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魑楼魅影（八）
上楼的时候，他在脑子里算好了全套动作，可真到了地方，他却突然变得口干舌燥，对自己的小计划完全丧失了兴趣。结果，东方骏只是把脚步稍稍放慢，就像摆弄手枪一样双手握持手电，侧过身子慢慢挪上了二楼。“安全，没有发现敌军......”他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掌心一阵阵地往外冒汗：
“你们等我一下，别走这么快，好嘞，好......”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拐过了第一个弯，蹭着亮铮铮布满手指印的护栏，来到了卡洛驰休闲鞋摊位旁边。小莹之前送的那双，已经嫌小不合脚了。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今天真该给我们俩各挑一双的.......等等，那边是——糟糕！”
“着！！”就像评书里常讲的段子一样，东方骏猛地大喝一声，然后对准衣本色专柜的入口，把沉甸甸的手电直接丢了过去。点点汗滴飞散消逝，晶莹如珠，突如其来的雾气蒙蔽了视野，将照明灯火扩散为阵阵光晕......
可能是投掷者太过紧张的缘故，神火C-10并没有砸中试衣镜边上的那个人影。摆在专柜门口的一架模特，不幸遭遇了池鱼之殃，“咣咚”一声当即向后倒下，顺便也把摆在附近的几盆多肉，稀里哗啦砸了个干净。
这准头实在让人没法恭维。不过，东方骏至少闹出来了足够大的动静，那个又瘦又小，比芦柴棒还要枯干的小偷，当即就从专柜里面窜了出来。这货完全被吓懵了，抱着一大包搜刮的成衣，活像狗一样手脚并用，眨眼功夫就跑到了北面收银台。
那里有条拐向楼层深处的过道，藏下个把人再容易不过。小偷很快消失在了那里，自始至终，连一个字都没说过。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融入到了背景噪声。东方骏成功赶走了小偷，在面对面对抗中取得了全胜，可他的紧张程度丝毫不比对面逊色，那家伙逃走足足五秒钟以后，他仍旧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圆张嘴巴“啊啊”地说不出话来。
鞋我看到了鞋。正品耐克刚套上去的新鞋，鞋底板一点泥沙都瞧不见。是他刚刚偷过来的，肯定是他刚刚偷过来的，这是个小偷，而且是个地球小偷，地球人小偷——
“阿骏？”小莹担心地呼唤了青梅竹马，总算把东方骏拉回到了现实。男孩蓦地打了一个冷战，冰凉的汗水顺着那道脊梁沟子，刷刷往下直淌。一股与热带气候完全不符的寒冷，顺着动脉直接钻进脑门，刺得东方骏上下牙齿直打架，活像是有人把整碗刨冰拍了上去。“啊——啊，”他摆着两只胳膊，从喉咙深处挤出尖细的声响，
“那人跑了。小莹，熙和姐，那人跑了！”
“让他跑。”沈熙和解除了戒备姿势，就像港片里警察常做的那样把手枪举到耳边，飞快舔舐一下上唇，“小毛贼一个，被你一吓早就破胆了。好了阿骏，赶紧给小莹拿双舒服鞋，发票本边上的防火面具盒也一起拿过来。都看见了吧？拿完以后，找个隐蔽点的地方，顺便把这张毛爷爷放过去。”
“这次我出，我出，”东方骏慌乱地答应着，手忙脚乱地跑到了摊位后面。他把红色的防火面具盒抓起来，一只接一只地扔给沈熙和，同时在展示架上左盯右看，试图找出一双既符合白筱莹鞋码，颜色又不怎么显眼的：
“不能老让你请......马上找好，马上找好。深蓝色的，浅蓝色的......有了！”
他伸手抓住一只凉鞋，手指刚好穿过靴面开洞，软胶凉爽的触感令他很是受用。然而，东方骏接下来听到的，却不是边扣与展示架分离的轻微摩擦，而是一声货真价实，与村里杀年猪不遑多让的凄厉尖叫：
“娘妈啊！”
是个很难听的公鸭嗓。沉闷的倒地声紧随其后，就发生在北边收银台附近，那条通向楼层深处的过道。如果东方骏打算想自欺欺人，那完全可以把这解释成某位员工忘记带走的面口袋，因为某种不明原因不慎翻倒，但是拜托，现在是玩这种精神胜利法的时候吗？
“是那个小偷！”东方骏梗着脖子抬起头，把心里想到的东西直接喊了出来。肾上腺素开始在血管中奔涌，他三步并作地冲到青梅竹马面前，拉起白筱莹的小手准备当场开跑：
“不能待了！小莹，熙和姐，咱们快走！”
没人提出异议，三人当即拔足狂奔。不过，东方骏才跑了不到十步，小莹就开始连连抗议，一边喊疼一边放开了青梅竹马的右手。沈熙和趁机冲到前面，再次夺回了先锋的位置。“阿骏，你还是殿后，”她把面具袋挂在腰上，双手握持左轮、枪口斜指地面，人虽然没有回头，指令却持续不断地从传来：
“我盯住前面，还有两边。马上就到地方了千万别大意，一定看好后面！”
“好的.....哎呀！”
白筱莹想要点头回应，却也因此放慢脚步，一下子落在了队伍最后。看着青梅竹马好像小鸭子一样走的歪歪扭扭，来不及换的鱼口鞋“啪啪”打地，东方骏真不知道是该急还是该笑，是劈头盖脸训她一顿，还是稳住心情好生去哄。“快点！小莹你快点！”他也放慢脚步，与小莹并肩而行，“加油，快点加油！你到底是——唉，算了！”
他俩距离必胜客只剩下最后的二十米。但白筱莹却被吼的一脸委屈，脚步愈发凌乱了。东方骏看不得女孩眼圈发红，心里当时就软了下来。“算啦......反正也快到了，”他低下脑袋，轻轻拉起小莹的胳膊，顺势就把甩棍接了过来：
“你先拿钥匙吧，小莹，先拿钥匙。我们先在那边停一下，对，欧时力那个模特照片旁边，把钥匙先找出来。”
他把玩着那根钢制甩棍，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平静。但他控制的了嘴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才停下没几秒，腰带那块就被冷汗弄的又湿又冷，沈熙和的一声声催促，更是加剧了他的心烦意乱，更别说追在后面的声音——等等，那个声音怎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