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遇
远古时期,世间本是一片混沌,后混沌之气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黑色海域,称之为混沌之海。
混沌之海将世界划分为两半,一半为天,一半为地。
天地初开,世界上开始逐渐出现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生物,有飞禽、走兽、海鱼、苍龙……
那些生物经过万年的修炼演变,有的开始幻化出人形,有的还是兽型。
在东海的深处有一条小小的鱼,它也不知道自己出生多久了,只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就在这片水域,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海底突然发生了一场海啸,它被巨浪卷到海面上,第一次看到了海外的世界。跟黑漆漆的海底不同,这外面的世界五颜六色的,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还有各种它没见过的生物,看着比海里好玩许多。
它顺着海水一路往前游着,一路观看着四周的风景。突然,一头雪白的狮子从天上飞过,它的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银色盔甲的人。
它认出了那些人身上的盔甲,先前它在海底的龙宫里见过一次穿那种盔甲的人,听领它进龙宫的龟爷爷说那是神族的神将,只有神族的人才穿银色盔甲。
那些神将手中皆拿着武器,有绳索,有弓箭,还有长矛……他们争先恐后地追逐着那头雪狮。
那雪狮长得十分肥硕,肚子上的肉都垂了下来了,可这不影响它飞奔的速度。她想,这想必是一头很胆小的雪狮。因为只有胆小的人,逃命时才会跑得那么快。虽说那雪狮跑得快,可无奈追它的人太多了,它的背上突然中了两箭,直接从天上跌落了下来,掉在了海里,然后迅速地向海底深处逃窜而去。雪狮掉海里时激起了大片海浪,那浪花又将它一道卷进了海底。它有些生气,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海底出来,结果因为看热闹,又被带回海底了。
可它生气归生气,但看那些神将追下海来,生怕危及自身,还是快速地朝海底深处潜下去。
海底很深,且又黑。那雪狮逃得又快,那些神将在海里搜寻了一番,终究还是没找到它,让它给逃了。
那几个神将从海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人愤懑道:“可恶,又让它跑了!”
另外一个接着道:“岑光公主就想要一头浑身雪白的坐骑!这头雪狮抓回去可是大功!”
“我们再四处找找,这样的雪狮几万年难出一头,可不好抓。”
“走!”
那队人在海面上商量了一番,又在四周搜寻了一通,见实在找不到那雪狮的踪影,才不甘心地离开。
它天生听力很好,眼力也不差,鼻子更是灵。
待那些神将离开后,它顺着那头雪狮散在海水中的血腥味一路游了过去,果然被它在海底岩洞里找到了那只受伤的白色雪狮。
那雪狮可怜兮兮地躲在洞中,听到洞口有声响,吓得浑身都炸起了毛。可这洞口就一个,若那些神将冲进来,它就无路可逃了。
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做好了被抓的准备。
然而等了很久,周围都没任何动静,不见有网下来捕它。雪狮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看到一条小鱼停在它的鼻子前,对着它晃动了下自己的小尾巴。
“不用躲啦,那些人走了。”小鱼奶声奶气地说道。
“你是谁?”雪狮抬起头警惕地问它。
“我?我是这片大海里的一条小鱼,也是这里最漂亮的鱼。”它得意地说道。
雪狮直起身,上下打量了它一番道:“你骗人,你明明长了对翅膀,怎么可能是鱼,你是飞鱼吧!”
“啊,原来我是飞鱼吗?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品种呢。这海里的其他鱼都跟我长得不一样,它们都不爱跟我玩,说我是什么杂种。哎,你是外面来的,你知道什么是杂种吗?”小鱼儿开心地游来游去,朝雪狮问道。
雪狮翻了记白眼,一脸倨傲地看着它道:“杂种那不是什么品种,那是骂人的话。不过你长得确实挺奇怪的,说你是鱼吧,你有翅膀,说你是鸟吧,你有鱼尾巴。你爹娘是谁?”
小鱼摇摇头,懵懂道:“不知道,我生来就是独自一人,不仅是爹娘,我连朋友都没有。”
小鱼说完,有些伤心地低下头来。
见它这么可怜,雪狮伸出蹄子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你别难过啦,看在你给我报信的份儿上,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我叫阿雪,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再度摇头。
雪狮惊讶道:“你连名字都没有啊!”
“对呀!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小鱼道。
雪狮为难地挠了挠头:“我也不会想,我的名字还是我娘给我想的呢,不过,她被猎杀了,她也没法再来给你取名了。这样吧,我以后就叫你小鱼吧!反正我就认识你一条鱼,说起小鱼就是你了!”
“好。”小鱼点点头,高兴道,目光瞥到雪狮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同情地道,“哎呀,你伤得好重呀。”
雪狮确实伤得挺重,那神将的神弓杀伤力挺大的,它挨了两箭,虽刚才它把弓箭都拔了出来,可伤口一直在流血。
见小鱼没有威胁,雪狮又重新趴了回去,用舌头舔着自己毛:“还好没伤到要害,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
它朝雪狮的伤口游了过去,甩甩尾巴,七彩流光闪过,雪狮受伤的地方居然不流血了。
雪狮见状,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它问道:“你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呀。”
小鱼一脸蒙:“我不会法术呀,我就是想着你流血好可怜,不流血就好了。”
“啊?想想就行吗?”雪狮明显不信,但看这条鱼不像是在说谎,它也没多想,以为是自己体质好,所以伤口才愈合得那么快。
小鱼又游回它的面前,好奇地问:“我听那些神将说他们要抓你做什么公主的坐骑,是哪个公主啊?”
“还能是哪个公主,不就是那个神族赫赫有名的岑光公主嘛!你不知道吗?她马上就要成年了。等她成年后,她就要和邪神焚天成亲。神帝说到时候要六界同庆,所以就让神将们到处抓捕珍禽异兽,送给他们做贺礼!”阿雪撇着嘴说道。
“岑光公主是谁?焚天又是谁?”小鱼儿吐着泡泡问。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雪狮嫌弃道,但还是给它解释道,“岑光就是神帝光栾的表妹!她是鸾凤一族的,她们那族几万年总共就生了两只火凤凰,一只是神帝,一只就是她!所以她在神界的地位非常尊贵!”
“哦,那她有我漂亮吗?”小鱼好奇地问道。作为一条臭美的鱼,它只想知道人家比她漂不漂亮,其他一概不关心。
“人家是凤凰!凤凰!你是什么!一条巴掌大的小鱼,这能比吗?”雪狮忍不住咆哮道。
“好吧。”小鱼有些不服气,虽说它没见过那个岑光公主,但它还是觉得自己最漂亮的生物。
雪狮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这个焚天就更厉害了,听说他是由混沌之气凝聚而成的天之子,天地初开之时,就降生在混沌之海中,生来就是人形,是远古时期第一位神,也是地位最尊贵的神。”
“哇!听上去好厉害。”小鱼拍着翅膀捧场道。
“废话,他可是比神帝光栾还厉害的神,要不是他是混沌之体,天生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所到之处都会生起杀戮,六界众生都畏惧于他,不然这天界之主,根本轮不到光栾。”阿雪啧啧地道。
小鱼仰着头听着,奇怪地问:“既然那个焚天这么可怕,所有人都怕他,那岑光公主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啊?”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是因为他太厉害了,神帝光栾怕他有朝一日自封为王,所以为了拉拢他,才要把岑光公主嫁给他。”
“哦。”
“哦什么哦啊!好像你听得明白似的!你不过是条刚从卵泡里出来的小鱼,啥也不知道,听得懂什么。”雪狮摇摇头,不跟她多说了。
它为了躲避神将的追捕已经好几个月没吃东西了,早已饿得不行,连肚皮都疲软了,肉都松了,现在只想去海里捕食。
当然,那只巴掌大的小鱼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
阿雪不再跟小鱼啰嗦,转身要出去寻找猎物。
小鱼无奈地看着它,想说自己已经活了很久了,才不是刚从卵泡里出来的呢!但看阿雪急着要走,它也懒得再说,直接摆动鱼尾,跟上了雪狮。
它好不容易才交到一个朋友,可不能让它就这么溜了。
“你跟着我干吗?”阿雪没好气地回头瞪它。
“不是你说咱俩是朋友了吗?我不跟你跟谁?”小鱼受伤道。
见它这般委屈,阿雪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算了,你想跟就跟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遇到危险,你可别指望我保护你。”
小鱼用力地点头:“没事,我比你跑得还快!”
好吧,原来是同道中人,都是胆小鬼。两兽一拍即合,携手一同出去寻找食物。
就这样,深海里多了一对奇怪的组合,一只浑身雪白的雪狮和一只闪着七彩流光的小飞鱼,它们一边在海里寻找着食物,一边一起躲避着神将们的抓捕。
在海里,它们遇到了很多不同的兽类,那些兽很多跟它们一样,被神将盯上了,踏上了逃亡之路。随着逃亡队伍越发壮大,它们跟那些兽都成了朋友。
可是,离光栾公主成年之日越来越近了,神将们对兽族的抓捕也越来越狠,小兽接二连三地被逮出了海。
海兽们四处逃窜,无力反抗,最后,在整个逃亡的大部队中又只剩下了小鱼和阿雪。
朋友们一个个被抓,它们俩整日都惶惶不安着,不敢回头去看,一鱼一狮疯狂地在海底游蹿着。
别看她个头不及雪狮庞大,可游起来的速度可比雪狮快多了,毕竟她是条鱼嘛!可她更希望自己是只鸟,要是游出了海面,她就能飞了。海底太危险了,她要飞上天去。
她只是一条深居在海底,没见过世面的小鱼,哪晓得,对于它们这种兽来说,天上地下其实都跟海里一样的危险。
软弱的兽,在这样的神权底下,只有被猎杀的份。
不知道游了多久,它们跨过了一片又一片的大海,最终来到了一片黑色的死海中。这里的水是黑色的,能遮蔽它们的身影,让神将们一时半会找不到它们。
又往前游了一会儿,它看到了前方隐隐闪烁的白色光点,高兴地朝身后叫道:“阿雪!你快点!我看到前面有光了,我们快到海面了。”
回到她的只有耳边呼啸的海水声,它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惊愕地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白色雪狮不知何时不见了,四周除了它之外,不见其他生物。
“阿雪!你在哪啊?阿雪……”它感到害怕地叫唤了一声,依旧没听到雪狮回它。
难道阿雪也被抓了?
它心想道,顿时一阵难受,抽噎了几声,摇晃鱼尾,继续朝前方的光点游去。
那些神将很快就会发现它的踪影,它不能在这儿逗留太久。
它游啊游,终于被它再度游出了海面。可是它刚探出上身,还未扑腾双翅朝天飞去,一张黑色的网扣住了它,将它从黑海中捞了出来。
它吓得发出几声悲鸣,抬头一看,是一名穿黑衣的年轻男子在海边捕食,他手中握着一个渔网,而它就在他的网中。
他将它带离了海面,挣扎间,它看清了四周的场景。原来海外也有这么难看的地方,满眼望去,它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的天地,还有漫天飞舞的黑色砂砾。
阿雪曾告诉它,海外的世界是很美的,除了它见过的蓝色天空外,白天能看到金色的太阳,晚上还能看到月亮跟星辰。
天上还会下雨降雪,雨后空中会出现七色彩虹。神族跟仙族就生活在天上,而人族生活在地上。土地是黄色的,上面会生长出各种各样的植物,有人吃的食物,水果,还有好看的花朵。它从未真正离开过海,光听阿雪对它的描述,对外面的世界早就心生向往,可现在一看,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阿雪骗了它,还是它游错了地方,来到了那什么妖魔族的地盘,所以才这般阴暗萧索?它心中疑惑,但又不敢问,只能瞪大着一双大眼睛,惊惧地望着抓它的男人。
那男人也在看它,他伸出漂亮修长的手指,抓住它的脖子将她从网兜里拎了出来,细细地打了一会儿,有些失望地皱眉道:“捞了老半天,竟然只抓到你这么一条小鱼,都没几两肉的,还不够我塞牙缝。”
一听那人要吃它,它当即激动地跟那人吵闹道:“我不是鱼,你可别吃我,我是鸟,你看我有翅膀!”说罢,它立刻认真地扑腾了自己两下翅膀,证明它没有撒谎。
那少年没料到它会说话,他微微愣了一会儿,忽而轻笑一声,好笑地盯着它道:“是鸟我就不能吃了吗?而且,你本来就是鱼,谁说你是鸟的?”
“我……”它哽住,气红了脸,倔强地反驳,“我就是鸟,我有翅膀,海底的那些鱼都说我不是他们的同类,就连阿雪也说我长得像鸟,所以我就是鸟。”
她最讨厌别说她鱼不鱼鸟不鸟了。在逃亡的路上,它知道了自己不是飞鱼,飞鱼不长它这样。阿雪说肯定是因为它长得太奇怪了,所以爹娘才不要它的。
就很气啊,那些鱼族不认它,那些来海里捕食的海鸥鸟类也不认它,说它血统不纯,弄得她都有点自卑了!现在就连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来嘲讽它。
它气得差点飙泪,扇着鸟翅膀就要打他。
黑衣少年被它这副羸弱又英勇的模样给惹笑了,他当即心情好的将它提了起来,朝岸上走去。
它生怕他抓着它就要将它烤了吃,激动地在他手下挣扎扑腾着破口大骂:“你有种把我放下来,咱俩单挑,你这么提着我算什么?我告诉你,我有个很厉害的雪狮朋友,它长得又肥又壮,一口就能把你头咬下来!你快放了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哦,是吗?那你这样说,我可不能放了你,我倒是很期待见见一口就能把我头咬下来的雪狮呢,它应该比你肉多点。”黑衣少年的语气里带着轻笑。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海里找珍珠好不好?我知道哪里有好多珍珠。”
阿雪说人类最贪财了,这个人的衣服都旧得很,跟那些神将们身上的银甲完全没得比,甚至还不如阿雪这头雪狮穿得好,想必是个渔民,等骗他把自己放了,它就立刻飞走。
它正盘算着,那少年突然将它提到了一只水缸前,松开手指,将它扔了进去。
突然入水,它被呛了几口,然后很快适应起来,扑着翅膀就要上天,结果发现,它光长了一对翅膀但不会飞。
它蒙了,默默地退回水里,可怜兮兮地望着站在缸外的少年。
似乎知道它在想什么,那少年又忍不住失笑出声,拿手指戳了戳它埋在水中的小脑壳道:“都说你是鱼了,你还不信!看,你都不会飞!”
“哼!是鱼又怎样,看我不咬死你。”小鱼刚刚被抓,气得跳出水面对着他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上去。
少年吃痛地用力甩开它。它重重地摔进水里,竟然被摔晕了。
没错,它从来没有想过,它作为一条鱼竟然会晕死在水缸中,可这事真的发生了。
在它晕死之前,它恍惚有种预感,自己的鱼生就要就此终结了,谁能想到它在神将手下九死一生,最后会死在一个少年的蛮力之下。
他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为何手劲这么大。
它当时怎么也想不到,摔晕它的根本不是什么蛮力,而是这天地之间最强大的混沌之力。
而这个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造成它这几百年四处逃亡的罪魁祸首之一——焚天。
焚天看着水缸里的小鱼儿忍不住扬扬眉,数万年的生活一成不变,这只小鱼儿倒是有些意思,养起来玩两天也好。
焚天在屋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个漂亮的水晶鱼缸,把小鱼儿抓了进去,放在屋子的窗台上。
阳光照在鱼缸里,鱼缸里的小鱼发出七色的流光,漂亮的颜色在墙上映出了一道道彩虹……
小鱼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没死。那少年口口声声说要吃它,却非但没有趁它昏死过去把它放架子上烤了,还给它换了个缸。
小鱼一边在鱼缸中游来游去,一边问坐在一旁烤东西的少年:“你这是做什么?不吃我,还把我养起来?是看我长得漂亮,想让我给你当灵兽吗?我可告诉你啊,我个头就这么大,长不大的,没法给你当坐骑!”
它虽长得半鱼半鸟,可见过它的生物都说它是整片海域中最漂亮的鱼,因为它身上有七种色彩。阿雪说只有天上的霓虹是七种色彩的,所以它后来才觉得自己就是天上来的。
原本像它这种羸弱的兽,是不值得神将们花力气捕捉的,可就因为它长得好看,有个神将看到它,一直要抓它,说要把它送给那个高贵的公主当礼物。
那神将整整追了它三片海域都没放弃,若不是它逃到了这里,恰好被这少年抓住,说不定早就被养在公主的鱼缸里了。
只是说来也奇怪,自从它游进这片黑海后,追它的神将就消失了,是因为这里海水太黑了,他们看不见它了吗?唉,也不知道阿雪怎么样呢?
它兀自思忖着,晃了晃脑袋,继续警觉地盯着鱼缸外的某人。
那少年将烤好的玉米拿了过来,拨了几粒焦煳的玉米粒扔进鱼缸,似乎要喂它,而他自己则把好的玉米粒都吞进了肚子里。
它看着气得很,腮帮子鼓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被当宠物养着,它也不能吃这么差的食物!
那少年似乎又看穿了它的心思,忍不住再度失笑出声:“你这小鱼儿想得可真美!谁要把你当宠物了,我这是看你太瘦了,把你养肥了再吃。”
它哭了,他这还是想吃它?可它一条小鱼能做什么呢?
原本还以为长了两鸟翅膀能飞,现在好了,飞都飞不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想到这,它看身旁的那几粒玉米粒更加不爽了,气呼呼地用鱼尾把它们一扫而开。
那少年看着高兴,又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道:“真看不出来,你这条小鱼个头挺小,脾气倒还挺大的。不想吃焦玉米,那你想吃啥?我给你捕去?”
它恶狠狠地看着他,嘴里哼了一声,倨傲地别过头去。
这里能有啥好吃的,暗无天日的,只有一片黑色的海。他捕的都是鱼,难道要它吃同类吗?
见它不理他,少年也不生气,扔下它离开了居住的茅草屋。没多久,他再度回来,手里拎着串野果。
“这是葡萄!”他对它道,摘下一粒果子扔进鱼缸里给它。
它看了一眼,吞了吞口水,依旧没吃。它才不傻咧,吃了,它不就真成他养的鱼了吗?
它不吃,他也不生气,当着它的面把剩下的葡萄都吃进了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脸满足地打了个嗝,躺一旁睡觉去了。
它气得要死,拿翅膀捶鱼缸,意欲要吵他睡不着。
他嘴角微扬,伸手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鱼缸外突然多了一层红光,似乎把它跟他阻绝了。它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而他也听不到它发出的声响。
它又气又恼,但更多的是胆怯。
因为它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并非她想象的是个凡人,他会法术,怎么着都不会是人了。
不是人,那就是神仙,或者妖魔鬼……看看这地方这般可怕,好吧,他肯定是那妖魔鬼三族的生灵了。
听说这三族的生灵专爱吸食其他生物的灵力,它虽不会法术,可好歹也吸食了几万年的日月光辉,海之灵气,倘若他要吃了它增加修为,那它不得连骨头都没得剩。
想到这儿,它吓得连气都不敢喘,透过鱼缸望着一旁熟睡的少年,盘算着该怎么讨好下人家,好让他饶自己一条性命。
要不它将就给他当坐骑好了?也比被吃了强啊!
少年睡了多久,它就在鱼缸中盘算了多久。等他一醒,它就疯狂地拿头撞鱼缸,来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有那红光阻隔,它发出的声音都被屏蔽掉了,最让它无语的是,那少年似乎忘记它了。他一醒,先是呆呆地在木**坐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惆怅,然后突然起身,走出了茅草屋。
等他回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它发现他手中拿着几根细丝,不知是何物。
那少年径直从鱼缸旁走过,从木架上拿了一把枫木琴下来,将坏了的琴弦拆下,把手中的细丝换了上去。
原来是琴弦坏了,它在鱼缸里看着,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会弹琴。
新的琴弦换好,少年坐下来试了下琴。刚拨动几个音符,那新换的琴弦又断了。新弦割伤了少年的手,红艳的血从他的指腹上流了下来。
他目光黯淡地望着手指上的鲜血,苦笑了下,没有擦,将那把琴放回了原处。
待他转身,终于看到了将脑袋都快撞晕的小鱼。
他无奈地笑了笑,撤掉了鱼缸外的结界,刚要取笑它几句,突然,他的手指碰到了鱼缸壁,几滴鲜血从他的指尖滑落,掉进了鱼缸中。
他脸色骤然大变,满眼惊恐地望着鱼缸内的它,薄唇微抿,眼里闪过几丝痛色。
它待在缸内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忽然发现,扔在她四周的果子全都腐烂起来,就连鱼缸内的水都发出了腥臭味。
“你这又是使了什么法术?你想吃我就吃我,何必要把我弄这么臭!”它愤怒地大叫着,鼻尖全是那腐烂的味道。
听到它的声音,他猛地回过神,一脸惊愕地望着它,难以置信地把它从水里捞了出来,放在手心里细细地察看着。
“你竟然没事?”他眉头紧凑地看着它道。
闻言,它当即恼怒地哼了一声,用翅膀挠了下他的手心,咬牙道:“你以为把鱼缸里的水搞臭,我就会死吗?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才没你想的那么没用呢!”
它叫嚣完,又想起先前在鱼缸里盘算的事,当即又后悔起来。明明它已经决定要拍他马屁,讨好他了,怎么又跟他大呼小叫了。哎呀呀,万一他一气之下,把它直接一口吞了怎么办?
它立刻惊惧地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一直皱着眉头看它,它以为他生气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鱼身慢慢往后挪去,不小心碰到了他被琴弦弄伤的指腹。
没等它问出自己是不是弄疼他了,他却先出了声,朝它道:“小心!”
它惊愕,翅膀已经沾到了他的血,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你……”他诧愕地望着它,眼神紧紧地盯着它翅膀上的血。
瞧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它心里更加怕了。他这是被它弄疼了吧?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要吃它了?
不行,它不能就这样被吃掉!它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没有找到阿雪,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它又急又慌,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他还在流血的食指指腹,瞬间计上心来,赶紧狗腿地用舌头舔了舔他受伤的手指,又用嘴在上面呼了几口气。
“不疼不疼哈!”像哄小孩一样,它边给他呼伤口,边安抚道。
少年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全身僵硬地看着它,忘记了言语。
良久,待它帮他清理完手上的血,他才愕然地开口,说了句:“你怎么会?”
它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歪着头道:“你手指还疼?不对啊!我看到海底时龟爷爷流血,龟婆婆就是这样对他的,然后龟爷爷就不疼了啊!”
焚天定定地看了它一会儿,伸出另一只手在它眉心轻轻地点了一下,忽而微笑起来,嘴角微扬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没事。”
“什么没事?你难道就真的这么想吃我?”它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别啊,哥哥,你看我这么瘦小,吃也吃不饱的,要不你把我放了吧,或者我给你当坐骑?不行,我这身子长不大,当不了坐骑,要不我给你当灵宠?只要你不吃我,叫我干什么都行。”
他笑了,摸了摸它的头:“真的干什么都行?”
它点头,一脸真诚地道:“对,只要你不吃我。”
“好吧。”少年笑着看着它,目光瞥了眼一旁脏掉的鱼缸,眉头又皱了一下,然后伸手在它身上轻轻地拂过,将它朝地扔去。
“哇啊啊!”它吓得一阵尖叫。
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明明说好不杀它了,竟然还要摔死它!早知道他这么冷血无情,它刚就不给他舔伤口了,害得她现在嘴里还都是血腥味。
呸呸呸!
它哭死了,吓得眼睛都闭紧了。眼看它即将要被摔死,忽然感觉身上一轻,有什么东西自它身下长了出来,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它惊慌地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脚。不仅它的鱼尾巴变成了双腿,就连她的翅膀也都变成了手臂,它竟然幻化出了人形。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又惊又喜,激动地摸着自己的双手,朝他问道,“我变成人啦!”
“我刚给了你一千年的灵力,助你提前幻化成人了。”少年解释道,见她全身**,他脸颊一阵发烫,别扭地转过头去,手指尖随手捏了一件衣裙套在了她的身上。
小鱼开心地对着鱼缸里的水照着:“我终于幻化成人啦,快让我看看我的脸好不好看!”
可惜水缸里的水太浅,也不够清澈,根本看不清。
小鱼儿转过身看着少年问:“喂,我好看吗?”
少年瞟了她一眼,脸色微红,淡淡地道:“还行吧,就那样。”
其实这话是骗她的,没想到这条小鱼随便幻化出来的少女模样还挺好看的。
他虽极久居混沌之海,但六界的美人可没少见。以前妖魔鬼三族为了讨好他,没少把族内最美的美人送来,就连神族也送了那岑光公主的画像给他看过,现在想来,那些女子可都没眼前这条小鱼好看。
这鱼虽蠢笨了一些,可有一点她倒说得没错,她不仅是整片海域里最美的生物,更是六界之中最美的。
“就还行?不会吧,我可是整个海域最美的鱼。”小鱼不服气地看着少年道,“你这人啊,真是的,做好事要做到底嘛,你看你把自己幻化得这么好看,怎么不帮帮我也变成六界第一美人呢。”
小鱼一直觉得少年是好看的,之前神族下来不少神将来捕杀它们,听说神族的人是六界之中长得最好看的,可她觉得那些神将都没这少年半分的风采动人。
“你这小鱼,个头不大,脸皮倒是够厚的。”
还六界第一美人,真亏她说得出来。不过,她那副皮囊,这六界之中也确实少有女眷可与她媲美了。
都说鱼是六界之中记忆力最差的生物,所以它们不爱记仇。看在他助她化出人形的份儿上,她立刻原谅了他先前要吃她的事,不由得高兴地凑到他身前熟稔地道:“不管怎么样,反正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呢。”
“也不是白送你的。”少年道。
“那当然,阿雪说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也不能白要你的灵力,说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吩咐,只要不是让我去送死,我都尽量给你办到。”
她贴他太近,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热气扑散到了他的颈侧,让他心中一阵发痒,就连方才被她舌头舔过的手指也跟着痒了起来。
他尴尬地往前走了两步,与她保持一定拒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算你还懂点事。”
“嗯嗯。”她一脸谄媚地点头,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少年一阵脸红,再度别过头去,背对着她道:“我要你离开这里,出海,帮我寻几根琴弦。”
“出海?你灵力那么高不随随便便就能出海吗?为何要我出去给你找?”她不解道。
少年看着她,没有解释,只说道:“不是说我让你做什么都行吗?你到底去不去?”
“去!当然去!就是找琴弦是吧!我这就给你去找!””她笑着道,心里想,你就不怕我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吗?
那少年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在你身上施了咒,不管你逃去哪,我都能将你找到。不过我对骗子可没多少耐心,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你会死得很难看。”
她哽住。这人到底是何人,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她顿时一阵沉默。
不过她也没想跑,神族的人还在到处抓神兽,与其出去送死,还不如跟这少年待一块安全些。
这地方虽然荒芜得很,这少年性子也冷了些,可他人应该还不错,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给她一千年的灵力了。一千年的灵力对六界众生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这少年能把灵力这么慷慨地赠送给她,想必自身灵力十分充沛,估计实力不弱,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
她自己灵力虽也不少,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从不修行的缘故,她的灵力就跟她的年纪一样,除了光长数字外,一点用都没有。既不能化成法力,又不能让她自保,也不知道拿来做什么好。
不过是找琴弦而已,早点找完早点了事。
下定决心,小鱼就要离开。
少年突然喊住了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住,这个问题可把她问蒙了。
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生来就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海底的每个生物见到她,都直接叫她喂,就连阿雪,她逃亡途中交到的好朋友,也只叫她小鱼。原先她也以为小鱼是个好名字,可逃亡的时候遇到的鱼类多了,她才知道,小鱼不过是其他族群对鱼类的一种统称,都算不得是名字。
“你没有名字?”少年看着她问。
她默默地低下头,有些自卑地点点头。
“那我给你取个吧?”少年道。
她抬眼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
“你以后就叫姬鳐吧。”他道。
“姬鳐吗?”她惊喜地望着他,看到少年朝她笑,她也跟着一起笑了。
“这名字真好听。”她笑着说。
少年点点头,他想的名字,自然是好听的。
“那你叫什么?”姬鳐仰着头问他。
闻言,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神情森冷地望着她。
姬鳐被他看得脊背一阵生寒,在她以为他要拒绝回答时,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我叫焚天。”
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让整个六界闻之变色。
姬鳐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是众所周知鱼的记性是很差的,阿雪就跟她提过焚天一次,她早就忘了焚天是谁的名字的。在她心里,她只记得他们逃亡的原因是因为那邪神和公主要结婚,神族要抓漂亮的兽做贺礼,至于那邪神叫啥,她不记得了。
若她想起来焚天是谁,那么打死她,她都不可能再回混沌之海的。
对,没错,她都不知道她游的那片黑色海域就是混沌之气的源头——混沌之海。
他送她出了茅草屋,到了海边,她刚要脱衣,变回鱼,游进海里,他突然伸手将她拉住。
姬鳐一副赶时间的样子,看着他道:“你拉我作甚?难道除了琴弦,你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快说快说,趁天没黑,我给你一并取了回来。”
焚天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身前一挥,在她的周身设下了一个红色光罩,跟先前他在鱼缸外设的一样。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焚天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这是我用灵力给你做的护盾,可保你平安。出了这片海就是玄晶山,你切莫乱跑,直接去山里给我寻块玄晶石就行了。”
“你知道外面就是那什么山,那你出过海,为啥不自己去呢?我懂了,你就是要差遣我!罢了罢了,谁叫我拿了你的灵力,这点跑腿的活就让我去干好了。不过,只有那玄晶石就能修好你的琴了吗?你不是琴弦断了吗?”姬鳐道。
姬鳐闻言,目瞪口呆地望了眼焚天的手,咧嘴道:“晶石做的琴弦你都能弹断?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焚天将手放到了身后,没有与她计较,提醒她道:“你再不走,天黑之前就回不来了。”
“那不行,我必须得天黑前回来,不然我怕黑。”她急着道,这话也不算是撒谎,她虽在暗黑的海底生存了数万年,可不代表她喜欢黑暗。
黑暗中总是藏着无数看不着的危险,她以前是没办法,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而今,她好不容易见到了这天日,再让她回去过那暗无天地的生活,她可不愿意。
跟焚天说完,她毫不在意地当着他的面直接变回了原型,跃入了海中,朝焚天所说的山脉游去。
她游得很快,转眼就游了大半片海域,看到了那藏在水底下的山脉。她心中一喜,加快速度朝那座山游去。
焚天果然没有骗她,他说这片海域除了他外,几乎没有人来,就连游过来的海兽也很少。就算有,也都是些灵智未开,不会说话的海鱼,那些有灵智的从来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是第一条会说话的鱼。
她问他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来这?是因为这地方太荒芜了吗?
焚天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神饶有深意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这以后着实说得有些久远,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以后呢!
估摸游了几个时辰,她都没有见一个生物,一路顺畅地游到了玄晶山。从海中出来,她再度幻出了人形,穿好衣服,朝山上走去。
玄晶山,山如其名,遍地都是玄色的晶石,她随手捡了一块,放进怀里,就要返回海中,忽然,不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榔榆上神抓来的那头雪狮公主很喜欢,都没开驯,公主就要骑着它到处转,也不怕出事,听说雪狮抓狂起来,能一口咬掉一个人的脑袋。”一名穿着银色盔甲的神将从山石背后走了出来,跟身边的同伴说道。
姬鳐见状,连忙躲在了一块玄晶石的后面。
雪狮?难道是阿雪?
姬鳐皱眉,竖起两只耳朵继续听那两个人说话,只听另一名穿着黑甲的神将回道:“怕什么,岑光公主可不像其他那种公主,她可是我们神族的女战神。才五千岁的时候,她就打败了鸾凤族所有的勇将,九千岁就被神帝召到神宫任大将一职,区区一头雪狮,有何畏惧。再说,我看那头雪狮怂得很,一见公主,就屈膝下跪,这还需要驯?”说完,那神将鄙夷地哼了一声,似乎就没见过这般狗腿的神兽。
这软包子的性子倒跟阿雪有点相似,姬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难道阿雪真的被抓去当什么公主的坐骑了?
阿雪就是不想被带去打仗,所以才跟着她一块逃的,可谁知,最后还是难逃被抓的命运。
她往晶石前凑了一些,继续听那两神将讲话。
“说的也是,这只雪狮确实有点胆小,不过谁叫公主喜欢呢。罢了,我们还是赶紧取完玄晶石回去吧,公主还要用这晶石给那头雪狮打造战甲呢。”
“嗯,此处离邪神的住所太近,不宜久留。”
两神将说完,分别用法术变出一只竹篮,拿在手里开始捡地上的玄晶石。
姬鳐就躲在离海边很近的晶石背后,她只要一转身,就能入海。可是一想到那两个人提到的雪狮,她就有些放心不下。
万一他们抓的那头雪狮就是阿雪呢?
她要不要去救他呢?就算要救,又该如何救呢?就凭她一个毫无法力的小鱼儿,怎么能从那公主手中救出阿雪呢?
她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看那两个神将快要走了,她一咬牙化成原型,偷偷钻进了一名神将的篮子里。
两名神将光顾着聊天,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篮子里多了条鱼。就这样,姬鳐连同那些玄晶石一同被带去了神界,送去了岑光公主的殿中。
殿中的仙娥接待了他们,听闻公主有事出门了,神将们便将晶石留下,先离开了。
姬鳐随着那些晶石被宫娥不知道送去了哪里,她也是第一次来神界,不敢轻易现身,以免自己救人不成,反害得自己一同被抓。
她安静地在篮子里躲了一会儿,就听一名仙娥对一个小仙官道:“这是岑光公主所需的玄晶石,尔等好生看管着,别给他人用了去,等公主从北海取到夜明珠回来,就要用它们装饰坐骑的战甲的。”
姬鳐透过篮子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这里也是个宫殿,殿中摆放了好几个炉鼎。听那仙娥的意思,这些炉鼎应该就是用来炼制神器的。
不行,她得趁那公主回来之前,从这逃出去,找到阿雪,不然真得随这些晶石一同被炼化了。
小仙官将两箱晶石存放在了一只大炉鼎旁边,然后关上炼器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门一关,整个殿内陷入了昏暗。
姬鳐立刻从竹篮里跳了出来,现出人形,打量了下四周。这里除了大门外,就没其他出口了。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地回想了下方才送晶石的那仙娥的姿态模样,然后轻轻地将炼器室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细缝。
运气很好,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立刻松了口气,赶忙从门内闪了出去,假装自己是个普通的仙娥,加快脚步,顺着先前那仙娥走的路,来到了那位岑光公主居住的神殿。
不管了,她先进殿中找一番再说。
姬鳐双脚刚踏进凤熙宫的殿门,突然,两个仙娥端着果盘朝她走了过来,拦住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跑我们小殿下的府邸来了。”
姬鳐微愣了下,脑袋灵机一动,学着一路上所见的那些仙娥,朝眼前的人作揖道:“回禀两位姐姐,我乃含光殿的仙娥,我家仙君听闻公主万岁寿辰将至,特意备了礼物让我送来。”
方才她低着头走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一个含光殿的仙娥跟认识的仙娥在说岑光公主过寿一事。他们仙君过几日要下界历劫,来不及赶回来给岑光公主贺寿了,遂让她先把礼物给送来。
那仙娥说话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在石阶上踩了个空,摔了一跤,旁边的仙娥立刻扶她回去治伤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凤熙宫,所以姬鳐才敢谎报她的身份。
“含光殿的?”其中一位年长的仙娥怀疑地扫了姬鳐一眼,继续问道,“是秋水星君让你来的?”
姬鳐也不知这秋水星君是谁,闻言,立刻木讷地点点头,就听另一名仙娥提醒大仙娥道:“听说秋水星君要下界历情劫,想必是怕赶不回来给咱们小殿下庆生了,所以先派人过来了。”
大仙娥了然地点点头,目光敏锐地盯着姬鳐,伸出手来:“你把贺礼给我就行了,等小殿下回来了,我再交给她。”
贺礼?姬鳐愣住,她身上除了怀中的那块玄晶石外,并无他物,她总不能把玄晶石给她们吧?堂堂公主生日,她送个玄晶石,还不得被就地骂死!何况,送礼物不过是个借口,她要进去找阿雪才是真。
“禀两位姐姐,我家仙君这份礼物比较奇特,得公主本人亲自验收才可。”姬鳐撒谎不带眨眼地说道。
“是何礼物,竟然这般奇特?”小仙娥好奇道。
姬鳐神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大仙娥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既然是秋水星君特意准备的贺礼,那总归是上了心的。我家小殿下出去还未归,仙子若不忙的话,就随我们进殿中等着吧。”
“不忙不忙!”姬鳐连忙说道。
那大仙娥又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领着她朝凤熙宫内走去。
姬鳐一路跟在她的身后,张头四处找寻着阿雪的身影。
刚行至殿中,就看到一个小仙娥手举着一只蟠桃在说话,她的身前放着一只硕大的金色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头纯白色的雪狮。
待看清那雪狮的模样,姬鳐心中当即一喜,这不是阿雪又是谁?
姬鳐认出了雪狮,但雪狮并未认出她来。毕竟他俩分开之时,她还只是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儿,哪有半分人形。
雪狮素来自由惯了,被抓来送给公主后,它就一直被关在这个笼子中。岑光公主在时,迫于公主的**威,为了保住小命,它各种听话讨好奉承公主。结果这一讨好就讨出事来了,公主特喜欢它,当即决定就选它作坐骑了,其他人不用再送神兽给她了。
叫它陪吃陪玩哪怕陪睡都可以,但让它帮忙打架可不行。它是只爱好和平的雪狮,它晕血。
所以一听说公主去了北海,它就待在笼子里郁郁寡欢起来。任是漂亮仙娥喂它各种好吃的,它都不吃。它想过了,与其在战场上被打死,还不如现在饿死算了,好歹没那么痛苦。
喂食的仙娥不知雪狮的想法,见它什么东西都不吃,当即急了,看到大仙娥领着姬鳐走过来,她连忙起身,对大仙娥道:“风霜姐姐,这只雪狮莫不是哪里伤着了,完全不进食,我都拿它没办法了。若公主还没回来,它就饿死了,那怎么办?我该如何向公主交代啊!”
那位叫风霜的大仙娥闻言,向前几步,走到雪狮跟前伸手在它身上探了下道:“榔榆神君抓它的时候想必很是小心,这头雪狮周身没一点外伤,按理说不至于绝食至此,你去丹馨阁请个仙童过来,给它看看是不是生什么病了,公主对它十分喜爱,我等得小心照顾才行。”
“是,我这就去请仙童。”那小仙娥说完,扔下手中蟠桃急急出了门。
姬鳐接过她抛下的桃子,偷偷闻了一下。不愧是神界的桃子,闻起来都那么香。
这明明是阿雪爱吃的东西,它怎么不吃呢?
姬鳐看了眼笼中一脸哀怨的雪狮,瞬间了然,阿雪这是要绝食明志?
好样的!阿雪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士可杀不可辱,宁可饿死,也不苟活。
“仙子若不嫌弃的话,就先待在这里等公主回来吧。”风霜仙娥突然转身朝姬鳐道。
姬鳐点头,拿着手中的蟠桃对笼子里的雪狮指了指,问道:“风霜姐姐,我可以去喂喂它吗?”
风霜皱眉,板着脸拒绝道:“这雪狮乃公主之物,岂是尔等可以亵玩的。”
姬鳐默然,她先前天天跟阿雪腻在一起,什么亵玩不亵玩的。他们不讲究这些。
“风霜姐姐莫误会,我只是看你们为这雪狮绝食发愁,想到我先前飞升上界之前,在人间驯过一段时间的兽,大约知晓那些兽类的脾性,就想试试喂喂它,看它吃不吃我喂的东西。”姬鳐再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风霜探寻地瞥了她一眼:“你此话当真?”
“是不是真的,风霜姐姐在旁看着不就行了吗?”姬鳐一脸单纯地微笑道。
风霜看了看她,又看了眼笼中饿得都快晕过去的雪狮,最终让开了身子,对姬鳐道:“你且试试看。”
姬鳐点头,拿着桃子上前,伸手在笼子前面晃了晃。
雪狮歪着头躺在笼子里,没精打采、百无聊赖地乜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见它不吃东西,姬鳐尴尬地转头朝风霜仙娥笑了笑,然后偷偷在雪狮面前画了几笔。
雪狮一开始没注意她手指在乱画什么,但见她的手一直在它眼前晃来晃去,它又忍不住被吸引住,睁大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的手指。
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画了一条带翅膀的鱼,鱼后还跟着一头雪狮。
那不就是小鱼跟它吗?
雪狮一脸奇怪地望着姬鳐,似乎要分辨她是谁。
姬鳐回过头,对着雪狮嘴巴噘成鱼嘴样,微微努了两下。
即使她没发出声音,可雪狮看懂了,她刚说她是小鱼。
雪狮震惊地望着她,惊得脑袋撞在了笼子上。
风霜仙娥见状,立刻凑了上来,蛮恨地抓起姬鳐的手,训斥道:“你对它做了什么?这是我们小殿下的神兽,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责任吗?”
姬鳐委屈地看着风霜道:“姐姐莫急,我没有伤害它,我只是对它说了几声兽语,让它吃东西,它撞头估计是太饿了,脑袋发昏了,不信你自己问它。”
风霜闻言,一脸狐疑地瞪向雪狮,只见它果真对她点了点头,嘴巴吧唧了几下,示意自己饿了。
姬鳐干笑着将手中的桃子放到了雪狮嘴前。
雪狮二话不说地张口就把整颗桃子吞了下去。
“这……”风霜讶异地看着他俩,随后松开了姬鳐的手。
“看来你所言非虚。”风霜道。
姬鳐微笑地点头。
风霜还要说点什么,忽然,屋外走进一名小仙娥,朝风霜道:“风霜姐姐,水神跟火神也差人送了贺礼过来,你快去前面接手下吧。”
风霜点点头,然后朝姬鳐道:“这雪狮既然能听你的话吃东西,不知能否麻烦仙子先留在这帮我们喂下它?我等去去便回。”
姬鳐闻言,心中顿时一喜,连忙点头道:“当然可以,风霜姐姐莫客气,能替小殿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风霜“嗯”了一声,将姬鳐留了下来,自己带着小仙娥出了内殿。
待风霜她们一走,姬鳐立刻趴在笼子前研究怎么开笼子。
雪狮躺在笼子里仔细地打量着她的样貌,感到神奇地问道:“小鱼,不过才一天没见,你怎么修出人形来了?瞧这样貌还怪好看的!”
姬鳐没空与它闲聊,紧张地说道:“这事等我们逃出去了我再跟你详说,那些仙娥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这笼子上的锁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难掰开?”
她正嘀咕着,忽然笼门开了,雪狮一脸嘚瑟地看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姬鳐大惊,气急地问:“你自己能开笼子,你为什么不跑出来啊?”
姬鳐对它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阿雪,真聪明。”
得到她的夸赞,雪狮受用地昂起头来,围着她转了个圈,然后变成了一个可爱仙童。
它跟姬鳐不同,虽然它年岁不及姬鳐大,灵力也没她充沛,但修为却比姬鳐高上不少,就说这幻化人形的本事,它早在几千年前就会了。
姬鳐先前见过它变成人,所以见此情形,也没感到有多意外。
“一会儿你先出去引开那些仙娥的注意力,我再出去。等出了神界大门,咱俩再会合。”阿雪擅自分配道。
姬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木讷地问:“神界大门在哪啊?”
童子翻了个白眼,朝她瞪道:“就是你上天时走的那扇大门啊!你不会是不记得去那的路了吧?啧啧,你们鱼类真是烂记性。”
“哦,是那扇门啊!”姬鳐恍然地点点头,拍着胸脯跟阿雪保证道,“放心吧,那路我记得,那我先出去给你开路。”
阿雪嗯了一声,让她小心一点。
姬鳐朝他比了个手势,随后紧张地出了内殿。
她运气很好,出来时没有碰到那个凶巴巴的风霜仙娥,姬鳐暗自松了口气。
先前喊风霜仙娥出去的那个小仙娥此刻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到她出来,不由得惊奇得问道:“这位仙子,你不是该在殿内给雪狮喂食的吗?怎么出来了?”
姬鳐笑着凑了过去,打哈哈道:“那个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解个手。”
小仙娥闻言,脸红了一下,嗔怪了她一声道:“那仙子赶紧速去速回,回来还得继续喂那头雪狮呢!咱们殿内也就你能哄那雪狮吃东西,等公主回来了,我让她去跟秋水星君把你给要过来。我看仙子生得这么美丽,那秋水星君又下凡历劫去了,你一个人待他府邸也很寂寞,还不如来我们这儿呢!”说是让她快点去,可这小仙娥话却多得很。
姬鳐心不在焉地听完,胡乱地点点头,待看到阿雪的身影消失在凤熙宫殿门外后,她才跟小仙娥道别,急兜兜地跟了出去。
不过前后脚的功夫,等她出来,阿雪所化的小仙童早就不知所踪。生怕那些人发现她放走了雪狮,她不敢多逗留,凭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路朝神界大门走去。
不愧是神界,大得像迷宫。里面的宫殿都差不多,路也是九曲十八弯绕得很,走了一会儿,姬鳐都没看见那神界的天桥,那大门就在天桥的尽头。
附近传来了神将们搜寻的声音,想必是岑光公主殿中的仙娥发现她放走了雪狮,正在到处寻找他们。
往回走,她铁定要被那些神将逮个正着,倒不如先藏到眼前这座宫殿里去。
想到这儿,她不再犹豫地抬腿就跨进了神殿的正门,刚走至院中,还未推开神殿大门,忽然一只凶兽从殿内冲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啊!”姬鳐吓得不由得尖叫一声,双脚一个踉跄,踩空了台阶,朝地摔去。
眼看那凶兽就要扑到她的身上,突然一道强大的红光从她身上迸发了出来,是焚天给她设得保护罩。
那红光将那头凶兽弹回殿中,她有些得意地稳住身形,刚想嘲笑下那只凶兽。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中传了出来:“何人在外喧哗?”
里面竟然有人?
姬鳐大惊,刚要转身作逃,一道人影从殿中飞了出去,翩然落在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姬鳐抬头一看,是一位长相俊冷,气质温润的神君。
被逮了个正着,她心中慌乱,连忙低下头来,想要蒙混过去道:“上神息怒,小仙乃含光殿的仙娥不小心误入了此地,还请神君莫怪。”
这神界这般大,她就不信这神君每个仙娥都认识。
刚想着,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冷笑。
“区区兽族竟敢冒充我界仙娥,擅闯洗梧宫,好大的胆子!”那人说道,手中现出一柄神剑就要朝她刺来。
姬鳐吓得双手挡头,蹲在地上,忘记了逃跑。
完了,她要死了,救命啊!谁来救救她!
绝望之际,她身上的红光罩再度亮了起来,挡下了那神君的攻击。
那神君大惊,面色骤变地望着她,沉吟道:“你身上竟然有焚天的护身盾!你去过混沌之海?”
姬鳐没注意他都说了什么,她头都大了,焚天给她的红光罩虽挡住了那神君的剑,可罩身也被剑破坏了,那红光顿时消散而去,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护着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姬鳐心中一阵哀嚎,又见那神君一脸冷厉地朝她走了过来,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殿外,一群神将看到红光匆匆赶了过来,见到被惊扰的神君,连忙齐齐认罪道:“都是属下无能,让这妖兽惊扰了帝君清修,还请帝君责罚。”
光栾闻言,停住脚步,负手站在原地,瞥了一眼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姬鳐,问众神将:“此兽为何会在神界?”
领头的神将立刻上前解释说:“回禀帝君,此兽应该跟榔榆神君给岑光公主捕获的那只雪狮是一伙的,听凤熙宫的人说,它冒充秋水神君的仙娥私下放走了那头雪狮。不过那雪狮已经被我们重新抓获,帝君请放心。”
光栾没说话,凌厉地上下打量着姬鳐,似乎在想些什么。
那神将见光栾神色不愉,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帝君,我们该如何处置她?”
光栾回过神来,抬眼道:“既然她跟岑光的坐骑有关,就带去凤熙宫,让岑光去处置吧。”
说罢,他身形一闪,整个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神帝光栾前不久刚历完劫,身体受损严重,故而在此处静修。方才出现的不过是他一缕元神罢了,他的真身还在殿中休养。
“快把她绑起来,送去地牢看押!等岑光公主回来处置。”怕打扰了神帝养伤,领头的神将立刻让底下的人将姬鳐绑起来,拖着往地牢送。
姬鳐被仙绳捆着,疼得直嚷嚷:“我不会跑的,别捆我,疼死啦。”
但并没有神将理她,他们直接将她扔进了地牢。
他们已经派人去北海通知公主了,听闻自己的坐骑跑了,公主连深海夜明珠都顾不得取,直接折返了回来。
神界皆知,岑光公主是出了名的硬脾气,谁要动她的东西,那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也不知这小兽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私自放跑公主的坐骑,等公主回来,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不可。
地牢里的看守看了眼姬鳐因为远离水源、渐渐现出的鱼尾,摇头道:“不过是条修为不高的小鱼,竟然敢动岑光公主的东西,真是活着不耐烦了。”
“听说岑光公主大怒,回来要处置那些看守不利的人呢。”一个神将说。
“都怪这条鱼!”看守雪狮的神将们,害怕公主回来责罚,于是商量着先把小鱼折磨一顿,等公主回来,也好推脱几分责任。
几名神将一拍即合,拿出看家功夫“招待”姬鳐。
姬鳐本就修为不高,哪受得了那些雷劈电锤,不到片刻,就被打出了原型,绑在大牢的石柱上,奄奄一息,就等着岑光给她一死。
与她相比,阿雪的处境要比她好多了。它毕竟是公主选定的坐骑,没岑光的允许,神界其他人也不敢对它私自用刑。
那些人都没把它关大牢,而是直接送回了凤熙宫的铁笼中。
雪狮担心姬鳐的安危,一直在笼子里悲鸣,可没有谁理会它。
远方的混沌之海,焚天站在海边,神色晦暗地望着平静如水的海面,眉头微皱。
都天黑了,她还没有回来。
是跑了吗?
思忖间,头顶一道红光闪过,落在了他的手心,少年抬头朝苍穹望去,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