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凶马疑踪

别墅里,吴国晋老婆进屋就问:“警察来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吴敢的事,他们来了解下情况而已。”吴国晋说。

“吴敢的事?”吴妻不信,“他不是已经被拘留了吗,还要了解什么情况?”

“被拘留了只是这次的事,他的事多着呢。”吴国晋颇不耐烦地说,“行了,别问那么多了,我心里有数。”

吴妻不敢多话,自到一边去了。吴国晋点燃一根烟,猛抽起来。缭绕的烟雾里,他一时坐下、一时站起,就像母鸡下蛋找不到窝一样焦灼。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正全神贯注想着事情的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上前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卧室,当即挂掉电话,走出屋子。一直来到别墅花园的边上,没人听得见了,他才给对方拨了回去。

“小乖乖,怎么了?”吴国晋的声音格外温柔。

“怎么了,还能怎么?”那边传来一个嗲嗲的女人声音,“这大晚上的,当然是想你了呗。”

“真的吗?”吴国晋半开玩笑地怀疑。

“不信算了,我自己睡了。”女人说着就要挂电话的样子。

“信信信。”吴国晋赶紧说,“你说什么我都信,就算母猪上树了,全世界都靠不住了,我也信你。要不信你,我也就不会认你做干女儿了不是?”

“那就快点来,不然一会儿我困了,又没兴趣了。”

“行行行,我马上过来。”吴国晋说着挂掉电话,看着电话冷笑一声。

“妈的,**,什么想我,我看是想我的钱了吧!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像我这样的老男人,还能指望哪个女的真心喜欢我呢?我有钱,你跟我玩,各取所需就行了。”

吴国晋自言自语地回了屋,对卧室里的吴妻说了声“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就开始换衣服。

“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吴妻颇有怀疑。

“应酬啊,还干什么?”吴国晋没好气地说。

吴妻又不吭声了,吴国晋很快换好衣服,开着他那辆大奔出了门。但他没有发现,当他的车子驶离别墅几十米后,一辆黑色本田轿车悄然跟在了后面。

李八斗和姜初雪正在一家沙县小吃边吃东西边聊些有的没的。即便如此,也没影响李八斗吃饭的速度。同样的套餐,他都吃光了,姜初雪才吃了一小半。然后,他丢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就来到了店外的马路边。

马路上有好几辆车子在等红绿灯,李八斗的目光在一辆大奔的车身上流转。注意到车牌尾号是三个“8”的瞬间,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大奔纵然有很多,但车尾号是三个“8”的大奔,他记得自己刚才在吴国晋的别墅见过。

李八斗转身回到店里对姜初雪说:“你慢慢吃,吃完结下账,我先走了。”

姜初雪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法解释,到时候再跟你说。”李八斗边说边向外走。

“我跟你一起吧。”

姜初雪从身上摸出五十块钱,往桌子上一丢,跟着李八斗出去了。两人坐到警车上时,吴国晋的车已经离开了,但李八斗还是加快大车速往前面追,默默祈祷着能够追上。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姜初雪一头雾水。

“我看见吴国晋的车了。”

“看见吴国晋的车怎么了?”姜初雪不解,“你不是说没有证据就没法抓他吗?”

“你傻啊,你也不想想,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他都穿着睡衣准备睡觉了,我们前脚才走,他后脚就开车出门。这么突然,会没点什么问题吗?”

“这么一说,他的行为确实有点可疑。”

李八斗不断加快车速,一辆辆车从眼前掠过,却没有见到吴国晋的座驾。很快,车子到了一个路口,可以选择前行,也可以选择左转。李八斗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只好左转靠边停车。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冷笑,让他帮忙联系路面监控中心调一下监控,查一下尾号是三个“8”的大奔的走向。

吴国晋这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将车停在一处看起来挺偏僻的街边,然后走进了一条灯光昏黄的小巷。

那辆跟在后面的本田车也找好地方停下了。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顶帽子戴上,压低帽檐,又从车子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双白色手套,以及一把指甲刀大小的刀子,放进了裤兜里。然后,他慢悠悠地下了车,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四处张望了下,跟着往小巷那边走去。

吴国晋走到一幢五层的楼房前,折身进了楼道。这一带属于旧城区,都是些老房子,最高的也就七八层,没有电梯。

吴国晋爬楼梯来到三楼,在左侧的房门前站住。他将头靠近门,听了下里边的动静。没听到什么声音,他笑了下,想象着那个尤物已经洗好澡躺在**等他,便迫不及待地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吴国晋却不以为意,因为他觉得那个女的肯定在卧室里。他反手将门关上,往卧室走去。

客厅的灯光突然亮起,吴国晋吓了一跳,再随意地往屋里一看,魂都差点吓没了。

客厅里竟然立着一匹马!一匹骨架高大、全身毛色如血的马!

马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充血般地红,如同烈烈燃烧的火焰,在这样的晚上、这样的地方,显得尤为诡异。

吴国晋的目光落到了马旁边的地面上,那个让他魂不守舍的美人儿,披头散发地倒在触目惊心的血泊里。他想看一下她的脸,可已经辨认不出来了。那张脸像是烂掉的柿子一样,全都是血,整个头成了一摊烂泥。

“鬼啊!”吴国晋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

然而,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抓到门把手,他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膝弯。他的腿一软,整个人就栽倒了下去。

另一边,在冷笑的指挥下,李八斗终于追了上来,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那辆大奔。

“这里是很旧的城区了,吴国晋这么晚到这里来,肯定有问题。我们分头在附近找一找。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李八斗边叮嘱姜初雪,边往侧边的一处巷子里走去。突然,他不由得全身一震。他竟然看见了一匹马!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赶紧定了定神。

确实没错,那巷子里确实有一匹马。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马的毛色,但那双如同火焰般燃烧的眼睛格外醒目。他对那双眼睛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在监控画面中反复看过的、在吃饭走路时经常想起的,甚至睡觉都会梦到的一双眼睛!

那马原本往巷子这边缓缓行来,不过见到往巷子里走来的李八斗,突然就停住了脚步,与李八斗两目相望地对峙着。

“凶马!”

陡然间,李八斗的心一阵狂跳,激动得大喊出声,当即拔腿冲了过去。

凶马见李八斗往这边奔来,似乎略微迟疑了下,随即迅速转身,扬蹄夺路狂奔!

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既然狭路相逢,就绝不能让它跑掉。李八斗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追往小巷深处。

然而,马蹄声渐远。人的奔跑速度跟马比起来,完全没法相提并论。凶马跑到巷子转角,一折身便消失不见了。

李八斗追到巷子转角,却不见凶马的影子,但他还是追了上去。追踪的过程中,隐约能听到马蹄声响。

这条巷子的尽头有三条分岔路,李八斗无法确定凶马的逃跑路线。他站在原地,侧起耳朵,想听一听马蹄声的源头,可马蹄声完全消失了。他看了看地面,想找些痕迹,结果亦是徒劳。

巷子里只有从远处照过来的灯光,恰能视物,没法看清细节。而且,地面是石板,很难留下肉眼可辨的马蹄印。

脑子急转之间,李八斗拿出电话,直接打给了刑警大队队长王三强,说在大湾区发现了凶马的疑踪,请他立马部署警力搜寻凶马。随后他又打给冷笑,让他和路面监控中心联系,通过附近的监控追查凶马的逃向!

路面监控中心迅速查看大湾城区多条要道的监控。十五分钟后,他们发现一匹血红色的马在十分钟前经过了杨槐路。

李八斗接到消息后,当即从巷子折回,半途遇见了气喘吁吁的姜初雪。姜初雪说她也看见凶马了,但是没追上。

“我知道,凶马从杨槐路出城了,赶紧的。”李八斗说着,急跑回警车,开着车往杨槐路追去。

李八斗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姜初雪:“你用我的手机打给王队,让武警着重搜捕杨槐路出口那边,我们沿着主路追下去;另外让武警人员多注意沿途的小路和山路,再派人在石笋镇入口及野鸡山附近蹲守,凶马有可能会回石笋镇。”

姜初雪当即接过手机,拨通了王三强的电话,跟他复述了一遍李八斗的话。李八斗将车速提到最快,一直沿着杨槐路追下去。

曾经,杨槐路是石笋镇通往白山县城的唯一交通要道,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后来石笋镇开发,为了出行方便,打通了石笋镇与白山县城之间的群山隧道,修建了高速。自此之后,从石笋镇到白山县城就只要二十几分钟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杨槐路上鲜有车辆行驶了。

李八斗一口气追下几十里地,明亮的车灯照过一弯又一弯的山道,黑暗中的群山一片静寂,听不到半点马蹄声响。

“看来,它的确是从山道上走了。”李八斗终于决定放弃追踪。

“凶马为什么出现在那里,难道又作案了?”姜初雪说。

“很有可能。”李八斗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可就头疼了。夏东海的案子还没破,它又犯案,我们怎么向社会交代。”

“希望它是刚出来打算作案就被我们遇到了,什么都还没发生吧。”

“但愿吧。”李八斗说着,将车掉头。

他在路上给王三强打了个电话,询问追捕情况。王三强说武警人员已往杨槐路出来的各条分岔小路、山路追击,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回来。石笋镇的入口也安排了民警蹲守,不过也没有消息。

李八斗边开车边思索着,突然脑子一亮,想起什么来,当即加大油门,开上了县城往石笋镇的高速。

“我们这是去哪儿?”姜初雪问。

“朱家坪。”

“朱家坪?”姜初雪一脸茫然,“什么地方?”

“黎东南的马场。”

“你觉得——是黎东南的‘铁将军’?”

“是或不是,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也是。如果我们这时候赶过去,‘铁将军’不在,那它极有可能就是凶马了。因为这一两百里的路程,车肯定比马要先到。”

“我们追了几十里路再折回来走高速,浪费了些时间,它也有可能比我们先到。没关系,如果‘铁将军’是凶马,它就算在我也能认出来。长途跋涉后,它的状态是一眼可辨的。”

“所以,凶马案到底是不是黎东南主谋的,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李八斗没有说话,他在想,是这样吗?

一个小时后,李八斗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黎东南的马场。除了车灯亮处,四周一片漆黑。

李八斗将车子开到马场门口。车灯惊动了熟睡的狗,它冲着车子“汪汪”一阵狂叫。叫声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李八斗按了按喇叭,想惊动值班的养马人起来开门。然而,他连着按了许多下,狗也叫得愈加凶猛,还数次扑在铁门上,却并没有人过来查看动静。

过了四五分钟,李八斗等得有些不大耐烦了,就下车去敲打铁门,并扯着嗓子喊:“人呢?起来啦!”

除了狗叫外,别无动静。李八斗与姜初雪对视了一眼,打开手机的电筒递给她,说:“你到围墙上来,帮我照着里面。”

“你要干什么?”

“我先进去把狗控制起来,再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正常情况下,早有人来开门了,就算睡得再沉,也该被这动静惊醒了。”

“是啊,要么里面没人,要么里面的人已经死了。”姜初雪说着,接过了手机。

李八斗先回车里拿了一卷透明胶布,衔在嘴里,翻上了围墙。狗又扑过来,却够不着。李八斗伸手把姜初雪也拉上了围墙,让她照着里面。准备好之后,他纵身从围墙跳下。

狗早红了眼,见状立马猛地扑来。李八斗早有准备,跳下去时,借着身体的后坐力就往地上仰倒,同时双脚迎着扑来的狗蹬出。狗的嘴巴够着李八斗的鞋底,反被李八斗蹬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李八斗借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

见狗再次扑来,李八斗看准机会,双手齐出,左右夹击,将狗嘴生生地捏住,又腾出一只手来,从嘴里取出胶布,封住了狗嘴。他又抓住了狗的一只脚,将狗掀翻在地,用胶布将狗的两只脚并拢缠住。狗想爬起来跑,可爬到一半又栽了下去。

李八斗从姜初雪那里拿回手机,用电筒光照着路,向养马人的屋子走去。

养马人的门是关着的,李八斗就敲门。敲了好多下,也问了里面有没有人,但没有反应。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腿一脚就将门踹开了。

屋里漆黑一片,李八斗将手机的光亮照过去,看见了一张床,**没人。他把灯的开关打开,看见屋里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乱象。看来,里面的确没人。他又走到隔壁的几间屋子,先敲门,没动静后再把门踢开。情况都一样,里面没人。

难道“铁将军”真是凶马?养马人带着“铁将军”出去作案了还没回来?一共四个养马人,两个白班,两个夜班。黎东南请的人白天晚上换班看管马场,而且还是两人一班,这里怎么都得有人才是啊。

李八斗干脆把马场里的灯都打开了,然后去看那些关马的屋子,当然主要是去看“铁将军”在不在。结果看完了所有关马的屋子,都没有看见“铁将军”!

“看来,‘铁将军’真是凶马了。”姜初雪颇为兴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也希望如此。”李八斗说。

“什么希望如此?这不是明摆着吗?凶马出现在白山县,而‘铁将军’不在马场,它还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可是……”

“可是什么?”姜初雪见李八斗欲言又止。

“为什么养马人也不在呢?”

“你傻啊。肯定是养马人带着‘铁将军’去作案了啊。”

“不。”李八斗摇头,“上次我来马场,分别和几个养马人都聊了,他们都是附近村子的农民,老实巴交的,也不懂驭马之术,只是照看马匹,添加马料。他们不大可能驭马杀人,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

“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要是你一眼都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杀了人、谁没杀人,那些复杂的侦破程序岂不是都成了摆设?还是得看证据,讲事实啊!”

“是的,还是得看证据才行。”李八斗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等着?”姜初雪不解,“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

“要不然呢?

“打电话给黎东南,让他和他的养马人都来,解释解释‘铁将军’的去向,还有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李八斗摇头:“任何事只要给人准备,就能找出一千万种说辞,甚至会消灭证据。所以,我们不能打电话给黎东南,我们就在这里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把车子开去比较隐蔽的地方藏着,你把狗关到马圈里,再把灯都关了,然后我们藏在一间屋子里等人和马回来,这样才能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好吧。”姜初雪说,“你说得也有道理,还是小心为妙,就按你说的做吧。”

当下,两人迅速行动起来,复原了现场。

四周仍然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声音。两人藏在一间养马人的屋子里屏息以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静寂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两人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里面默默等待。

其间,李八斗接到了王三强打来的电话,说武警搜山没有发现凶马,埋伏在石笋镇路口的警员也没有看见凶马,问他发现什么线索没有。李八斗没有说细节,只说还在搜寻,有情况会第一时间汇报。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姜初雪似乎有些不耐烦,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夜里一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没回来就继续等吧。”李八斗说。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过,我总有种感觉,它也许不会回来了。”

“是吗?怎么说?”

“如果‘铁将军’就是凶马,这都三个小时过去了,它要回来,早就该回来了。”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干脆等到天亮得了。”

“如果天亮了,还不见它回来呢?”

“那就只能给黎东南打电话,让他给个交代了。”

黑暗而寂静的屋子里,两个人耐心地等着,他们都在希望某种动静的出现,可那种动静一直没有出现。

不知不觉天亮了,李八斗一宿没睡,姜初雪在一旁酣睡着,表情恬静。

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咳嗽声,紧接着是脚步声。李八斗将姜初雪喊醒,先行过去打开了屋门。

来者猛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八斗,不禁吓得倒退两步,喊叫出声。但他很快定了定神,不过还是疑惑不已:“李警官,你怎么在这里?”

李八斗说:“我待在这里一晚上了。”

“待在这里一晚上?”养马人更觉奇怪,“有什么事吗?”

紧接着,姜初雪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近前。

养马人更吃惊了:“你们昨晚在这里睡?”

“睡什么睡?不要乱想,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呢!”

“等我们干什么?”

“昨晚这里该谁值班,为什么没人?”

“哦,本来该老张他们值班的,但他们帮我找马去了。”

“帮你找马?找什么马?”

“老板喜欢的那匹马,‘铁将军’。”

“‘铁将军’怎么了,不见了吗?”

“嗯,是的。昨天傍晚的时候,我在山坡上放它,就找地方撒泡尿的工夫,它就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我们把附近的山上,甚至远一点的村子都找了,也问了,都没人见过。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黎东南知道吗?”

“还不知道。黎总很喜欢‘铁将军’,如果被他知道,他肯定会发火。所以,我没有跟他说,想着自己先到处找找,能找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可我们找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找到。我想今天起早再看看周围,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就得跟黎总说了。”

“还记得马是昨天什么时间不见的吗?”

“六点半左右。当时我打算再过十来分钟就牵马回圈了,当时尿憋得急,就想着撒完尿再说。”

“你撒尿时离马有多远,大概多长时间没有看马?”

“平常要没人,我就在草地上撒了,可昨天下边的地里有妇女干活,我肯定得避着点,就到草坪边的小树林里去了,得有百十米吧。”

“你带我去看看你撒尿时马本来所在的位置,再指一下你撒尿的地方吧。”

养马人也没说什么,当即带李八斗去了。李八斗让他重述了一下昨天那个过程,粗略地判断了下,马当时所在的地方靠近左侧的一条小路,而养马人撒尿的地方在另一端的草场边缘,相距一百多米。正常人走一百多米的距离,大约要三分钟,但养马人尿憋得急,步子略快,两分钟应该可以。这两分钟的时间,养马人是背对着马的,加上他在林子里撒尿,差不多一分钟,一共是三分钟左右的时间。他走出林子的第一眼就是看向“铁将军”,却发现它不见了。也就是说,三分钟内,“铁将军”消失了。

“你走出林子发现马不见之后,往哪些地方找了?”李八斗问。

“很多地方都找了。”

李八斗走到当时马所在的位置,指着旁边的小路问:“这边找过吗?”

“找了。”养马人说,“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跑这边看,因为只有这边有路和庄稼地,但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然后,我就赶紧喊了和我一起看马的老杨,他当时已经准备下班了,听说‘铁将军’不见了,他也慌了,就赶紧跟我一起找,在旁边的林子里找。”

李八斗说:“全程只有三分钟左右,‘铁将军’朝这条小路和庄稼这边跑的话,肯定消失不了。所以,马当时应该是往林子里去的,你们虽然在林子里找了,但只是在盲目寻找,并没有找对方向。”

“警官,你有办法帮忙找到马吗?”养马人满眼乞求,“如果黎总知道我们把他的‘铁将军’丢了,肯定会很生气,而且,还会开除我们的。”

“你现在给你们黎总打个电话,先说一下丢马的事吧。”

“啊?现在打吗?”养马人颇有些害怕,“我还想趁早再找找呢。”

“现在打吧。”李八斗说,“你昨天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再找也是徒劳,先跟黎总说说吧,但不要说我在这里的事。还有,把扩音器开着。”

养马人迟疑了下,还是拿出了电话,按照李八斗的吩咐拨打了黎东南的号码。

十几秒后,黎东南接了电话,说了声:“怎么了,老王?”

“黎总,有件事我……我想跟你说一下。”老王的声音怯怯的。

“什么事?”

“铁……‘铁将军’不见了。”

“什么?‘铁将军’不见了?”黎东南的声音陡然加重,“怎么不见的?!”

老王当即说了事情发生的大致经过。

“你是说,昨天下午马就不见了?”黎东南猛然咆哮起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我……我想自己找一下的。”老王解释道,“我以为它只是在附近走丢了,就喊了些人帮忙找,以为能找回来,所以就没跟黎总你说。可是,我们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

“你是个智障吗?”黎东南张口就骂起来,“乡下那么宽,你能喊多少人去找?早跟我说,我把方圆几十里都围起来,早找到了,你尽坏我的事。我跟你说,‘铁将军’要是找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老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拿着电话手足无措,无助地看着李八斗。

李八斗拿过手机,说:“黎总吗?不要发火了,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见‘铁将军’了,过来咱们聊聊吧。”

“你谁啊?你在哪儿见到‘铁将军’了?”

“李八斗,刑警队凶马专案组的,黎总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你怎么在马场那里?”

“你就别管我怎么在这里了,还是赶紧过来咱们聊聊‘铁将军’的事吧。”

“是你把‘铁将军’牵走了?”

“当然不是。”李八斗说,“但我可能知道它的一些消息。”

“行,你在马场等我,我马上过来,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说罢,黎东南就挂了电话。

“怎么,警官你知道‘铁将军’的消息吗?”老王一听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八斗说:“马的丢失另有原因,跟你没关系,你忙自己的去吧。”

“可是,就是我看丢的,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如果找不回‘铁将军’,黎总肯定会炒了我,还会要我赔钱。那马好贵的,我倾家**产都不够赔的。”老王哭丧着脸。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先去吧。”

老王悬着一颗心虽然放不下,但还是一步一回头地去了,他甚至都想跪着求李八斗一番,但看出李八斗已经有些不耐烦,又不敢再烦他。

“黎东南似乎很意外,而且大发雷霆,难道‘铁将军’不是他骑走的?”姜初雪问。

李八斗笑了笑:“你看事情还是只看表面。”

“什么意思?”

“试问一匹像‘铁将军’那样的烈马,陌生人谁能在三分钟内没有任何动静地把它骑得不见呢?”

“这么说来,就是黎东南了?”

“我上次来调查的时候,养马人说了,‘铁将军’是黎东南的专马,只给黎东南骑。所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那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是,‘铁将军’失踪的时间里黎东南在哪儿,对吧?”

李八斗点点头。

约一个小时后,一辆汽车卷起大片灰尘往马场驶来。李八斗就站在马场门口等着。

黎东南下车,一改之前的平易近人,黑着一张脸,目光如利刃一般,语气颇为不善:“说吧,你想怎样?”

李八斗问:“昨天傍晚六点半的时候,你在哪儿?”

“昨天傍晚六点半?”黎东南想了想,“应该是在天木村的村路上。”

“天木村的村路上?在那儿干什么?”

“我下午在马场这里骑了马,六点的样子就准备回城,结果途经天木村的时候,一下子爆了两个车胎。我的备用胎只有一个,于是就打了个电话,找人从城里送了车胎过来,耽误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车胎换好回城。”

“嗯,也就是说,你是八点多回的城了?”

“差不多吧。”

“咦,你的司机呢,今天怎么没跟着?”李八斗突然注意到这个细节。

“哦,他请假了。”黎东南说,“说是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

“什么时候请的假?”

“前天吧。”

“前天?”李八斗问,“那昨天是你自己开的车,还是有别的司机?”

“我自己开的车。”

“能给我看看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让人从城里送车胎来的吗?”

“当然可以。”黎东南说着,拿出手机,把通话记录指给了李八斗,呼出时间是六点四十分。

“七点半的时候,这个电话又打给你,就是车胎送到了,是吧?”

“是的。”

“从你六点离开马场,到七点半有人送车胎来,这期间有人能证明你车子坏在天木村的村路上吗?”

“你什么意思?我车子坏了,有人给我送了车胎来,替我换上,还需要怎么证明?你是故意找碴儿吗?”

“不不不,你别激动。”李八斗说,“我这不是针对你,把案子查清是我的职责所在。其实之前见你的时候,你的朴素、你的谦虚和谈笑风生,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而你现在这种带着情绪的表现,有点心浮气躁了。”

黎东南说:“跟了我那么多年的马不见了,我已经很着急了,你还在这里跟我鬼扯,问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甚至恶意怀疑我。你觉得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谈笑风生吗?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在白山县城遇见凶马,没有逮住它。然后我就来到了你的马场,结果‘铁将军’不在。两匹马的特征本来就极像,又出现这种巧合,我当然得弄清楚‘铁将军’的去向。这不是你认为的鸡毛蒜皮的事,这关系到夏东海一家三口之死的命案。不用我多说,你应该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吧。”

“你要是怀疑我的‘铁将军’杀了人,就把它找出来,证明是它杀了人,别跟我磨叽那么多。”黎东南仍有些暴躁。

李八斗说:“‘铁将军’是你的专马,我在找不到‘铁将军’的情况下,当然只能找你。而且,昨天车胎坏掉这个事,很明显有问题。”

“车胎坏了,又有什么问题?坏个车胎,还犯法了吗?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了,你有证据就抓我,没证据,不好意思失陪了,我得去找我的马了!”说完,黎东南就往马场里去了。

姜初雪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吧,看看情况汇总再说。”

“黎东南这里就不管了?”

“我们没有证据,拿他没办法。黎东南的身份特殊,是不能随便抓的。先回去开会,再商量对策吧。”

姜初雪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李八斗上了车。李八斗说要在车上眯一会儿,让她开车。她这才想起李八斗好像一整夜没睡,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不禁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