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我就是不想松开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幸运,许沅觉得数学考得挺顺利的,思路非常顺畅,一气呵成,做完后她下意识就想看看严锐,抬起头来的那一刹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不在一个考场。

有点不习惯,同班以后大大小小的考试,都在一个教室里。

看见他,就会更有底气一点,像是多拿了一张盾牌一样。

许沅撑着头往窗外看去,同样澄澈的蓝天和摇曳的樟树,从教室里看出去,和在外面看,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身处学生时代,好像看什么都更容易心动。

数学考完,他们又被大巴车拉回了酒店,考完数学的几个人果然被老师重点叮嘱了一遍,说不要乱跑,没考完的反倒管得宽松一些。

严锐同住的同学也是37班的,叫李石译,人很外向,他考数学,已经结束了。

“严锐,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外面吃点东西,顺道逛逛,你去不去?”

虽然老师严令禁止他们在外面乱吃东西,但显然男生们并没有女生那么听话,老师们只在固定的时间查房,刚查完,他们就迫不及待想溜出去了。

李石译说完又反应过来,“哦,你还有一科没考。”

“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他们在酒店楼下集合,人也不多,就八个人,都是男生,他们也不敢走远,李石译在周边找了个吃特色菜的店子。

这边真的离海边很近,严锐坐下来后似乎都能感受到海洋的潮湿。

上菜的时候老板看出他们不是本地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积极给他们介绍着本地的一些景点,虽然他们去不了,但几个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老板,这附近是有个灯塔吗?”严锐突然问道。

“是啊,不过已经废弃了。”老板指了个方向,“往这边去,走十分钟就到了。”

“谢谢老板。”

李石译他们没有察觉到什么,就着话题和老板聊起了灯塔的事,吃完饭,李石译和考完的准备找个网吧打游戏,严锐和没考完的一起回酒店,但走到半道上,他找了个借口,就和他们分开了。

许沅和杨灿在酒店里看电视。

但她多少有点心不在焉,之前因为要考试,所以没心思想那么多,这会闲下来了,就忍不住乱想,明天她就17岁了。

这些年其实也没把生日当回事,但这次可能是因为严锐吧,所以有点期待。她记得他问过她的生日,那天的情况太特别,许沅想忘记都不行,但就是不知道严锐还记不记得。

这两天也没听严锐提过,不会忘记了吧?

也不大好发信息问他,毕竟明天他还有一堂考试,怕他分心。

许沅无意识地扣着手机,眼神逐渐放空。最后她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想,算了,随便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个什么,期待严锐给她过生日?还是送礼物?

严锐就是个直男,多半脑子里没有礼物这个词。

上次刘佳过生日,他不就白嫖去了。

想到刘佳,那天到底发生啥了?是严锐把她气哭的吗?

许沅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后被各种各样的念头折磨得一片混乱,真该跟老林说,死都要考物理,这样起码现在有事做,不至于在酒店乱想。

六点多的时候,大家集合在一起吃饭,严锐就坐她旁边。

许沅有心事,吃不下,严锐吃得倒是挺香的,让许沅莫名有些气愤,就,明明是个大学霸,怎么连个生日都记不住???她都记得他的生日是8月23,直男就是直男,难怪母胎solo,越想越气,死去活来。

长那么帅有什么用,傻的!

严锐眼珠子一斜,看见许沅在闷闷不乐地戳饭,微不可察地笑了下,没说什么。

等上了电梯,大家各回房间的时候,许沅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严锐淡淡挑眉:“怎么了?”

许沅紧抿着唇,你不会真忘记了吧?如果不是你问过,我也不会这么在意。电光石火之间,她想了很多,最后却只叹了口气,她道:“没什么,明天考试加油。”

严锐“嗯”了一声,看样子是真的没想起来。

接受了这个事实后,许沅有些失望,也有些释怀,不用再纠结了也是一件好事。她回到房间,打起精神和杨灿一起看电视,看到九点半,老师来查了一次房,查完她和杨灿又看了会,十点半就关灯睡了。

杨灿入睡很快,几分钟后,那边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许沅却翻来覆去地失眠了。

到了十点五十的时候,许沅还是睁着眼睛精神抖擞,这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却突然亮了一下,亮光出现的一瞬间,许沅的心莫名其妙地开始急速地跳动。

是潜意识支配身体做出的反应。

好像她今晚就是在等手机亮起。

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这个可能性让她紧张又期待。

她手忙脚乱地解锁,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手都不受控制地在颤,许沅深吸一口气,点开消息,果然是严锐发来的。

【睡了吗?】

她快速打字,【没有】

【那出来】

许沅整个胸腔都在震,手心全是汗,【出去干什么?】

【去冒险】

去冒险,冒什么险?

【快点,多穿件衣服,外面冷,我在你房门口等你】

【好!】许沅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她轻轻地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整个过程中,杨灿都没有醒。

她蹑手蹑脚地出门,关好门,严锐提着一个包,就靠在旁边的墙上等着。

许沅问:“去哪里?”

“跟我来就知道了。”

太晚了,酒店里很安静,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沅一眨不眨地盯着楼层数,心里又激动又担心,害怕运气不好遇到老师,等两人都出了酒店门,往旁边走了一截后,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海边城市夜晚风有点大,迎面而来甚至带着点水汽,风顺着领口往里乱窜,稍微有点冷,许沅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遮住脖子。

严锐走在她前面,高大的身形帮她遮挡了一部分风,许沅低着头,紧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本来还想再问问他到底要去哪里,想了想还是算了,不问前路,走到哪里都是惊喜。

他们走了十几分钟,一座高塔形建筑物,逐渐出现在视野里。

“灯塔?!”许沅惊呼,她眼睛在黑暗中发亮,风扭曲了她的声音,却又丝毫不掩盖她的惊喜和兴奋,她问:“严锐,我们是要去灯塔吗?”

“嗯。”严锐低头看她,脸上带着笑意,“你不是想去灯塔看海?”

她只是在大巴车上提了一嘴,当时严锐昏昏欲睡,她还以为他根本就没留意过她在说什么!原来他都有放心上……

严锐,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样,我很……

很容易多想啊……许沅心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复杂。

灯塔屹立在断崖边上,天上是一轮亮月,下面是汹涌的海浪,耳边的声音很纯粹,人在自然要素过多的地方,总是显得渺小,许沅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们来到灯塔的入口,这里看上去荒废了很久,脚下的杂草长得嚣张,**在外的砖石缝隙里挤满了青绿色的苔藓,看上去斑驳又荒芜,却又有一番颓废的美感。

门上挂着锁,但显然许久没人维修了,被海风侵蚀得锈迹斑斑,严锐伸出手摇了摇,直接把锁和门扣一起摇下来了。严锐打开手机电筒,自己先走了进去,然后照着许沅脚下让她进来。

地上什么都有,木板、枯枝、碎石堆在脚下,严锐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接着她。

里面比外面昏暗,旋转楼梯蜿蜒向上,他们站在中间往上望去,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海螺内部。

“过来,我们上去。”严锐走上楼梯,上半身微侧,对着她伸出手。

动作非常自然。

许沅的心怦怦跳,昏了头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想,眼里只有严锐那只指节修长的手,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搭上去。

五指相握,严锐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一步步向上走去。

许沅的注意力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看似高远的塔顶,变成了寸步之外,只觉得几个绵长的呼吸间,便已经到了。

塔顶被玻璃窗围挡,但窗子有多处破损,月光和海风一起倾泻进来,站在窗口往外望,辽阔的海面波光粼粼、一望无际,明明海浪迭起,但内心却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充实。

这或许就是大海的魔力,海越无垠,越能包容心事。

“海好看吗?”严锐问。

“好看。”许沅迷恋地感慨,没有人不臣服大海的壮丽。

严锐与她并肩站着,许沅想伸出手去感受海风,但动了动,才发现她的手还握在严锐手里,她心里一动,低头看,在她的目光下,严锐的手甚至往里收了收,更用力地牵着她。

许沅口干舌燥,这和平时看似随意的肢体接触不一样,如果说上楼时牵着尚且有为了安全作为理由,那么现在,你是因为什么而牵着我不放呢?

严锐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还是只是忘记了?

你为什么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许沅心情复杂,她不敢动,既怕严锐不松手,也怕他松手。

她脑子有点混乱,不自觉叫他,“严锐……”

却又没有下文了。

“怎么了?”严锐转头看她,神情自若。

手还牵着您感受不到吗?您忘了吗?

许沅抽了抽手,但没抽出来,她忐忑地小声提醒,“手,你忘了松开。”

“哦。”于是严锐也垂眸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她的脸,“没忘记,我就是不想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