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探敌营
夜幕低垂下来，笼罩着渔阳城内外。
城外火光处处，一些是鲜卑人庆祝点燃的篝火，而更多的则汉人燃烧的家。
居莫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坏了身边这个恶魔之王的事，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去。
居莫悉就是唯一活下来的屠何亲卫，他现在跟着张胤、敖山和沈烈来夜探鲜卑军营。
如今居莫悉对张胤是不敢半点忤逆，张胤让他往前他可不敢往后，甚至这次夜探军营都没用张胤使出什么逼迫手段，居莫悉就应承下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居莫悉必须在张胤面前有所表现。
张胤当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居莫悉是不是真心的，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带着居莫悉来。因为他需要一个会说流利鲜卑语的人，他和少年们中，只有沈烈懂些简单的鲜卑语，他幼时曾在鲜卑人与汉人混居之地生活过，不过如今也就着粟米饭吃下去了大半，不堪大用。
这个居莫悉也会些简单的汉语，张胤通过居莫悉的嘴中知道了不少鲜卑人的底细。比如，这次鲜卑人入侵劫掠确实是因为去年冬天的雪灾，杀入汉境的是中部鲜卑大人柯最召集的几个部落，主要是阙居部、慕容部等；知道了鲜卑人大概有一万五千人，兵分三路劫掠渔阳郡县；知道了被张胤射死的那个鲜卑人头领是中部鲜卑最为勇猛的武士之一屠何等等。
张胤已经命人将屠何及其亲卫的尸体拖入后山，挖了个大坑埋了，只留下的屠何的首级，如今就装在木盒之中，被敖山背在身上。
这次夜探鲜卑军营，张胤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是扮成屠何的亲卫，在居莫悉的帮助下混入军营，伺机杀死柯最，如果侥幸成功，鲜卑人群魔无首，自然会不战而退。
张胤和敖山、沈烈都是大个子，化了妆，又穿着鲜卑人的衣甲，虽然面相不似鲜卑人，但是暗夜之中，还真令人难以分辨，更何况还有居莫悉这个地道的鲜卑人带路。
在鲜卑人的大营之外，有巡哨拦住张胤等人，用鲜卑语问道：“什么人？”
居莫悉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回答：“我们是屠何将军的亲卫。奉将军之命，有要事要见柯最大人。”
那巡哨用火把照了照，与同伴说道：“看着像是屠何的亲卫。”然后向居莫悉喊道：“近前来。屠何将军在何处？大人还在等他复命。”
“我们将军发现了一处大坞堡，已经派人围住，让我们来向大人请援兵。”
“大人正在大帐中饮酒庆祝，我带你们进去。”鲜卑巡哨说完，让几人下马，引着居莫悉和张胤四人步行进入大营。几人的马都是原本屠何亲卫所骑之马，自然有人牵走照看。
半路之上，张胤四处偷瞧，琢磨着寻个机会去探探情况。
将到大帐之前时，张胤暗暗向敖山和沈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实在不行，就冲进大帐刺杀柯最，来个鱼死网破。
正在此时，一个鲜卑人从大帐中走了出来。张胤就在居莫悉身边，低声问道：“那人是谁？”
居莫悉也不回头，压低声音回答道：“此人是郭落，与我们屠何首领齐名的鲜卑勇士。”
张胤一捅居莫悉，说道：“你过去会会他，就说屠何派我们来，有秘事要和他相商。”
郭落见到张胤等人，喝道：“干什么的？”
居莫悉上前答道：“郭落将军，我们是屠何将军的亲卫，奉命来向大人请援兵。”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屠何将军有秘密之事要和将军商议。”
“哦？他找我能有什么事？”郭落有些疑惑。
“屠何将军发现一处汉人坞堡，据探查其中金银成堆，粮食如山，只是防御严密，凭我们自己百十号亲卫恐难攻入。因此我家将军派我等来和将军商议，请您出兵相助，事成之后，所获钱财、奴隶平分。”
这番话也是居莫悉灵机一动现编的，他身后的张胤听了，心中感概：“没看出来，这家伙竟然是个人才。”
此时居莫悉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屠何将军在一个汉人富户家中找到一件宝物，他让我们给您送来，作为凭证。”说完眼光看向敖山。
敖山也不说话，侧了侧身，让郭落看到背上的木盒。
郭落对屠何要送他东西，并不感到诧异。屠何这人作战悍勇，但是为人谄媚，由于是小种部落出身，与柯最身边的勇士关系并不好，因此一直想和郭落、叶延等人搞好关系，平时总会寻些好东西送给诸人以示联络感情。不过郭落依然看不起屠何。至于屠何想与他共谋，暗中劫掠汉人坞堡之事就更不用怀疑了，这种事在鲜卑人军中，极为常见。想他郭落和屠何如今都已是百余落部族的首领，养家糊口、壮大部族总不能只靠些军功赏赐。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袭击汉人是发财致富的好机会……
居莫悉见郭落有些心动，凑到身前说道：“此地人多嘴杂……”
郭落看了居莫悉一眼，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张胤等人赶紧跟在后面，进了郭落的大帐。这帐中灯光昏暗，郭落也没有再点灯的意思，显然他不想别人看出这帐中有什么异动。
敖山从背上解下木盒递给居莫悉，然后趁郭落分神之际，和沈烈悄悄向郭落的两侧移动。
居莫悉上前单膝跪地，一边缓缓打开木盒，一边说道：“将军……请看！”
郭落低头看着木盒缓缓打开，那“宝物”竟赫然是屠何的脑袋！
只见屠何一脸血污，双眼怒睁，似是有万分不甘。
郭落只微一愣神，张嘴就要大喊，同时伸手摸向挂在腰间的佩刀。
只可惜，张胤、敖山、沈烈等得就是这个时刻，三人同时出手。
沈烈揽住郭落的胳膊，隐在袖中的匕首狠狠刺入郭落的腰眼；敖山则是一扑而上，一手捂住郭落的嘴，另一只手死死钳住郭落抓向刀柄的手；而张胤则是一把扯住居莫悉，帮他躲过郭落踹过来的大脚。他倒不是关心居莫悉的生死，而是不想居莫悉被郭落踹到而发出声音引来兵士。同时张胤借势纵身而上，用左肘抵在郭落的喉咙上，右手掣出匕首闪电般在郭落的胸腹间连刺数下。
居莫悉跌在一边，手中还紧紧抓着木盒，额头上冷汗淋漓，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那屠何的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张胤、沈烈和敖山三人用尽平生力气紧紧箍住郭落，不让他动弹分毫，也不让他发出声响。过了一会儿，郭落的身体软了下来，再无动静。
敖山试了试郭落已经没有了呼吸，向张胤点了点头。
张胤撤身在一旁，压低声音说道：“砍下他的头。”语气平静得似乎不带一丝感情，他顺手从帐中捡了件袍子，将胸甲上的大片血迹抹掉，然后递给沈烈。
张胤蹲下身，问居莫悉道：“柯最一般是睡在大帐之中，还是有单独的寝帐？”
居莫悉稳了稳心神，说道：“大帐是议事之地，大人……他一般睡在自己的帐篷中。”
“嗯，你可知道具体位置？”
“就在大帐之后，由大人的亲卫守护。”
“能否偷偷潜入进去？”
“除非……引开守卫。”
“你可有法子？”
“……”
“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沈烈在一旁突然说道。
“说说看。”张胤看向沈烈。
“这鲜卑人营中肯定有不少被抓来的女人，我们如果找来一个，送到柯最的帐篷中，就说是柯最的吩咐……”
张胤微微一笑，点点头。
沈烈见主人笑了，脸上也露出笑意。沈烈和敖山进入黍谷山庄前都曾混迹街头，年纪不大但对人情世故却深有了解。
张胤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他准备将郭落和屠何的脑袋都悄无声息地放到柯最的寝帐之中，如果柯最见了肯定会成为惊弓之鸟，兴许就会引兵退去。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否则，即使他们真的能刺死柯最，但是要想杀出重围也是机会渺茫。
几人又商议了片刻，将郭落和屠何的首级用衣袍包了，带在身上，走出帐篷。
居莫悉寻人问了俘虏的关押地，和沈烈带着郭落的佩刀，也就是郭落前几日从汉人富户手中得来的宝刀，一起去假传命令，带回来一名女子。然后在一个帐篷之后，将其打晕捆好，又撕下一块衣襟堵上嘴。敖山将郭落和屠何的首级藏在女子的衣裙之下，连女子一起用刚才的衣袍裹住，抗在肩上。
张胤和沈烈、敖山、居莫悉四人堂而皇之的在鲜卑人大营中走动，有人问起，就由居莫悉来应付，其他人装哑巴，一直来到了大帐之后的柯最寝帐。
帐前守卫拦住四人问道：“什么人？”
居莫悉上前说道：“我们是郭落将军的亲卫。奉郭落将军之命，来送个女人到大人帐中。”
现在居莫悉这厮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说起谎话来越来越没有破绽。估计已经打定主意跟张胤一条道走到黑了。
居莫悉脸上浮现一副****的笑意，向敖山肩上的女子一努嘴，压低声音说道：“是我们郭落将军无意中得来的，那模样……啧啧……真是……”
两名帐前守卫会心一笑，也没再多说。其中一人上前掀开包裹的衣袍，看了一眼那女子。
居莫悉在一旁适时地解释说：“性子太烈，打昏了。”
那守卫一摆手说道：“进去吧！别踩脏了大人的地毯。”
居莫悉连连点头，给敖山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和沈烈一起进大帐办事。
四人都进去显然不妥，张胤和居莫悉留在外面等候。
居莫悉为了吸引守卫的注意力，一直跟他们用鲜卑语说着话：“大人物们都在那边饮酒，两位真是辛苦啊……”
沈烈不在身边，张胤也搞不懂居莫悉到底说的什么，为了以防万一，防止居莫悉趁此机会偷传消息，张胤紧紧挨着居莫悉站着，衣袖之下暗暗用匕首顶着居莫悉的腰眼。在那两个守卫看来，这两个郭落的卫兵倒是关系不错。
很快，沈烈和敖山走出大帐。
居莫悉也不耽搁时间，和两名守卫客气几句，转身带着张胤等人就走，直奔营门。
在营门附近，四人寻来坐骑，翻身上马，对守营之人只说是去向屠何将军复命，然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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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最今天很是兴奋，喝了不少的酒，他的手下抢到的东西，足够弥补中部鲜卑族人在雪灾中的损失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屠何那个混蛋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头野驴，竟然敢不听我的命令，不及时回来复命，等我抓到你，定然将你剥皮抽筋。”柯最踉踉跄跄，在亲卫的搀扶下走回寝帐。
“去……去派人，寻个美貌的汉人女……女子来……”柯最这种情况下也不忘**辱女人。
帐前的守卫，过来行礼道：“禀大人，郭落将军方才已经送来一名女子，此时正在您的帐中。”
柯最听了哈哈一笑：“这个家伙，方才说……说是出去拉尿，原来是弄这个调调去了。我说他怎么一直没……没回大帐呢。待我进去看看……你们都下去吧！”
亲卫松开手，没想柯最一步没站稳，直跌入帐篷之中。亲卫连忙跟进去点灯。
柯最正要爬起来，伸手摸到一物，似是女子的脸，只感觉滑腻腻的，心中暗想：“这是什么东西？哦……想是哭了。”
“哭什么哭！平白坏了我的兴致。找打！”柯最一把揪住那“女子”头发，想把她提起来，伸手给她一巴掌。不想一下提了个空，仰身栽倒在地，手中举起的物事有泪水滴到柯最的脸上。
柯最迷迷糊糊之中，心中有一个念头升起，正要说话，亲卫已经点亮了灯。
“啊……”柯最浑身一颤，酒一下子就醒了。
柯最手中提着的正是郭落的人头。刚才滴下的也不是泪水，而是郭落脖颈中流下的血。
柯最冷汗淋淋，举着郭落的人头，不知所以，似是魂魄已经凭空而去。
那亲卫也吓得坐倒在地，手指着柯最身后，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柯最回过头，看到屠何的人头也在一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