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载舟覆舟
刘贺说完，目光环视众人，眼神虽说十分平静，可压迫感却是极强。
士绅、官员们，此刻各个垂头丧气，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赵家主一类大族中人，此刻更是暗暗担忧，不知今后是否还要同刘贺作对。
毕竟如果刘贺所说属实，那么他们家中，已经出了叛徒的可能性极大。
而这种事，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他们原本视作铜墙铁壁的家族，在刘贺眼里，却也是随时可以击碎的破墙。
这种情况，让他们内心里，对刘贺这个人充满恐惧。
饶是心高气傲、霸道跋扈如赵家主，此刻也不禁开始惶恐。
早在蒙元时期，朝廷中的官员，便不乏使用暗杀一类手段，来对付敌人。
更有甚者，直接放些违禁的东西，便能将人下狱，让人破家。
这种观念，让士绅们心中惶恐，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他们才会对刘贺又惧又怕。
“我等惭愧，还请大人明示，要我等如何赎罪！”
知州知道，自己是本地的父母官，如今知县被抓，自己若不能好好表现，很有可能便会步了对方后尘。
只是他的话才出口，刘贺却是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实话告诉你们，今日这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
还有，你们捐多少钱，门口也会明确写出来，不信你们往那边看！”
众人闻言，循着刘贺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瞧见远处一个极为显眼的灯笼被挂了起来。
此刻天才刚刚有些擦黑，因而众人很容易就能看清上面的字迹，赫然是赵家主和对头各自捐的银钱数目。
刘贺笑道：“这些钱，我会一分为三，一部分单独买粮，给百姓提供工作，让他们以工代赈。
只要他们肯工作，便会有饭吃。
另一部分，本官会拿来修筑水堤，修缮道路，恢复民生。
至于第三部分，本官会拿来购买良种，为明年耕种，打下基础。
到时候，百姓们归还良种，本官也会将之交给你们各位，作为回报。
你们只管放心，本官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可本官的方略，却绝不会因为本官的离开，而废止。”
说完，刘贺看向永新知州，眼神里带着问询。
永新知州也是个伶俐的人，见到刘贺如此，赶忙答应一声，朝着众人做出保证。
“诸位只管放心，只要我在，大人的方略，绝不会变！”
说完，他朝众人抱了抱拳，脸上满是激动，额角更是有汗水渗出。
赵家主吸了口气，知道此刻若再不说些什么，自己就真的白来一趟，还得受人耻笑。
他起身，冲着众人一抱拳，而后说道：“大人，老朽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贺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回答：“赵家主德高望重，想来所思所想，定然十分周全，既然有话，不妨直说。”
赵家主闻言，笑道：“大人，您说以工代赈，可这老弱病残，还有那些不能做工的，又该如何？
还有，我们的日子也紧巴巴的，万一这些钱不够，又该如何？
自古赈灾，都是官府主导，我们这次却要拿出这么多钱，不知大人，就没个说法吗？
昔日范文正公尚且要待士绅官员游乐，才换取钱财。
今日大人，如此做，就不怕坏了名声，寒了百姓的心？您莫要忘了，我们也是百姓。”
这些话条理清晰，而且其中还在偷换逻辑，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还真就一时间想不出解释的法子。
然而刘贺岂是常人能比，只是短暂的思考，他便给出了答案。
“这话倒也没错，只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大明朝廷若是这舟，那么百姓便是水。
但诸位官绅，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水，而是激流，你们若是没问题，我大明才能没问题。
反之，没有水，便没有你们这些激流，你们依托于水，又能助力朝廷，这本就无可厚非。
至于老弱病残等等，本官自然也有想到，所以本官拿出了一部分私产，换做粮食，已经往永新运送了。
本官即便如此，只怕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本官还立下了一个规矩，今日赴宴之人，皆是有心救济百姓的善人，本官会赠送一块匾额，以供众人纪念、瞻仰。
这些匾额会挂到诸位的府前，到时候，还请诸位，在我力有不逮时，帮忙接济一下百姓。
范文正的本事，本官没有，但救济百姓之心，却是殊途同归，我想，便是范文正在世，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所以赵家主，可还有什么问题？”
刘贺这话说完，赵家主脸色难看至极，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等了片刻，见赵家主没吭声，刘贺笑道：“既然赵家主没什么意见，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话毕，他一招手，立刻有人朝着屋外赶去。
众人虽不解其意，也不敢询问具体情况。
等了片刻，刘贺终于再度开口。
他冲众人说道：“这饭也吃了，诸位说说，各自都想捐多少银钱吧。”
说完，刘贺又是一个手势，立刻从角落里走出几名书吏，一个个手拿算盘，满面严肃。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不少人已经后悔，要来参加这次宴席，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着牙，做出捐款。
不多时，数额便被统计出来，除了一些舍命不舍财的，此刻大多数人，都已经将钱捐了，而且数额也不算小。
刘贺瞧着账目，心中暗暗将几个没捐的，在心中记住，而后露出笑脸，朝着众人拱手行礼。
“诸位慷慨，本官代百姓，给诸位道谢了。”
说了一句，刘贺便要下拜，知州见了，赶忙有样学样。
其余官员自然也不敢怠慢，一个个紧随其后，使得气氛从尴尬，变得有些滑稽。
赵家主脸色阴郁，可见到这种情况，却也只能强颜欢笑，那副样子，让人看了，只觉得颇为滑稽。
“好了，既然今日事毕，诸位便请回去吧。我稍后，会让这些百姓，将诸位善举传遍永新州，绝不会让你们的辛苦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