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盖压全场

林苏文的脸色,阴沉的就像是那天空。

左侍郎的脸色,则像是那满天飘着的雪花。

谢舒婉的泪水,就像是那玄武湖的水一般。

而王洛尘的脸,则黄的像是那摘月楼的灯火。

小诗仙微微摇头,顾南风低声轻叹,那名不起眼的使者,不再轻敲栏杆,眼中只是涌动着复杂的神采。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了宁书礼的身上,唯有宁修没有看他,他靠在墙角,闭着眼睛,但是唇边,却是挂着一抹恬淡的微笑,仿佛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般。

所有人都在看宁书礼,宁书礼却回头看向了宁修,看着宁修的样子,他忽然走到了谢舒婉的身边。

“你……”谢舒婉下意识地起身,此刻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要何等的才情,何等的风流才能够写的出来啊?

而她,本该是这句话中的女主角,可在刚刚,自己似乎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可现在宁书礼为什么又来到了自己的身前呢?

难道他还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谢舒婉的嘴唇蠕动着,在这一刻,她甚至顾不得王洛尘了, 因为她很清楚,这首诗,尤其是最后一句,必将让宁书礼流芳千古!

而自己若是其中的女主角,不就能够满足平生夙愿了吗?

道歉的话,竟是直接冲到了嘴边。

可是,这个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勾勾手指,就能够为她去死的男人,这时候却是礼貌地一笑道:“不好意思,请把披风还给我。”

说是请,但是宁书礼却没有等谢舒婉同意,一伸手,直接将那披风从谢舒婉的身上拽了下来,然后径直从她的身边走开,朝着宁修走去。

谢舒婉瞬间像是一尊木雕泥塑一般呆立在了原地,这个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之前宁书礼的心情。

泪水夺眶而出,心中的后悔,几乎把她撕成了碎片。

她此刻简直压制不住冲动,想要回头和宁书礼说一声对不起,可是她身边坐着王洛尘,她不敢。

她唯有浑身颤抖着回头,却只能看到宁书礼宽厚的背影,那背影,曾经是被自己鄙视的。

可是转瞬之间,他竟然就成了自己的灯火阑珊……

宁书礼没有理会背后的目光,他来到了宁修的身边,用力地抖了抖披风,似乎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然后将那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宁修的身上。

宁修翻了个身,没有睁眼。

宁书礼的脸上却是升起了一抹真诚的笑意,他转过身,再次面对众人,脸上的笑意却是消失了,他说道:“第二首,写个人品格。”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

四句念罢,宁书礼重新走回了众人的中心。

这首诗,依旧美的不像样子,气势雄浑,想象瑰丽,所有人的心中甚至都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原来诗还能这么写。

可是紧接着他们又有些疑惑,这诗歌虽好,却又和品质有什么关系呢?

“我真没想到这宁书礼竟然有这般才华。”这一刻,便是王洛尘心中都是升起了些许的后悔,他已经不认为这是宁书礼从别处得来的了,因为这不可能,这样的诗句,谁不留着自己用?况且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好诗,都被宁书礼得到了?

不过,随着宁书礼越念越多,他的心中出了感叹之外,还有一丝冷意。

“这诗,虽然好,但是却跑题了。只要跑题,再好的诗,也就白搭了,三首中一首跑题,他凭什么进前三?!”

回首望向宁修,王洛尘在心中冷冷地低语道:“宁修,我没想到你在这等着我,但是这一次,终究还是你输了……”

“卧槽!”

心头的话,甚至都没来的及说完,王洛尘就差点站了起来,然后疼的一阵呲牙咧嘴的。

可是这时候,却没有人看他一眼。

就连台上的林苏文,眼神在这一刻都空渺了起来。

因为宁书礼这看似跑题的诗,在最后的结尾拐了回来。

而这最后的结尾,竟又是一句,足以流芳千古,撑起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品行的诗句!

宁书礼所吟的,正是李白,那鼓舞了一代又一代,撑起了华夏民族,一代又一代人脊梁的诗句!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开心颜……”

林苏文几乎是下意识地吟诵着这句话,他的一生,竟像是被这句话打通了一样,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出身寒苦,十年寒窗,羊毡坐透,铁砚磨穿,父母卖地给他凑钱让他进京赶考。

他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抢了个一干二净,他是乞讨着来到京城的。

到京城的那一天,倾盆大雨,他几乎已经快要饿死了,如果不是宁震元发现了他,给了他吃的,给了他穿的,他便要死在那场大雨之中。

后来,他在宁震元的帮助下,一路从翰林院编修,进了六部,从小小的给事中,一直做到了礼部右侍郎。

在那一天,他来到了宁家,宁震元问他你已经身居高位了,有什么理想吗?

那一日,林苏文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拍着胸脯和宁震元说了一句话。

他要做一个清官,他要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宁震元问他,做一个为百姓谋利益的人,就会受到官员的排挤,谋的越多,被排挤的越多。

因为天下的利益就那么多,百姓多得了,官员们就少的,世家就少有。

宁震元问他怕不怕,那一日,同样是倾盆大雨,林苏文回了宁震元三个字——我不怕。

也就在那一日,宁震元哈哈大笑,以镇国将军之尊,和他结下了儿女亲家。

一晃十多年了,真是白驹过间,忽然而已。

林苏文抚今忆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当年的自己立下的豪言壮语,似乎变成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自己现在不但没有为民请命,反而为了头上的帽子,和权贵站在了一处,和门阀站在了一起。

而他今天要扫清的第一道障碍,就是那曾经给他活命、提携、栽培的宁震元的儿子和侄子……

林苏文看看远处那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宁修,看看台下身体肥胖,但是腰杆却已经挺直了的宁书礼,忽然觉得心如火烧。

他竟在这一刻,天人交战了起来。

但是宁书礼没有给他什么回味的机会,这个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小胖子,这一刻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却是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第三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