽量把死者送归故里,只不过更加故弄玄虚,以便掩人耳目。

炸馃子盗宝

天津有个地方叫“铃铛阁”,地处天津市的红桥区。据历史记载,铃铛阁始建于明代,阁楼顶部的屋脊系挂着百余个铜铃,故名“铃铛阁”。每当风动铜铃,便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当声,这声音能传遍全城。

清朝末年,有个外地来的男子,年纪四十岁上下,终日无所事事,混迹于各个古玩商铺之间,想象着某日若能逮着个不打眼的好物件,低价买了来,高价卖了去,赚些银两,便可衣食无忧一阵子了。但是他在行市中转悠了些时日,一直没有淘换到个中意的物件。

转天,这男子拿着面和油,又买了些木架、锅灶、炭火之类的东西,在阁楼下摆了个炸馃子卖早点的摊子。这种吃食,北京叫油条,天津管这叫“炸馃子”。他终日在此叫卖,不管有没有主顾,总是要炸一大堆馃子,刮风下雨的日子则歇业不出。时间一长,炸馃子时所散发出的油烟随气流向上飘浮,阁楼上的铃铛表面便蒙了一层油泥,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油,反正暗黄色的油渍足有半指来厚。

自此,铃铛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变得沉闷,少了那股子悦耳动听的脆生劲儿。谁听了都觉得别扭,纷纷责怪那炸馃子的人,都说这人太不像话了,炸的馃子赛过铁条,卖不出去,还把周围熏得都是油烟。当时还没有综合执法,无照经营也没人管理,大伙只能是口头上谴责。

那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自愿找到铃铛阁附近居民,他以清理油污为名,在众人监督下上了阁楼,使出“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把沾满油渍的铃铛拆卸下来逐个擦拭,又将擦好的铃铛重新挂回原位。其实换上的铃铛,全是事先准备好的便宜货,他晚上悄悄将真铃铛擦洗干净,连夜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了。打那开始,换上去的假铃铛就再也没响过,人们方才醒悟过来:“这是憋宝的贼人,把天津卫的宝贝给憋走了。”

铃铛阁的铃铛没了,空剩个楼名。解放后改成铃铛阁中学,据说八九十年代翻修操场的时候,还从地底下刨出过驮碑的赑屃(bìxì)。

无锡太爷

清朝嘉庆年间,齐白石的老家湖南湘潭有一位怪人。这个人姓张,最初是无锡的一个知县,故此被称为无锡张太爷。由于他做人正派,刚直不阿,又为官清廉,办事勤勉认真,深受百姓爱戴,逐步升迁,一直官至大理寺卿。后来为了给一个平民百姓出头得罪了某位王爷,因为他不肯向权贵妥协,索性卷着铺盖卷回老家卖菜了。

张太爷眼里不揉沙子,他在无锡做县太爷的时候,脾气就是出了名的不好。有一次上级大官在府中请客,邀来各级领导一同就座,并请来了一个在当时红得发紫的女戏子唱戏助兴。席间在座的各个要员为了给这个大官捧场,纷纷掏出红包赠与那戏子。那戏子唱罢,下台卸妆之后,马上出来向诸位要员敬酒表示感谢。敬酒时,大伙都夸奖戏子唱得好。一路下来,唯独敬到张太爷跟前,他捋了捋胡子说道:“我看不惯你这副模样,你不如去找个大花面来敬酒,看我连干他三杯。”张太爷的话,把在座的各个要员都吓了一跳。那位请客的大官也感觉面子挂不住了,脸拉得老长,但他还以为张太爷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朝中有更大的势力撑腰,也没敢发作。

据张太爷所言:人死后几年,变作的鬼会越缩越小,但是富贵之人就不一样。而且鬼这东西最为势利,见人穿着上等模样,就摇尾乞怜、膜拜作揖;见衣衫褴褛之人,便会上前去,或惊吓,或戏弄于他。

我想这位张太爷并非真能见鬼,很可能只是对那种附庸铜臭之风予以谴责,但他的描述非常具有想象力。

张海鬼

海底深渊里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这种问题的答案,一直是人类千百年来孜孜不倦所探寻的课题。从古至今,海洋爱好者、探险家以及科学家,都在用各自领域的知识和手段,探索着这些谜一样的领域。但到现在,还是有一些未解之谜尚待解答。

人类自己也对“大海深处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个疑问,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奇思妙想。也许就像詹姆斯·卡梅隆那部经典电影《深渊》里展示的,在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有一个高度发达的古老文明存在。

这些毕竟都是外国人的想象,中国古代有一个被称为“张海鬼”的奇人,常年在海边生活,练就了一身水下的好本领,并且长有一对鱼眼,能够在水中见物。据说此人能够在水中待上几日几夜,所以人送绰号“海鬼”。这个张海鬼不仅水下本领了得,而且会些拳脚功夫,时常带着短刃潜入海中与鲸鲨搏斗,将其杀死后,拖着尾巴游回岸上,见者无不叹服。

张海鬼常常对人说起自己在海中见到的景物,据他所言:大海之中有山,有平地,也有深谷。在海里借助阳光的照射看去,海水沸腾翻涌,与江河湖泊大不相同。最深处常会有种巨大的黑色生物出现,或是探一下头,或是摇一下尾巴,出没无常,很是神秘。不但人类看不清楚,就算是鲸鱼蛟龙,也不敢从中游过。游到千尺以下,会看见有好几处裂开的石缝,从缝隙中喷出的水就好像烧沸了一样,各种生物和鱼类都不敢靠近,那个水的温度比温泉还要热上好几百倍。不仅如此,海中也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样的生物链存在。有些体形较小的鱼类会时而浅游,时而浮出水面,而鲸鲛之类的只会在深海处起伏游**,伺机猎取小鱼为食。那幅景象就好像人世间一样——深山之中有泉眼从岩壁中喷涌而出,而且各路鸟兽也都居于山林丛中,其中猛虎恶豹,猎杀其他较小走兽为食。

据说有一次,张海鬼潜到海中,隐约可见那海底森林下方有十余块齐整的大石砖,每块都有五六尺高,用手触摸,石面上凹凸不平,像是古篆碑刻,便以为是水中的石碑,但也无法探明真相。另外在海底森林深处,栖息着很多巨蟹,游进去的生物皆怕被它们吞噬,所以都不敢轻易靠近。相传自古以来,凡是凶恶残暴的怪物,大多生活在幽深的海沟里,有时会浮上水面猎食,不久又潜回水底。若是与鲸鲨蛟龙遭遇,往往会有番生死搏斗,结局或死或逃,或两败俱伤。

有一日,张海鬼见海上鱼群纷纷惊恐地向外游走,正不解缘由之时,见一庞然大物从海中游出。此物足有二三十尺长,鳞甲遍体,其头似牛头一般大小,而且长有胡须。经过之处,所有生物不分大小,一概吞入腹中,极为恐怖。只见这怪物游进海底森林之时,忽然窜出数十只巨蟹,像结阵法一样将其团团围住,而后群起而攻之。那怪物瞬间即被蟹群截成几段,但每一段还在水中跳动不已。张海鬼见罢小心游近,胡乱抓了一块便转头迅速游回岸上。上岸后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怪物的一根胡须。只见此须足有七尺多长,像婴儿手臂一样大小,胡须末梢尖锐无比好似镰钩,如同无名指一般粗细。张海鬼拿着那怪物的胡须给常人看,人人均不知道此为何物。

后来张海鬼在南沙一片深海中得到一物,此物为圆形,质地好似水晶一般光亮,球体发出的红光可照数十步之远。放在水中,各种鱼类均纷纷游出水面将此物团团围住,就好像要与之搏斗一般。张海鬼觉得此物不祥,便扔进海里,随即游来一条大鱼将这东西吞下,众鱼群见状,立即尾随簇拥着那条大鱼游走了。

海中虾蟹,有的好像鲸鱼一样大小。其中以蟹最为凶猛,若真遇到巨型海蟹,就算是蛟龙鲸鲨也敌不过它。潮水在海中,会分成数股流向,各类鱼群都会找到自己最适应的水流栖息,从不越界一步。它们都以海底和海面的深浅程度作为界限,各自有各自的地盘,如遇到其他种类误进或恶意前来,则必受族群围攻。海中鱼类之大,有的超过百尺之长,大珊瑚有数百尺之高。初次下到海中的人见了,肯定会感到惊奇万分,久而久之熟悉了海中规律所在,即便遭遇险情,只要按其规律避让,也就会平安无事了。

镇海眼

以前,在天津城东头住着一户人家,家里收了个“团圆媳妇”。所谓“团圆媳妇”就是童养媳。这家人对待童养媳非常狠,不仅不给吃饱、不给穿暖,还逼着她每天干很多重活,院子里有几口大水缸,没水了就让童养媳去挑,如果挑不满就是一通毒打。

正在这时候,有位骑马的人经过河边,看到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在河边哭泣,就过来询问缘由。童养媳带着泪将来龙去脉一一道出。骑马的人听罢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把一尺来长的小马鞭交给了童养媳,对她说:“我把这个给你,当你需要挑水的时候,你就把马鞭在桶里晃一晃,桶里的水自然就满了。但是你要千万注意,这是个宝物,不能让别人看见,如果泄露了便有麻烦。”童养媳接过马鞭,在桶里晃了晃,水真的就满了。她立刻跪在地上给骑马人磕头,可抬起头想道谢的时候,那人早就没了踪影,这才明白是遇见了仙家。

从此以后,童养媳每天早上挑着水桶出门,走不远处就用马鞭在水桶里晃一晃,然后把盛满的水挑回家去,如此就轻松多了。可后来时间一久,婆婆发觉她挑水的速度快了很多,不免起了疑心。有一天早上,看童养媳挑着水桶出门了,婆婆见状便尾随其后,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童养媳刚拿出马鞭在桶里一晃,婆婆突然从她身后蹿出来大声叫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童养媳心无防备,被婆婆一叫,顿时慌了神,手一松便把马鞭掉在了桶里,顿时桶里不断涌出水来,就像海眼一样,没多久整条街都是水了。水势一个劲地往上涨,婆婆吓得尖叫着拼命逃跑。童养媳却没有跑,她知道惹了大祸,就向桶里探身寻找马鞭,却一无所获。她只得转身坐在了水桶上,说来也真奇怪,大水紧跟着就不再涌出,童养媳却也立刻断了气。

童养媳的故事几经传诵,人们便把她奉为解救天津的娘娘,给她塑了像,还修了一座娘娘宫。传说她底下坐的就是“海眼”,永远不能离开,否则大水就会淹了天津卫。当然这个故事仅是天后得道的众多版本之一。

祖师殿

关外深山里有座废寺,有一天来了个老道,在山下收了个道童做徒弟,并且募缘修建了一座祖师殿。那殿门前峰峦密布,尽是怪木异草,经常能看见有两个小孩在山门外戏耍。老道每次碰见了,就会随手给那俩孩子一些糕饼、果子,时间一久,相互间也就渐渐熟悉了。但那两个小孩子从不敢进殿门一步。

如此过了数年,始终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老道从山下带回来几个鲜桃,顺手摆在殿内香案上。他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困,便坐在殿内扶着桌案沉沉睡去。

这时一个小孩在门外扒着门缝往里看,忍不住悄悄溜进殿内偷吃。谁知那老道突然大喝一声,跳起身来,伸手抓住那小孩,狠狠夹在腋下,冲到后殿香积厨。他手忙脚乱地将那小孩衣服剥个精光,用水洗净了,活生生地扔到一口大锅里,上边盖上木盖,并且压了一块大石头。

小道士心想出家之人,应该以行善为本才对,怎么能如此残忍要吃人肉?只怕师父是要修炼哪路邪法了。他耳听那小孩在锅里挣扎哭号,心中愈发不忍,想揭开锅盖放生,但又担心师父吃不到人肉,就要拿自己开刀。

随着火头越烧越旺,锅内逐渐变得寂然无声,想来已经把那小儿煮死了。小道士担心锅里的水烧干了,微微揭开一点锅盖,正要往里看看,忽听“嘣”的一声,那小孩钻出来就逃得没影了。

老道士正好抱着一个药罐子赶回来,见其情形,忙带着徒弟追出门外,结果遍寻无踪,只得挥泪长叹:“蠢徒儿,你坏我大事了!我居此深山数年,就为了这株千年人参,如果合药服食,能得长生。看来也是我命中福分不够,升仙无望。不过那锅里的汤水和小孩的衣服,都还留着,炼成丹药吃下去,也可得上寿,而且百病不生。”说完,师徒两个赶紧回到殿中。

可当他们回来寻找衣服的时候,发现已失其所在,而锅中的水,早被一条秃毛野狗喝得涓滴无存了。老道士大失所望,一病不起,郁郁而终。那条野狗则遍体生出黑毛,细润光亮绝伦,从此入山不返。山上只剩下了那个小道士,守着空****的祖师殿。后来他穷困潦倒,无以为计,便被迫落草为寇当土匪去了。

桃杯

桃杯,顾名思义就是用桃核做的杯子,咱们普通人所吃的桃是做不了桃杯的,必须要用体形硕大之桃的内核才能制成,而且一只桃子只能做出一对桃杯,历来罕见罕闻。

据闻明清之时,在现在的东北长春一带,有一个姓韩的道人。此人本出生在一个衣冠之家,后来曾任当地的捕官一职。在他中年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位奇人,两人见面甚是投缘,便终日吃住在一起,好似亲兄弟一般。那奇人每日为其讲经说道,足有月余。后来他毅然辞去官职,投身道家,专心修道。

有一年秋末时分,刚刚下过一场秋雨,韩道人独自一人行于山间,忽见山下河流之中有一片大叶顺流而下。韩道人起初还没有太过在意,但随即从河流上游处又漂来数片大叶,而且数叶之间有一大桃,个头好似鼎般大小,漂流而下之时,正巧被河中礁石挡住,卡在河边不远处。韩道人见状,加快脚步跑到河边,慢慢地将大桃抱上岸来。他抱着大桃仔细观看,桃子表面柔软红润,而且桃香扑鼻,沁人心脾,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常见的。韩道人知道这桃乃是世间罕有之物,所以转头捞起一片河中大叶,将桃包好后抱在怀里,准备上山拜祭了祖师再行食用。

这期间,韩道人用那两片桃杯饮用山泉时,杯中有了泉水,桃核即刻变得红润如新,好像刚刚从桃中取出时一样,水中也带着一股浓浓的桃香,甚是令人惊奇。后来这一对桃杯就一直流传下来。八十年代的时候,东北长春的一户尹姓人家中,便有这么一对桃杯,用之盛酒,普通的烧锅也胜于陈年佳酿。据说这曾是大内皇宫里的物件,至于是不是韩道人所用的那一对桃杯,那就无法考证了。

鱼行祖师

天津菜的前身是鲁菜,尤以河海两鲜见长。当年天津卫的鱼虾产业,被称作鱼虾行,后来规模逐渐扩大,慢慢演变成为海货行。吃这碗饭的人,都习惯供奉一个祖师爷。据说海货行祖师姓张,但名字已经失传了,此行业里的人都称呼他为“邋遢张”。要说起这邋遢张的来历,那可就话长了,而且极富民间传奇色彩。

却说在清代道光年间,邋遢张还是一介庶民,每天他都会在当时天津城北门外一个叫乐壶洞的集市售卖鱼虾,但收入甚是微薄,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只不过勉强维持生计。这是因为邋遢张为人懒散,每天到市集的时间都特别晚,等别的商户都已经卖完了自己的货物,他才姗姗来到,所以他的鱼虾总是卖得很少,赚来的钱也只够下次进货之用。于是他悄悄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早点起来入市卖货。

有一年冬天,天寒地冻,邋遢张还没等天亮,就早早起来赶到了市集上。到市集后,他发现市集上一个人都没有,才后悔自己起得太早了。可是来也来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放下手中的担子,等待天明开市。就在这时候,忽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人躺在地上。邋遢张以为是具路倒尸,就点了一盏风灯,壮着胆子走过去观看。上前一看原来是位老者,还带着些许活气,好像很快就要冻死了。

邋遢张见状,立刻把老者背到北大关桥下,升起一堆火来,借着桥洞子躲避寒风。那老者渐渐苏醒,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这邋遢张救了自己,就从身上拿出一颗红丸相赠,以示酬谢,然后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时间一长,同行业里的人终于知道了邋遢张的这个手段,都想把这颗红丸偷去据为己有。邋遢张逐渐感觉到此事不妙,也担心被人强取豪夺,竟一狠心将红丸吞入腹中,从此去向不明,好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时之间,海货行里传言四起,纷纷说邋遢张是有道骨的人,而那个瘸腿老者便是八仙中的铁拐李,特来到此度他。因此,大伙把邋遢张立为行业中的祖师,希望他保佑同行生意兴隆,供奉他的地方至今仍香火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