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跟陆朝阳的关系有了明显的改善,但也仅限于普通朋友的关系,至于最初那场风花雪月的事儿,我和他谁也没再提起过。时间久了,好像那事儿真的没有发生过,甚至让我都开始怀疑,那是不是只是我的一场春梦?

年底时,某媒体平台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年会,请了圈里不少大人物,陆朝阳也在被邀名单中。

小草如今已经晋升为内容总监,照理说是要跟着陆朝阳一起出席年会的。可小草这家伙的大姨妈突然造访,疼得她爬都爬不起来,而当时我又正好在她身边照顾她,就被她临时抓了壮丁陪陆朝阳去出席年会。

出席这种场合肯定要穿礼服,礼服自然是小草之前准备好的,她的品位,她的尺寸。所以,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着座山雕同款皮草出了门。

陆朝阳接到我时,脸色明显不怎么样,但大概是碍于我也是被迫的,他也就没说什么。直到到了会场脱了外衣,我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抹胸礼服时,他的神色才稍稍好转。

只是这礼服是小草的尺码,我俩虽然胖瘦差不多,可惜我胸前没货,这衣服穿在我身上显得略大一点,搞得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要把礼服往上提一提。

这动作有多不雅可想而知,后来陆朝阳终于看不下去了,问我:“这衣服是谁给你选的?这不是暴露你的短处吗!”

我没好气:“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是被临时抓来的,能找到一件穿得出门的衣服就不错了。”

他朝着我胸前扫了一眼,似乎有点无奈:“你等我一下。”

我看他跟身边一个服务生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那服务生就拿了一小包东西给他。他当着我的面打开,里面竟然是针线。

他说:“你这样不行,一会儿万一裙子被人踩掉了,你想不红都难,我们双木没必要走这种捷径,还是先缝两针凑合一下吧。”

我也害怕一会儿出丑,可是我低头比画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个角度很难下手。

此时酒会还没正式开始,偌大的宴会厅里也只有来宾二三十人。我俩正站在靠窗的一个角落,没什么人注意到。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来。”

我完全没想到他一个大少爷还会这些,这跟他的人设完全不符啊!可是眼下我已经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我听他的话,面向窗外站着,而他站在我身后,正好能够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他轻轻撩起我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他冰凉的手指触到我后背的皮肤时,引得我一阵战栗。

“你当心,别扎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你这么动来动去就保不齐了。”

我是真的害怕,只好说:“我不动,你可别想着借机会报仇。”

他低头轻笑,灼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脖颈上,有点痒痒的。

“你也知道你没少得罪我?”

我感到周身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我说:“那不都是为了工作吗?绝对不带个人感情。”

他笑了笑没说话,而我只想着赶紧趁着别人没注意让他缝两针得了。

可就在这时,从光可鉴人的玻璃窗上,我看到一男一女朝我们走来。

陆朝阳显然也看到了,他立刻缝好最后一针,收了线。

“哟,还真是陆公子!”

这人的声音我认得,正是那天在饭店门前奚落陆朝阳说他干不成正事的人。不过那天我没看清那个人长相,今天一看只觉得眼熟,而他身边那美女,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刘溪。我这么一联想,那男人的身份也不难猜了,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张柯。

想到网上那些传闻,我的第一反应是看陆朝阳。

看他望着那两人时,脸色很是平静,我心里不禁唏嘘——明明心里那么在意人家,眼下还要装出这么淡定的样子……啧啧,有钱有地位的人也不好做,因为有时候面子对他们来说比对普通人更重要。

我这边还替别人瞎操心,一回头却发现张柯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身上。

他玩味地看着我,却是对陆朝阳说:“是不是我们出现得不是时候?”

我对这人的印象一般,打定主意不理他。

我身边的陆朝阳说:“这是作家莫小浮,她的项链开了,请我帮个小忙而已。”

这瞎话编得挺像那么回事,可张柯仿佛没听到,眉飞色舞地问陆朝阳:“你现在好这口了?真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喜欢清粥小菜了!”

等等,他说谁是清粥小菜呢?我想说你们复杂狗血的三角虐恋不要扯上别人好吧,没想到陆朝阳却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直这样?”

这话一出,我见对面两人的表情明显一僵,尤其是刘美人,投向我的眼神也从先前的不屑变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那些情绪都只是一闪而过。

刘美人扯了扯张柯的袖子:“人家姑娘还在,你瞎说什么?”

回过头她又对陆朝阳说:“你也知道,他这人一向口无遮拦。我来是有正事儿说,年后我俩在巴厘岛办婚礼,到时候你可得来啊!”

甩了人家不说,结婚还给人发请帖,这事儿她做得够绝的。

我又看向陆朝阳。这家伙应该已经被伤成重伤了,但表面上依旧很淡定,一张祸害的脸笑得风轻云淡:“一定。”

送走了刘美人和张柯,我替他抱不平:“这你都能忍?”

他不解地看我:“什么?”

我怒其不争地朝着那两人扬了扬下巴:“如果你跟她注定没结果,那就没必要受他们这种气,该怼就怼,但如果你还喜欢她,那就趁着她嫁人前把她追回来啊!”

我这人是典型地对人不对事,自从跟陆朝阳关系好转之后,我好像已经忘了他曾经玩弄过多少女人的感情,只记得他是被刘美人甩了的那个。

他挑眉看我:“你倒是挺想得开。”

这话说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

他突然伸手探到我身后,我吓了一跳,可他却只是从我身后的酒架上拿过一杯红酒,似笑非笑地说:“劝跟你上过床的男人追别的女人。”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这事儿我都快忘了,他怎么又突然提起来了!

这时候正好宴会厅另外一角有人朝他打招呼,他就丢下刚才那句话,去应付那些人了。

“你是莫小浮吧?”

我正心乱如麻,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那人有点面熟。

她笑了笑说:“我是北木菲菲呀,我们在微博上一直是互相关注的。”

“哦……”

我想起来了,这个北木菲菲是前两年刚红起来的作者,我和她互相关注那应该是更早以前的事了。不过她红了以后就再没跟我互动过,直到前不久,我那书的改编剧官方宣传之后,她才又发了个“恭喜”给我。

我这人最不爱花心思和生人打交道,一时间也没去主动找话题。好在她倒是并不介意,亲亲热热地拉着我说:“你最近新上市的那本书我买了,写得真不错。”

我干巴巴地笑:“谢谢支持啊。”

“我看电视剧的官方宣传都出来了,果然是双木出品,演员阵容都是一流的,到时候这剧播出来肯定大火。”

“公司挺认真的,希望读者买账吧。”我答得中规中矩。

“那是肯定的,到时候我一定向周围的朋友和粉丝推荐这部良心作品!”

外界传闻北木菲菲很高冷,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只不过太热情的人有时候也让人无法招架,所以后来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只是笑。

直到她又问我:“对了,你认不认识闻渊?”

我没想到她也认识闻渊。

我说:“我认识,在一次作家协会的活动上认识的。”

“果然啊,我跟他挺熟的,之前听他说认识你,我还想找他替我要个签名呢,可是他不好意思。”说到这个她不满意地嘟了嘟嘴,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这回用不着他了!”

说着她就要去找笔和纸,可我哪好意思真给她签名,连忙说:“签哪儿也不合适,不如咱俩合个影吧。”

这完全是为了应付她临时想出来的。她倒是挺高兴地拿出手机拉着我拍了好多张照片。

于是那天晚上,我就看到她发了微博还提醒了我,内容大约是“一见如故的好闺密”之类的,我没太在意,可是后来被小草看到唾弃了半天。

“我说你们女作者发照片怎么也不懂得修一下图?你们也太没偶像包袱了吧!”

我扫了一眼,想说她修过图了,只是好像忘了给我修图。但我之所以不在意,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大度,而是因为我觉得我的长相修不修图都无所谓。

好不容易应付完北木菲菲,我觉得有点累,想找到陆朝阳跟他说一声早点回去。正在这时,我就听到身边似乎有人说起他的名字。

“这次陆朝阳搞的这剧是什么题材?”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搞什么还不是一样赔。”回话这人的声音我认得,是张柯。

中年男人又说:“不一定吧?我听说上次是他被人坑了,这次他可没少做工作,说是想从内容上打动观众。”

张柯不屑地说:“那都是噱头。周总,我这么跟您说吧,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剧,您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他把人原作者给睡了!”

我手上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心想他怎么会知道?

那被称为周总的还不信:“真的假的?”

张柯说:“大家都是男人,他以为谁看不出来呢!”

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张柯也是瞎猜的。不过这宴会我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可陆朝阳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打电话又没人接,他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先溜了吧?

我从宴会厅出来,打算自己叫个车回去,一抬头却看到走廊尽头一个人影闪过。那人的身材很打眼,貌似就是陆朝阳。

我叫了一声,他没听见,于是我便跟了过去。

走廊尽头没有路,但旁边有一个房间。房间的门没锁,我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间里有化妆台,还有很多演出服,像是演员的更衣间。

我试着敲了下门,没有人理我,我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可是目光所及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我看错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原来那一大堆衣服后面还有一个房间。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你什么时候像维护她一样维护过我?还是因为我答应嫁给张柯你不痛快?”

说话的人是刘溪,而听内容,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在跟谁说话。

看来就在那二傻子张柯在外面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时候,这边为他量身定制的绿帽子都差不多做好了。

刘溪继续控诉道:“我为什么嫁给张柯,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你既然肯为了我改,为什么不来找我?”

始终都是刘溪在说话,而她控诉的那人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不过刘溪的问题也是我心中的问题——这陆朝阳对她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如果没有的话他为什么会为了她改变那么多?可如果还有感情,心爱的女人要嫁给别人了,他怎么能忍?

说来说去,我认为,还是他太孬!

我心里正分析得头头是道,里面那扇门突然打开了,刘溪几乎是哭着从里面冲出来的。不过好在我反应够快,往衣服堆儿里一藏,正好外间的光线也不好,她应该是没有看到我。

我想着刘溪走了,陆朝阳肯定也会跟着出去。等他出去,我再出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可就在这时,里面那位始终一言不发的人终于开口了:“出来吧。”

我心里一惊,他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我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出去,出去后说什么,却听到脚步声已近,我一抬头,他就站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从那堆衣服里走出来,朝他身后望了一眼:“那个……里面有卫生间吗?我找半天了。”

“你躲在这儿多久了?”

我愣了愣说:“什么‘躲在这儿’?我路过,找卫生间,迷路了……”

他看着我:“你都听到些什么?”

我飙起演技来连我自己都怕:“什么‘听到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过你听到也无所谓。”

说着他就要出去:“走吧。”

我松了口气。管他怎么想,不找我麻烦就行。

而正当我要跟着他一起离开时,我一抬脚竟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整个人刹那间失去了平衡,直直朝着他扑了过去……

伴随着“刺啦”一声,我知道,是他缝的那两针扯开了,紧接着,我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而他一时间反应不及,被我扑倒在地。

我摔得七荤八素,缓过来时想问问他怎么样,却发现他脸色有点异常,准确地说是红得异常。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我的上半身几乎不着一物。

脑子里“嗡”的一声,我第一反应就是抱住他,用他的身体遮挡我的身体,让他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却忽略了身下那结结实实的触感。

他缓缓地笑了:“你这是主动投怀送抱?”

我恼羞成怒:“你闭嘴!”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一会儿被人看到可真说不清了。”

我认命地咬了咬牙:“那你先闭上眼睛,等我起来。”

他听话照做,我立刻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裙子。再一抬头,我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见我警惕地看他,他无所谓地一笑:“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至于吗?”

我的脸蓦然一热,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了,直觉告诉我有点危险,可我却没把这点危险当回事。

我不甘示弱,专挑他的软肋下手:“你也就会占我便宜,遇到别人还不是一样软弱?”

他已经走到门前,听我这么说又回头看我:“别人?哪个别人?”

我想到刚才听到的八卦,挤对他说:“你为了人家变得这么上进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照样嫁别人。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从始至终没见你争取一下,你不是软弱是什么?有种你现在把她追回来呀!”

陆朝阳定定地看着我,我以为是我的话说得太过了,可他那眼神中却又分明有几分玩味的意思。

他眯了眯眼反问我:“谁说我是为她改变的?”

我愣了愣,不是吗?

他笑了:“再说我有没有种,你还不清楚吗?”

我:“……”

这是今晚的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