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泼天之功
纪云一听这话，火顿时又上来了，但是到底为官多年，一次冲动也就罢了，自然不可能接二连三失态，此刻他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压着性子道：“这我到要洗耳恭听了，你怎么弄出一个比李承全还要大的功劳。”
宁修知道纪云不信，便连一边的宁辅国此刻也投来了问询的目光，可他这时候反倒是不疾不徐了起来。
“纪大人，我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宁修说道：“我记得去年朝廷巡盐的赋税是五百万两，去年是四百八十万两，为什么李承全却能拿到八百万两？”
听到宁修张口便是报出了朝廷的赋税，纪云眼中闪过了一抹震惊，下意识地看了眼宁辅国，却发现后者此刻已经敛去了怒火，神色平静地在喝茶，仿佛一点也不意外。
纪云收回了目光，眼中却已经多了一抹郑重。
“因为张述酬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是各州府县他的门生故吏遍布，联合起来，层层盘剥，不是他们派系的人去巡盐，他们便造假欺上，李承全是张述酬的大弟子，他们不敢欺瞒。”
“多谢大人直言相告。”宁修点了点头道：“诚如大人所说，张述酬树大根深，这次巡盐是因为蒙元人入侵，他们看准了可以谋求功劳，广值党羽的机会，所以才会推出了李承全。”
“今年一过，朝廷再派人去巡盐，又会是像原来的光景。”
纪云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东西，但又有些迷茫，终是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要乱石铺街了，有什么办法直言就是。”
“大人不要焦急。”宁修却仍不疾不徐道：“我还要问大人一个问题。”
纪云见宁修成竹在胸的样子，又听他刚才一字一句都大有见地，只好耐住性子道：“你问。”
宁修道：“我想问大人的是，屯盐卫所炼制的粗盐是否少有人吃？”
这就有点天上一脚，地下一脚了，虽然说的都是盐事，可是却似乎并无关联，纪云摸不清头脑，但还是说道。
“京城的屯盐卫炼制的粗盐的确没什么人吃。”纪云身为户部堂官，尚书年近八十，基本上不上朝也不当班，户部的事情都是他做主，自然对这了然于胸，此刻他也索性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实际上，京城的盐税可以说在全国都排在倒数，说起来，盐铁乃是朝廷专卖，京城的人口要比寻常地方多出很多，正常而言，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京城达官显贵众多，富人也多，虽然朝廷的俸禄不多，但是朝中官员大多有着商行的股份，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吃粗盐。”
“就像你们家吧，买的就是从西边来的番盐，番盐虽然是走私，可是他们到了京城之后，不仅给达官显贵份子钱，还上贡皇宫，这样一来，京城的番盐就屡禁不绝，每次严打他们就跑到周围府县去卖，风声已过又卷土重来，这样的情况下，京城盐税自然就下降了很多。”
“而这也就导致了朝廷对于京城屯盐卫的不看重，反正也没太多钱，找精兵去干就不合适了，于是朝廷就把伤残老兵安置到屯盐卫了，这么多年下来，京城的屯盐卫几乎成了伤残老兵的安置所了，练出来的盐就更难吃了。”
“本来老百姓还是买粗盐的，可现在屯盐卫练得盐越来越差劲了，和老百姓用的醋布效果差不多，老百姓何必花这个钱？”
“所以现在京城屯盐卫每年的赋税，几乎都是可有可无的，而屯盐卫那些兵士的俸禄，按例都是朝廷抽走九成之后，从剩下的一成赋税中出的，可这赋税一年比一年少，今年朝廷抽走九成之后，直接就不够发给他们的了。”
“可要从别处给他们抽调俸禄，却又是千难万难，所以那些屯盐卫的老兵，今年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承全巡盐的钱，发完欠俸、公务银、赈灾之后，还能剩下给他们。”
纪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然后看向了宁修，那意思是你这回没什么可问的了吧。
宁修想问的也的确全都听到了，此刻面对纪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道：“大人说的足够详细了，其实小子的办法也简单，就是解决屯盐卫的问题。”
纪云这一次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
宁辅国也是一怔，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宁修笑了笑道：“大人刚才说了，屯盐卫炼的盐没有人买，是因为他们炼制的是粗盐，又有胡人的番盐在，所以没人买，可要小子能够让他们炼制出比番盐更好的盐呢？”
“什么！”纪云霍然站起了身，震惊道：“番盐可是胡人的不传之秘，每年涉及到上千万两的白银，他们难道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
“大人误会了。”宁修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比他们更好的盐。”
纪云彻底愣住了，紧接着不停地踱步了起来。
宁修和宁辅国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纪云思考。
良久之后，纪云猛地回头，看向宁修，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真有这个办法？”
宁修的目光依旧平静：“大人刚才已经将成破厉害说的那般清楚，我自然不会用我宁家的安危开玩笑。”
纪云死死地盯着宁修，突然猛地按住了宁修的双肩，须发颤抖道：“好小子，我就说宁震元的种不会错！”
宁辅国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刚才你不是这个态度。”
纪云的老脸顿时一红，不过讪笑一下后，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含激动地看着宁修道：“如果你真能让屯盐卫练出比胡人更好的盐来，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
“要知道，有这种情况的，可不止京城，其实整个大夏，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情况，富人不吃粗盐，自然也就不纳税，可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每年的盐税至少翻三倍！就算是张述酬他们不倒，每年也能多出来一千万两的赋税！”
“每年，每年啊！”纪云像是疯了一般地说道：“有了这个，书礼就算在朝堂上给李承全两个嘴巴子，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
“泼天之功啊，泼天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