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药品调包

严政带着欧阳错等人重返命案现场时已经是傍晚了,华风小区两扇生锈的大铁门形同虚设,一天到晚都是敞开着的。铁门旁边有个小小的门卫室,门卫老孙头正在里面跟一个棋友埋着头下象棋。门卫室外边拴着一条黑色的大狼狗,看见严政他们进来,立即狂吠不止,把一条两三米长的粗铁链绷扯得哗哗作响。

老孙头听见狗叫声,这才跑出来,一见是警察上门,立即将狼狗喝止住,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这狗东西一见到陌生人就叫。”欧阳错瞧他一眼,见他手里还攥着一枚棋子,不禁有些好笑,说:“老孙头,这条狗可比你这门卫称职多了。”

严政他们来到东1栋,上到五楼,康佳佳已经提前给死者的儿子邹全打了电话,这时邹全已经赶过来,正在门口等着。

严政他们进入508室,厨房旁边的那个小房间里,书桌上摆放的那些药品都还在。上次勘查现场的时候,这些药品并没有引起严政他们的重视,所以并没有把这些药拿走做进一步检查。现在看来,邹大福的致死原因,很可能就在这些药品上。好在这些药品都按原样摆放着,并没有被人动过。

严政认真看了一下,摆放在书桌上的,有二十多种药,有药片、药丸、药粉,也有胶囊之类的,一半是治疗冠心病或心绞痛的常用药,另一半则都是一些号称能包治百病的保健药品,有的甚至是连生产厂家都没有标注的三无产品。

“这老头,我们三兄妹给他的钱,原来都花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了。”邹全在旁边看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严政他们又在其他房间里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别的药物或胶囊之类的东西,于是在邹全的见证下,严政叫人将书桌上所有的药品,还有那些保健品,全都打包带走,拿回去化验。

第二天,欧阳错和康佳佳、熊甲申和马瑞再次来到华风小区,兵分两路,分头走访小区居民,调查邹大福的人际关系及其他一切可疑线索,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也许是年纪大的原因吧,邹大福的性情比较固执,甚至还有些孤僻,在小区里住了这么久,跟其他住户并不怎么亲近,大多数邻居都认识他,但跟他并无深交,所以对他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了解。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这个小区里,除了住在408室的朱达,他并没有跟其他人闹过什么大矛盾,更没有人听说他还有什么致命的仇家。

后来严政他们又把调查范围扩大到小区以外的地方,凡是跟邹大福有关系的亲戚朋友熟人,都走访了一遍。有许多熟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吃惊,再听警方说,他很可能是被人投毒杀死的,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时物证检测中心那边对那些药品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事实证明警方先前的推断完全正确,这些药品中确实就隐藏着致命杀机。

在被警方带回来的药物中,有一瓶名叫倍他乐克的胶囊药,主要是用于治疗心梗、心绞痛和高血压,药瓶里还剩下七颗蓝色胶囊,经过化验,这七颗胶囊里装着的,全都是足以致命的乌头碱粉末。除此之外,警方再没有在其他物品里检测到有毒物质。基本可以确定,邹大福就是在晚饭后服下这个药中毒身亡的。

这一瓶倍他乐克应该是邹大福自行在药店购买的,药瓶外面还贴着药店的标签,上面写有药店名称及价格。标签纸上的字迹虽然有点模糊,但经过仔细辨认,还是能勉强看得清楚,上面写的是“大健康药房”几个字。康佳佳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一下,这家药店就开在工字桥边,与邹大福所居住的华风小区仅一街之隔。

按照严队的指示,欧阳错和康佳佳拿着透明的物证袋装着这个小药瓶,找到了这家“大健康药房”。虽然名字前面有个“大”字,但这家药店只有一爿小小的门面,前台的玻璃柜里摆放着一些常用药,后面还有一个小柜子,摆卖的都是处方药,药柜上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所有处方药,须凭医生处方购买”等字样。但是很明显,这样的温馨提示形同虚设,两人只在店里站了一小会儿,就有两三个人拿着钱直接买走了几种处方药。留着短发、在店里忙碌着的女店主根本就没向顾客索要处方。

这家药店虽小,但生意好像还不错,女店主应付完好几拨顾客之后,才注意到站在柜台前边的欧阳错和康佳佳。

“你们要买什么药?”女店主问。欧阳错举起物证袋问:“这个药,是你们店里出售的吗?”女店主立即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不答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公安局的。”康佳佳把证件朝她一亮,女店主顿时脸色发白,有点不知所措。

康佳佳知道她害怕什么,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们在侦办一个案子,只是想找你打听一点情况,并不是跟食药监局还有市场监督管理局进行联合检查行动。”

女店主往两人身后瞅一眼,确实没有看到别的执法人员,这才略略放心。她从欧阳错手里接过物证袋看了一下,点头说:“这个倍他乐克胶囊药确实是从我们店里销售出去的,上面有我们店的标签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一个叫邹大福的人,就住在这附近的华风小区,你认识吗?”欧阳错正想把邹大福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她却已经点头说:“认识啊,他有冠心病,还伴有心绞痛,经常到我这里买药,算得上是我们店的常客了。”

“他死了!”康佳佳说。

“死了?”

女店主吃了一惊。

“据我们警方调查,他很可能就是吃了你们店里这个药之后死亡的。”

女店主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警察找上门来的真正目的。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推卸责任:“不对吧,他已经不止一次到我们店里来买这个药了,怎么以前吃了都没事,这一回却……这个药副作用挺大的,他肯定是没有按照说明书上的药量服药,擅自加大了剂量,这只能怪他自己,跟我们药店可扯不上任何关系。”

欧阳错敲着柜台上的玻璃说:“跟你们店有没有关系,这事不由你说了算,得我们警方经过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配合我们调查。”

毕竟人命关天,一听说闹出了人命,女店主也有点六神无主,急忙点头说:“行行行,你们调查吧,我保证配合。只是我们这药真的是从正规渠道进的货,不但邹大福买过,其他人也买过,怎么别人都没出事,偏偏他就……”

欧阳错晃晃手里的小药瓶,几颗毒胶囊在里面哗啦作响。他说:“这个药瓶里,现在还剩下七颗胶囊,我们一一化验过,所有胶囊里装的都是乌头碱粉末。”女店主开药店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道乌头碱是什么,吓得连连摆手:“这、这不可能啊,好好的倍他乐克胶囊,怎么就变成了乌头碱毒药呢?”她指着物证袋里的小药瓶,“能打开瓶盖,让我看看里面的药吗?”

“可以。”康佳佳戴上手套,把小药瓶从透明袋子里拿出来,拧开瓶盖,将里面的胶囊倒出三四颗在自己的掌心里。

女店主凑近去仔细瞧瞧,忽然摇头说:“不对不对,这个不是倍他乐克胶囊,原装的倍他乐克胶囊不是这个颜色。”

“是吗?”

欧阳错抬起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女店主转身从后面玻璃柜里拿出一瓶新的倍他乐克,拧开瓶盖打开封口膜,倒出些胶囊来,跟康佳佳手心里的药一比,虽然两种胶囊无论是大小形状还是颜色都差不多,但如果仔细辨别一下,还是能看出来,康佳佳手里的毒胶囊颜色较深,是深蓝色的,而女店主倒出来的真正的倍他乐克胶囊是海水蓝,颜色略浅。

“邹大福吃的根本不是倍他乐克,”女店主十分肯定地说,“他的药应该是被人调包了!”

她语气里透着一丝轻松,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她店里售出的药并没有问题,邹大福的死跟她的药店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错和康佳佳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个女店主说得没错,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邹大福从这家药店买回去的倍他乐克本身是毒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把药买回家后,在服药过程中,被凶手用含有乌头碱的毒胶囊给调包了。两种胶囊外观十分相似,若非药店店主这样的专业人士,是很难发现其中的细微差别的。

欧阳错向女店主买了一瓶倍他乐克之后转身离开了药店。回到警车里,康佳佳给严政打电话,跟她说了自己这边调查到的情况。

“你们可以确认药瓶里的药是真的被调包过吗?”严政在电话里向康佳佳确认道。康佳佳点头说:“可以确认。”严政想了一下,说:“那你们先回来再说吧。”

欧阳错和康佳佳拿着新买的那瓶倍他乐克回到重案中队,严政立即把大家叫到中队办公室,召开案情分析会。

欧阳错先是把刚才在药店调查到的线索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把两种胶囊都从药瓶里倒出来,摆在桌子上给大家看。大家都凑近来仔细看了,两种胶囊十分相似,如果不是放在一起比对,颜色深浅上的那一点点区别,根本就无法用肉眼观察出来。

老熊看着这两种不同的胶囊说:“既然邹大福已经多次去药店购买这个药,那就证明他服用这个药,原本是没有问题的,只因为被人把这治病的药调包,换成了要命的毒药,所以他才会中毒身亡。而这个把胶囊药调包的人,无疑就是凶手。可惜咱们在邹大福家里的小药瓶上只找到了邹大福自己的手指印,并没有找到凶手留下的指纹,估计凶手作案的时候戴了手套,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康佳佳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药的说明书,这个药每一瓶共有二十四颗胶囊,用量是每天一颗,凶手应该是在邹大福吃完十六颗药,小药瓶里还剩下八颗胶囊的时候,偷偷溜进他家里,把瓶子里剩下的药倒出来,然后再把八颗几乎一模一样的毒胶囊装进去的。其中一颗毒胶囊已经在4月6日傍晚被邹大福吃掉,所以现在小药瓶里还剩下七颗胶囊。”

欧阳错反驳道:“也不一定是一下子全部调包吧,也有可能是凶手在这个小药瓶里还剩下一些药的时候,偷偷加了八颗毒胶囊进去,只是邹大福之前一直没有吃到有毒的胶囊,所以一直没有出事。”

“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两种胶囊虽然十分相似,但如果放在一起比对,还是有可能被分辨出来的。尤其像邹大福这种经常服用这个药的老病号,如果小药瓶里同时存在两种胶囊,我想他完全能够看出端倪来。”康佳佳用坚定的语气说,“所以我还是认为凶手应该是完全调包了小药瓶里剩下的胶囊,这样邹大福没有能够拿来做对比的参照物,自然就瞧不出异样来。”

“嗯,佳佳说得有道理。”严政在听取了大家的意见之后开口说道,“这样一来,凶手作案的时间,就缩小到最小范围了。这个药每天都要吃一次,而邹大福习惯晚饭后服用,4月5日他服药后没事,而4月6日服药就中毒了,这说明了什么?”

欧阳错抢着答道:“这说明胶囊是在他4月5日傍晚服药之后,至4月6日傍晚服药之前,这个时间段内被人替换掉的。”

“答对了。”严政用力敲一下桌子,“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调查在这个时间段,有什么陌生人进入过华风小区,有什么可疑人员进出过邹大福家里。”

欧阳错不由得面露难色:“邹大福所居住的华风小区是个老旧小区,位置又有点偏,小区内外都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现在要去寻找一个十多天前进入过小区的嫌疑人的痕迹,估计比较困难吧。”

“照你这么说,那以后凡是现场没有监控的案子,咱们都不用办了,是吧?”严政瞪他一眼。

欧阳错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个案子有点难办,但没说不能办,他们那里不是还有个门卫嘛,咱们去问问门卫就知道了。”

“你还算说了一句靠谱的话。”严政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现在咱们兵分多路,你和佳佳去找华风小区的门卫老头了解一下情况,问问他在那个时间段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陌生人进出过小区。老熊和马瑞负责走访小区里的住户,尤其是与死者住在同一栋楼、同一层楼的邻居。另外,我再派几个人到华风小区周边调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是。”

大家接到任务后,就分头忙开了。

欧阳错和康佳佳来到华风小区,还没进入大门,就听见门卫室里传来“啪啪啪”的象棋敲击棋盘的声音,估计老孙头又在跟别人下棋呢。两人透过门卫室的玻璃小窗往里面一瞧,屋里却只有老孙头一个人,并没有别人。两人瞧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原来老孙头是在跟自己下棋,左手执红右手执黑,就像老顽童周伯通一样左右互搏,杀得不可开交。康佳佳不由得吐一下舌头,这老头的棋瘾得有多大啊!

正想敲门的时候,旁边的大狼狗发现了他们,立即对着他俩狂声吠叫起来。老孙头听见狗叫声,这才从左右互搏中回过神来,出门一看,认得是两个警察,立即将狗喝止住。“警察同志,你们可真辛苦啊,这小区你们都已经跑了无数趟了吧。”他一把勒住狗链,朝他们挥挥手,“你们赶紧进去吧!”

欧阳错说:“我们不进去了,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老孙头愣了一下,“找我干什么?我可只是一个小看门的,跟邹大福没红过脸没吵过架,他的死可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康佳佳解释道:“大爷,您不用紧张,我们找你,并不是说您涉案了,我们只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老孙头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想了解什么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阳错说:“对于邹大福的案子,我们警方现已查明,他是被人投毒害死的。凶手用毒药替换了他经常吃的一种药,结果就导致他在4月6日晚上中毒身亡。我们判断凶手应该是在他死前二十四小时内,也就是4月5日傍晚至4月6日傍晚这个时间段内,进入小区,潜入他家里,把他常吃的那个药调包成毒药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一下您,在4月5日和6日这两天,您有没有看见什么陌生人,或者是其他可疑人员进入过小区?”

“这个嘛……”老孙头想也没想,很快就摇头说,“没有,肯定没有。”

康佳佳说:“您别着急,先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们。”

“这个不用想啊,没有就是没有。”老孙头见她怀疑自己的话,有点不乐意了,“我们这是个老旧小区,里面多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老住户,可以说上上下下没有我不熟悉的人,平时进进出出的,都是小区里的居民,很少有外人或陌生人进来。”

欧阳错往门卫室望了一眼:“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进来的时候,你老人家正在全神贯注跟棋友下棋,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你是说我棋瘾大,可能有人趁我下棋的时候偷偷溜进来,对吧?”老孙头翻着白眼说,“告诉你们,我就算在屋里下棋,那也是耳听八方,外面一有动静,我就会出来查看。再说,就算我没有注意到,我家大黑——这条狼狗,它可不是吃素的,只要有不是我们小区的人进来,它就会大叫。它一叫,我就会出门查看。可以说它就是一个二十四小时开着的监控摄像头,绝不会放一个坏人进入小区。平时我们这里本来就很少有外人光顾,虽然你问的是十几天前的事,但如果真有可疑人员进入,我肯定会记得的。”

欧阳错和康佳佳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也不好再问,只好把他提供的情况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离开门卫室的时候,正好看见老熊和马瑞两人从小区里面的东1栋走出来。他俩迎上去问有没有什么收获。

老熊和马瑞同时摇头。他们两人先是去问了跟被害人一起同住五楼的三个邻居,邻居们都说这段时间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人进入过邹大福家里,也没有听见他屋里闹出过什么奇怪的动静;又问了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也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马瑞最后说,“平时大家就算在家,也是大门紧闭,互不关心,就算真的有人进入过邹大福家里,估计也很难有目击者。尤其是在凶手有所预谋的情况下,作案的时候肯定会刻意避开别人的注意,所以找不到目击证人也很正常。”大家都点头称是。

因为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几个人感觉好像是白忙了一场,垂头丧气地回到队里,把情况跟严队说了。然后见大家都默不作声,欧阳错忽然咳嗽了一声,说:“那个……对于凶手投毒的事,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严政以为他又要抛出什么故作惊人之语的谬论,连眼睛也没抬一下:“你有什么疑问?”

谁知欧阳错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凶手对于这次投毒,肯定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对吧?”他扫了大家一眼,见有人点头,才接着往下说,“如果我是凶手,想要在邹大福吃的倍他乐克里下毒,完全可以去药店买一瓶同样的药,把胶囊里的药粉用乌头碱替换掉,这样的话,每颗毒胶囊跟真药看起来岂不就是一模一样的了?凶手心思如此缜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却为什么要用另一种颜色略有不同的胶囊皮制作毒胶囊呢?虽然两种胶囊十分相似,但毕竟颜色上还是有所不同,万一被细心的邹大福发现了怎么办呢?”

“嗯,这倒确实是个疑点。”严政十分难得地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但是康佳佳却提出了自己的异议:“会不会凶手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得这么细致,随便用别的药的胶囊皮制作了几颗毒胶囊,然后潜入邹大福家里,正好看到倍他乐克与自己制作好的毒胶囊比较相似,所以就投放了进去?”

严政眉头微皱,把两人的意见都考虑了一下,但一时之间,却很难给出合理的回答。她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总之在没有找到凶手之时,所有的疑点都不可能有答案。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根据咱们手上已有的线索,尽快找到那个投毒者。”

在这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几路人马又围绕“4月5日傍晚至4月6日傍晚进入过邹大福家的陌生人”这条线索展开了一系列的走访调查,但案情仍然没有任何进展。那个凶手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进入华风小区,潜入邹大福家里,留下毒胶囊之后悄然离去,没有任何目击者,没有遗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一阵风,来了,又去了,了无痕迹,完全没有线索。一时间,专案组的人都有些气馁。

中午一边在食堂吃饭,一边讨论案情的时候,康佳佳说:“我觉得咱们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调查下去了。如果揪住这条没有任何进展的线索不放,一直查下去,最后只会陷入死胡同,白白浪费时间。”

欧阳错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点头:“你说得太对了,这个案子吧,在没有新的重大线索出现之时,只能是一个死案,所以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都洗洗睡吧。”

康佳佳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遇到点困难就想打退堂鼓,咱们重案中队经手的案子哪一个不是经过九转十八弯之后才破的案?我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既然这条路已经证实走不通,那咱们就应该及时调整侦查方向,换条路往前走。”

“行,你想走哪条路都行,只是千万别拉着我。”欧阳错举手做投降状,“我这段时间可是忙得连去乐队练歌的时间都没有了。”

“咱们是搭档,我不管走哪条路,当然都得拉着你啊。”

“我可真是被你害惨了!”欧阳错把筷子咬在嘴里,一脸悲催的表情。

康佳佳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筷子:“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咱们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大健康药房。”

“去那儿干吗?你要买药?”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的毒药应该是用其他胶囊药的胶囊皮,装上乌头碱做成的,对吧?”

“是的。”欧阳错已经明白过来,“你是想去找那个药店店主问一下,那个毒药用的是哪一种药的胶囊皮,对吧?”

康佳佳一边拉着他往食堂外走,一边说:“是的,她是开药店的,对这些常用药品应该比较熟悉,咱们先去问问她,如果问不出结果,再去医院药房问一下里面的药剂师。我就不信问不出一条线索来。”

两人再次来到位于工字桥旁边的大健康药房,店里有几个顾客正在买药,短头发的女店主见到他俩,立即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警察同志,邹大福的案子,凶手还没抓到吗?”

康佳佳摇摇头:“还没呢,这不正在调查吗?!”

女店主从柜台里边走出来,问:“你们找我有事?”

“是的,我们有点事,想向你请教一下。”康佳佳从物证袋中的小药瓶里拿出两三颗毒胶囊,放在自己手心里,说,“这个就是毒死邹大福的毒胶囊,据我们分析,凶手应该是先把胶囊里原本装着的药粉倒掉,再灌进乌头碱制作成毒胶囊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一下你,这种胶囊皮你认识吗?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药品的胶囊皮?”

女店主从她手里捡起一颗毒胶囊认真看了看,从外表来看,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蓝色药用胶囊,上面既没有文字,也没有字母,更没有商标,完全看不出任何标识。

她摇摇头说:“不好意思,这个我完全看不出来,只是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一种很普通的药用胶囊。”

欧阳错和康佳佳不免有些失望,收起胶囊正准备走出药店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说:“等一下,警察同志,能让我看看吗?”两人转头一瞧,说话的是旁边买药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康佳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说:“可以的。”又把胶囊放在掌心里,把手掌伸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一阵,然后捡起一颗胶囊放在鼻子前闻一下,点点头,又拿起另一颗胶囊闻一下,像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某种想法一样,再次点头:“嗯,这个肯定是金维他胶囊。”

“金维他胶囊?”不要说欧阳错和康佳佳,就连旁边专门卖药的女店主也愣住了,“这是什么药?”

老太太呵呵一笑:“这个金维他啊,不是药,是一种保健品,我这包里就带着一瓶呢。”她低头从自己的提包里掏出一个做工非常精致的瓷质小药瓶递给康佳佳。

康佳佳接过一看,小药瓶上写着“金维他胶囊”几个蓝色大字,下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这种胶囊的功效——可以调节免疫力、促进机体代谢、抑制肿瘤、抵抗辐射、降低血糖、促进造血功能、调节血脂、预防心血管系统疾病等等。再看生产厂家,写的是金维他国际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但并没有标明公司地址、联系电话等内容。

康佳佳拧开瓶盖往里一看,里面装着十来颗深蓝色胶囊,倒出来与自己手里的毒胶囊比对一下,无论大小形状还是外观颜色,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但欧阳错还是有些疑虑,问那老太太:“您是怎么知道就是这种胶囊的?我看这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啊。”

“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闻出来的。”老太太性格很开朗,笑呵呵道,“这个金维他胶囊,我已经吃了十几瓶了,对它的味道自然十分熟悉。你们刚才拿出来的这个胶囊,我看着像是金维他,也许里面装的药粉被换掉了,但我还是能闻出它的气味儿来。相信我,错不了的。”

欧阳错不由得对这位老太太刮目相看,他问:“大妈,您这药是在哪里买的?”

老太太仰起头说:“这个是限量品,一般药店哪儿能买到呀,我是在电影院买的。”

欧阳错和康佳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电影院现在也开始卖药了吗?”

旁边的女店主好像明白过来了,告诉他们说:“老太太说的应该是南华路那个等待拆迁的老电影院吧。那个电影院样式老旧,位置又偏,现在已经基本没有人去那里看电影了。三年多前,政府在市中心新建了一个多功能影院,这个旧电影院就彻底废弃了。后来也不知怎的,一些保健品营销团队看中了这个地方,经常在城里散发小广告,把一些老头老太太召集到那里去开什么健康养生讲座,实际上就是向这些老人推销他们的保健品。这些卖保健品的,大多是外地来的,流动性大,基本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工商部门想查也查不到。”

“对对对,就是那个电影院。”老太太说,“前段时间吧,我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有人给我发了一张广告纸,说是有一家叫金维他的公司在老电影院搞健康讲座,凡是去听讲座的人,都发一斤鸡蛋,我就跟着去了。在听讲座的过程中,台上的专家向我们推荐了金维他胶囊这种保健药品,说是只要坚持吃几个疗程,什么糖尿病、高血压、心血管疾病啊,都能完全根治。我当时听了就有些心动,我这不是一直血压高嘛,一听这个药能治高血压,就买了几瓶回家吃。这个药很金贵的,每一瓶只有十颗胶囊,售价280元,每天吃三次,每次吃三颗。我吃了一阵,感觉效果不是很明显,血压不降反升,专家说我吃得太少,像我这种情况,至少得吃八个疗程,每个疗程是五瓶药。所以我一口气又买了好几个疗程的药,拿回家慢慢吃。”

康佳佳又拿起那瓶金维他认真看了一下,说:“大妈,这个药能借给我们拿回去用一下吗?您留个联系电话给我,我用完之后就还给您。”

老太太很爽快地说:“行啊,没问题,配合警方的工作是咱们市民应尽的义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