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见到闻渊时,他一副“事已至此,无所畏惧”的表情,我从未见他在谁面前这么放松坦**过。

不等我开口,他说:“如果你是来骂我的还是算了,咱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骂得着谁?”

“你是说我和陆朝阳?”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不然就你那点人气凭什么被那么追捧?”

我对他的指责有点意外,但想想也可以理解,于是耐着性子说:“我和他之前是有点……不过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和他就没有关系了。”

“真的?”

“真的。”我直视着他,“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

我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闻渊好好相处了,可最终还是惨淡收场。

“这不是因为他是……”

闻渊没有说下去,但气势明显弱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是他甩了你?”

我没有说话。

他大约以为我默认了,略微犹豫了一下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不是他甩了你,给你选择的话,我和他之间你会怎么选?”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他却又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是我也会选择他,你当我没问吧。”

我心里苦笑,没办法告诉他,其实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跟他想的刚好相反。

我问他:“你呢?作家协会那次活动后你为什么来找我?”

他想了想说:“我就是觉得你挺有才的,抱着接触一下的想法加了你的QQ好友,结果发现你性格不错,而且……你的人气越来越旺了,这对我也有帮助。”

原来我还有这么多优点。

我说:“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她,这又是为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再那么理直气壮,又像他过去一样,唯唯诺诺、支支吾吾,纠结许久,他最终还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了我:“她比你好看。”

我敬现实一杯酒,现实回我一碗毒鸡汤。

事情就是这样,任凭你再有才华,任凭你再善良,在男人面前怕是也只有两种女孩,一种是好看的,另一种就是我这样,不好看的。

我跟闻渊的事情彻底解决了,虽然最初闹得很难看,但谈过之后,两人也算和平分手了。

我开始忙着写新文,而我那本书改编的剧进入了密集的宣传期,并且随着宣传越来越多,整个主创团队都成了媒体的焦点。

原本作为出品人的陆朝阳也算不上娱乐圈的人,可是因为他之前的花边消息不断,这会儿就又成了众矢之的,隔两天他就有被偷拍到的照片被传上了微博。

小草举着手机左看右看:“你确定你上礼拜没去公司?”

我吃着泡面没精打采地说:“我卡文卡成狗了,已经一个礼拜没出过窝了。”

“那这谁啊?”

我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照片上陆朝阳和一个女孩子正往一家西餐厅里走。那家餐厅出了名的高消费,他要是请我吃饭最多就是隔壁街的串儿吧。

不过这女孩的背影,我还真看着有点眼熟。

我点开评论翻了翻:“这不下面有人说了吗?”

我把手机甩给小草,就在刚才一条最新的留言下是一张评论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刘溪,她穿的那件衣服正好和被偷拍到的女孩身上的衣服是同款。

小草说:“还真是她。不说我还没注意,你跟咱刘大美人除了正脸以外的其他角度还真有点像,这身材、这发型,最近你们连穿衣风格都很像。”

我说:“你打住,我一直这个风格——被你称作‘邋遢’的风格。”

小草哈哈一笑:“那就是刘大美人堕落了,她也不能因为要嫁人了就这么不修边幅啊。”

我正好喝完面汤,心满意足地用筷子敲了敲碗:“我说你对失恋中的人可不可以客气点?”

她虚伪地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刚失恋,可是失恋不是应该借酒消愁吗?”

我不以为然:“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是你过得太糙了!女人就是生活在仪式中的,你知道吗?喝过酒你才算彻底跟过去说拜拜了,所以这酒你早晚都得喝。”

不得不说小草在有些方面办事效率奇高。第二天,她就在KTV订了间包房。

只不过唱歌不是我的强项,尤其是最近那些新歌,我听都没听过,所以最后就成了小草负责唱歌,我负责喝酒。后来小草唱累了,我被逼无奈只好找一些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歌出来撑场面。歌词我记得最全也基本不会跑调的歌只有邓丽君的那首《我只在乎你》。

我喝了一肚子酒,坐着根本唱不出来。还好包房小舞台角落里有个高脚椅,可以半坐半站着唱歌,正适合我现在的状态。

我一边看着面前显示屏上的字幕,一边努力找着旋律:“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其实我会唱这首歌,主要是我妈很喜欢邓丽君——当然我说的这个妈,是真正生我养我的那个妈。

以前我只觉得这歌调子好听,完全不明白这歌的意思。可是在经历了这许多次分分合合之后,我终于明白这首歌为什么可以广为流传。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想到我经历过的这些人,不爱我的我留不住,可爱我的我也留不住。对过往的惋惜和对未来的迷茫,使我突然自恋起来。

酒精再一次将这些平日里被我刻意忽略的情绪放大,一首歌竟也唱得我眼眶发热。而再抬起头来时,我模糊的视线中多了一个人。

陆朝阳站在靠门口的地方,长身玉立,手里夹着半支烟,歪着头似乎正看向我。

我有点意外,我以前竟然不知道,他是抽烟的。

我低头切掉歌,偌大的包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我对着话筒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朝阳很平静地回答:“我来接你。”

我觉得我刚才喝进去的那些酒已经开始发挥功效了,不然我不会感觉到,他是特意为了我出现在这里的。我甚至开始怀疑,他对我真的有过超出肉体关系的情谊。

我问:“小草呢?”

他掐灭了烟:“她说她难受,先回去了,让我来接你。”

这话本就漏洞百出,可是现在的我没有脑细胞去思考这些。

我看了一眼时间:“这间包房我们包了四个小时,现在走就亏了。”

他阴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看来在你心里还有排在那小子前面的东西。”

我口齿不清地问:“你什么意思?”

“拿钱和那小子比,看来还是钱在你心里更重要。”

我听明白了,他又在嘲讽我。

我索性坦白:“是啊,有些东西是藏在骨子里的,不管挣多少钱都改不了。”

“不过在你那儿能仅次于钱重要也不错了。”

我还没弄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又问:“你就那么在意他?”

我想到这些天的失意,我是很难过,却不是为了闻渊。

我摇头:“我不是在意他,我是在意我自己,我觉得我要嫁不出去了……”

我的眼眶又热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

我颓丧地搓了搓脸。

他说:“算了,过去了就算了,现在呢?你还要唱吗?”

我翻了翻歌单,没什么我会的歌了,不过既然他来了……

他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一样,没好气地说:“别看我,我才不唱歌呢。”

我还在心疼那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他已经过来搀扶我了。

他轻而易举地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说:“放心吧,这次公司报销。”

我松了口气:“你早说啊。”

说着我也就不再犹豫,顺手拿起外套靠着他走出了包间。

我今天难得穿一次高跟鞋,本来就走不好路,喝了酒就更是举步维艰,几乎走一步绊一下。我明显听到陆朝阳呼吸的声音变得粗重起来,他一定受不了我了。

好不容易走到停车场,我正要上车,又想起来一件事,踉踉跄跄地推开他跑到车头前一看……完了,这车我还不能上了。

“你又干什么?”他的语气明显很不耐烦。

“你怎么开自己的车来了?”

“我不开自己的车,那我开谁的车?!”

“你可以开公司的车啊!这下好了,这车吐脏了我可赔不起。”我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喝了这么多酒,脑子还能这么清醒。

我无比庆幸地摆了摆手:“你先走吧,我打车回去。”

我正往停车场外走,突然脖子上一紧,被人拽住了后衣领,他说:“你别逼我动手!”

“喂!”我踉跄着倒退,鞋都掉了,“我的鞋!”

突然间天旋地转,我立刻闭上了眼,强压下胃里的那一阵翻涌。我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扛在了肩膀上,而我刚才掉的那只鞋此刻正被他拎在手上。这绝对不是我们俩最亲密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心跳如鼓。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被他猛然扔在副驾驶位上。胃里再度翻江倒海,我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吐出来了,连忙想推开他下车。结果面前的人非但纹丝不动,还直接压下了身,我心里一惊,翻涌起来的东西又被压了下去。

他在替我扣好安全带后,顺势在我手里塞了个塑料袋:“你随便吐。”

我怔怔地看着他绕回驾驶位上了车,发动车子,我的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