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连环毒案

欧阳错带回的线索让专案组的人终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大家萎靡已久的精神都有些振奋起来。尽管从户籍科那边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户籍警证实这个名叫苏晓琳的女人所使用的身份证是伪造的,但这个结果也是大家意料中的事,凶手不会蠢到在盛天大厦物管公司里留下真实的身份信息。当然,她的真实姓名也不可能真的是苏晓琳。但是在她工作期间,迫于公司要求,在工作证上留下的自己的真实照片,对警方来说,已经是一条最重要的线索了。

严政仍然安排大家拿着这个化名为苏晓琳的女嫌疑人的照片去走访和询问三名被害人周围的亲戚朋友和熟人,看有没有人认识或熟悉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另外,她还把照片传给了图侦中队,看能不能通过全市的视频监控,把这个人找出来。

当欧阳错和康佳佳拿着苏晓琳的照片,再次来到禾坪坝胡志平家的时候,忽然听到屋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两人都感到有点意外。进屋的时候,看见胡志平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杀鸡。看见警察上门,他急忙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这是……”

欧阳错疑惑地看着他。

胡志平咧嘴一笑:“哦,是这样的,我老婆这不是生了嘛,我请假在家照顾她,今天想给她炖点鸡汤补补身子,所以刚才去菜市场买了只鸡回来……”

“这么快就生了?”康佳佳吃了一惊,“上次听你老婆说,她的预产期不是7月吗?这才6月中旬呢,怎么就……”

胡志平脸上现出不自然的表情,但很快就被堆积起来的笑容代替了:“预产期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吧,而且她确实有点早产,好几天前就肚子疼住进了医院,五天前就把孩子生下来了,今天刚从医院回家呢。我老婆奶水不足,你看刚才都把孩子给饿哭了。所以我才想着给她补补身子,催一催奶水。”

康佳佳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方便进去看看你妻子吗?”

胡志平很爽快地点头:“可以呀,孩子刚刚哭闹了一阵,这会儿估计已经睡着了。”胡志平把他们带进旁边的卧室,只见梁亚青一副坐月子的打扮,正靠在床头看电视,床前放着一张婴儿摇床,欧阳错上前看了下,婴儿床里正并排睡着两个孩子。他“呀”了一声:“原来是双胞胎啊?”

胡志平搓着手笑了:“是的是的,两个都是男孩。”康佳佳瞧那两个孩子确实长得好看,忍不住轻轻捏了下他们的小脸蛋,逗弄了他们一下。再看产妇梁亚青,正坐在**对他们笑着,看起来精神不错。康佳佳向他们道:“真是恭喜你们了!”

从卧室出来之后,欧阳错把苏晓琳的照片拿出来给胡志平看,问他:“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胡志平看看照片,皱眉道:“这个不是跟你们上次要找的那个男人长得差不多吗?”

欧阳错说:“现在我们警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戴上假发装扮成男人作案的,她分别使用三种不同的下毒手法,毒死了邹大福、邓坤和你父亲。”

“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我们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可惜是伪造的。她所使用的名字叫苏晓琳,苏州的苏,晓得的晓,琳琅满目的琳。当然,很可能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苏晓琳?”胡志平又认真看了看他手机里的照片,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苏晓琳?她名字中也有个‘苏’字,有个‘琳’字?”康佳佳留意到他说了个“也”字,正想开口询问,却被欧阳错用眼神制止,很显然,他已经看出苏晓琳这个名字似乎对胡志平有所触动。

胡志平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有两三分钟,忽然一拍大腿:“嗯,听你们这么一说,再看看这张照片,还真有几分相似,确实还能看出她当年的一点影子来呢。”

“什么意思?”欧阳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认识这个女人?”

胡志平说:“我本来还看不出来,但听你们说了苏晓琳这个名字,让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回忆了一下,照片里的女人跟她当初的模样,确实有些神似。”

康佳佳急道:“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胡志平看了他们一眼:“我说的是邓苏琳,也就是邓坤的女儿。”

“邓苏琳?”

“邓坤的女儿?”

欧阳错和康佳佳都大感意外。

胡志平点头说:“是的,你们在调查邓坤命案的时候,想必已经了解过了,他年轻的时候曾去山西当矿工挖煤,后来矿上出了事故,他左腿受伤,这才回到老家。他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名叫苏湘妹,说是他在矿上娶的老婆,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说是他们俩的女儿,这个小女孩就是邓苏琳。”

“这个情况,我们确实在当时就已经调查到了,只是不知道他女儿的名字叫作邓苏琳。”欧阳错点头说,“而且我们还听说,这个苏湘妹其实并不是邓坤的老婆,邓苏琳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耍了一些手段,从矿上诱骗来的别的矿工的妻女。结果他回家不到两年时间,那名矿工就找上门来,把自己的妻女寻了回去,是吧?”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胡志平说,“这事其实村里人都知道的,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吧。”

欧阳错看着他问:“这事是你亲眼所见吗?”

“你是说那个男人到邓坤家来找寻自己妻女的事吗?”胡志平摇摇头,“这个我倒是没有亲眼看见,当时我在学校上学,是后来回到村里时听别人说的。”

“这个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胡志平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吧,我记得当时我才十七岁,正在念高中二年级,今年我正好三十五岁,这样推算起来,那应该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康佳佳指着手机里的照片问他:“你确定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那个邓苏琳吗?”

胡志平犹豫了一下,说:“光看照片,我本来也不会想到她的,不过听你们提起苏晓琳这个名字,我才猛然发现,无论是这个名字,还是照片上的这个人,都有点像当年的邓苏琳,虽然她现在长胖了许多,而且皮肤黧黑,但如果细看,眉眼似乎并没有变,基本能够确定吧,但我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就是她,毕竟她来到我们村的时候,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两年后被她亲生父亲带走时,也才十六岁左右吧,谁也不知道这十八年她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我也只能是凭印象将她认出来而已。或者你们再去村子里找其他人问一下,看还有没有人能将她认出来。”

欧阳错说:“好的,我们会再去调查的。”

从胡志平家里出来之后,他和康佳佳又在村里走访了其他一些年长的村民,大家对于当年曾在邓坤家短暂出现过的少女邓苏琳,似乎还有点印象,但问到那个邓苏琳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时,有的人看着照片大摇其头,说完全不像,有的人则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后说,这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呢。

欧阳错又向村民问起当年邓苏琳的亲生父亲找到邓坤家里来,带走邓苏琳和她母亲的经过,大家都有些茫然,当时的情景,居然谁也没有看到,只是消息在村里传开之后,大家才知道竟然有这么回事。每个人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到底谁亲眼看见了当时的场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欧阳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事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晚上的时候,两人回到队里,把情况向严政做了汇报。严政点头说:“既然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当年那个名叫邓苏琳的女孩,那咱们就好好查一查她吧。”

“这个还真不太好调查。”欧阳错面露难色,“我们问了村里人,当年苏湘妹母女被自己的矿工丈夫寻回去的时候,谁也没有亲眼看见,都是事后听别人说起的,所以那名矿工到底姓甚名谁,是何方人氏,带着这对母女去了什么地方,通通没有人说得上来。”

“我觉得这本身应该就是一个疑点。”严政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说,“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人看见。你们再去好好查一查,一定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那个叫邓苏琳的女孩,最后跟着她父母到底去了哪里。”

欧阳错点头说:“好的。”

他又跟康佳佳一起,在禾坪坝村调查了两三天,几乎把村里的知情人士都问遍了,最后却得出一个令人吃惊的结果,据说那名外地矿工是半夜里找到邓坤家来要人的,而且还差点跟邓坤打架,虽然邓坤极力阻拦,但对方还是把苏湘妹母女俩带走了。最吊诡的是,这事村里谁也没有看见,是后来邓坤跟别人喝酒的时候,别人问他老婆和女儿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不见人,他酒后无意中说漏了嘴,才把实情告诉别人的。而那名酒友转头就把这事说给了其他人听,最后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每个村民都知道了这件事。事后有人笑话邓坤,也有人同情他,他却再也不跟别人说起有关这件事的半个字,旁人自然也就无从知道那个找上门来的矿工叫什么名字,最后带着苏湘妹母女去了哪里。

另外两人在村中走访调查的时候,还从村民口中意外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房地产开发商已经在这个月10日,跟全体村民签订了旧村改造房屋拆迁补偿协议,村民除了得到一定的经济补偿,每名家庭成员还将获得三十平方米的回迁新房指标。村民们既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拆迁安置费,又能很快住上新房,自是十分高兴。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康佳佳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自己的搭档:“你知道胡志平的老婆梁亚青生产的日子,具体是哪一天吗?”

欧阳错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别人老婆生孩子,我干吗要记得日子呢?”

康佳佳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答案,就自己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我们上次去到胡志平家,是在三天前,也就是6月14日,我记得他当时跟咱们说,他老婆是五天前在医院生的孩子,那孩子出生的准确日期应该是6月9日。”

欧阳错这才明白她意有所指:“他们家的双胞胎孩子6月9日出生,开发商6月10日开始跟村民签约,这个应该不是巧合,肯定是胡志平得到开发商的通知之后,抢在签协议之前让两个孩子提前出生,这样一来,他们家就多了两口人,可以多分到六十平方米的房子。一家四口以后住着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新房子,那也是十分惬意的事了。”

两人返回市局的时候,正好经过禾坪坝附近的一家镇级医院,进去问了一下,胡志平的老婆梁亚青正是在这里住院生产的。出人意料的是,产科医生告诉他们,梁亚青的预产期本是在一个月之后,但是一个多星期前,她丈夫突然带她来医院,提出要医生立即对她进行剖宫产手术,让两个孩子提前出生——他们事先已经照过B超,知道怀的是双胞胎。医生考虑到早产对孩子不利,所以没有同意,结果胡志平就拿着一把菜刀大闹医院,说他老婆现在肚子痛,是马上要临盆的迹象,而医生却对他老婆不管不顾。最后医院只好妥协,给梁亚青做了剖宫产手术。好在最后母子平安,两个孩子也还算健康,医生这才松下一口气。梁亚青在医院住了几天之后,身体无碍,就被丈夫接回家坐月子去了。

这个胡志平,为了多分几十平方米的新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康佳佳上车之后,忽然道:“掉头,咱们去禾坪坝。”欧阳错奇怪地道:“咱们不是刚刚才从村里出来的吗?”康佳佳气呼呼地说:“我非得上门去骂胡志平一顿不可。天底下哪儿有他这么自私的男人,为了抢在跟开发商签约之前把孩子生下来,竟然……”

欧阳错耸耸肩道:“那好吧,正好我也觉得当年邓坤妻女被人带走一事存在诸多疑点,想再去找胡志平问问情况。”于是掉转车头,回到禾坪坝村。

来到胡志平家的时候,他家大门虚掩着,两人敲敲门,却并不见胡志平出来开门,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卧室的门打开着,梁亚青正摇着婴儿床,哄一对双胞胎儿子睡觉。看见两个警察走进来,她急忙站起身,问他们是不是要找她丈夫。

欧阳错一面点头一面往四下里看看:“是的,他不在家吗?我们还有点情况,想找他核实一下。”

梁亚青摇摇头说:“他不在家。说是酒店有事情找他,今天一早就骑着摩托车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这都中午12点了,我还等着他回来做午饭呢。”

“这样啊,”欧阳错犹豫了一下,“那你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我打了他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听。”

“打电话到酒店问过没?”

“这倒没有。他不喜欢上班的时候我打电话去酒店找他。”

康佳佳说:“没事的,你把他酒店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打过去问问。”梁亚青就跟她说了胡志平工作的凤凰大酒店的厨房电话。康佳佳打过去问了下,对方说胡志平今天根本就没有到酒店上班,他老婆在家生孩子,他请了半个月假回去照顾老婆孩子了。

挂断电话后,康佳佳把对方的话转述给梁亚青听,梁亚青也有些奇怪,说:“这个人,不声不响的,会去了哪里呢?”

正在这时,她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正是胡志平的电话号码,她以为是丈夫回电话给自己,按下接听键后说:“老公,你在哪儿呢?这都大中午了,怎么还不回……”

话未说完,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声音。康佳佳离她比较近,听到电话里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对方并不是她丈夫胡志平。

对方语速很快地在电话里说了几句话,梁亚青当即愣住,像是没听清似的,问:“你、你说什么?”对方又在电话里重复一遍,梁亚青还没有把话听完,就突然“啊”的一声,手机掉落在地,人也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往后晕倒过去。康佳佳手疾眼快,急忙将她扶住,把她抱到**,按着她的人中掐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梁亚青才喘口大气,苏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康佳佳问,“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

梁亚青蓦地从**坐起:“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警察,他们说我老公在环南路的吉祥宾馆,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欧阳错和康佳佳都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看看!”梁亚青起身下床。

康佳佳扶住她说:“正好我们也要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坐我们的车一起去吧。”她到隔壁邻居家,请了一位大婶过来帮梁亚青照看两个孩子,然后带着梁亚青上了警车。

吉祥宾馆就在环南路拐角处,距离胡志平工作的凤凰大酒店并不太远。警车先是从凤凰大酒店门前经过,再沿着环南路向前开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吉祥宾馆门口。

这时宾馆大门外已经停了一辆当地派出所的警车。

他们先到宾馆前台,问了一下情况,前台服务员脸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用手往上指了指:“在、在三楼,312房。”

他们三人立即跑上三楼,果然看见312房门口站着几名警察,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欧阳错认得,正是当地派出所的程所长。他上前叫了声程所,程所长识得他是重案中队的,有点意外地道:“我刚刚才打电话向局里汇报,怎么你们重案中队的人就赶来了?”欧阳错说:“正好我们在这附近办案,接到警情后就先行赶过来了。”

欧阳错探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双人**侧躺着一个男人,背朝外,脸向着里面墙壁,看不出什么情况。他只好穿上鞋套,进屋察看,那个男人确实是胡志平,正蜷曲着身子侧躺在**,脸上定格着一副无比痛苦的表情,床边还有一些呕吐物,床单有些凌乱,看得出他临死之前有过一番痛苦的挣扎。

欧阳错又朝房间里打量一下,这是一个普通的宾馆房间,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应该是胡志平自己带过来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房间里有其他人同住的痕迹。

这时候梁亚青也看清了屋里的状况,大叫一声“志平”,就哭喊着要扑进去,却被康佳佳一把拦住。康佳佳说:“对不起,你现在还不能进去,我们得保护好现场,等待警方勘查人员到来。”

梁亚青身子一软,瘫坐在门边,悲声痛哭起来。

“程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欧阳错问派出所程所长。

程所长说:“其实我们也是刚到不久,还没有展开调查,具体情况也不是太了解。”他就站在外面走廊里,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简单跟欧阳错说了。

今天中午大约12点钟,他们派出所接到110转来的警情,说他们辖区吉祥宾馆有人报警,说客房里死了个人,他就带着几名民警赶紧赶了过来,进入客房一看,还真是人命案子。

他简单问了一下宾馆里的人,说大概今天上午9点多的时候,这个人打电话到前台,说是要订个钟点房,入住时间是从上午9点半至11点半,共两小时。到了9点半左右,这个人就到前台刷了身份证,入住了312房。按照他预订的时间,应该在11点半退房,但是到了中午12点,也没见他下楼退房。宾馆前台打电话到房间,想提醒一下客人,但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还以为客人已经悄悄走了,前台就通知服务员进去收房,结果服务员用备用房卡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这个叫胡志平的男人已经死在了**。宾馆方面立即打110报警。

程所长赶到现场看过后,首先确认胡志平已经死亡,然后初步判断这应该是起刑事案件。他在床头找到被害人的手机,看到通讯录里储存有“老婆”的电话号码,就先打电话通知了被害人家属。然后一面让民警保护好现场,一面给市局打电话汇报警情。

“估计刑警大队的人也很快要到了吧。”程所长最后说。

欧阳错朝着坐在走廊里已经几乎哭晕过去的梁亚青指了下:“她叫梁亚青,是死者的妻子,你刚才打过去的电话,就是她接的。”

这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一阵警笛声,重案中队中队长严政很快就带着法医、痕检等警员赶到现场。

法医老金检查了一下尸体,又趴在地上,对着床边的一摊呕吐物用鼻子闻了闻,很快就皱起眉头说:“初步判断,被害人应该是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中毒死亡。”见旁边有几名警员瞪大眼睛望着他,好像没有听懂似的,他又解释道,“四亚甲基二砜四胺,就是毒鼠强。”他又揭开死者的茶杯往里面看了下,茶杯里还有半杯水,底下泡着一些枸杞和**,仔细看的话,隐约能看见其间还夹杂有少许沉淀物,他用长镊子从水杯里夹起一个小颗粒物看了一下:“这个应该就是还没有完全溶化的毒鼠强颗粒,不过具体情况,还得拿回去化验才知道。”

严政听先行赶到的欧阳错简单汇报案情之后,又把宾馆的当班经理叫来,问了她一些情况。经理告诉她说,死者胡志平早上9点半入住的时候,是独自一人,身边并没有同伴。“不过,他应该是在客房里等人。”经理犹豫了一下说。

严政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经理说:“他早上打电话订房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一下,要一间大床房,所以我才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人住吧。”

严政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想法,然后又问:“那他入住之后,有没有人来房间里找过他呢?”

经理说:“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因为如果有客人来找他,不用到我们前台做登记,直接上楼就行了。因为这涉及客人的隐私,客人不说,我们也不会特别留意。”

严政抬头看看,走廊两头都安装有监控摄像头,她说:“你们的监控终端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三楼的监控视频吧。”

“在一楼前台。”经理带着他们走下楼,到前台调出今天上午三楼的监控视频。

严政坐在电脑前看了一下,视频画面显示,早上9点33分,胡志平一只手拎着自己的茶杯,另一只手拿着房卡,走上三楼,打开房门,进去之后,就一直没再出来。中午12点的时候,一名服务员用备用房卡打开门进入312房,但十来秒之后,她就慌里慌张地从屋里跑出来,应该是这个时候,服务员已经发现胡志平在客房里出事了。从胡志平入住312房,到服务员进入,这两个多小时里,并没有其他人进入过312房。而且从现场勘查情况来看,客房里也确实没有外人进入过的痕迹。警方也很快找到了胡志平的摩托车,就停在酒店旁边的停车场里,从酒店停车场监控来看,当时他的摩托车上并没有搭载其他人。

等梁亚青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康佳佳把她带到了严政面前。严政先是温言安慰了她两句,然后对她展开了问询。

据梁亚青回忆说,今天早上,大概是8点半,正在厨房里给她做早餐的丈夫忽然说酒店有事找他,他要回一趟酒店,然后就骑着摩托车走了。他自己有一个磁化杯,里面经常泡一些枸杞和**,说是可以养生,他无论是出门还是上班,都会把杯子放在摩托车杯架上带着。她当时也没有感觉出什么异常,直到中午的时候,胡志平还没有回家,她才有些着急,打了丈夫的手机,电话能打通,但一直无人接听。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宾馆里遇害了。后来康佳佳他们又帮她打电话到胡志平工作的凤凰大酒店问,酒店里的人说,他们今天根本就没通知胡志平回酒店办事。

“也就是说,你丈夫在出门原因上,对你撒了谎,对吧?”严政问。

梁亚青点头说:“是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我,其实无论他是因为什么要出门,只要告诉我一声,我肯定不会阻拦他的。”

欧阳错在旁边说:“严队,她接到派出所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她家里,可以证实她说的都是实情。”

严政站在客房门口,指着屋里床头柜上的那个黑色茶杯问梁亚青:“那个是你丈夫的茶杯,没有错吧?”

梁亚青朝屋里瞧了瞧,点头说:“没错,这个茶杯是我早上亲眼看到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里面的枸杞和**还是我给他放进去的,但是茶水是他自己倒进去的。”

严政推断道:“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在他从家里出来之后,到他抵达宾馆之前的这段路上,趁他不备,悄悄把毒药放进他茶杯里去的。他来到宾馆房间之后,因为口渴,喝下了杯子里的茶水,自然而然也就中毒了。”

“是的,凶手能够给他下毒的,也只有这个时间段了。”欧阳错说,“我们从他家里赶到这家宾馆,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就算他摩托车的速度比我的车慢一点,用时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小时。而胡志平早上8点半出门,9点半来到宾馆,除去路上的时间,他至少还有半小时的富余时间。这半小时他干什么去了呢?会不会是跟凶手在一起呢?凶手是不是就在这个时间里给他下的毒呢?”

严政思索着说:“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是,刚才当班经理已经说了,胡志平在宾馆开房间,应该是在等一个人。他到底是等谁?为什么这个人最后没有出现呢?我们查看过他的手机,今天上午除了有几个梁亚青的未接来电,并没有其他可疑的电话和短信。”

“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康佳佳站在旁边道,“目前我们正在调查他父亲的死因,正在调查这桩已有三人毙命的连环投毒案,而且我们已经知道胡志平向我们隐瞒了一些重要线索,我们这次去到他家里,就是想要再次对他进行讯问,但是没有想到正好接到这边程所的电话,说胡志平已经死在宾馆里了。而且现在看来,他显然也是被人投毒害死的。如果说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吧?”

严政扭过头来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毒杀胡志平的凶手,就是前面连杀邹大福、邓坤和胡二筒三人的凶手,也就是那个邓苏琳?”

听严政提到邓苏琳这个名字,梁亚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警察同志你说得没错,凶手肯定就是那个叫邓苏琳的女人。她、她是回来找我丈夫报仇雪恨来了!”

“她找你丈夫报仇雪恨?”严政听出她话里有话,皱起眉头看着她,“她为什么要找你丈夫报仇?你丈夫跟她有什么仇?”

“因为她……”梁亚青说到这里,抬头看着眼前的几名警察,好像又心生顾虑,眼睛眨了几下,又闭上了嘴巴。严政已然听出端倪,目光像冷箭一样射在她脸上:“因为她什么?你公公和你丈夫先后被人害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向警方隐瞒的?”

“好吧,我不隐瞒,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早日抓住害死我丈夫的凶手,还他一个公道。”梁亚青红着眼圈说,“这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前几天,你们不是拿着那个名叫邓苏琳的女人的照片来找我丈夫辨认吗?你们走了之后,我丈夫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紧张兮兮的,好像中了邪一样,一直在堂屋里转圈,一边转圈嘴里还一边喃喃自语,说报应啊真是报应啊,那个女人终于回来报仇了……”

“他说的是邓苏琳吗?”康佳佳问,“邓苏琳回来报什么仇?找谁报仇?”

梁亚青说:“当时我也是这么问我老公的,一开始他像是丢了魂一样,一直摇着头,什么也不肯跟我说。直到后来我对他说,如果他不肯告诉我,那我就给警察打电话,让警察来问他,他这才清醒过来,慢慢将发生在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对我说了出来。”

十八年之前,邓坤的女儿、十六岁的邓苏琳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女孩人美嘴甜,很招人喜欢,胡志平也不例外,一直暗暗喜欢着这个总是叫他志平哥的邻家女孩。胡志平的父亲胡二筒经常跟邹大福、徐乐忠一起,聚在邓坤家里打牌赌钱。邓苏琳则会被她爸叫到旁边端茶倒水,招待他们。生性腼腆的胡志平不敢进屋去跟邓苏琳说话,就常常躲在她家后墙的窗户外面,偷偷地看她。

有一天,他又躲在窗户后面偷看着,这天邓坤手气很不好,不但输光了兜里的钱,还欠了其他三名牌友一屁股赌债。那天晚上他们四大牌友上赌桌之前都喝了一些酒,正当他们商量怎样才能让邓坤还清赌债的时候,邓苏琳推门进来给大伙倒茶。邹大福酒意上涌,看着这姑娘饱满的胸脯,眼睛就直了。等邓苏琳出去之后,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邓坤说:“你们家这丫头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只要你让你丫头给我玩一回,咱们的赌债就一笔勾销。”徐乐忠和胡二筒也嘻嘻笑着,点头附和。大家本来是有点酒后开玩笑的意思,谁知输红了眼的邓坤忽然一拍赌桌站起身:“好,一言为定,我把琳琳叫进来陪你们三个耍耍,咱们今天的赌债就两清了!”三个牌友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同意了,先是一愣,然后相互看一眼,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了龌龊的笑意。

邓坤跑到外面,借故把邓苏琳叫进来,邹大福等三人既然已经得到邓坤的许可,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立即把邓苏琳扑倒在赌桌上,七手八脚地脱下她的裤子。邓苏琳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平时都被她尊称为叔叔伯伯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群禽兽,她大声向自己的父亲求救,邓坤却背转身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外面的苏湘妹听到动静,进来救自己的女儿,邓坤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推,苏湘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脑袋正好磕到赌桌上,一下就晕了过去。

邹大福三人堵嘴的堵嘴,摁手的摁手,抓脚的抓脚,很快就控制住了邓苏琳,并且当着她父亲邓坤的面,轮流把这个花季少女糟蹋了一遍。刚开始的时候,邓苏琳还挣扎反抗,到了后来,她筋疲力尽,只能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任由他们摆布。胡志平躲在窗外,正好窥看到这一切,直吓得浑身发抖,裤子都湿了一大片,但心底里又觉得这样的场面很新鲜很刺激,一直睁大眼睛看着,没有挪开半步。

邹大福三人完事之后,提着裤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邓坤这才弯下腰去扶他老婆苏湘妹,谁知扶了两次都没有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伸手往她脑后一摸,竟然摸到一手鲜血,这才知道苏湘妹刚刚被他推倒的时候,后脑勺撞到桌子角,虽然出血不多,却因为没有被及时发现并施救,居然已经死了。邓坤这才有些慌张,急忙找来一把铁锹,在自家堂屋里挖了个坑,把苏湘妹的尸体埋了进去。

邓坤在堂屋里掩埋妻子尸体的时候,邓苏琳仍然**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旁边的屋子里,胡志平在窗户外面窥看着这少女的胴体,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和兴奋,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像着了火似的难受,鬼使神差一般,他悄悄从后门溜进屋,解开自己的裤子,趴在了邓苏琳身上……

从第二天开始,邓坤的老婆和女儿就再也没有在村里露过面。邓坤也很快在自家堂屋的泥地上铺了水泥,做成了水泥地面,那些埋藏在地底下的秘密,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了。后来邓坤故意向别人透露说自己的老婆和女儿跟找上门来的矿工跑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是他家里的丑事,而且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村里人也都相信了。只有胡志平知道,苏湘妹其实已经死了,而且就被邓坤埋在自家堂屋底下,至于他女儿邓苏琳,很可能也被他一起埋掉了。虽然邓坤说的苏湘妹和她女儿被其亲夫寻走的消息是假的,但这事也绝不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估计苏湘妹和邓苏琳确实是他在矿上拐带回来的别人的妻女,要不然他也绝不会如此对待她们。事后胡志平曾想过报警,可是一想到自己也对邓苏琳做过不法之事,如果报警,自己很可能也会被抓去坐牢,只好作罢,默默地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埋藏在了心底,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十八年后的今天,当年的四大牌友,除了早已病逝的徐乐忠,其他三人,邹大福、邓坤和胡二筒接连被人毒死,胡志平就已经意识到这个案子很可能跟十八年前的事情有关,但是细细想来,似乎又不太可能,因为苏湘妹母女都已经被邓坤埋到地底下了啊,难道是她们母女俩的鬼魂十八年后又从地底下跑出来复仇了?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及至后来,警察拿着邓苏琳的照片来找他辨认,他也隐约认出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十八年前的邓苏琳。也就是说,当年邓苏琳并没有死,也没有被她父亲埋掉,很可能是她自己从家里逃了出去,直到十八年后,才寻回老家,找当年伤害过她的那些人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胡志平顿时心慌起来,如果邹大福等三人真的是被邓苏琳所杀,那她接下来要对付的第四个人,一定就是他了,当年他也确实曾对她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啊!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这个女杀手的下一个目标,胡志平就变得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最后他攥着妻子的手,几乎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对梁亚青说:“我把这件事在心里埋藏了十八年,今天之所以告诉你,就是要让你知道,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凶手不是别人,一定就是邓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