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十年磨一剑
“我的第三首诗,名曰《剑客》”
宁书礼环顾四周,这一刻,他的心潮也是澎湃的。
今日这一天,他经历了欢喜、情伤、背叛、甚至是生死。
而现在他走出来了,他眼前那些轻视他的人,此刻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着他的诗作。
那些高高在上的尚书、侍郎、国公后代,或许想要将自己碎尸万段,可他们却再没有说出刚才那样鄙夷的话。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宁修给他的,但是此刻,他的心境却也已经到了一种新的高度。
他回望自己过往的一生,没有记忆片段涌上来,只有一种灰暗的情绪和压抑。
因为矮小,没有女生喜欢他,所以他只能哗众取宠来博取注意。
因为反应稍微迟缓,先生不喜欢他,所以他开始厌恶读书。
因为出身商贾,他被同学们嘲笑,只能大把撒钱却被人当做冤大头和傻子。
那是他一生的灰暗,是他平日里不愿意直视的内心挫败,但是就在此时此刻,却全都化作了他的给养,化作了此时此刻在胸中激**的万丈豪情。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开声说道。:“十年磨一剑,寒霜未曾试。”
声音起处,是和过去告别。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声音落处,是向未来出发!
这一次,他的诗只有四句。
但却包含了他的前半生!
这一刻,他的身后,风雪呼啸,犹如雪龙,那道肥胖的身体,似乎不再臃肿,而是异常的宽厚,仿佛可以承受世间所有的磨难!
曾经他为石,默默忍受。
今日他取出石中剑,便要峰芒雪亮!
他放眼望去,目光所致,无人敢于直视!
这一刻,宁书礼暗暗地下定了一个决心,从今日起,他将步步登天,前路无论如何坎坷,他都绝不会再后退!
这一刻,他眼中的青涩褪尽,锋芒亦是敛没,只剩下如同池水般的沉静。
一个男孩要变成男人,需要走多少路?需要多少年?
可能是一万里,可能是永远。
也可能是摘月楼五层这方寸之内,须臾之间!
满堂寂静,唯有宁书礼背靠风雪的身影,如同大山般耸立!
……
“好一个十年磨一剑!”
小诗仙纪东歌将宁书礼的变化看在眼里,由衷地拍手称赞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日一剑,流芳千年!”
顾南风亦是浅浅一笑道:“恭喜宁小公子,从此直入殿堂。”
盛赞之下,无人反对。
十年一剑,斩尽不平。
“还有比的必要吗?”
楼上,那个不起眼的使者推了推月轮正使,月轮正使顿时会意开口说道:“官瀚林,你觉得宁小公子这三首诗,比你的如何?”
官鸿影闻言苦笑了一声,此刻王洛尘正在看他, 可他还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不如他。”
他昧着良心说话很简单,只要有官位和钱财就行了,那玩意又不值钱。
但是他要顾及自己的名声。
今日他要是说一句宁书礼所做的不如他,说出去简单,但是日后臭不要脸这四个字,就要摆在他的大名前面了。
太惊艳了。
太绝伦了。
抛开所有的一切立场、利益不谈,官鸿影看向宁书礼的眼神中,也是充满了钦佩,甚至还有深深地嫉妒。
今日宁书礼所做的诗,足以让他一辈子望尘莫及。
而纪东来和顾南风更是极为光棍的冲着林苏文一拱手道:“大人,我等不如宁书礼。”
没有任何争议,他们虽然也足够惊才绝艳,毕竟能够冠绝一个国家的才子,岂能不是天骄?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巅峰的辛弃疾,是巅峰的李白!是巅峰的贾岛!
别说是他们,即便是辛弃疾、李白、贾岛在场,他们能够在这样看似广大,实则憋闷的摘月楼里,在这有条条框框束缚下的诗会选拔上做出这样的诗吗?
大概率不能。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辛弃疾经历了无数战火、朝堂争斗后的福至心灵。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是李白走遍山川,练剑万变后,于巍巍高山前的感悟。
贾岛那首千古七言,更是他沉寂十年的感悟汇集。
便是他们亲临,都未见的能够即刻写出,何况是在场的所谓才子!
所谓碾压,所谓无敌,便是如此。
便是林苏文也只是长长地一叹。
权势可以通神,但是他终究不是赵高,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更何况八楼之上,还有那当今天下最大的贵人!
“本官相信宁书礼之前的诗,是自己所做了,今日之事,本官为其担保,只留待大理寺后续调查,不必将其送入大理寺了。”
林苏文开口言说,看向宁修和宁书礼的眼神中,也多了一抹不一样的复杂色彩。
多年来的宦海沉浮,让他本来已经把利益放在衡量一切的标准上,但是那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却让他梦回当年。
那颗已经被他封尘了的心,压制不住的跳动。
甚至,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今天做得是否正确,是真的没有选择?还是自己给那崩塌的信仰,毁灭了的坚持找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当年,自己也是连死都不怕的少年郎啊!
众人看向宁书礼的眼神中,也都是复杂。
刚才他们对宁书礼有多么的鄙夷,现在的脸就有多么的疼痛。
只是两词一诗一出,他们便再说不出别的了,甚至有些还想要向宁书礼致歉,尤其是谢舒婉,此刻害怕已经盖过了后悔了。
今日这局面,如果最后大理寺查出来是她诬告,那自己就算是毁了啊!
要不是王洛尘在他的身边,面沉如水,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想跑到宁书礼的身前,给他跪下,恳求他的原谅,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
但是很可惜,无论是她还是那些想要找补一下关系的人,宁书礼都没有看一眼,他一路小跑到了宁修的身前。
宁修却仿佛已经睡熟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却带着一抹疲惫。
宁书礼的心像是被剜了一下一般,那日他曾问宁修为什么光吃不胖,可他再愚钝,几日之间也足以让他明白一些事情。
他隐约地觉得,自己这个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虽然慵懒,但是却一往无前的大哥,身体似乎并不是太好。
可他因为自己,今天却挡在了礼部尚书、王洛尘、还有诸多顶尖举人和进士的身前。
蓦然间,宁书礼想起了宁辅国那一日的话。
“儿子,你只管记住一句话,无论秋风有多么的寒凉,只要有你哥在,你就绝不会被冻死。”
这一日,九月末的江南飞起了一场大雪。
这一日,自己这位大哥,用他自己,化作了烈焰,将自己周遭的黑暗驱散。
忽然间,宁书礼双膝一软,就要跪在宁修的面前。
但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宁修豁然惊醒,双手托住宁书礼。
“哥……你就让我谢谢你吧。”
宁修却是笑着骂了句:“滚犊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