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老房失火没得救
韦小宝申牌初回来的，他没发现屋里气氛有变，唠唠叨叨埋怨孙昊昨晚提前把刺客救走却不跟他说，御前侍卫副总管也失踪了，投降那人带了护军营大张旗鼓去抓人，却人影子都没抓到一个，害得妙计没来得及施展就失败了的康熙发了好大脾气，也害得自己没了功劳云云。
孙昊微笑着听他抱怨，等他说完，才问：“小宝，你还真想按照小皇帝的吩咐去做？想立功？你忘了咱们天地会是干嘛的？鞑子朝廷的功劳，就算再大，又能拿来做什么？”
“啊……这……这……”韦小宝恍然醒悟，若不是师兄进宫来收服了老婊子毛东珠，他现在要么已经被杀了，要么已经卷了银票回扬州开妓院，康熙那里的功劳，确实没啥用。
孙昊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好了，只要你随时记得你是汉人，是我天地会的人，不要一心想着为小皇帝立什么功劳，便足够了。反正你在宫里也待不了太久，最多一两年，等你开始长胡子，长喉结，声音也变了，就不能再假扮小太监了。”
韦小宝道：“是，是，师兄放心，我记得了。”
“宫里的事情都已了结，毛东珠现在巴结你还来不及，你没危险了，我也该走啦！”孙昊道：“我准备今晚宫门没落锁前，就带着陶姐姐和方姑娘出宫，方姑娘伤还没好，在宫里毕竟不太方便。”
“啊？师兄你要走啦？”韦小宝露出不舍之意，孙昊笑了起来：“傻小子，师兄虽然出宫了，不是还在京城？你想见我，哪天见不着？只要把逛街和听书的时间抽一点出来，来一趟甜水井胡同不就行了？就怕你这小子不愿来。”
韦小宝不好意思地搔着头皮，嘿嘿干笑。
当下韦小宝将早上的剩菜装进食盒提出去，顺便叫御膳房晚饭弄得丰盛点。待得一桌子菜和蒸了一天的汽锅鸡送来，孙昊又让陶红英把方怡唤醒，叫她也起来吃些东西。方怡听说今晚便要出宫，肿着两个桃子似的眼睛，勉强起来吃了些，不然两天一夜都没吃什么正经食物，浑身无力，怎么走得动？
韦小宝看见方怡红肿的眼睛，大为诧异，不停向孙昊打眼色问她怎么了，孙昊摇摇头不答。四人默默吃完，陶红英到里间给方怡换衣服，孙昊才凑在韦小宝耳边轻声说：“那个投降了鞑子的叛徒，是方姑娘的心上人。”
韦小宝睁大了眼，随即有些幸灾乐祸地窃笑起来，低声道：“师兄，这下你有机会了！”
孙昊一瞪眼，作势要敲他爆栗，韦小宝哈哈一笑，赶忙跑远。
方怡换好一身太监衣服出来，韦小宝拍手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太监！方姐姐，你和师兄站在一起，还真像一对兄弟！”方怡不好意思地看了孙昊一眼，对韦小宝道：“小宝公公，这几日占了你床铺，给你添麻烦啦！方怡日后必有报答。”她不知韦小宝姓名，听孙昊和陶红英都叫他“小宝”，便叫他小宝公公了。
韦小宝笑道：“我这太监也和师兄扮的太监一般，是假的，只是师父师兄安排，在宫里探听消息，总有一天要出宫回天地会的，希望到时候能喝到方姑娘和师兄的喜酒。”
方怡大惊，顿时脸上羞红一片，慌慌张张低下头去。陶红英抿嘴一笑，暗暗给韦小宝比了个“做得好”的大拇指。孙昊双眉一竖，喝斥道：“小宝！你胡说什么！”
“怎么胡说了！师兄那天拉开人家衣裳治伤，什么都瞧见了，莫非转头就不想认？”韦小宝有陶姐姐撑腰，更是高兴，变本加厉的夸张叫道：“哇！孙佑穹我看错你了！居然想提上裤子不认账，小心我给师父告你，让师父打你板子！”方怡更是害羞，局促不安，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孙昊又好气又好笑，一闪身将他抓住，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道：“别瞎说……好了，我们走了，你自己在宫里小心点。鞑子皇帝那里，你每天陪他聊天打架就行，他吩咐的事，也别太上心。有什么拿不准的，就出宫来问我。”
韦小宝揉着脑袋，瘪着嘴嘟嘟囔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知道啦！啰嗦！快走，快走！”
两个假太监和一个真宫女，靠着太后的牌子平平安安从东华门出了皇宫，拐而向南，从崇文门出外城，再折向西。青木堂总舵的甜水井胡同在外五城的中城，却不是后世王府井隔壁那条大甜水井胡同，那里现在还处于北京内城，是镶白旗的地盘。
满清入关之时，将内城所有汉人都赶了出去，把内城全占了，除了皇城是皇帝一家之外，内城其余地方都划分给了八旗。如今才过去二十多年，虽然内城已有些不善经营的旗人开始破落，卖房典地，毕竟数量不多，绝大部分内城地方还是旗人所有。天地会干的是掉脑袋的勾当，自然不能把总舵安在鞑子眼皮子底下，于是外五城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北京外城从左到右划成了五块，分别是西城、北城、中城、南城、东城，其中中城处于外城正中，天地会选址便在这中心靠近正阳门的位置，距离正阳门直线不过两三里地，方便掌握整个京城事态。
总舵留守之人见他回来，就有人去通知一众领头的兄弟来听候香主吩咐。待得有职司的兄弟到齐，孙昊已卸掉伪装，换过衣服，向众人介绍了陶红英和方怡，又说陶红英是前朝长公主贴身侍女，甲申天变之后，便一直留在鞑子宫中打探消息、寻找一件能推翻鞑子江山的重要物事，因此他便给陶红英担保，介绍她入会，只待择日到城外的新庄子，便开香堂收她进天地会。
几个知道四十二章经存在、又发过毒誓的兄弟心知肚明那件重要物事是什么，无不对陶红英肃然起敬，甲申天变已过去25年，她一个弱女子，不忘大明，孤身在皇宫内院寻找鞑子的秘密，不知冒了多少风险，忍了多少孤苦，还不值得敬佩？对孙昊的担保更无异议。
众人又对方怡夸赞了几句沐王府当真英雄了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之类的话，便有人在后院安排了房间给方怡养伤——其实方怡的伤口早就好了，只是绷带没取，某人又按治疗会中兄弟的老习惯，只治伤不止痛，她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竟不知道自己已经好了。
陶红英也跟着去陪方怡了，孙昊这才对李力世关安基等人大概说了这几日在宫中的经过，只是隐去了毛东珠和四十二章经的事。他跟陶红英和韦小宝早已说好，两人也都懂得其中分寸，不会泄露。方怡更是不知道她获救那天，被点了穴道呆立在她床前的宫装女子是何人，孙昊等三人连四十二章经的事都瞒着她，更不会说起毛东珠的事，她也不明白太后的服饰和宫女的区别，只当那是个与天地会为敌的普通宫女，既然她醒来后就不见了，那多半便是给孙香主杀了，她也不问。
“我说怎么今日晨间，大队鞑子包围了南城、北城好几处宅院，闹得鸡飞狗跳，原来如此。鞑子也瞒得真紧，有人闯宫行刺这么大的事，前两天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露出来。”关安基捋须道：“不过沐王府竟敢大张旗鼓进宫行刺，也当真令人好生敬佩。”
“沐王府固然勇气可嘉，不过咱们香主不是更了不起？”李力世呵呵笑道：“要不是香主拼了性命在宫中救人，他们少说也得多折损三个，更可能被那叛徒带着鞑子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玄真道人道：“更别说香主还给他们救活了白寒松，这下沐王府还有脸在天地会面前扎刺？”
“主要是运气好，我也没想到进宫帮小宝解决一点小麻烦，会遇上这等事。”孙昊道：“这几日高大哥、樊三哥和玄真道长你们多多向京城的武林同道、江湖朋友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沐王府留在京城的联络之人，不管怎么说，方姑娘还在这，总不能不还给他们了。”
众人都笑起来，刚才他点到的三人起身领命：“是，香主。”
陶红英只在甜水井胡同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来告诉孙昊，说方姑娘经过“阎王束手鬼见愁”孙神医的治疗，已经行动无碍，无需她再照顾，她便要回宫了，特来向孙昊辞行。孙昊见门外无人，拉着她的手道：“怎么不多留几天？这叫我如何舍得？”
陶红英脸颊微红，轻声道：“你身负一堂重任，整日那么忙，我又还未正式入会，在这里待久了始终不便。再说了，就像你告诉小宝的一般，我就在宫里，你就在京城，我想见你，还怕见不到？”又抿嘴害羞一笑：“我今后在冷宫待着，大约也安静不下来了，会忍不住常常出宫的，相公莫要担心了。”最后几个字声如蚊蚋，轻不可闻。
孙昊拿着她手，凑到嘴边一吻，柔声道：“等我师父下次来京，我就禀明师父，让他老人家给咱们主持婚礼，我们便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永不分离。”陶红英双颊绯红，眸子里射出喜悦幸福之色，嘴里却低声反对：“相公别胡说，不是婚礼，是纳妾之礼，我岂能做你正妻？即便是后院那位沐王府的方姑娘，出身也比我一个小小宫女好太多了。”
孙昊欲言又止，轻叹口气，道：“红英，委屈你了。”
“不委屈，红英能遇上相公，不至于终身困于深宫，连男女之情都没尝过便孤独终老，才是红英的大幸……”陶红英突然抱住孙昊，将头在他颈边埋了短短几息，随即后跳两步远远退开，风情万种地看了他一眼，捂着红透的脸，逃也似的奔出门去。
三十多岁的人了，简直和后世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般纯情……不，咨讯爆炸时代的小学生肯定都比她懂得更多，这反差萌，还真是可爱呐！钱钟书老先生说得没错，上了年纪的人生出了爱情，就像老房子失火，没得救……咳咳，红英也没那么老，不过意思差不多。
孙昊面带微笑，目送陶红英匆匆出去，心中默默感叹。和建宁之间的游戏只是特例，还是纯爱更适合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