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速之客

下午三点,刑警大队队长王三强亲自主持了16号别墅命案案情会议,并组建了专案组,案件代号为“凶马”。他亲自挑选了六位各具特长的干警作为专案组核心成员,全力侦破此案。

毫无疑问,专案组组长由大案中队队长厉长河担任,副组长由无案不破的李八斗担任,另外的成员还包括姜初雪、包古、魏大勇和冷笑。其中李八斗、包古和魏大勇本就是大案中队成员;姜初雪则是法医,在刑侦学的痕迹分析上有其独到之处;冷笑本是网安大队的网警,对网络防火墙及其破解有一定的造诣,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需要一台电脑就可以打开全世界。

李八斗在会议现场播放了从16号别墅拷贝回来的监控,让在场的公安干警观看。

从夏东海一家人散步回家到幼师报警,整个别墅都只有一匹毛色血红的马进出过!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新的发现。

李八斗问:“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完全没道理的,马怎么可能杀人?根本不可能!”

“就是,闻所未闻啊,如果是一条人命或者是其他死因,还能找点牵强的理由,譬如被马撞到了意外致死之类。但这个现场显然不是意外死亡的范畴,而是蓄意谋杀。然而,一匹马不可能有蓄意谋杀的动机,也不具有蓄意谋杀的能力。”

“难道这是人假扮的一匹马?”一位干警质疑。

厉长河吩咐:“把相关镜头放大给大家看仔细点,马的鼻子、眼睛、嘴,还有身子和脚,有哪点能看出是人假扮的吗?”

李八斗当即对监控视频做了局部放大处理。

除了眼睛血红得看起来有点邪门,不像一匹正常的马外,无论是外形,还是它的一举一动,都显示着那是一匹真真正正的马。

“大家看清楚了,这是真的马,还是人伪装的?”厉长河问。

全场都点头说,这绝对是真的马。

“而且,”厉长河说,“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如果你们是罪犯,你们有必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匹马去犯罪吗?你要想隐藏自己的相貌,掩饰自己的身份,会有很多办法,包括改变表象的性别、戴上头罩等,至于去假扮一匹马吗?何况马和人的区别太大,伪装起来难如登天吧。还要像马一般地行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是一匹马,一匹真的马,应该不是人伪装的!”

“但这匹马的行为超出了马的正常范畴,这也是无法解释的地方。”厉长河把目光看向李八斗,“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的看法——”李八斗说,“我也认为这是一匹真的马。可是,一匹马要怎样才能做出蓄谋杀人这种匪夷所思之举呢?”

“你问我?不是我问你吗?”厉长河眼睛一瞪。

“会不会是被人控制了?”

“被人控制?”厉长河皱眉,“怎么控制?”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估计得找动物学家了解一下。譬如类似驯狗咬人之类的,当动物接受过人的训练之后,能领会指挥者的意思,就有可能做出不可思议的行为来。这样理解似乎更合逻辑一些。”

“嗯,有点道理。”

“而且我仔细观察了,这匹马是戴了马蹄铁的。这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既然戴有马蹄铁,就说明这马是被人饲养的,因为马不可能自己戴上马蹄铁;第二个问题有点可怕,一般来说,马蹄铁的作用是为了保护马蹄,是很早以前,因为马要驮运东西,长途跋涉,主人才会给它们戴马蹄铁以防蹄子磨损。而现在的马,没有那么劳苦了,咱们整个白山县的养马人家,几乎没有给马戴马蹄铁的。这匹马为什么戴着马蹄铁呢?懂现代刑侦学的人都知道,我们能从任何一个物种的毛发或者表皮之类的东西上提取到DNA,作为其独有的身份证明。如果马蹄直接与地面摩擦,我们就有可能提取到它的DNA数据,再到全县的马中筛查。可如果是戴着马蹄铁的话……”

“你的意思是这匹马不但是被人操控的,而且操控它的人还是一个精通刑侦学的高手?”厉长河打断他的话问。

李八斗点头:“不确定,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厉长河说:“只要能确定这事是人为操控的,就算他是再高的高手都好说。”

“你们对现场及尸体的分析结果呢?”李八斗把目光看向姜初雪。

姜初雪说:“根据现场痕迹鉴定,确定只有马蹄为可疑脚印,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和其他痕迹。而对尸体的检测,男人的左小腿上有大块瘀肿;另外,在右腋窝和肋骨之间也有一处瘀伤,肋骨断了一根,伤型和左小腿相似,疑似马蹄踢伤。还有就是头部的致命伤,三个死者的头部都被砸得稀烂,说明被攻击了许多下。根据伤口边缘及脑骨断裂的情况,初步判定为马蹄所踩。至于具体情况,红姐还在用更精密的仪器鉴定,得等结果出来了才知道。”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说的这些话总结为,你们也认为是马杀的他们?”李八斗问。

姜初雪点了点头:“从现有的证据判断,确实如此。”

“那这就有点问题了。”李八斗沉思着自言自语。

“有什么问题?”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从死者伤情判断,马杀死妇女和孩子都是轻而易举的。因为他们除了头部致命伤,没有别的伤。而夏东海的身上除了致命伤外,还有两处伤,一处在左小腿,一处在右肋骨。”

“这有什么问题吗?”厉长河问。

李八斗说:“我对夏东海做了个基本了解,他年轻时练过拳脚功夫,现在也经常锻炼,家里有私人健身房,体格训练得十分强壮,而且喜欢射击,家里气枪、猎枪都有,这说明他是有很强的实战能力的。一匹马就算受过训练,又是如何做到将一个技击高手三招致命的呢?”

“嗯,好像确实很难。除非他不作任何抵抗,任马踢踩。”厉长河说。

姜初雪建议说:“这样下去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所见即所得,既然是马到的现场,在现场留下了证据,那就从马身上查呗!看马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这样一步步调查下去,应该会有所发现吧。”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八斗喊了声,“包古,你把剪辑好的城区监控记录拿出来给大家播放一下吧!”

包古应声,当即为大家播放剪辑出来的城区监控记录。

马从石笋镇北边靠近野鸡山的一处监控出现,很有可能是从野鸡山上下来的,前进时步履平缓,信步而走,进镇后基本上走的都是小巷之类的没有监控的地方。不过它经过镇中心的时候,还是被天网般的监控系统拍到了。离去时一样,只经过了少数几处监控,最终消失之处还是石笋镇北边的野鸡山。

“大家都看完了吧,有什么感想?”李八斗问。

“这么看的话,就是匹野马啊!”冷笑说。

“不可能是野马。”姜初雪说,“你看那马的行走状态,不疾不徐,从容不迫,一眼就看得出它是训练有素的;而且它一路上甚至都没有在路口徘徊张望,而是轻车熟路地到了16号别墅。这至少能说明一点,它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到16号别墅。”

李八斗说:“嗯,我认同这个观点。我已经调取了16号别墅周边一个星期的监控记录,一下子没法看完,不知道全部看完能否有所发现。不过目前,我觉得我们需要做三件事。第一,拿着这匹马的照片,往野鸡山方向的各个乡村养马人家或养马场,去查找特征相似的马匹。第二,找相关动物学家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一匹马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为来。第三,调查被害人一家三口的近况,看有没有与人发生口角结仇,尤其是男主人夏东海的社会背景及人生经历。既然是谋杀,必有源头,找到源头,谜底自然就揭开了,大家觉得呢?”

“嗯,我觉得你的思路很清晰。”厉长河说,“就按照你说的方向调查吧,你对大家也都了解,这个案子就由你来打先锋,我在后面给你掌舵。”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可是——”李八斗故意看了眼姜初雪,“万一有人不听我的怎么办?”

厉长河问:“谁敢不听,还有组织纪律观念吗?”

“行,那我就开始安排了。”李八斗说着看向几位专案组成员,“冷笑你是搞网络的,就负责看我拷贝回来的那些监控吧,主要是看这一个星期之内,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在16号别墅周边出现。大勇和包古,你们两个分一下工,一个去找目击证人,另一个负责查夏东海一家的资料,重点留意最近发生的一些可能导致报复的事件。可以等技术部门把夏东海的手机锁解开后,看一下他这几天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当然,也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恩怨、蓄谋已久的报复。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能忽视。”

李八斗的目光落在姜初雪脸上,咳嗽了一声才说:“姜初雪。”

“说,听着呢!”姜初雪冷着一张脸,语气颇为不善。

李八斗不以为意地说:“听说你是省城来的,我想你应该比较熟悉那里,所以我打算安排你去省城找动物学家了解情况。”

“没问题,我去就是。”姜初雪说完,径自出去了,都不愿多看李八斗一眼。

李八斗并不在意,安排完这些,他又将涉案马匹的资料传给了马匹行经的各乡镇的派出所,让他们去调查特征相似的马,重点特征在于马的身高、毛色、体格。若有特征相似的马,则调查好马主人的背景资料,一起上报。

无论真相怎样,李八斗都大胆地首先假设,这是一匹被人饲养的马,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主人操控的。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调查,他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也只能如此。

下午五点,李八斗正仰靠在座椅上N次回想案发现场,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地址显示是省城,他马上想到了队长让他好好接待的那个省电视台记者。略一迟疑,他还是接了电话。

“喂,请问是李警官吗?”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非常轻快而甜美的声音。

“嗯,是的。”

“哦,我叫夏天,是省电视台《法制新闻》的记者,到这边来采访一个案子,领导给了我你的号码,让我找你。”

“刑警大队大案中队,自己来吧。”没等对方说话,李八斗就挂了电话。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背着包走进了大案中队办公室。那双四下张望的眼睛让李八斗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就是那个省电视台的记者。

“喂,您好,请问哪位是李警官?”夏天笑着问道。

“我就是。”李八斗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夏天立马像只燕子般欢快地跑到李八斗身边,喊了声“李警官”,然后双手递过一张名片。

李八斗接过名片顺手丢到了办公桌上,跷起二郎腿说:“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就是今天早上弯月湖半山别墅的那个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夏天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问。

李八斗看着她,觉得这女孩长得其实挺好看的,淡墨般的眉毛,乌黑的大眼睛,齐耳短发,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胸大腿长,美得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脸春风拂柳般的笑,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电视台就来了你一个人吗?”李八斗问。

“不是,还有同事。”夏天说,“他们去找住处了,我先过来找李警官接个头,简单了解下情况。给李警官您添麻烦了。”

李八斗说:“不麻烦,案子的情况很简单。夏东海一家三口惨死于自家别墅。”

“这我知道,能麻烦李警官透露一些细节吗?”夏天问。

李八斗用事务性的口吻说:“对不起,案子尚未告破,恕我无可奉告。”

“可是,我们电视台的领导跟省厅的领导协商好了啊,允许我们进行适当的报道。我大老远跑来,您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我还想去现场看看呢。”

“去案发现场拍摄,你就别想了。”李八斗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夏天的念想,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倒是可以让你在案发别墅外进行拍摄。”

夏天急忙催促道:“也行,那我们赶快去吧。”

李八斗看了看时间:“快下班了,明天吧。”

“明天?”夏天急忙摇头,“不行的,对新闻来说,没什么比时效更重要了,所以我们要抢在其他媒体之前报道出来。辛苦李警官了。拜托,拜托。”

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好,李八斗又想起了厉长河的叮嘱,站起身来,让步道:“我也许是上辈子欠你的吧,走吧!”

夏天高兴地连声道谢,然后给同事打了电话,让他们带着设备直接赶往案发别墅。

半个小时后,李八斗开车赶到了弯月湖半山别墅区。很快,夏天的同事也根据夏天给的地址来到了这里。双方略一寒暄,便由李八斗带着他们前往16号别墅。有李八斗这位刑警带着,别墅区保安亭的安保人员也没多作阻挠。

来到案发别墅外,夏天和她的同事便着手忙活起来。有人拿着摄像机在别墅附近取景,有人拿着收音设备耐心等待。等夏天准备好新闻快报要说的内容后,终于开始了正式的录制。

李八斗站在一旁,狠狠地嚼着口香糖,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个瞬间,李八斗将夏天看成了诗佳。她们都那么爱笑、活泼、阳光、青春且美丽。

当那张脸穿过遥远的岁月又出现在他的记忆里时,就像有一根针狠狠地刺在了他的心上。比那张美丽的脸更让他难忘的,是那个醒来的早上他看见的、躺在那里已经再也不会醒来的、满脸是血的诗佳。

夏天他们忙活的期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夜来临前的16号别墅,透着几分莫名的悲凉。

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一夜之间都命归黄泉,这是人间惨剧。可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制造这出荒唐的惨剧呢?

李八斗暗自思忖的同时,目光在16号别墅四周流转着。当这场惨剧发生的时候,这里的房子,房子周围的树,包括立在路边的街灯,它们肯定都曾看见过什么。那是昨夜的真相,是普通人很难发现的细节。

李八斗的目光突然落在从别墅左侧转角过来的一辆面包车上。面包车司机发现李八斗注意到了他,点了下油门,车速也随之加快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当然没能逃过心细如发的李八斗的法眼。他将面包车拦了下来,打算盘问一番。

面包车司机戴着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李八斗出示了一下证件,问道:“干什么的?”

面包车司机回复道:“给老板们送猪肉的。还剩最后一点,警官你要吗?要就便宜卖你。”

面包车司机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向别墅那边张望。他的这个小动作也被李八斗看在眼里。李八斗让他下了车,说要检查一下车厢。

“警官,我是正经生意人。我杀的猪中有些是我从十里八乡搜罗来的,较之养猪场的那些饲料猪,这种猪肉更优质、安全,吃起来也放心,所以别墅区的老板都会定期跟我买肉,我一般都是送货上门。当然我也收饲料猪,只是这样的猪肉一般是卖给普通百姓的。虽然同是饲料猪,但我给出的价钱也要比其他肉贩公道得多。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可以去问这里的保安。”

“清者自清,既然你没做亏心事,就麻烦你配合我一下吧。至于你说的这些,我后续会找别墅的保安人员去核实的。”

面包车司机没再说什么,按李八斗的要求打开了车子的后备厢和后车门。一阵肉类的腥味立马扑鼻而来,另外,也许是为了方便送货、运货,车子的后座全被拆除了。车厢里的景象初看有些骇人,一块木板上放了几根剔光的骨头,以及一些从猪肉上剥下来的猪皮,旁边还放着剁骨刀、割肉的尖刀,还有挂肉的铁钩。这些工具上无一例外都沾有一点血渍。

检查完,李八斗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往后看,后面是面包车司机嬉笑相迎的脸。也正是因为角度的问题,李八斗才得以完整地看到藏在帽檐下的面包车司机的脸。他的右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从右耳根一直延伸到下巴的位置,再加上车里带血渍的刀和肉,身处暮色之下的李八斗竟然莫名觉得面包车司机的笑有几分诡异。

“要买猪肉吗,警官?我给你便宜点。”面包车司机又问了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李八斗直起身,目露锋芒地盯着他问。

“哦,我叫阎老三。”

这家伙是在社会上混的吗?还是说在家里排行老三?李八斗按捺住心中的疑问,转而说道:“我是问你的真名。”

“我的真名是阎铁山。”

“除了给老板们送肉外,你有固定的卖肉摊位吗?”李八斗又问。

“有,就在镇上的菜市场。”

“说一下你的住址。”

“我住五谷村,怎么了警官,这里发生什么案子了吗?”

“有人被杀了。”李八斗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他。

“有人被杀了?”面包车司机又把目光看向别墅那边,“不像吧,他们好像在摄像,那个女孩子还拿着话筒在说什么,像在录节目。”

“哪儿那么多废话,卖你的肉去吧!”李八斗瞪着他。

“嗯嗯,好的,好的。”面包车司机赶紧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了。

李八斗目送面包车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面包车司机有些不太正常。

车速一开始很平稳,当自己注意到时,车子突然加速了。而且,对方和自己说话时,不但有意无意地向别墅那边张望,还旁敲侧击地打听案情。要正常情况,李八斗不会告诉他有人被杀了,之所以告诉他,就是觉得他有些可疑,故意说出来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对方没有吃惊,而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向李八斗询问。这不是一个普通人或者正常肉贩的反应,李八斗觉得有必要暗中查一查。

待夏天他们忙活完,离开别墅群时,李八斗找保安亭的值班人员核实到阎铁山所言非虚。李八斗一行离开16号别墅几分钟后,一个人从斜对面大约三十米的别墅楼顶上,如猴子般敏捷地跳了下来。那人戴着一顶草黄色太阳帽,配有墨镜,穿黑色衬衫,背一个双肩包,低着头向16号别墅走来。细看他的双手都戴着手套。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边找了个位置翻墙上去。他的动作十分敏捷,就跟猴子爬树一样,三两下就到了别墅二楼。在进屋之前,他先从背包里拿出一双鞋套套在脚上,又拿出一只微型手电,这才进了屋。

他逐个搜索二楼的房间,来到儿童房间时,他看见了**和地上残留的血迹。手电的光在血迹上停留了许久,他才转身出屋,去了楼下。楼下客厅的地板上除了血迹,还有警方画出的死者躺姿的白线。

他取下墨镜,弯腰蹲下,仔细地查看地面。他那张古铜色的脸**了一下,然后又站起来,目光环视屋子,看到了一边的主卧。他进去站在电脑前,重启电脑,可什么记录都没有了。

很显然,监控硬盘已经被警方取走了。

他站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然后跑到了楼顶。他站在模糊的阴影区里,看着那片夜幕笼罩下的别墅群,脸上的表情一片木然,看不出悲喜。

这里是镇子的边缘,是整个白山县的高档住宅区,十分宜居,所以没有市中心的那种灯火通明和喧嚣。周边的绿化林里传出声声虫鸣,此起彼伏遥相呼应,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吵。

背包人如一尊雕塑似的在黑暗里站了许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打火机的光映亮了那张黑暗中的脸庞。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印记,就像是下过雨后被人踩过的一地泥泞。

抽完烟,他弹指将烟头扔掉,转身下了楼。几分钟后,他到了16号别墅对面,选了个位置爬上楼,进到屋里,直接找到了装有监控的电脑。他麻利地从里面取出硬盘装置后,便转身离开了。

16号别墅往左约一百米的林荫道上停着一辆三菱越野车,背包男打开车门上了车,接着从背包里取出一台小尺寸的平板电脑,将硬盘插了上去,观看起里面储存的监控记录。

当看到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监控中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再看到李八斗盘问面包车司机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他也发现了面包车司机有意无意瞟向别墅那边的小动作。面包车司机的具体面容看不太真切,但隐约可以看到他的右脸上有一道刀疤。

这个面包车司机偷偷摸摸地观察别墅那边,到底是纯属好奇,还是另有目的?

背包人沉思片刻后,收起平板电脑,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