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李咎的远大志向
待幺娘推出去后,李咎亲手将几盒点心拆了,都是些蛋黄酥、蛋糕、麻糬、果干之类,一一分开来放在攒花盒子里。
黄致过了追求口腹之欲的年纪,赵笠还是个未经社会毒打的孩子,每种拿了一个试吃,越吃越惊讶:糖不要钱地放也罢了,这种松软的口感却是从不曾尝过,还有浓郁的奶香,意味着这里头搁了许多奶///子。奶品产在北方,南边鲜少一见,竟有人拿来做点心?
黄致注意到赵笠的表情变化,低头啜一口“乳茶”,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李咎主动解释道:“用的是红茶、牛乳和糖,黄先生是否吃不惯?”
黄致却颇喜欢这味儿,又啜一口:“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新奇。红茶是什么茶?”
“其实也就是普通茶叶,只是多了发酵和熏制的过程,因而风味别有异,和牛乳煮食尤佳。因为加了牛乳,所以还有果腹的作用,很适合冬季间或来这么一口。听闻北方还有咸乳茶,我吃不惯,家里的还是加糖。”李咎这会儿正饿着,猛喝了小半碗,抵消了腹中饥饿感,才好继续聊天。
赵笠笑道:“贤兄家果真意思,一路走来尽是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不免勾起我好奇心来,希望贤兄莫怪我饶舌。我着实好奇,这糕点是如何做得这般蓬松,又不知贤兄何以将自家建造成这般模样?”
“糕点有个方子在,我也记不准。”李咎依稀记得西式糕点的配方,但是不大真切,只能去仓库翻书,“回头我找找送到尊驾府上,或是尊驾叫人来取就是。”
“至于庄子为何要修成这样……诗圣杜甫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范相公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虽不敏,愿效先贤。筑屋舍以庇寒士,育良种以饱百姓。两位先生所见即是如此安排。”李咎说着,眼里放出光来,“等开了春,外面的屋子都会住满无出可去的人,为我悉心伺候种苗;外面的地都会种上我家祖辈辛苦培育的良种,最低亩产也可达一二千斤,却比现在翻了倍不止。一年不觉如何,二年、三年过去,咱们青山县,应再无饿毙之人,反倒要担心谷贱伤农了!”
李咎本想收着说的,但是见黄致和赵笠都面带鼓励,显然是同道之人,于是便收不住了。他自来了这里,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志愿,和幺娘说,她听不懂;和三九等说,他们不信;只有和志同道合之人说,才能引起共鸣。因而李咎竟说多了,连仓储里的良种的亩产估数都说了出来。
黄致关心本地的民情,赵笠没少听他爹说起民情,两人都还算有点儿常识,闻言,都不敢置信:“亩产一二千斤,还是最低,贤兄莫要取笑于我!”
“今年收获时,必请二位先生亲临观看!”李咎笑道,“话倒是说远了。还未请教先生光临寒舍,是为何事?”
黄致二人这方想起来意,赵笠道:“是为了昨晚的烟花。昨晚看见这个方向姹紫嫣红,如梦似幻,不免勾起我二人好奇之心。一路来打听是贵府燃放的烟花,故而不请自来,是希望贤兄解惑:何以贤兄的烟花色彩缤纷,与寻常之物殊异?”
黄致又补充一句:“若是涉及家传绝学,倒也不必仔细说得,只满足满足我二人的好奇心也就行啦。”
“无妨,就算是拿去了方子,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勾兑出来。原是在火药里加了些其他粉末,这些粉末燃烧的颜色五彩缤纷,故而烟花也就能五彩缤纷。只是些悦人耳目的小道罢了,不值一提,我也不准备用这个在青山县卖钱。”李咎也有想过是否把这些满足更高需求的东西拿到这个时代来,仔细算算,还不到时候。
他已经用罕见的布匹和水果等物换来了足够的资金,再用奢侈品圈钱,钱就是到了他手里,他又能拿来做什么呢?暂时他没那么多用钱的地方,并不需要这么急着搜刮这个世界的上层人。
商品经济还不发达的时代,上层人的钱基本上来源于最贫苦的农民。田租、房租、债贷、低买高卖……基本构成一般富人的经济来源。到了最上层的富贵人家,收入来源又不大一样。但是青山县恐怕还没有这样的大家族,因此富人们花销的每一分每一厘都和青山县的农民脱不了关系。
所以李咎觉得还不到时间。至少也要到小手工业发达之后才应该考虑更大规模的来钱。
“不过这东西家里人做得有些多,我也正愁堆在那是个隐患,毕竟有火药呢。原本我打算给邻居们分一些,两位先生既然感兴趣,索性带一些回家,正月十五放也不错。”
黄致微笑着点头:“李先生是明白人,我和赵大就却之不恭了!”
李咎叫来哑巴去仓库里挑烟花,将昨天他们晚上放过的烟花各挑四筒出来分两份打包好。
初三很机灵地去找了两位老爷的小厮搬烟花,迎面就撞上了染织陈。
染织陈从初三口中问到搬出去的是什么,那个脸垮的,都要刮下一层眼泪来,直到来了李咎屋里,他才把哭丧脸换成拜年的笑脸:“黄老爷、赵大爷,唷,您二位也在?”
李咎并不意外染织陈会出现,倒是对他们仨的关系有点好奇,不过想想染织陈专门经营布匹的,和本地大户往来密切,也实属应当。
黄致倒是颇为惊讶:“陈掌柜?大年初一,您来这儿做生意?”
染织陈给二位福了一福,很自觉地坐到李咎旁边的木椅子上,说:“那可不,瞅着焰火我就猜到是李老爷整出来的好活儿。您二位也瞅见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染织陈倒是没提生意的事——黄致和赵笠都是文曲星下凡,他哪能当着文曲星的面提铜臭?因此便略去不提,倒是夸起李咎来:“我昨晚上一猜就是他整的,咱们城里,独他有那些好东西。向者什么色色缎、美人儿火、那么大那么甜的西瓜,都是他老人家给的,谁见过?今儿上门一看,嘿,还真是!”
赵笠语带诧异:“色色缎也是李贤兄家的?”
“祖产罢了,我也不知如何做的。现想着招些精于纺织的工匠复制,果真成了,便可交与咱们青山县的百姓一起织染这样的缎子,非独百姓一年可以多挣几个钱,咱们县的库银也可以多筹划一笔。”
黄致思忖片刻,点点头:“李先生所言不差。‘色色缎’,我也曾耳闻过,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办法。按李先生所说,如果复原了来,只怕天下独此一家,作贡品也使得,价值不菲。百姓若是学会织造此物,自然能积累些余财。百姓有了余财,县里的税赋必然也会有增加,如此青山县便富饶了。只是,李先生果真舍得将独门的秘技,教给百姓一起学习?”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一则我也不独有这一样,这一样教给了他们,我还有别的使。二则,人岂能将天下独门尽数占着?三则,我孤身一个,钱财之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即可,并不必汲汲于此,独富于我有何益,不如藏富于天下,那时自有我另一番道理。”
黄致不由拍了一下手:“诚哉斯言!”
赵笠跟着唱了声“善”,不过终究是少年心性占了上风,顺着李咎的话问道:“李兄方才说‘不独这一样’,还有什么好东西好玩儿的,也给我们看看?”