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阎罗束手鬼见愁

“即便是已死之人，我若不许，阎王便勾他不走。”

“就比如眼前这位白大侠。”

这两句平平淡淡中带着一丝傲然的话一出口，偌大个灵堂顿时一片安静，只剩下白寒松妻子抽抽噎噎地哭声。

天地会六人张大了嘴，面面相觑，原来香主哥哥您老人家刚才给那死透之人把脉那么久，还真的是想要救活他啊！

苏冈眼睛瞪得滚圆，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这位天地会香主话里的意思。正自我怀疑间，旁边白寒枫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孙昊连连磕头：“孙香主！孙神仙！求你救我哥一命！只要我哥能活过来，徐老爷子所受之伤，我愿以命相偿！”

这一下把所有人惊醒过来，沐王府中人纷纷露出惊骇不信之色，白寒松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尸体都僵硬了，怎么可能还活得过来？你说你是个还算不错的医生，可这是医生能做到的事吗？茶馆说书讲的西游记封神演义里，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也做不到罢！

天地会六人见多了孙昊这近两年来表现出的种种匪夷所思之处，倒是接受能力强些，只是在他身后瞪着眼，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挤眉弄眼，疯狂的互使眼色。

“身为医者，救死扶伤理所应当，白二侠快快请起。”孙昊弯腰将白寒枫一扶，手上劲力奇大，白寒枫身不由己站了起来，不料旁边又是“噗通”、“噗通”之声连响，由苏冈带头，沐王府中众人跪了一地。苏冈激动得喉头发紧，声音发颤，大声道：“若是孙香主救我白大弟得活，我苏冈这条命就是您的！从今后做牛做马，任由驱策！”沐王府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发誓，什么“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结草衔环，粉身相报”之类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扔，连之前没过来见礼的那几位女子，也都跪下跟着发下誓来。

下跪之人太多，孙昊怎么也扶不过来了，他干脆不再管跪着的沐王府众人，转身道：“风大哥，你脚步快些，立刻回去回春堂，让郝掌柜和王、丁二位兄弟，带上我平日手术开刀的一应用具药物一起过来。吩咐关夫子把守好回春堂，若是有变，立刻带着徐大哥转移。”风际中还处于被他狂言震惊的懵逼之中，下意识躬身领命，使出轻功快步而去。

孙昊又对沐王府众人道：“起来，都起来！苏四侠、白二侠，还有事要你们去做！你们先去收拾一间干净屋子，最好打扫得一尘不染，准备一张不会摇晃的长桌，铺上几层干净的白布，旁边放一个干净茶几，屋子要用热醋熏过，还要多多收集蜡烛、铜镜，还要数坛能用火点燃的烈酒，还要烧几锅开水……”

苏冈和白寒枫跳起身来，一个劲催促：“快！快！按孙神医吩咐去做！”沐王府众人纷纷跃起，在孙昊指挥下东奔西跑，满院子乱窜，恨不得每个人都长出四只手八条腿来，忙了个热火朝天。更有数人飞奔出门，四散购买烈酒米醋蜡烛铜镜等物去了。

白寒松的夫人被她妯娌扶着过来，在他面前双双跪下，梨花带雨哭叫道：“道长，请您一定要……”孙昊不耐烦地一拂袍袖，叫道：“白寒枫！过来把你嫂子和老婆拉走！别来添乱！”

“哎哎！来了来了！”白寒枫手里抓着一块抹布，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连拉带劝地将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弄走。

“香主，死了这么久的人……您……您真有把握？”玄真道人满脸不敢置信，凑上来轻声问道。樊纲高彦超等几人也纷纷将头凑过来，孙昊微笑道；“若是以前，我还真不行，人都死了几个时辰，身子里的血都凝固了，怎能再流动起来？不过上次师父过来，传了我师门神功‘凝血神抓’，只要我补好白家老大体内伤处，逆运神功，将凝住的血化开……”

“哦~~~！”五人恍然大悟，齐想原来如此，虽然依旧不可思议，却至少知道了不是神仙术法，还是属于武功和医术这两种可以理解的范畴。既惊且疑之下，退到旁边小声而激烈地讨论起来。

过不多时，风际中带着胖胖的郝掌柜和王三、丁五二人，挎着药箱，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赶到了白府。沐王府众人也按他要求将一切准备停当，脱了白寒松尸体上的寿衣，只留了裤子，将他硬邦邦的尸体抬到已经收拾出来、又用米醋蒸熏过的净室，放在铺了白布的长桌上，四面的高大花架古董架上点了蜡烛，蜡烛后方放上铜镜，四面聚光，照得屋子中央那一块地方亮亮堂堂。

屋里门窗都敞着，除了孙昊之外，只留了郝掌柜和王三、丁五这三个他用熟了的助手，获准近距离围观者只有远远站在屋角，显得可怜兮兮的苏冈和白寒枫。几人都戴着郝掌柜带来的、煮过晾干的口罩，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不得踏入这个院子，也不得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孙神仙“作法”。于是远处的墙头上很快便长满了脑袋，大伙儿抬出了屋子里的桌子凳子茶几花架，乱七八糟堆得高高的，站在上头，自墙上探出头来，隔着院子远远往屋子里张望，慑于孙神仙的严令，人人嘴里都横着衔了一根筷子，若是谁不小心发出声音，被打死不太可能，被旁人狠狠围殴一顿是免不了的。

天地会六人也在围墙上占了一小段位置，露出六个头来。只有那几个沐王府的女眷没上墙边看，一是穿着裙子登高不雅，二是女子普遍胆小，心理承受能力差，看到血腥恐怖之处时，容易违规出声。她们便在隔壁院子里摆了个香案，由白寒松和白寒枫两人的夫人带头，跪在那里默默祷祝。

旁边炉子上的小锅里咕嘟嘟地煮着绷带，孙昊脱掉了上半身衣服，露出肌肉紧实精悍、皮肤白皙细嫩的上身，拿一块布包住了头，免得他的满头长发意外掉落。他将双手放在烈酒坛里反复浸泡，又用烈酒擦拭着两条并不粗大、却像李小龙一般肌肉虬结的手臂，一边做准备，一边说话：“也算白大侠运气，如今天气既冷，此时离他落气也还不到六个时辰，若是时间再久，或者天气再热一些，内脏便要开始腐败，那便没法子了。”又抬眼目视苏冈和白寒枫：“我再说一遍，虽然准许你们俩在这里看着，但也和墙那边的朋友们一样，不准出声。直到我宣布结束之前，如果你们说一句话，发出一点声音，脚下动了半步，那我便不救了。”

戴着口罩的白寒枫和苏冈站在屋子的东北角，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表示绝不敢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