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章 臣能革除屯盐卫弊病

根本都不需要张述酬出面,王朗只是向一个御史使了个眼色,那御史便迈步而出,朗声说道:“宁书礼,你刚刚蒙受圣恩,现在就开始质疑圣命!真是大胆!”

一转身,那御史抱着笏板道:“陛下,此子心性浮躁,微臣认为他难当大任,不适合这兵科给事中一职!”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次乃是龙意天裁,你竟敢说什么喜欢,简直是不尊圣上,不尊礼制,对上不敬,对天亦不敬!”

他义正词严地和赵极说道:“陛下,此风不可长,若助长此风,到时天下效仿,则社稷不稳,万民不安,人人不遵礼教,随心所欲,和那畜生何异?此子用心实在阴险,应当严惩,以儆效尤!”

不得不说,这言官真是厉害,个个都是饱学之士,几句话,就已经上纲上线到了江山社稷的程度,话里话外那意思,恨不得把宁书礼剐了才行呢。

就连顾南风和纪东歌都听得脊背生寒,有心想替宁书礼辩解,可是他们却明白,这个时候帮宁书礼说话,定然会同样被扣上不感圣恩,不敬圣上的大帽子,此刻帮宁书礼说话,不禁于事无补,反倒会火上浇油。

转目看向赵极,却发现赵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根本看不出深浅喜怒,难以揣测。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看向葛叶和纪云,却发现葛叶举荐完宁书礼后,往那一坐,闭着眼睛,好像都要睡着了。

“陛下。”幸好这个时候纪云站了出来:“宁书礼这话的确是欠缺考虑,但是却也绝不是不敬圣上、不尊礼数,只是欠缺磨砺,还请陛下不要动怒。”

可他话刚说完,那御史却又说话了:“纪大人,今日你为何频频为宁书礼说话,你该不会是想结党营私吧?”

大帽子夸嚓一下子就给纪云扣上了,饶是纪云都愤怒地争辩道:“你怎么可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证据?”

那御史却满不在乎地一笑:“纪大人何必生气,如果没有,你自证清白就好,下官乃是言官,捕风捉影,发现苗头便向陛下谏言扑灭,这是下官的工作,纪大人如此着急想要堵住下官的嘴,是在怕什么吗?”

“你!”纪云气得胡子都哆嗦了起来,其实平时这帮家伙说话虽然也很损,但不会想今天这样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这弄得自己都有点接不住了。

纪云也明白这是为什么,愤怒地看向张述酬他们,可这几个人却根本不看他,让他一腔怒火只能自己憋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极忽然开口说话了。

“宁书礼,纪大人说的对吗?”

这已经是毫不隐藏地给宁书礼台阶下了,纪云闻言心底终于一轻,那御史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要进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宁书礼却抬起了头,声音微颤,却坚定地说道。

“陛下,臣并非欠缺考虑。”宁书礼跪在那里,腰杆却挺的溜直:“我书读的不算太好,但是我觉得圣人也希望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我哥不喜欢林若彤,这我是知道的。”

“所以……”宁书礼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散去了最后一丝犹豫,声音也坚定了下来:“我再次请命,请陛下收回赐婚!”

“反了!”

“当真是反了!”

那御史心里都乐开了话,脸上满是愤怒,用手点指着宁书礼道:“你当真是太嚣张了!”

一转头,那御史再次看向赵极道:“陛下,此次屡次犯上,毫无悔改之意,应当严惩啊!”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极的身上,而赵极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着实该严惩。”

这话一出,张述酬一党的人眼中都是闪过喜意,而旁观着则是暗暗摇头,这一次又是张述酬一党胜了,可这却并非是陛下败了,只能说这一次陛下选的人,实在是太过愚蠢了些。

赵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按理来说,就算是养气功夫再好,他也应当有些恼怒,可是他没有,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平静。

那不是极力克制情绪后的平静,而是真正的平静。

因为此刻,他在宁书礼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宁修的影子。

他坐在龙椅上,淡淡地开口道:“宁书礼,朕要罚你,你可服气?”

宁书礼叩首道:“臣服气。”

“既然服气,那朕便要罚你了。”赵极缓缓地说道,而底下看热闹的群臣们,已经开始猜测赵极会处罚到何种程度了,是取消刚刚封下的官职,还是去职加毒打?亦或者直接以违抗皇明来个斩立决?

但宁书礼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意外。

“陛下,臣领罚,但是臣蒙受圣恩,如果不能将屯盐卫的弊病根除,臣纵死亦不能瞑目!”

好大的口气,好拙劣的技巧,难道他想着这样就能够逃脱责罚吗?

那个御史听宁书礼这般说,心中暗暗冷笑,满是不屑。

而大部分的官员也和他想的差不多。

就连王朗和李承全都禁不住对视一笑。

但是张述酬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道不可名状的光芒,看向了赵极,继而一惊!

因为他竟分明地在赵极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喜色!

“宁书礼。”赵极问道:“你刚才说你能根除屯盐卫的弊病?”

“是!”宁书礼此刻眼中已经没有一丝惧色,跪在哪里的腰杆更直了,语出惊人道:“只要陛下收回成命,臣愿意用三个月的时间,收回京城屯盐卫往年一年的赋税!”

“宁书礼!”那御史怒喝道:“你竟敢和陛下讨价还价!你当这里是……”

“退下!”赵极忽然提高了声调,那御史错愕抬头,对上了赵极的目光,却见那目光竟如刀子般锋利,当下心头一凉,诺诺退后。

朝堂倏然间安静了下来。

赵极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宁书礼。

安静,才是权力最可怕的时候。

这时候宁书礼也终于是体会到了。

众人的目光仿佛大山般落在他的身上,他有些难耐,但他并没有被压垮,反倒是一咬牙,开声说道。

“两月!”

“两月我收回京城屯盐卫往年一年的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