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致命一刀

跟秦惠分手后的第二天,欧阳错忽然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不但说话声音嘶哑,而且吞咽困难,疼得厉害。一开始他以为是前一天晚上在酒吧里吼了那首《一无所有》留下的后遗症。太久没有上台唱歌,突然吼两嗓子,居然把喉咙给喊破了。谁知到了晚上情况越来越严重,去看了医生才知道是患了重感冒。

他拿着病历,要向严队请一个星期的病假。严政自然知道他心里那点想法,大笔一挥,给他批了两天病假。欧阳错苦着脸说:“严队你看我这重感冒,人都快牺牲了,两天假怎么够呢?至少也得给三天吧。”严政懒得跟他讨价还价,把眼一瞪,说:“就两天,多一分钟都不给。”欧阳错这才拿着签好的请假条,不情不愿地走了。

他回到宿舍,吃下几片感冒药,蒙头大睡两天,中间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给秦惠发了一条微信,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再打她的手机,也一直是忙音,估计是对方把他的号码给屏蔽了。“这分手也太他×彻底了吧!”他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扔,又倒在**继续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忽然使劲唱起歌来:呼啦圈,转呀转,转出七彩的虹,转出晴朗的天……他以为是秦惠给他回电话了,猛地翻身坐起,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康佳佳。他一下子又瘫在**,用耳朵把手机压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康佳佳在电话里说:“你感冒好些没?有案子了,严队叫你跟我们一起出现场!”

他看看手机上的日历,才知道两天病假已经休完,只好叫一声“命苦啊”,掀开被单从**爬起来,草草地洗了把脸,穿上衣服,从冰箱里抓了两块面包当早餐,一边吃着,一边往重案中队办公室跑。

跑到中队楼下,两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中队长严政正带着康佳佳、熊甲申等人走上警车。欧阳错也急忙跟着跳进去。警车拉着警报,呼啸着开出了公安局大院。欧阳错咽下手里最后一块面包,因为没有喝水,噎得他直翻白眼。他看见严队脸上的表情有些郑重,就轻轻地碰了一下康佳佳,悄声问:“什么警情?”

康佳佳说:“刚刚接到群众报警,说发现一名男子被杀死在淮海路一幢出租屋内。”欧阳错“哦”了一声,原来是命案,难怪严队要亲自带队出现场了。

案发现场,在淮海路174号五楼,一名男子被人用水果刀刺死在出租屋里。警察赶到之后,一面疏散围观群众,一面拉起警戒线,现场勘查工作随即展开。

死者的身份,很快就搞清楚了。被刺死的这个男人,名叫刘世诚,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报警人叫唐涛,是刘世诚的搭档司机,两人合伙买了这辆二手大众出租车,分白班晚班轮流开,赚的钱各归各的,刘世诚是白班司机,唐涛开晚班。今天早上7点,唐涛把出租车开到楼下等刘世诚下来接班,结果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还不见他下来,打他手机也没有人接,就跑上五楼去叫他,结果一推开出租屋的门,就看见刘世诚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倒在客厅的沙发上,鲜血流了一地。他大着胆子上前摸一下,刘世诚身体都已经冰凉,显然是救不活了,他这才退到出租屋外面,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法医老金带着他的女助手小娜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动尸体,仔细检查,一边对严政说:“死者系男性,年龄在三十二岁至三十五岁之间,初步断定他是被这把单刃水果刀从左肋刺中心脏,造成心脏破裂,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从被刺到死亡的时间,应该很短,甚至可以说是当场毙命。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10点至12点之间。目前初步情况就是这样,详细情况,得等我做完尸检后,再向你汇报。”

“辛苦你了!”严政点点头,从尸体边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带厨房厕所的小套间,估计面积不到五十平方米,共有三个向外开着的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屋里的摆设比较简单,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卧室**的床单灰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有些日子没有洗过了。厨房的水龙头似乎坏了,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珠。

她从客厅沙发边走过时,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蹲下身一看,原来沙发底下还扔着好几个空啤酒瓶子,有一个伸出来半截,正好被她的脚尖踢到。房间角落的地板上更是脏兮兮地积着一层灰,估计房子的主人在拖地板时,只拖了客厅中间这一块,沙发前面以外的位置,只怕有些日子没打扫过了,还留着些凌乱的脚印,形状、大小、深浅都不一致,目测应该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段踩踏后留下来的,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凶手留下的足迹。痕检员正趴在地上,对每一枚可疑的脚印先拍摄高清照片,然后再提取存证。

从客厅后门走出去,外面是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晾着几件男人的衣服。她趴在阳台上向下看看,下面是一条水泥路,不时有行人经过,阳台距离地面十二三米高,四周并没有支撑物,普通人想从地面爬上五楼阳台而不被人发现,还是比较困难的,而且阳台向外的一面安装着黑色的铁艺防盗网,就算爬上来也无法进入室内杀人。

从客厅前门走出去,拐弯就是楼梯间,这是一梯两户的户型,对面邻居家的房门一直是关着的。如果屋里住着人的话,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不开门出来看一下,倒是有些不合常理。

严政上前敲敲门,等了好久,才有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大婶打着哈欠来开门。大婶将门打开一条缝,嘴里嘟囔着说:“大早上的,敲什么敲……”一句话还没说完,抬眼看见对面邻居家里来了这么多警察,不由得吓了一跳,后面半句话,就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打扰了。”严政向她亮了一下警官证,然后说,“请问一下,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对面邻居家里,传出什么异常的响动?”

“这个……不知道。”大婶摇摇头。

严政皱一下眉头,说:“什么叫不知道?”

“哦,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在家。”大婶赶紧解释说,“我在一家酒楼当洗碗工,平时都是上晚班,因为工资比上白班高一点点。昨天是晚上7点上班,直到今天凌晨4点才下班,回到家里估计已经快5点了。上晚班很累,回到家我倒头就睡了,如果不是你敲门,我根本醒不过来。”

“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严政透过门缝往屋里瞧一眼,好像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大婶摇摇头说:“没有了,就我一个人租住在这里。”

严政“哦”了一声,略略有些失望。中年大婶踮起脚朝对面邻居家瞧一眼,小声问:“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严政回头瞧一眼正在案发现场忙碌着的同事,说:“你对门邻居,昨天晚上被杀了。”

中年大婶倒吸一口凉气,嘴巴迅速张成“O”形,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严政问:“你跟他熟吗?”她连问两声,中年大婶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说:“不熟不熟,只是偶尔在楼道里碰见,点头打个招呼而已。他好像是个白班出租车司机,我一直上夜班,所以碰见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她好像生怕招来晦气一样,没等严政问完,就赶紧关上了大门。

严政有些无奈,只得退了回来,转头看见欧阳错拿着物证摄影技术员的相机,正在那里东拍西拍,心里就有些上火,把他叫过来说:“你也别闲着,跟佳佳一起,去走访一下这栋楼的其他住户,看看昨天晚上,尤其是案发时间段,有没有人听到五楼501室传出什么异常的声音,或者看见有什么可疑人员出入这栋楼房。最好能找到房东的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欧阳错只好把手里的相机还给摄影员,带着康佳佳跑下楼去。这是一幢六层高的民房,每层两个住户,包括五楼被害人刘世诚在内,共有十二个住户。两人楼上楼下跑了一趟,到每家每户去敲门,结果却只有二楼两个住户出来开门。这两户家里,住的都是老人。老人家都摇头说自己晚上睡得早,而且睡得沉,就算打雷也吵不醒自己,所以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而其他房间的门,都敲不开,要么没有人住,要么家里没人。

两人又从二楼两个老人口中打听到,这幢楼是房东的私产,整栋楼都是用来出租的。又问了房东的电话,打过去之后,房东一听说自己的出租楼里有人被杀,顿时叫苦连天,说:“完了完了,我这屋成了凶宅,以后叫我还怎么租出去呢。”

两人上楼把情况向严队做了汇报,并说:“房东已经答应马上赶过来,不过他住在城东,离这里比较远,估计要等一会儿才到。”

严政点点头,然后问:“那个报警人唐涛呢,现在怎么样了?”

康佳佳说:“他休息一阵,已经好多了。”

打电话报警的唐涛,胆子还算大,在刘世诚屋里发现死了人之后,还能冷静地上前查看,然后打电话报警。可是等警察来到,他带着警察再次来到现场,看见满地鲜血和死者那瘆人的面孔,这才感到一阵后怕,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趴在地上呕得天翻地覆。严政只好让他先到一边休息。这时听说他已经缓过劲来,就说:“去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欧阳错回头把正坐在楼梯间休息的唐涛带了上来。唐涛站在501室的门口,往屋里张望一眼,看到地上的鲜血,忍不住弯下腰去,又要呕吐起来。欧阳错赶紧把房门虚掩上,说:“别再往屋里看了,要不然吐到地上,又得叫我打扫。”

“你跟被害人,就是刘世诚,认识多久了?”严政递给唐涛一张纸巾,然后问他。

唐涛一边擦着嘴角的涎水,一边说:“我跟他吧,认识的时间少说也有三十几年了。我跟他是老表,他比我大一岁,我今年三十四岁,他今年三十五岁,他是表哥,我是表弟。我们都出生在唐家岭黑石子村,打小玩到大,所以是老相识了。”

“给我们介绍一下刘世诚的情况吧。”

唐涛点头说:“好的,我跟刘世诚住在一个村子里,从小一块儿长大,但是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去了广东省佛山市打工,我则到咱们丁州市帮人家开小货车。大约两年前吧,我表哥他在广东省打工没挣到什么钱,就回到黑石子村,跟他老婆一起靠种田过日子。去年春节我回老家看望父母,在村里见到他,他说他想到城里找点活干,可又不知道干什么好。正好雇我开小货车的那家印刷厂倒闭了,我也失业在家,我看我表哥也有驾照,于是就跟他商量,觉得到城里跑出租,也是个不错的门路。所以他就跟我进了城,两人合伙买了一辆二手出租车,他开白班,我开晚班,赚的钱各归各的。为了方便跑车,他一个人租住在城里,老婆则留在乡下带孩子。”

“你没跟他一起住吗?”

“没有。我住自己家里。我早几年在城里买了个小套间,就在新华路那边,离这儿不是很远。”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刘世诚遇害的?”问话的,是在旁边做问询笔录的康佳佳。

“应该是今天早上7点半左右吧。”唐涛把目光转向她,见她长得漂亮,未免多看了一眼,“我开的是晚班车,从前一天晚上7点一直开到第二天早上7点,每天早上7点我都会准时把车开到表哥出租屋楼下,等他下来交接班。但是今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了他整整半小时,都不见他下来……”

“等一等。”欧阳错打断他的话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等了整整半小时?”

“我有看表啊。”唐涛说,“因为我女儿8点要到学校,我必须赶在7点45分之前回家送她上学,要不然她就得迟到。所以我在等我表哥下楼的过程中,一直在看表。等到7点半的时候,还不见他下楼,而且中间也打过他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只好上楼去找他。这栋楼房已经有些年头了,你们上楼的时候也看到了,底下一楼楼梯口的铁门早就被人踢烂了,谁都可以进来。我上到五楼,推开我表哥出租屋的门,就看见他像现在这样,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当时我居然也不晓得害怕,还上前摸了他一下,那时他身上已经冰凉,我就知道没救了,赶紧打电话报警。报完警,110的接警员让我在楼下等着警察,还要我守住楼梯口不要让人上来,以免破坏现场。所以我打完电话就赶紧下楼,站在楼下街边等着警察。后来恰巧碰到一个从这里经过的熟人,他问我怎么脸色发白。我一下没忍住,就跟他说了我表哥在五楼被杀的事,结果旁边几个人也听到了,所以你们赶到的时候,楼下就有了一些围观的人,不过你们放心,我一直守在楼梯口,他们一个也没有上来过……”

严政认真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她考虑的显然不是有没有人上楼破坏命案现场,而是另外一个问题:“你上楼的时候,刘世诚家的大门,是关上的吗?”

唐涛搔搔脑袋,想了一下说:“应该是的,我当时也没有太注意,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屋里的大门应该是关上了的,但并没有上锁,所以我从外面一扭锁把,就打开了。”

严政回身看了一下501室的大门,外面并没有安装防盗门,只有一扇漆成了红色的实木门,门上安装的也是普通的防盗锁,外面有一个不锈钢把手。关上门后,在外面扭动把手,可以把门打开,但如果用钥匙把门锁上,或是在屋里摁下反锁按钮,那就必须得用钥匙才能打开门。

欧阳错也凑近来看了,说:“严队,锁孔完好无损,并没有暴力开锁的痕迹。”

“是的,凶手应该不是撬锁进屋的。”严政点点头说,“你再好好检查一下门锁内外的把手,看看能不能找到可疑的指纹。”欧阳错说:“好的。”一转身,招手向一名痕检员叫道:“刘哥,你过来一下,严队让你检查一下门锁把手,看看上面有没有凶手留下的指纹。”刘哥在屋里答应了一声。

严政看着欧阳错暗自摇头叹气,上班吊儿郎当,干活拈轻怕重,这样的人能混进警察队伍,也算个奇迹了。她说:“我是让你去检查门锁。”欧阳错不当回事地摆摆手说:“这种琐事,让他们去干就行了,我这不是正跟你在一起研究案情吗?”严政很无语。

欧阳错揽着唐涛的肩膀说:“你现在也看到了,你表哥被杀,这绝对是个大案子。”见到唐涛点头认可他说的话,他又接着说,“现在我要你好好想一想,在你表哥出事之前,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唐涛认真想了一下,然后摇头,“好像没有啊,跟平时都差不多,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那据你了解,你表哥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结下过什么仇家?”

唐涛仍旧摇头,说:“没听说他有什么仇家啊。我们开出租车的,最多平时因为车资问题跟人家吵两句嘴,那也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行凶杀人啊。”

欧阳错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盯着他看一眼,忽然表情很严肃地说:“那你以后出门可得小心一点。”

唐涛吓了一跳,问:“我……我怎么了?”

“据我推断,你表哥被杀,很可能是同行竞争引起的,现在出租车行业竞争非常激烈,争抢生意和地盘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觉得你表哥应该是死于同行之手。”

“真的吗?这么说来,我也有危险了,对,对吧?”唐涛吓得脸色发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严政瞪了欧阳错一眼,对唐涛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现在现场勘查工作都还没结束,被害人到底是怎么被杀的,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都还是未知的。”

唐涛拍拍胸口,喘口大气,说:“我就说嘛,我们开出租车的,虽说每个同行都是竞争对手,但这也仅仅是生意上的一些小矛盾,应该不至于上升到行凶杀人的程度。”

严政说:“对于你表哥刘世诚遇害的事,你还有什么其他情况要告诉我们的吗?”唐涛头痛似的皱一下眉头,说:“暂时没有了,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么多了。”

“那行,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如果想起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唐涛点点头,转身往楼下走去。康佳佳却叫住他说:“对了,被害人家属的电话,你给我们一下吧。”唐涛站在楼梯台阶上回头说:“他父母亲都不在了,只有他老婆和两个孩子在老家,我已经给我表嫂打过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跟她简单地说了,她正坐班车赶过来。不过,我们老家唐家岭离城里有点远,估计她得晚一点才能赶到。”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在通信录里翻出表嫂的电话,大声读给她听。

康佳佳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一边向他点头道谢。

唐涛刚刚下楼,在楼下警戒线外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民警小王就喊:“严队,房东到了。”严政在楼上说:“让他上来。”然后楼道里就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缓缓地走上楼,站在501室门口往屋里瞧一眼,整个脸都变成绿色了,嘟囔道:“真他×倒霉……”

严政打量他一眼:“你就是房东?”

男人点点头说:“是的,我叫杨得保,这栋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现在专门用来出租。”

“这栋楼里,总共有多少位租客?”

杨得保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说:“现在房屋租赁市场不行了,好多房子都租不出去,我这里也一样,这栋楼总共有十二个套间,现在只租出去一半,还有六个套间空着。”他又往屋里瞧一眼,脸色更加不好看,“现在屋里死了人,这房子就更难租出去了,看来我以后只能吃土了。”

欧阳错看他肥得像一头待宰的年猪,就知道这家伙平时应该没有正当工作,就靠着母亲留下的这栋房子收租过日子,不由得挖苦他说:“看你爬个楼都喘半天粗气,估计连吃土都没有你的份了。”

杨得保的脸就更绿了,气呼呼瞪他一眼,但看他是警察,也不好发作。严政问他:“你跟死者,就是租住在501室的刘世诚,熟悉吗?”

“不算熟吧。”杨得保赶紧摇头说,“我跟他就是普通的房东与租客之间的关系。”

欧阳错不由得撇嘴一笑,嫌严队这一问有点多余,就算这个胖子真的跟刘世诚很熟,这个时候也不敢点头承认啊,谁不怕惹火上身呢?

康佳佳问:“那你对死者刘世诚印象如何?”

“印象嘛,”杨得保对着美女警察笑笑说,“在我的印象中,租客只分两种,一种是准时交房租的好租客,另一种是拖欠房租的坏租客。”

“那刘世诚属于哪一种?”

“他嘛,属于不好不坏的那一种吧,一般都能准时交租,但有时打牌输了钱,手头紧,也有拿不出钱交房租的情况,不过,一般我催他一两次,他就能交上。”

严政问:“他租住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杨得保说:“应该有一年多,将近两年时间了吧。”

严政点点头,这个情况跟唐涛说的倒是基本一致,刘世诚确实是两年前跟他一起进城开出租车的。

“那你有没有了解到,他平时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跟什么人结下过仇怨?”

这房东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见问话的正是刚才嘲讽过他的那个年轻警察,就在鼻子里哼一声,假装没有听见,掏出一支烟,躲到墙角背风的地方点燃,然后嗞嗞地抽了两口。欧阳错不由得心头火起,上前一把扯掉他的烟,扔到地上踩灭,吼道:“警察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康佳佳看见严队脸色不好看,就知道她要发火了,赶紧扯开欧阳错。“不好意思,”她很礼貌地对杨得保说,“我们现在在调查刘世诚被杀的案子,他提的这个问题对我们警方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希望您能回答一下。”

杨得保有点可惜地看着地上那根刚刚抽两口就被欧阳错踩灭的香烟,没好气地说:“我怎么回答得了?刘世诚就是我一个普通的租客,又不是我儿子,我怎么知道他平时接触过什么人,跟谁有仇,跟谁没仇?”

严政阴沉着脸,对欧阳错说:“刚才接到电话,说被害人刘世诚的老婆周丽香已经搭乘乡镇班车到了市汽车总站,因为不熟悉路,不知道该怎么到这里来,你开车到车站去接她一下吧。”欧阳错知道她是想支开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他也乐得清闲,马上屁颠屁颠地下楼开车去了。

等他走后,严政才接着问房东:“你刚才说这栋楼里有六个租户,但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有五楼包括死者在内的两个租户,和二楼的两个租户,其他房间的门都敲不开。”杨得保虽然胖了点,但脑子挺好使,记性也不差:“还有一个住在一楼101室,另一个住在三楼302室,四楼和顶层六楼都空着。”

据房东说,住在一楼的是个年轻的单身女人,在九州百货大楼做营业员,租房的时候说好是一个人住,不过他来收房租的时候,经常看见她屋里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应该是她男朋友。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去上班了。三楼302室住的是一对在菜市场门口卖小笼包的中年夫妻,他们每天凌晨5点左右,就开着电动车拉着蒸笼出门摆摊去了。这两个租户都在这里租住有三四年时间了,也算老租客了。

康佳佳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一边问:“你有他们的联系电话吗?”

“他们的手机号,都写在租房合同上了,不过合同我放家里,没有带来。他们一般白天上班,晚上才回来,如果你要找他们,也只能是晚上了。”

严政点头说“好的”,又问了房东几个问题,因为房东对被害人也不太了解,所以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杨得保离开的时候,本来已经走下楼,却又跑回来说:“警察同志,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

严政愣了一下,问:“什么事?”

杨得保说:“你们对外公布案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提及命案发生的具体地点,就说淮海路某幢居民楼内就行了,要是你们提了我这栋楼,到时候电视、报纸一宣传,我这房子就真的彻底没人敢租了。”

严政自然理解他的担忧,很爽快地答应了:“行,我们会对案子发生的具体地点进行保密的。”

这时现场的勘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熊甲申出来向队长报告说,他们在客厅的地板上提取到几枚残缺的脚印,因为屋里脚印比较多,而且很凌乱,这其中有没有凶手留下的足迹尚不清楚。大门上面除了死者自己的指纹,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初步判断应该是报警人唐涛留下的。除此之外,并没有找到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

“凶器呢?”严政问。老熊说:“凶器是一把长约30厘米、宽约3.5厘米的单刃水果刀,刀柄上没有指纹,估计是被凶手擦拭过了。”

“可以从凶器入手,查到凶手的信息吗?”

“这个估计有点困难,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现在还不能确定水果刀是死者家里的,还是凶手带来的,”老熊一边摘下白色手套,一边说,“第二,我看过了,那是一把‘精钢’牌水果刀,是咱们省里一家著名的刀具厂生产的,非常热销,随便一家超市或五金店都能买到,并没有什么特殊性。”

严政的眉头拧得紧紧的,说:“看来凶手做得很干净啊,居然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熊甲申跟着点头,说:“我有种直觉,咱们这次应该是遇上高手了!”他今年已经四十八岁,干了二十多年刑警,严政都得叫他一声师兄,他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严政看看表说:“我让欧阳错去车站接被害人家属,应该快到了,咱们先问问他家属,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来。如果现场这边的活干完了,你让老金先不要把尸体拉回法医中心,让家属来见完被害人最后一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