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痴魔的目光在一张张脸上逡巡,最后落在谢雪臣面上。
“是你们尊敬的谢宗主。”痴魔说。
“果然是胡说八道。”傅渊停皱了皱眉头,“你们想离间仙盟内部。”
谢雪臣冷冷看着痴魔,痴魔被那双凤眸看着,不禁生出一股寒意,转过了头不敢直视他。
“我可没有说谎,刚才捆着我的,是我们魔族的法器,名为审判的妖藤,是我们大祭司炼制给圣女使用的独门法器,专门克制魔族。”痴魔道。
何羡我笑了一下:“好笑,你们大祭司为何炼制一样专门克制魔族的法器?”
痴魔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因为是用来惩戒不听话的魔族……”
那些不听话的魔族,都被审判妖藤炼成了魔丹。
“之前谢宗主杀出魔界,便是挟持了圣女离开。”痴魔补充说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自己问问谢宗主。”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谢雪臣身上。
人群中的谢雪臣,一身白衣,显得傲岸却又寂寥。
“是。”他轻轻点头。
众人惊愕万分,痴魔得意笑道:“我没骗人吧,你们宗主与我们魔族圣女私通,哈哈哈哈哈!”
谢雪臣缓缓移动脚步,一步一步来到痴魔面前,痴魔的笑声仿佛被一双手扼在喉间了,戛然而止,脸上的笑还未敛起便化成了惊惧,看上去古怪又可笑。
“这些话是桑岐教你说的吧。”谢雪臣冰冷的声音说道,“以魔族的脑子,说不出这些话。”
痴魔瞳孔一缩,手脚僵住。
那些话,确是桑岐用传音法螺教他的。
然而有一人反应更大,那人正是素凝真。她握着拂世之尘的手难以自已地轻颤起来,手背上青筋浮起,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她咬牙道:“桑岐……”
谢雪臣扫了她一眼,只见素凝真迫近一步,逼问痴魔道:“桑岐在哪里!”
痴魔道:“大祭司自然是坐镇后方,他才不会来。”
素凝真冷笑道:“那个无胆小人!你说的圣女是什么人?”
痴魔道:“圣女是大祭司的亲传弟子,和大祭司一样是半妖魔体,呵呵呵,我们圣女美艳无双,想必谢宗主也难过美人关。”
素凝真猛然想起一人,那个和高秋旻有几分相似,姿容却堪称倾国的凡人女子。难怪高秋旻几次说从她身上感受到妖气,那人果真有古怪!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人的身份竟然是桑岐的弟子!
素凝真猛然放开六识七窍,感应到暮悬铃所在之处,下一刻,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处,向暮悬铃飞去。素凝真忽然出现在暮悬铃面前,暮悬铃在使出审判妖藤之时,便做好了被发现的心理准备,她急速后退,避开了素凝真的第一击。素凝真随即甩开拂世之尘,攻向暮悬铃面门,然拂尘却被一把剑挡住了去路,被无情地轰开。
素凝真双目泛起血丝,憎恨之情溢于言表,她看着拦在暮悬铃身前的谢雪臣,咬牙道:“谢宗主果然护着那个妖女。”
谢雪臣以钧天剑拦住了素凝真的去路。
“她刚刚以紫藤缚住痴魔,救了你们。”谢雪臣冷冷道,“若非如此,痴魔早已附身你们之上。”
素凝真对谢雪臣十分忌惮,她如今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但她仍然不能轻易放过桑岐的徒弟。
“半妖狡诈,魔族冷酷,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居心,假意救人,背后是否另有用心也未可知!”素凝真愤然道,“谢宗主身为仙盟之主,难道也会轻易被妖魔蒙蔽吗!”
赶来的众人见素凝真对谢雪臣出言不逊,不由得暗自皱眉。
高秋旻亦闻讯而来,听到了素凝真说的那番话,又看到了躲在谢雪臣身后的暮悬铃。
“师父,她果然是妖……”高秋旻含恨道,“我没有冤枉她!”
暮悬铃冷冷环视四周,她有些后悔刚才出手了,这些人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不想看这些废物给谢雪臣添麻烦。
暮悬铃摘下手腕上的玉镯法器,放弃了遮掩自己的气息,半妖的气与魔族的气立时暴露于众人眼前。
“痴魔说的是真的……”傅渊停眼神闪烁,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怎么做怎么说对碧霄宫最有利。
何羡我只是有些意外,他并不排斥半妖,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女虽有妖魔之气,却并不浑浊,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魔。
对此反应最为激烈的,只有镜花谷。
素凝真态度坚决:“谢宗主,这个半妖是桑岐的弟子,应杀无赦!”
谢雪臣道:“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素凝真道:“她施恩是假,接近你另有所图,绝对不能信她!”
谢雪臣道:“她从未杀过人。”
高秋旻摇了摇头,大声道:“不,她想杀我!”她认出来了,她咬牙看着面前这个身影,“师父,在骁城想杀我的,就是眼前这个魔女,当时……”
高秋旻的话戛然而止。
当时有个男子持剑拦住了这个魔女,那个男人没有灵力,按说是拦不住的。
那个身影和眼前之人缓缓交叠,完全重合。
高秋旻的脸色逐渐发白,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
——谢宗主是真的喜欢这个魔女。
——她当时不应该跑的。
素凝真此刻没有心情理会高秋旻的心思,她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暮悬铃有杀人意。一个会杀人的半妖魔女,就必须得死!更何况她还是桑岐的弟子。
素凝真道:“谢宗主,仙盟并非你一人之仙盟,若你一意孤行,那我只能请求召开众议,来决断这个妖女的生死了!”
傅渊停急忙出来打圆场,笑着道:“不过是一个妖女,素谷主何必如此动怒。”
素凝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半妖邪恶,法鉴尊者被魔族设计而死,尸骨未寒,你们就为魔族圣女说话,难道不应该以她的命来抵法鉴尊者的命吗!”
段霄蓉见自己的丈夫被素凝真挤兑,立刻站出来维护道:“素谷主,话不是这么说,法鉴尊者之死,凶手另有其人,不是谁的命都能抵的。谢宗主说的也有道理,若这个妖女对宗主有救命之恩,我们也不能随意将她处死。而且眼下当务之急,是处置一念尊者与痴魔。”
素凝真此时已经稍稍平息了胸腔之中的怒火,冷静了下来之后,她收回拂尘,冷然道:“好,但是这个妖女不能轻易放过,应该禁锢其法力,囚于地牢之中。”
暮悬铃看向谢雪臣的背影,片刻后,谢雪臣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房中,谢雪臣关上门的瞬间,便再难抑制住胸腔之中沸腾的伤势,一口热血喷出,染红了半扇门板。
他扶着门半跪在地,脸色比雪更白。
法鉴尊者堪称第一法相,修为深厚无比,他的自爆之力,绝非如此轻松可以挡下的,他以元神之力硬抗,又有钧天剑分担一半力量,若非如此,早已当场寂灭。
拦下素凝真那一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若是素凝真不依不饶出手,他倒未必能真的拦住她,只能暂时委屈暮悬铃了。
谢雪臣艰难地回到床榻之上,运转玉阙经调理气息。
——正道从来沧桑泥泞,践道者必孑孓独行。
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路,也早已准备孑孓一生。
谢雪臣合上双眼,长长舒了口气,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可能改变三界的决定。
素凝真憎恶妖魔,众所周知,但高秋旻却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大动肝火,睚眦欲裂,几乎无法收敛自己的灵力。高秋旻甚至怀疑,是痴魔仍在她心中作祟。
“师父,您还好吗?”高秋旻小心翼翼问道。
素凝真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眼白泛起血丝,抓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
“杀了她……不,不能轻易杀了她,一定要让桑岐付出代价。”
高秋旻听到素凝真口中说出了桑岐的名字,她知道桑岐是半妖之身,魔族的大祭司,这个半妖神秘而强大,是魔族真正的主事者,自她拜入素凝真门下,便深切体会到了素凝真对半妖的痛恶。
不,应该说是对桑岐的痛恶。任何关于桑岐的只言片语,都会激起她极大的反应,更别说是桑岐的弟子就站在面前了。
高秋旻厌恶甚至害怕暮悬铃的存在,却自问没有素凝真如此大的恨意,师父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桑岐?
“师父?”高秋旻轻轻唤了一声,上前扶住素凝真的胳膊,“您受伤不轻,还是先回**打坐调息吧。”
素凝真这才醒过神来,偏过头看向高秋旻。
“秋旻,你把你之前遇到那个妖女的事再仔细说一遍,不可有任何遗漏!”素凝真厉声道。
高秋旻有些害怕素凝真此刻的模样,她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意,缓缓道:“那日弟子奉密令前往骁城附近搜查,无意中得到一只嗅宝鼠,结果却被人暗伤,让那只嗅宝鼠溜掉了。我和师弟师妹在驿站的客房里看到有一对夫妻,我怀疑那二人故作伪装,不知对方底细,便没有当场拆穿,而是暗中布下六芒摧花阵。”
素凝真听了微微点头:“你也算谨慎。”
高秋旻又道:“到了半夜,那个妖女果然露出真面目,被我用六芒摧花阵困住,但没想到,她的实力实在太强,一招便破了摧花阵,想要杀我们。幸亏和她同行的那个男子出面拦住了她。”
“那个男子什么实力?”素凝真有些疑惑,“是人是妖还是魔?”
高秋旻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相告:“是人,但他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不可能拦得住妖女。”素凝真话刚说完,自己便意识到了真相,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是谢宗主,他之前神窍被封,法力尽失。”
高秋旻默然垂头。原来谢宗主之前神窍被封,但这事是仙盟机密,师父也未曾告诉过她。若早知这一点,她便更早猜出暮悬铃的身份了。
“谢宗主法力尽失,也不可能是妖女的对手,除非是妖女手下留情。”素凝真眉头紧锁。
“师父,他们是一同上拥雪城的。”高秋旻想起那日在门口偶遇南胥月和暮悬铃,“南庄主也是知道的,他也在为那个妖女掩饰身份。”
“原来这就是谢宗主所说的救命之恩。”素凝真冷笑一声,“我明白了。”
高秋旻疑惑地看着素凝真:“师父明白什么了?”
素凝真面带讥讽:“半妖最会蛊惑人心,桑岐是想让这个妖女接近谢宗主,以此乱了他的修行。”
高秋旻却觉得这话有些漏洞:“但谢宗主本就落入魔族之手,被困在熔渊之中,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懂什么!”素凝真打断她的话,“桑岐此人狡诈狠毒,以玩弄人心为乐。”素凝真咬牙切齿,激动之下一掌拍碎了桌子,吓得高秋旻退了半步。
“师父……”
“他是我们镜花谷的死敌,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那个妖女!”
高秋旻愕然看着素凝真,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掠过心头,然后脱口而出:“师父,桑岐……骗过你吗?”
“胡说什么!”素凝真怒斥道,“他一个下贱半妖,也配染指镜花谷的人?”
“可你……”你的仇恨太过浓烈了。
素凝真咬牙道:“你要恨他,你必须恨他,是他血洗明月山庄,也是他害死了你的母亲!”
高秋旻想起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偌大山庄化为火海,到处都是妖魔的嘶吼和将死之人的悲鸣,她被人背着逃离山庄,有妖魔在身后穷追不舍,白衣少年从天而降,宛如神人一般,一剑诛邪。
她当然恨桑岐,但是那人太过神秘而强大,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妄想的报仇对象。
而且……
高秋旻有些疑惑,她的母亲,不是难产而死的吗?
暮悬铃、一念尊者和痴魔分别被关押于三处不同的牢房。拥雪城的地牢深入山体之中,不见天日,四壁坚硬,镌刻下重重符文,让妖魔都难以逃脱。
石室简单粗陋,除了一堆可以称为床铺的稻草,什么也没有。外面走廊的墙壁上挂着火把,火光只能照亮牢房一隅,暮悬铃抱着膝盖,整个人缩在阴影里。
昨日经过魔气溢散又魔气入体,她的身体其实十分虚弱,不过是强撑着罢了,眼下脑袋又开始钝痛起来,让她无法好好思考脱身的方法。
走廊上传来窸窣的声音,是鞋底摩擦过地面发出的响声,暮悬铃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看到牢房外的地面上投射出一道被拉长了身影。
很快,那道身影的主人站到了牢房之外。
是高秋旻。
高秋旻张开掌心,以灵力打开了法阵之锁,走进牢房之中。
暮悬铃重新闭上了眼,微蹙着眉头忍着太阳穴上突突的疼痛。
高秋旻以为这是暮悬铃故意无视自己,心中怒火陡增,她冷笑道:“你几次三番陷害我,可曾想过会有一天沦为阶下囚?”
暮悬铃不想理会她,她背靠着墙壁坐着,屈起膝盖,在旁人看来有丝懒洋洋的惬意,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处境。
其实她也真不在乎,她在魔界七年不见天日,甚至是七年之前,她什么苦没吃过,这里的环境对她来说可以算是不错的了。
“听说你的名字是暮悬铃。”高秋旻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审视暮悬铃,“你是魔族大祭司桑岐的亲传弟子,想必非常了解他了。”
听到桑岐的名字,暮悬铃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她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看高秋旻,缓缓说道:“忽然想起来,是他带兵灭了明月山庄。”
高秋旻呼吸急促起来:“那时你也在?”
暮悬铃歪了歪头,略一思索,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我在。”
高秋旻抽出春生剑,冰冷锋利的剑尖直指暮悬铃:“那我更不能放了你了!”
“反正你本来就不打算放过我。”暮悬铃对眼前的威胁浑不在意,“不过你最好搞清楚一点,就算我要死,也轮不到你来行刑。”
高秋旻气得微微手抖:“师父说得没错,半妖都是下贱东西!”
“呵。”暮悬铃懒懒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人修,不向来都是这么看我们的吗?能让大小姐纡尊降贵来看我这下贱东西,怕不只是为了羞辱我几句吧。”
高秋旻咬了咬唇,胸膛剧烈起伏,似乎仍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暮悬铃本是不想搭理她,但见她这模样,倒也有一丝好奇了。
“我问你……”高秋旻颤声道,“桑岐是如何害了我母亲?”
“什么?”暮悬铃皱了下眉头,“你母亲不是难产而死吗,和桑岐能有什么关系?”
高秋旻也知道这一点,当时她也问了素凝真,但是素凝真忽然脸色大变,将她赶出房门,不肯再多说一句。高秋旻满心疑窦,越想越怕,最后才想到来问暮悬铃。她以为暮悬铃是桑岐的弟子,说不定会知道当年之事。但听暮悬铃的回答,似乎也不清楚其中原委。
高秋旻自小时候起,便听身边人说,她出生之时天生异象,满室华光溢彩,令人无法睁眼,她母亲的身体承受不住祥瑞之兆,因而丧命。难道那并非祥瑞之兆,而是桑岐动了什么手脚,害死了她的母亲?他为什么要害死她的母亲?
高秋旻的双眼泄露了她的心中的惊疑和恐惧,暮悬铃看得真切,道:“虽然不知道素凝真和你说了什么,但就我所知,你出生的那一年,桑岐正在闭关之中,不太可能跑出去害死你母亲。”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高秋旻瞪着她。
暮悬铃嗤笑一声:“你要是不信我的话,根本没必要跑来问我。二十年前我虽然还没被桑岐收养,但也从其他妖魔口中得知,当时桑岐身受重伤,断了一臂,闭关三年,重铸肉身,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到人界去。”
桑岐曾经断过一臂?
这个信息知道的人并不多。高秋旻眼神闪烁,有些信了暮悬铃所言。
暮悬铃抬手按了按钝痛的额角,叹道:“高修士,你的话问完了吗,不要打扰我休息了。”
高秋旻对暮悬铃恨得牙痒痒,仙盟众人因桑岐的诡计而各有所伤,她倒好,一脸惬意地躲在这里休息,明明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你少得意了,你真以为谢宗主护得了你吗?”高秋旻语气森然,“桑岐令两大魔神重创仙盟,一念尊者已经将魔族的布置一一交代,不久之后,仙盟就会起兵攻打两界山,清除魔族半妖,你是桑岐的弟子,拿你祭旗,最合适不过。”
“能不能护得住我,这话你得问谢宗主。”暮悬铃微微一笑,“我早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了。”
暮悬铃的笑容刺痛了高秋旻的眼睛,更让她心口阵阵酸楚。七年前,谢雪臣舍命相救,她便认定了他。他天人之姿,举世无双,这世上唯有谢雪臣能入了她的眼,也只有她能配得上谢雪臣。暮悬铃一个下贱半妖,凭什么近他的身,又凭什么入他的眼?
就凭她那张与自己几分相似的脸吗?
高秋旻攥紧了手中长剑,眼中燃起火光:“我是不能杀了你,但若是在你脸上划上几刀呢?谁又会因为一个半妖毁容而说我半句?”
暮悬铃目光沉静地看着高秋旻,看着她举起了春生剑,剑身因灵力而发出幽幽绿光。
“我曾经也丑陋不堪。”暮悬铃平静的双眸映着绿光,“但他不曾嫌弃过我。”
高秋旻恨极了她这副波澜不兴的高深模样,像她这样下贱的半妖,合该沦为妖奴,受人驱策,跪地求饶!她若是求她放过,她或许下手还会轻一些!
高秋旻眼中闪过怨毒之意,春生剑照着暮悬铃面门劈下,暮悬铃双手双脚都被镌刻法阵的镣铐锁住,不能驱动灵力,更难以躲避,她抬起手臂挡住了春生剑,剑刃击中镣铐,发出铮鸣之声,剑气震碎了暮悬铃的袖子,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道两寸长的伤口,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暮悬铃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她修习魔功多年,这点疼痛倒也不觉得如何,只是眉头微微一皱,然而高秋旻第二剑立刻变幻了方向劈来,暮悬铃就地一躺,堪堪躲过划在脸上的一剑,却被剑锋掠过颈间,留下一道血痕,若是深上三分,便会危及性命。
高秋旻此时已杀红了眼,忘了不能伤暮悬铃性命,下一剑便直指她心口而去。暮悬铃冷然看着当胸而来的春生剑,却在此时,一把折扇横飞出来,打偏了春生剑,剑尖直插入石板之上。
“高秋旻!”
折扇转了一圈,飞回主人手中,一个身影出现在牢房之外,正是南胥月。
南胥月脸上总是含着春风般的笑意,此刻却极少见地露出肃然冷意,对高秋旻直呼其名。
高秋旻握剑的手微微发麻,这时才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南胥月,面上露出讥讽的笑意:“嗯?又一个被妖女迷惑的男人?”
南胥月目光扫过暮悬铃血流如注的手臂和脖子,眼神暗了三分,他拖着不甚灵便的跛足走到她身旁蹲下,伸手点住几个穴道止血,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高秋旻有些警惕地看着南胥月,她没想到,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竟也有震退她的力量,那把名为“折风”的扇子,实在不能小觑。
不,应该是南胥月此人,不能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