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露馅

顾黎没想过这么早跟南鸢讨论这个话题,按年龄来算南鸢的确是个成年人,而她的心智显然还停留在幼童时期。这是手术的影响,他虽然知道,但是这个秘密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况且,南鸢不应该沾染尘事,更不是可以用来亵渎的对象。在顾黎眼里,她是纯白无瑕的,完美的存在。这些年他一直抑制着内心的冲动,不敢表露一丝对南鸢的感情,但偶尔也会止不住地想,如果南鸢有情感,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是闫阳那样外表英俊潇洒的,还是他这样,时刻陪伴身边的呢。

南鸢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不然她不会一直留着自己送的玩偶。这么说来,他才是近水楼台的那个人。

“这不是你一个小屁孩儿该想的事儿。”顾黎清清嗓子回。

“我不小了。”她并不想多快长大,但已经成年还总是被说教的滋味并不好受。还有,什么叫不是她该想的事,她不该想,那闫阳就该想吗。

“行行行,你不小,你最大行了吧?”顾黎无奈附和道。

见南鸢脸色不好,他收回了讪笑:“先不说这个,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她一手遮在额前的刘海上,微眯着眼问。

“下周实验室要举行科研会,这次你跟我一起去?”顾黎试探性地问,他也没什么底气,因为南鸢从来不参加这种学术研讨,甚至很厌恶跟一群老头坐在一起探讨所谓的未来。

“可以。”思忖片刻后,南鸢回答道。

“真的?你答应了?”顾黎喜出望外。

说是研讨会,其实就是帝国实验室单方面的实验总结,在桅灵亚皇宫内举行。周游各地的研究人员每年都会在这时候齐聚一堂,讨论帝国科技的发展,而这场研讨会的主办人,正是南鸢的父亲,南耀明。

由于科研会的特殊性,只有高层能参加。顾黎希望南鸢能跟自己一起去,站在自己身边,似乎这样就能彰显两人关系不平凡,这是他的私心。

而南鸢心里想的却是闫阳,她之前就听说闫阳这次要上台演讲。她对演讲的内容不感兴趣,但她心里就一个念头,想知道在桅灵亚的闫阳会是什么样子。

抬头看了眼远处那栋宿舍楼,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自己房间的窗户,里面一团漆黑,而闫阳的房间就在上面两层。

回想起那天清晨,那张背光的脸,看不清的神情,温柔调侃的语气,南鸢顿觉心脏被揪在一起。那时候的闫阳像清晨的露珠,而她像只迁徙的候鸟,似乎就不该碰见。

顾黎似乎也察觉到她最近的反常和莫名低落的情绪,那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告别了自由天空,变得束手束脚,这不像那个敢爱敢恨,什么都不在乎的南鸢。

只是他不愿将此事与闫阳联系在一起,如果闫阳让南鸢不开心,甚至让她动了情,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对了,我给你买了礼物,去办公室看看?”顾黎盯着南鸢的后脑勺和雪白的脖颈,心里一阵悸动。

“又是狙击枪?”南鸢转过身,眼里没有太多惊喜。顾黎送礼没什么新意,每次都是新出的狙击枪,这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内。

顾黎挠挠头,像青涩少年般嘿嘿地笑起来:“被你猜中了,不过这次这把枪跟以前的不一样,你看了就知道了。”

办公桌上放着个黑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把蓝色涂装,枪柄刻着X符号的新型轻狙。吸饱了阳光的金属外壳光亮夺目,南鸢看花了眼,眸子里星光流动,爱不释手地抚摸起光滑的枪身。触感是冰冰凉凉的。

“定做的?”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枪。

“这不是你生日快到了,想着该给你换把更好的枪。”他太了解南鸢的习性和口味,投其所好总不会错。

“嗯,谢谢。”南鸢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只是她从来不过生日,想到生日就会浑身不适,不知是何缘故。但顾黎却一直记得,每年的礼物从来不会迟到。

顾黎的好她都记得。她第一年来佣兵团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又是这儿唯一的女孩子,经常被队友捉弄。但顾黎总会训斥和惩罚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实验体,把她护在身后。

从她15岁进入佣兵团的第一天起,直到后来的整整四年,除了出任务,其余时间他就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保姆,随时准备张开羽翼为她挡下一切风雨。所以即使佣兵团的条件再差,南鸢也从没觉得苦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黎成了继父亲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见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顾黎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南鸢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

自从被闫阳摸过头之后,她似乎就更难接受被别的异性触碰,即便那个人是顾黎。

顾黎有一瞬的诧异,手停在半空中又尴尬地收了回来,假装不经意地说:“下周的研讨会得穿正式一点。”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几眼道:“要不我陪你去买身衣服?”

“嗯。”

楚云缈昏睡到下午才迷糊地睁眼,下一秒突然惊慌失措地想坐起身,刚一撑手肘,浑身酸痛,头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眩晕。她缓缓神,双手按压太阳穴,试图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随即低头又看见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连鞋都没脱,她长舒一口气后,顿时又有些失望。

昏迷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闫阳,而闫阳的举动明显对她不感兴趣。这是对一个以容貌和身材为傲的女人最致命的打击。

她完全记不起昏迷前的事,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昏倒,她假借说辞称自己生病,闫阳就急不可耐地对她下手,果然是早有预谋。

突然间想起她喝下的那杯果汁,转头一看,果然已经被收走了。

既然不是见色起意,那闫阳迷晕她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南鸢?还是说她跟离尧的事暴露了。她越想越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火烧火燎,又一阵阵地绞痛。

她艰难地爬下床,倒了杯白水,这是她平时最不屑的东西,此刻却如同救命稻草。一口灌下,干哑的喉咙迎来清凉降雨,神智也随之清醒了不少。

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她心里的火顿时冒起千层高。南鸢,闫阳,佣兵团,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全都跟她作对。

砰的一声,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上翘的桃花眼此刻蕴含着红血丝,她面前的全身镜里映出那张美丽而憔悴的脸庞,头发凌乱地散在肩上,像只被拔了羽毛的孔雀。

在佣兵团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况且,闫阳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她不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围墙之中。

她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化妆桌上的透明分装瓶,那是为了掩人耳目专门换的。在这批货用完之前她也必须回一趟帝都,不然她的脸又会变回干枯蜡黄的模样。

长生不老对她来说早就成为一种执念,就算这需要用无数更年轻的皮囊去换取。无法割舍的美貌就像无法割舍的影子,没了影子,意味着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然后就会像母亲那样,年老色衰后被抛弃,最后死在冰冷的宫殿里。

多么愚蠢的女人,轻而易举地被男人的三言两语哄骗,至死都还惦记着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

她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爱,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我,掉入无尽深渊。

她伸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颊,柔软细腻的皮肤如新生儿般嫩滑,如此美的一张脸,是她的,只属于她。

这样真实的触感,才是她所追求的。镜子里的那张脸逐渐扭曲,肆虐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从镜面上反出微弱的光点,她忽然灵光一现,镜子,这面镜子是从帝都的寝殿搬过来的,而镜子最上端,有她为保安全而装的针孔摄像头。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楚云缈竟然没有发现桌上的分装瓶,少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