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我会实现你所有愿望

元旦放30、31、1号三天,他们查了天气预报,最后决定31号去。

动物园离家里比较远,是另外的方向,坐车过去得两个小时,那附近除了动物园,还有个大型的游乐场。

动物园里人还挺多,不过多是一些小朋友,许沅拿着游览手册兴致冲冲地研究了一下路线,决定从老虎开始看,严锐都没什么意见,随她。

幸好天气不算太冷,所以动物们没有关进屋子里,许沅在见到老虎的那一刻,就已经激动得找不到北了,她整个人都趴在玻璃门上,兴奋地和严锐说:“严锐你看,是老虎!原来老虎真的这么大……”

她忍不住惊叹。

旁边的小朋友多看了她好几眼,似乎在纳闷她为什么叫得这么激动。

许沅注意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小声地问严锐:“我刚刚是不是很大声?”

“还行吧,动物园外反正听不到。”严锐笑道。

许沅用力瞪他一眼,表示不满。玻璃门的角落里写着老虎的介绍,她每一个都弯下腰认真地看,所以两人的速度就慢很多,身边的小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二十分钟过去,光老虎都没看完,但严锐也没有不耐烦,他少数时候看动物,多数时候在看许沅。

她太开心了,开心得让他有点心疼。

终于,最后一只老虎看完了,许沅感觉自己腰都有点疼,严锐伸手给她揉了揉,他力度刚刚好,揉得特别舒服,许沅满足地轻哼,“严师傅,再用力一点。”

严锐轻笑,用力掐了她一下。

许沅立马跳出去求饶,“我错了错了。”

两人一边闹一边走,往下一个地点去看袋鼠。

许沅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后,有些懊恼,“你怎么也不催下我?”

严锐无所谓道:“我们又不赶时间,你慢慢看就是了。”

“哦。”许沅因为他的纵容而有点雀跃,她脚步轻快,一边看一边随口解释为什么要来动物园,“我一直没来过动物园,小时候有一阵特别想来看,但我爸妈那阵在闹离婚,谁都没空管我,后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不提还不觉得,提起就有些惆怅,她叹了口气,其实她没去的何止一个动物园。

严锐看着她头顶的发旋,问:“你爸妈在你几岁的时候离婚的?”

“七岁的时候,然后我就跟我妈生活了。”许沅突然想起来,“对了,我都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她抬头看他,问:“你想听吗?”

“你愿意说我就听,不愿意说,就不听。”

许沅抿了抿嘴,严锐从来没问过她这些事,她知道他是不想揭她伤疤,但现在她想让他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爸妈离婚,我妈改嫁给了一个叔叔,我和她就一起搬到叔叔家住,住了十年。”

“那最近怎么又不住了?”

“我妈前不久怀孕了,叔叔把他妈接来照顾我妈,但家里小,只有两个房间,所以我就搬出来了。”

严锐突然停下脚步,冷冷地问:“他们把你赶出来了?”

他上眼皮下压,神情看起来有些阴鸷,许沅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的像是生气了?

她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气什么,是为她抱不平吧。

顿时,许沅心里就仿佛涌入了一股暖流,她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妈的意思是让我去我爸那里住一段时间,我妈怀我时是未婚先孕,当时年纪小,稀里糊涂就嫁给了我爸,生活一段时间后才感觉两个人不合适……她改嫁后在那个家里也不容易,我不想让她为难,就主动搬出来了。”

“但我爸……”她顿了一下,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就想着自己一个人住,说不定还方便一点。”

但严锐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就好看一点,他一言不发,神情很凶。

许沅受不了他这个低气压,她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他生气的,而且都过去了,她都不难过了。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安抚道:“行了,真的没事,你别摆出这副样子,难道没人和你说,你冷脸的时候很凶?很吓人?”

她面不改色地说瞎话佐证,“你没发现一路上别人都被你吓得频频侧目?”

许沅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反差萌,见她好像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严锐神情缓和了点,起码眼神没那么杀人了。

他垂眼看她,“你确定他们是被我吓的?”

当然不是,他们都在看他帅,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总是时不时打量他,然后低头窃窃私语,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唉,招蜂引蝶。

许沅煞有介事地点头,“就是被你吓的。”

严锐轻哼一声,也不拆穿她。

“你呢?”走了一会后,许沅问,“你家里怎么回事?”

严锐抬起头看了会天,淡淡道:“也没什么,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没什么印象,我爸是个工人,不小心染上了赌,很快就输得倾家**产,他拿不出钱还,也不敢面对周围人的目光,就逃了。”

他语气平淡得仿佛在形容别人的事,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但这轻描淡写的描述下,却是一个沉重又难过的、真的发生在严锐身上的过去。

许沅心里疼得揪起来。

真的很难想象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哪怕是成年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恐怕很难处理,可他扛过来了,他在泥泞中,却没有自暴自弃堕落成泥土,反而从中汲取养料,成为了如此耀眼的一个人。

严锐注意到她的情绪,轻声安抚道:“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许沅咽下喉头的哽咽,用力点点头,是的,都过去了,不管曾经过得有多难受,都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成为了强大的自己,不会被轻易伤害,他们只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但心中的酸涩却怎么都止不住。

袋鼠们闲适地躺在地上,小袋鼠依偎在成年袋鼠身边,看起来安心又幸福,但他们身边,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角色,为他们筑起堡垒,他们从未享受过家庭带来的底气。

什么都要自己扛,每天都生活在无以为继的恐惧中,要拼命学习,拼命往上游,因为没有人能帮他们,只有自己憋着一口气不认输,才能捞住下沉的自己,但这是十几岁的人应该承受的吗?

他们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呢?

她很少为自己感到难过,但却为严锐的遭遇而真情实感的愤怒和悲伤。

许沅眼睛发红地盯着袋鼠,然后突然间,她手中被塞进了一个热气腾腾的东西,许沅惊愕地回过神来,是一杯奶茶。

严锐给她把吸管插上,“喝一下试试。”

许沅眼睛看着严锐没动,举起奶茶愣愣地喝了一口,她没有错过奶茶入口时,严锐脸上那一抹轻快的笑,许沅心头突然就一松。

“甜吗?”严锐问。

许沅点点头,“甜。”

于是严锐也低头喝了一口,“确实很甜。”

他绝口不提其他的事,自然地询问,“去下一个地方看大象?”

许沅忍不住说:“好。”

奶茶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顺着手心蔓延,直到抵达胸口,嘴里也是甜滋滋的,许沅的心情好起来,但却并非是因为奶茶,而是因为她记起来了,他们现在有对方了。

这足以抵消她对生活的所有愤懑。

人若是紧盯着过去不放,就很难有未来了。

看完大象他们又去看了河马,两人走走停停,遇到感兴趣的动物就停下来多看一会,严锐在他愿意做的每一件事上都表现出了充足的耐心,他不急不缓地陪着她看,偶尔打趣她两句,两人都很享受这种难得的闲适。

看完大熊猫到了纪念品馆,许沅随口提了句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娃娃之类的玩具,于是严锐二话不说,就给她买了个熊猫公仔,和熊猫头箍。

许沅哭笑不得,“你好像个来迟的圣诞老人,拼命在补偿我一样。”

“不行吗?”严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想想过去还有没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我都给你实现了。”

许沅愣住了,“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的?”

许沅的心怦怦跳,“小时候的愿望,现在实现起来,也不一定会开心吧?”

“谁知道。”严锐把头箍戴在她头上,“试试就知道了。”

“只实现过去的吗?那些愿望很简单的,我岂不是很亏?”许沅语气不满,可眼睛却亮晶晶的,摆明了另有所图。

严锐替她调整了一下发箍的方向,笑道:“我平时是太小气了吗?”

纪念品馆里有一些小孩横冲直撞,严锐虚揽着许沅的肩膀护着她往外走,“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你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许沅调笑他,“你都要帮我实现吗?”

“只要我能做到。”严锐淡淡道,“都会帮你实现。”

许沅惊愕地偏头看他,严锐有些漫不经心的认真,让人不敢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他说出口了就会做到的,许沅心跳又漏了一拍。

“那我现在就有下一个愿望。”许沅眼睛发光。

严锐问:“什么?”

许沅捶了捶小腿,狡黠道:“我小时候看见别的小朋友走累了就有爸爸背,特别羡慕,我现在走累了,我也要背。”

严锐好笑地看着她,“那你先叫爸爸。”

许沅:“……”

许沅斜睨他,叫道:“爸爸。”

看看谁更膈应。

严锐:“……”

许沅好整以暇地挑眉看他,等着他接话,严锐难得被噎住,他怔了半晌,笑骂道:“你真是……”

他没说下去,而是把包反背着,挂到前面,然后蹲下去,认输道:“你赢了,上来。”

YES!许沅站在原地傲娇地憋了会,到底憋不住,笑着扑上去。

她很轻,严锐毫不费力地将她背在背上,继续逛,可没几分钟过去,许沅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沿途的人都在看他们,那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整个头都几乎埋进了严锐的脖子里。

许沅拍拍严锐,瓮声瓮气地说,“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怎么了?”作为学校的目光焦点,严锐对别人的目光完全免疫。

许沅头埋得更低了,“他们都在看,怪难为情的,别人小朋友都没让背。”

严锐笑了,“你管别人干什么。”

“那我应该管什么?”许沅反问。

严锐紧紧地扶着她的腿,似乎担心她一冲动,直接跳下去,他道:“你现在开心吗?”

许沅微微抬起头,“挺开心的。”

“那就继续待着吧,背又不是小朋友的特权。”

顿时许沅就有些释怀。

她双手环着严锐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问:“严锐,你有什么愿望吗?”

严锐问:“你要还我一个愿望吗?”

“嗯,许愿是相互的,我不能占你便宜不是?”许沅大气道,但想了想又很快补充了一句,“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

严锐笑出了声,“那我想想。”

他背着她慢悠悠地在动物园里逛,就像背着自己整个世界一样,因为是元旦节,周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他想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那他肯定也能看见自己脸上那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笑容。

他道:“我的愿望是,以后都不用一个人过节了。”

许沅怔住了,风吹来,似乎带来一丝湿气,眼睛突然有点疼。她不知怎地想起了中秋节时,他一个人寂寞地待在教室里的情形,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能实现吗?”严锐又问。

“能。”许沅坚定地点头,她抱紧严锐,以后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过节了。

现在,他的世界不会再抛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