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帧

时帧赶到新桥医院时,时间已过了晚上六点,他穿梭在人满为患的门诊大厅,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庞,可惜这些神色焦虑的脸大多没什么明星相。

和时帧住同一间房的男人在挂号处排队缴费时见到一位长得像乔钰敏的女人,这件事发生在半小时以前。如果半小时前那女人是去挂号的,那现在她有可能还没离开医院,可若她是去缴费的,恐怕这会儿早就不在医院里了。

那女人会是自己要找的人吗?她来医院的目的是什么,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不顾周围人的指责谩骂,时帧挤到挂号处长长队列的最前面,将胡琪的照片从窗口递进去问道:“您好,请问您见过这个女人吗?她挂了哪个门诊的号?”

“你去服务台问。”坐在玻璃窗后面的女人看也没看一眼便将照片推了出来。

时帧说了声“谢谢”,拿起照片跑去了服务台,服务台的护士比挂号处那位态度好了很多,她接过照片来仔细辨认一番后摇了摇头说,“抱歉,来来往往的患者太多了,我实在记不住每位患者的长相。”

时帧收好照片再次道谢,随后他跑到二楼,从消化内科开始,在当前患者离开下一位患者还未进去的间隙闯进每一个科室,拿着照片询问当班医生。

在被保安赶出医院前,时帧总算在内分泌科找到一位见过“乔钰敏”的目击者。

候医生告诉时帧,乔钰敏想替她得了糖尿病的朋友开几支胰岛素,但她又拿不出那位朋友的就诊记录,候医生表示爱莫能助后对方就悻悻地离开了,至于她是否还在医院里,候医生就不清楚了。

时帧被护士请出内分泌科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拿出手机打给了柳成,从柳成口中得知他的妻子并没有糖尿病。那她是为了谁跑到医院开胰岛素的呢?是那位抽炫赫门的朋友吗?

她的朋友为什么不自己到医院来开药,要让胡琪替他来,明明胡琪正处于不愿抛头露面的状态。

或许那位朋友也不能抛头露面,又或是身体状况欠佳无法离开家门?

是不是就因为情郎病情发作需要人来照顾,胡琪才会不辞而别连夜奔赴重庆,可她的情郎身边难道没有家人和朋友吗?

时帧再次整理了一下思绪,胡琪失踪前柳成曾在家里发现过炫赫门的烟头,而胡琪到重庆后在小卖铺买过一包炫赫门,这说明抽炫赫门的人也在重庆,可胡琪是一个人坐火车来重庆的,没有人到车站送她也没有人到车站来接她。

胡琪来重庆是为了和抽炫赫门的人汇合,不然解释不通只抽黄鹤楼的胡琪为何要买两包烟,那这两人为什么要分别各自来重庆呢,莫非他们不能一同出现,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能一同出现?

而刚刚得到的另一条线索是抽炫赫门的人患有糖尿病,他自己不方便出门,就委托胡琪跑到新桥医院来替他拿药。

既然胡琪不知道替人拿药需要出示就诊记录,那新桥医院很可能是她拜访的第一所医院,这么说胡琪大概就住在新桥医院附近,住在这附近却没有回凤鸣山康居苑二十三号楼5-1那个曾经的家,那她为什么要特意回到这里来,她又住在哪里?

和胡琪一同退学的那名叫许立秋的女人又去了哪里?胡琪为什么要盗用她的名字,甚至连父母的死因都要冒用对方的,是怕别人看出破绽,认出她不是许立秋吗?

有没有可能那位抽炫赫门的人就是真正的许立秋?一直以来时帧都被柳成关于妻子可能出轨的说辞影响,潜意识里认定炫赫门烟头的主人是一位男性,认定了胡琪不辞而别的原因是私奔,可这只是柳成的臆想,是没有事实依据的。

如果来找胡琪的人,在重庆等待胡琪的人是真正的许立秋,那就可以理解胡琪为何会那样焦急地赶来重庆,也能理解为何她们要分开前来,冒牌货自然不能和正品一同出现在人们面前。

真正的许立秋这些年到哪里去了?她为何现在才出现,为何愿意自己的名字被胡琪冒用?这些问题时帧全都想不通,他只想通了一点——此刻胡琪和许立秋两个人很可能就住在许立秋曾经的家中。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凤山高中应该还没有放学,时帧记忆中的高中时期从未在晚上九点半以前到过家。张主任应该也还没下班吧,希望记录许立秋档案的纸张不会像主任的记忆一样模糊。

凤鸣山康居苑十九号楼4-3,这是许立秋曾经的住址,时帧曾在那栋楼的天台观察过二十三号楼5-1的动向。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再假扮外卖配送员难免有些刻意,恐怕会惊动她们。

不知道胡琪是否已经买到了胰岛素,糖尿病分为四个类型,如果那位患者是一型糖尿病病人,那么不及时使用胰岛素的话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如果胡琪买到胰岛素了,而且今晚有丢垃圾的话,那她的生活垃圾中或许会出现药品包装盒之类的东西。

垃圾桶里往往藏着人们最深的秘密,对于侦探而言,它无异于一个绝佳的免费情报站。翻别人的东西窥探隐私当然属于犯罪,可翻别人的垃圾则完全不触犯法律。

垃圾里如果出现了还不应该被淘汰的牙刷,拖鞋或是睡衣等物,那丢垃圾的人大概刚刚经历了一场失恋;垃圾里如果有不少湿塔塔的纸巾和剩了一多半的水果,那丢垃圾的人应该正处于极度伤心的状态;垃圾里如果有很多撕碎的购物单据,团成球的长发以及用纸团包裹住的还活着的昆虫,那丢垃圾的人很可能是一位独居女性;垃圾里如果有大量粘毛滚筒上撕下来的粘纸,团成团的卫生纸以及用过的安全套,那丢垃圾的人或许是刚从情人的家中走出来。

康居苑十九号楼的大门左侧,放着一个半人来高的蓝色垃圾桶,里面套着一个大过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袋子里面塞满了十九号楼住户们丢掉的垃圾。

胡琪如果去了别的医院或是药店,那她应该刚到家没多久或是还没到家,那么眼前的大型垃圾桶里如果有装着药品包装盒的小袋垃圾,大概也是在最上面一层。

时帧将零散的生鲜垃圾拨到一旁,把上面的几个小袋垃圾拎出来,在垃圾桶旁打开,翻看了起来。

第一袋垃圾里并没有装着药品的包装盒,时帧忍着腐败蔬菜的恶臭将袋子系紧,扔回垃圾桶中。

随即他打开第二个垃圾袋,刚将袋口撑开,一个写着一次性胰岛素笔用针头的纸盒就显露出来。

时帧将其余垃圾都丢了回去,将这袋垃圾倒出来摊在地上,里面药品相关的垃圾除了压扁的药盒外,还有一个空的玻璃瓶和针头,看来胡琪已经买到了胰岛素,那位抽炫赫门的糖尿病患者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

另外,垃圾里面切片面包和火腿肠的包装袋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空间,原来她们并没有点外卖,而是一直吃这些东西,伪装成外卖配送员是行不通了,时帧得另想一个主意敲开4-3的大门。

将食品包装袋拨到一旁,时帧将泡着烟灰和烟头的还剩小半瓶水的宝特瓶拾起来凑到眼前,借着月光仔细观瞧,他认出来了,瓶子里装着的是黄鹤楼与炫赫门的烟头。

这下时帧几乎可以断定,胡琪与她抽炫赫门的朋友就住在康居苑十九号楼4-3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