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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经历的分尸碎尸案件不同,这起案件中,凶手并未藏匿或破坏受害者头颅,这说明,他不在乎暴露受害者身份。

事实证明,想要在东闽市茫茫两百万人口中打捞受害者信息,确实堪比登天。

我和大龙交叉对比了近一年内的失踪案件,也未找到和受害者相匹配的信息,师父也在全国刑警系统上发出协查函,一时半刻也没收到回复。

无法确定受害者身份,就无法分析其人际关系,那么圈定并追捕凶手就更无从谈起了。

受害者尸体被发现的二十四小时内,他的照片在新闻中滚动播出了,希望广大市民能提供有效线索。

这桩案子让特案组谁都没心思回家,小静微信我说晚上想一起吃饭,我默默地给她回了两个字:有案!就心虚地退出了软件。而茶壶、大龙也很默契地又到超市买了几罐红牛和咖啡。

师父端着一碗方便面走进办公室,见我们都没走,微微一笑,便坐到一边吃面。寥寥的热气扑腾到他脸上,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待吃完面条,又泡了一缸浓茶,师父这才坐到他的办公桌后,点了一支烟狠抽了一口,开口问道:“你们说,凶手为什么要将受害者分尸后再重新拼缝起来?”

茶壶说:“一般情况下,分尸无外乎有三种可:第一,隐藏受害者身份,第二,发泄仇恨或愤怒,第三,单纯地追求虐杀的快感。”

我拉开一罐咖啡,喝了两口,沉吟着说:“本案中,受害者死前遭受长时间虐待凌辱,雨浇梅花,死后分尸再拼缝,从行为模式上分析,更符合泄愤泄仇。”

大龙接着说:“想想我都打冷战,这得是多深的仇恨才会把受害者折腾成这样,而且现在都还没法确定他的身份,目前看来,我们还得从这方面入手。”

为这句话,特案组一干人熬了个通宵,也没什么结果,倒是天明以后,距案发三十六小时,我们接到市民王先生的举报电话,他称受害者很像他的房客。我和师父随即赶到王先生所在的普通民房区。

王先生称半年前他和家人搬去楼房,将空置民房进行租赁。

不久,一个叫陈慕的男人找到他,有意租房,却称身份证丢失,无法提供身份证明,当时王先生租房心切,见对方又是单身,就直接租给他了。

陈慕不爱说话,也鲜少出门,周围邻居也都没怎么见过他,即使是王先生,也只见过他寥寥数面,所以他看到新闻后,也不能完全确定受害者就是陈慕。

他联系了陈慕,对方却已关机。随后,他直接去了出租房,用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发现陈慕在门口和室内都安装了监控,又查看了监控,吓得差点尿出来。

通过视频和照片比对,我们确定了受害者系王先生口中所说的陈慕。

那么,受害者身份就此揭开了吗?师父一面让技术中队的同事在全国人口信息库上筛选排查,一面在会议室内分析视频。

看到视频的一刻,我心里莫名激动起来。

2013年4月15日至4月21日的监控录像,无异常,除受害者外,房内始终没有其他人出入。

真正让人感到兴奋的是4月22日早上八点,除受害者外的第二个人出现了——一个快递员。

就在大家感觉有些失望之时,监控上的画面突然发生了反转,受害者开门后,两个人进行了简短交谈,就在快递男将快递交到受害者手中之时,他突然掏出一把刀,直接抵到受害的腹部。

受害人被迫退回房间,随后,快递男胁迫受害者跪在地上,从背包中取出一根疑似铁棍的工具,朝着受害者头部就是一击。

受害者随之倒地,我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这个男人就是凶手无疑!

而接下来的每一帧都看得我心惊肉跳——快递男将受害者的手脚绑好,等他醒来,就用手中的铁棍疯狂击打受害者的身体,尤其是头部、肘部和膝盖。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受害者全身骨骼会大面积骨折。

由于听不到声音,这种无声的疼痛显得更加逼真有力,仿佛每一棍也敲在我的身上。

虽然他们之间有对话,但我们无法获知对话内容,但从表情和口型上判断,不论受害者嘶吼还是哀求,快递男都无动于衷,继续施暴。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一部德国电影——Funny Games:

一个平静美好的早晨,丈夫乔治和妻子安带着儿子来到湖边小屋度假,乔治和儿子前往湖边整理之后要使用的帆船,安则在厨房里安置生活用品。

这时,一个自称皮特的年轻男人来借鸡蛋,他端正的外表取得了安的信任。不久,一名叫保罗、外貌酷似皮特的男子也敲响了安的房门,同时,乔治带着儿子也回家来了。

接下来,两个白衣男子逐渐露出狰狞丑恶的本质,在控制了乔治一家后,逼迫可怜的一家三口玩着所谓的“趣味游戏”,并对他们进行毫无动机、毫无怜悯、毫无理智的凌虐,一家三口被虐杀完毕后,两个白衣男子又去了下一家继续借鸡蛋。

但我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电影,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快递男对受害者的囚禁虐待持续了两天两夜,为了不放过任何细节,师父选择坚持看完。

略显粗糙的画面里,受害者每次昏死过去,快递男也会随之休息,补充体力,他不紧不慢地吃面包、喝饮料、看电视,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怡然自得。

通过他的口型,我甚至能推断他还时不时吹着口哨,一举一动都透着怪异的轻松自在。

这期间,他并未回避监控,甚至有几次,还对着监控微笑,直至最后一幕到来。

受害者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这时,快递男从背包里取出黄表纸,浸湿后,缓缓覆盖在受害者脸上,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

受害者剧烈挣扎着,接着动作缓缓放慢,最后身子不规则地抽搐了几下,双脚猛地一蹬,就彻底失去了动静。

他死了吗?

我心里传来问话。

没错,他死了!

受害者死后,快递男便将受害者的尸体带走了,离开前,他还微笑着看了看监控,之后一直到王先生出现,监控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视频终于结束,特案组的人全部看得冷汗涔涔,大龙咬着牙齿问:“你们确定这不是伪纪录片?”

“我确定,监控是我亲自调取的。”我开口说,同时也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

茶壶的声音也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除了碎尸和拼缝部分,这基本就是整个杀人现场了。”

师父盯着视频不语,良久才说:“看来,我们低估对方了,我们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